------------ 第1章 救了个小奶娃 “半人高的水，应该够淹死这小崽子了吧？” 什么？要淹死她？ 沈梨梨被吵醒，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被死死的捂着，被一床被子裹着，眼前一片昏暗，只感到身体在一颠一颠的移动。 她记得刚刚还有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在她面前说：“你功德圆满，不该如此早死。赐你气运深厚之命格，送你八十载光阴罢。” 她还喜出望外的以为自己一生辛劳，终于得来一世安宁了，结果，怎的出场即杀青啊？ 沈梨梨想喊人停下来，嘴一张，却变成了：“咦咦呀呀…..” 抱着沈梨梨的两个婆子一顿：“孩子醒了，快点快点，就扔这吧！” 沈梨梨还没从自己发出的声音上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浑身一凉，身上的被子被人揭开，两个老婆子映入眼帘。 “菩萨有眼，我们也是拿钱办事，可千万别怪我们哟！” 沈梨梨挣扎无果，只能怔怔的看着两个人手一荡，两岁大的小奶娃就“咻-嘭”的一声被扔进了河里。 两个婆子做贼心虚，扔了之后转身就跑，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奶娃被扔进河里之后咕嘟咕嘟不知道从哪冒出一群鱼来，簇拥着往小奶娃那边去。 锦鲤突现，这是气运深厚之人现世了。 沈梨梨单薄的里衣瞬间就被浸湿了，也反应过来，她是被丢弃了呀！ 身下的鱼群簇着小奶娃往一个方向去，沈梨梨胡乱的蹬着脚丫，借着鱼儿的力量不让自己沉下去。 “咕噜噜….妈呀…..咕噜噜…..” 河的另一岸，沈家妯娌三个如往常一般一同迎着晨霜到河边洗衣服。 皂角被碾碎抹在衣服上，捣衣杵一下一下的拍打在衣服上，打出些许泡沫。 “哎，眼下这日子是越发难过了，旱灾雪灾齐上阵，听说前段时间西南那边还发了地龙呢！”说话的是沈家老二的媳妇陈氏。 话匣子打开，提到接连不断的天灾，一向沉稳的沈家老大的媳妇刘氏也跟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庄稼的收成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光是饿死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南林郡气候温和，冬天时的雪灾比起别处情况没那么严重，但旱灾来临时也是能要了大家的命的。  今年就是难得的大旱年。 “…..吉米呀……咕噜噜噜噜…..”  忽然一声细碎的声音传入妯娌三人耳朵里，随之而来道还有急促的拍打水面的声音。 杨氏手中动作一顿，又细细听了一会儿。 “大嫂二嫂，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刘氏和陈氏疑惑地停下，也认真听着。 没了洗衣服的杂音，细细的嗓音，磕磕绊绊的传过来，似乎还伴随着水花激起的声音。 像是……..落水的小孩在求救！ 意识到这一点，妯娌三人赶忙放下了手中的活，手都来不及擦干就往声源处冲了过去。 只见那河的另一头，梨树底下，有个看着两岁大的小女娃，正在水里扑腾扑腾的挣扎着。 因为年纪太小，此时受了惊吓，话都说不太清楚，咿咿呀呀地，夹杂着几声口齿不清的“救命”。 河水是彻骨的凉，沈梨梨只感觉自己要被这无边的水给溺死了。 沈梨梨努力的把头伸出水面，两节小短腿吭哧吭哧的蹬着，红着脸把呛到嘴里的水咳出去。 救命呀，梨梨要被淹死啦...... 沈梨梨使出了自己吃奶的劲，才能让自己的小身板扑腾了好一会儿没沉下去。 “呀，这是哪家的孩子，这么小也不看仔细了！”陈氏惊叫道。 “快快快，快救人！”杨氏手忙脚乱地想去捞孩子。 刘氏眼疾手快的捡了根旁边的长树枝，蹲在河边去够水里的小女娃。 妯娌三个手忙脚乱的，一时间也没注意到身后的一群鱼一哄而散，只剩下两条大肥鱼，在后面拱着小女娃把她送到岸边。 更没发现，河道旁边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车后面紧紧的跟着两个骑着黑马的男子。 沈梨梨迷迷糊糊慌乱之中也隐约听见了几个女人的声音，感受到身上树枝戳过来的触感也聪明的没有抗拒，凭着本能努力的往那边靠。 陈氏和杨氏守在旁边，等小女娃靠近了就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直到沈梨梨从水里被捞起来的那一刻，她还是懵的。 这情况，沈梨梨大概是穿越了。 只不过人家开局公主小姐，她怎么一来就差点又死一次？ 沈梨梨欲哭无泪，嘴巴一撇，奶娃娃细细的哭声就响彻了河岸。 初春还残留着寒冬的凉意，河水也是刺骨的冷，沈梨梨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两岁多大的小娃娃在河水里泡了也不知道多久，浑身都凉飕飕的。 杨氏心疼的抱住怀里的小女娃，赶紧掏出怀里的帕子胡乱给她擦了一二，奈何她浑身都湿透了，哪里是一块帕子擦的干净的？ 沈梨梨有些心塞，小孩子身子弱，她身上冷的厉害，风一吹直发抖，想说话一出口却成了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沈梨梨嚎啕大哭个不停的样子落在沈家三妯娌眼里就是落了水的害怕和无助。 刘氏把刚刚用来够沈梨梨的树枝一甩，干脆利落道：“现在天还凉着呢，这么小的孩子肯定要受凉的，咱们先赶紧带回去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再说！” 杨氏连连点头，不知怎么的，这瘦瘦小小的娃娃一哭她就难受得很，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痛。 沈梨梨一开口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哭声，小孩子本能让她干脆撒开了嗓子使劲哭，小手紧紧攥着杨氏的衣襟，小脸皱在一起，眼睛都哭没了。 杨氏抱着沈梨梨快步往官道跑去，陈氏也跟在身后搀扶着。 河在村尾，旁边就是官道，平时大家都绕小路来这边洗衣服，走官道的话比小路快很多。 接近官道时，沈梨梨突然抬眼停了哭声，往官道那头望去：“咦，要来人啦。” 杨氏没听清：“什么？” 怀里的小奶娃在寒风中抖动着身子，杨氏以为她是冷的，连忙加快了步伐。 ------------ 第2章 刺杀失败 谁知就在此时，一辆全速前进的马车，正直直的在官道上疾驰，一拐弯，眼看着就要撞到几人，那驾车的男子狠狠一勒马脖子：“吁！” 马儿双蹄抬起，堪堪在几人跟前停住。 马儿被迫停下，狂躁的踏着前蹄，杨氏和陈氏吓得不敢动弹，沈梨梨却是直勾勾的看向马车内。 那驾车的年轻男子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身后骑着马紧追不放的两个黑衣男子见马车被逼停，得意一笑，直接踏马飞身而来，拿起手中的大刀就往马车内砍去。 “小公子！”年轻男子顿时顾不得安抚暴躁的马儿，抽出长剑上前与那两人纠缠起来。 没了人抚摸安顺，马儿愈发暴躁，杨氏两人慌乱不已，拼命的躲避着，那粗壮的马蹄眼看就要砸到身上了。 忽然，杨氏怀里的沈梨梨扭着身子转向那马，叉着腰生气的指着它：“不许泥动辣！” 杨氏吓得要死，赶紧转过身子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小奶娃。 谁料到那马好像听懂了似的，居然逐渐安静了下来，乖乖的站在原地甩着尾巴。 杨氏和陈氏一愣，沈梨梨这才满意的摸摸马儿头上的鬓毛：“马鹅乖哦。” 马儿亲昵的蹭蹭沈梨梨的掌心,一改方才狂躁的模样。 正与两个黑衣人纠缠的男子见几人没有性命之忧，便专心与黑衣人打斗起来，对几人大喊：“你们快走！” 杨氏后怕的拍拍胸脯：“吓死婶婶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很危险的!” 杨氏觉得这只是个巧合，一想到这马儿有可能一头将这软软糯糯的小团子撞死她心里就直哆嗦。 沈梨梨乖乖的露出两个小酒窝，指了指车里：“车泥，有人。” “咳咳咳……” 马车内果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方才马鸣声太大，根本听不见，现在马安静了，便听见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咳嗽声愈发的大，像是下一秒就要咳过去了似的，杨氏犹疑一二，还是掀开了帘子。 车内豪华的装饰差点将杨氏和陈氏闪瞎了眼，更让人挪不开眼的，是车内坐了个玉面小郎君。 也就七八岁的年纪，生的却是唇红齿白，清新俊逸。 只是这小郎君似乎身体不太好，一直在捂着胸口掩嘴咳嗽，见有人撩开帘子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只额外在杨氏怀里的小奶娃身上停留了一秒。 陈氏见他咳得厉害，问：“你没事儿吧？” 小郎君张了张嘴，似乎要回答，一顿，却是猛烈一咳，咳出一大口血来。 “哎哟，不得了，这应当很严重吧？” 沈梨梨瞧了瞧小郎君帕子上乌黑的血迹，还有额间细细的汗珠，扯了扯杨氏的衣袖，两只小脚扑腾着，手指向官道边的一处密丛中。 杨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一处杂草，问：“咋了？” 沈梨梨用拳头放在嘴边，学着咳了两声，说：“药药。” 陈氏疑惑：“啥啊，这娃娃啥意思？” 杨氏也疑惑，但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迈了出去，来到小奶娃指的地方翻了翻，居然真的翻到几株眼熟的草药！ 沈梨梨指了其中两株：“三七，旱莲草，咳嗽，血！” 杨氏还真想起来，之前她那喜好医书的四侄子是说过有几味药可以缓解咳血，好像还真有这什么三七、旱莲草！ “娃，你咋知道这里有三七和旱莲草啊？”杨氏震惊的看着怀里的小奶娃。 沈梨梨吐吐舌头，假装没听见，人家只是个没满两岁的普通小孩啦。 杨氏心情复杂，车内咳嗽声不断，还传来陈氏惊慌失措的声音：“娘呀，你咋又吐血了，别吐了啊！我的娘哎，这可不是我干的，是你自己吐的啊！” 杨氏也顾不得其他，扯起那两株草药就往车内去，条件有限，她只能简单的把两株草药用地上的石头捣碎，尽量磨成粉，然后就着小郎君身旁的水囊给他喂了下去。 解决完黑衣人的男子一过来就看见几人给虚弱的顾子亦喂了什么东西，大骇：“你们在干什么！” 谁知那玉面小郎君抬起手喝止他：“追风！” 被唤作追风的男子一顿，生怕几人又给他喂了什么毒药，拉来杨氏，赶紧去看他的情况：“小公子，您没事吧？” 顾子亦在追风的搀扶下慢慢坐稳，他自是知道，他非但不是被喂了毒药，而且那东西虽然粗糙硌嗓子，他却是真的感到舒畅了不少。 顾子亦看向美妇人怀里浑身湿漉漉却难掩可爱的小团子：“多谢。” 沈梨梨眨眨眼，对他露出甜甜的笑：“你是好人！” 顾子亦一愣，明明是小团子救了他，怎么反倒他是好人了？ 追风仍有怀疑，但主子都这么说了，且顾子亦看起来确有好转，追风只能对几人道谢：“多谢几位，不知夫人是给我家小公子喂了何物？” “三七，旱莲草，咳血！”沈梨梨一字一字道。 瞧着沈梨梨小小年纪还在襁褓里就懂得这些东西，顾子亦不由得被她逗笑：“你还懂的这些？” 沈梨梨拍拍胸脯：“窝，聪明！泥不是中毒，是肺热噢！多漆藕汁、瘦肉，配合三七、旱莲草，长久可解！” 她上辈子可是专门种田的，这中草药嘛也是长在田里的,她当然多多少少沾点儿啦。 小团子一股溜说了一大串，小小的人儿气都有些喘了，风一吹，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更冷了，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杨氏瞬间担忧道：“小孩子落了水，我得抓紧回家给她换衣服了。” 顾子亦笑了，半响才从沈梨梨那一段话里回神，敛去眼底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从追风腰上扯下一枚玉佩，递给杨氏：“多谢，若遇到困难，拿玉佩三年之内到府城寻我。” 说罢，顾子亦深深的看了一眼眨着大眼睛的沈梨梨，把帘子放了下来，马车嗒嗒嗒的又上了路。 等马车走远了，陈氏才敢出声：“乖乖嘞，怪不得马车都这么豪华，是府城的贵人哩！” 杨氏摸着手心那块玉佩，眼神复杂的看向怀里的小团子，却在小团子又打了个喷嚏之后烟消云散，瞬间顾不得其他，把人捂在怀里就走。 沈梨梨窝在杨氏温暖的怀里，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又往一处隐蔽的树丛后面看了眼。 这个小哥哥，怕是不止是府城的贵人那么简单噢。 马车远去，一个长相凶狠的中年男人从暗中走出来，眼神阴沉晦暗的盯着那处有草药的草丛。 身后走来一个属下打扮的，中年男人盯着马车远去的影子，眼中闪过一抹凶狠，低声道：“把消息递回京，刺杀太子殿下失败。” ………… ------------ 第3章 莫不是被丢弃的吧！ 这边留在河边把三大盆衣服洗完的刘氏，余光瞥见刚刚捞人时的岸边有两尾大肥鱼扑腾扑腾的在地上挣扎着。 也奇怪，这鱼挣扎归挣扎，却只是在原地扭动着身子，半点不往河里挪。 她都洗完三大盆衣服了，这鱼咋还在这儿呢？该不是一直在这蹦跶吧！ 方才救人心切，只看到似乎有两条鱼在娃娃后面，也没多在意。 现在人救上来了，刘氏回想起刚才的样子，好像是这鱼在帮着推人似的！ 刘氏灵光一闪，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半响，拎起那两尾大肥鱼，三下五除二的绑好，拎回了家。 谁也没注意，岸边那棵几十年都没开花的梨树，悄悄开了。 杨氏和陈氏一路小跑着回家，也顾不得一路上村里人惊讶的目光，匆匆进了家门。 近日沈老大没去走镖，得了空一直在家里帮农，这个时辰沈老头已经带着家里的男人们去了田里干农活，几个孩子也没了影，不知道跑哪去撒欢了。 沈家只剩下一个沈老婆子，背着一个小背篓准备出门，看样子是准备如往常一样到后山去挖些野菜晚上煮饭吃。 杨氏抱着湿漉漉的沈梨梨，一路上都死死的护着瑟瑟发抖的小娃娃，尽可能多的为本就冷的不行的小人儿挡着些寒风。 杨氏抱着个浑身湿透的小女娃率先进了院子，迎面碰上准备出门的沈老婆子，沈老婆子都还没来得及问儿媳妇出啥事儿了，杨氏就急急开口。 “娘，我先进屋去给孩子换身衣裳！”  说罢，也不等沈老婆子说话，直接进了自个儿屋子去。 沈老婆子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这个一向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三儿媳火急火燎的冲进去，抓着后面跟过来的陈氏问：“咋回事儿啊？” 陈氏言语生动的跟沈老婆子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几句话就让沈老婆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老婆子先是有些后怕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陈氏：“还有这事？你们没事吧？” 陈氏马大哈的摆摆手：“没事儿，那男的厉害着呢，三两下就把人打趴下了。” 陈氏心思浅，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权当个小插曲。 沈老婆子皱着眉，不太赞同的说：“两岁多的孩子家里人怎么放心让她出来？” 又想起陈氏说这小女娃好像小小年纪就懂些医术，还精准的指出了路边的草丛里有草药。 沈老婆子觉着，咋听着那么神乎呢？ “哪家的孩子？”两个人边往杨氏屋里走，沈老婆子又问。 陈氏回想了一下那小奶娃的脸：“一时没认出来，瞧着面生得很呢。” 陈氏一向为人直爽，村里妇人都挺喜欢和她打交道的，连带着村里的孩子大大小小，就没有她不认识的。 听到连陈氏都说不认识，沈老婆子有些疑惑。 屋子里，沈梨梨被杨氏温柔的放在床上，衣服被扒了个精光，杨氏拿着块布轻柔的给瑟瑟发抖的小奶娃快速擦干净，然后把她塞进被子里，才继续给她擦试着湿漉漉的头发。 小女娃原本扎着的两个小冲天炮早就乱糟糟的不像样了，杨氏小心的给她解开，把头发放了下来。 沈梨梨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亮晶晶的看着杨氏，好像里面装着星星。 杨氏被她可怜的小眼神看的心一软，愈发心疼了起来。 杨氏轻轻的帮她把发梢的水擦干，温柔地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沈梨梨觉得这个妇人温柔极了，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不过，她是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呀，她一回过劲，自己就已经在水底下了。若不是她反应快挣扎的冒出了头，怕是早就死掉了！ 或许是变成了小孩子，想起之前那溺水的感觉，心里不由得有些害怕。 沈梨梨茫然的摇了摇头，怯怯的说道：“梨梨、梨梨，别丢梨梨…..”  说罢，沈梨梨的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紧紧的抓住杨氏胸前的衣襟，又纠结的松开，一幅怕被嫌弃丢掉的样子。 正常小娃娃缓过来了，头件事肯定是哭着找爹娘的。 杨氏见到她这个反应，又想起这孩子在水里挣扎的样子，心里大概也琢磨出来几分味道。 这孩子，莫不是被丢弃的吧！ 想到这个可能，杨氏面色复杂，不知怎么的心里是愈发的心疼难受，像被蚂蚁咬了似的。 杨氏扯起一抹笑，揉揉她的脑袋：“你叫梨梨呀？真好听。” 沈梨梨腼腆的笑了下，有些害羞的看着她。 推门而入的沈老婆子恰好听到一大一小这两句话，心下更加疑惑几分。 沈老婆子刚才听儿媳讲了整个事情就觉得不寻常，哪有大早上带娃去河边玩，落水了还没发觉的？看这样子，准是被抛弃了！ 倒也是个可怜的娃娃，女娃有啥不好的？她老沈家就一直想要个白白胖胖的小闺女，还一直没有呢！ 沈家三个儿子五个孙子，全是带把的，整日臭熏熏闹哄哄的一点也没有小棉袄来的贴心！ 沈梨梨一瞧见有生人进来，便一点也不怕生的叫了句：“奶奶好。” 沈老婆子被叫的心都化了，女孩就是和皮猴不一样，叫声奶奶都甜腻腻的。等等，谁说她没有孙女的？这不就来了吗！ 既然那家没福气的人家不要这娃，她老沈家要！ 杨氏见婆婆进来，站起来喊了声：“娘。” 沈老婆子点点头，又看了看缩在被子里的奶娃娃。 乱糟糟的头发被杨氏梳顺，软软的搭在瓷白的小脸旁，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就是看起来瘦了些，看着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到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沈老婆子喃喃夸了句，又对一旁的陈氏说道，“老二家的，你去村头把朱大夫给请过来看看吧，这么小的孩子受了凉那是要命的。” 住在杏花村村头的朱大夫是附近几个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平常村里人有什么病都找他。 ------------ 第4章 愿不愿意收养梨梨？ 陈氏一听，小孩子的抵抗力是要弱些的，但这大荒年的，家里这么多人，他们一家人能不饿肚子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哪里来的多余的钱给一个陌生孩子去看病？ 救人归救人，她自是做不出那种眼睁睁看着一个半大点的小娃娃死在眼前的事。 但是要让她掏钱去给她请大夫？ 她自己病了都撑着呢，凭啥花这钱？ 沈梨梨吹了风，晕乎乎的任由杨氏擦试着身子，冷的直往杨氏怀里钻。 陈氏心一横，道：“娘,我看请大夫就不用了吧？我现在去给她熬碗姜汤得了？” 陈氏到底还是不敢跟婆婆顶嘴，试探着问。 杨氏动了动嘴，看沈老婆子蹙眉，斟酌着自家婆婆的态度：“虽说这不是咱家的孩子，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娃生病啊。” 沈老婆子沉默不语，似乎在考虑。 其实两个儿媳说的都有道理，她们都没错，只是立场不同。 沈梨梨也知道那个婶婶的顾虑，这家人看起来情况不太好，不愿意给她这个陌生人花钱也没错。 沈梨梨轻轻扯了扯杨氏的袖子，杨氏低头去看她，沈梨梨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唔没系哒！” 杨氏一言难尽，这又不是她的孩子，可看见她这么懂事，她咋还是这么心疼呢？ 沈老婆子看着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娃娃，厉声吩咐道：“咋的，你让我眼睁睁看着她死？” 陈氏知道婆婆这是决定去请大夫了，撇撇嘴讪讪道：“我知道了娘。” 陈氏有些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杨氏闻言有些感激的看着沈老婆子。 沈梨梨默默把一切尽收眼底。  她刚刚观察过了，这大概是某个村庄里，救下她对这户人家是村里的农户。 看家里的摆设，算不上一贫如洗但也说不上好，可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可见这家人是个勤快的。 对他们来说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可他们却愿意为自己请大夫，这年头请大夫贵不贵她不知道，但她想应该也不便宜。 真是很善良的一家人呀。 现在穷没关系，你的梨来啦！ 沈老婆子看着明显对小奶娃上了心的杨氏，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问：“老三家的，老婆子我有件事，想征求你们三房的意见。” 杨氏一怔：“娘怎么这么说，有事您直说就是了！” “今天的事我也听老二家的说了，这孩子能被你们救上来，是你们之间有缘分。还有后来你们在官道上那事儿，我估摸着，这孩子多多少少，可能是有些福气在身上的。” 杨氏心里隐隐猜到了沈老婆子想说什么，面上有些雀跃。 沈老婆子观察着杨氏的表情，满意的点点头。 “老大老二家都有两个小子了，如今就你们三房只有洛哥儿一个，这孩子可怜，被亲生父母抛弃了。我想问问你们三房，愿不愿意收养梨梨？” 杨氏听闻，哪里会说不愿意？她本就一直想要个女儿，今天见了梨宝，又觉得和梨宝投缘的很！ 见梨宝可怜,她的心也跟着疼，她巴不得把梨宝当作亲生女儿疼呢！ “我愿意，娘，相公也一直说想要个小棉袄呢，他一定也愿意的！” 沈老婆子颔首，心下对这个三儿媳又满意了几分。 沈梨梨窝在被子里，圆圆的杏眼紧紧的盯着他们，见两人看过来，毫不吝啬的露出了自己的小梨涡。 杨氏眼中尽是欢喜，看着乖巧可爱的梨宝，也笑了。 这时候，刘氏才赶到家，手里还一左一右提着那两尾大肥鱼。 见院子里没人，刘氏喊了声：“二弟妹，三弟妹！” 沈老婆子听见大儿媳的呼声，说了声：“这呢。” 刘氏便喊了声娘，然后走到屋门口探头看了一眼，问：“三弟妹，咋样了？” 杨氏正在一旁的箱子里翻找着沈嘉洛一岁大的衣服，梨梨虽然两岁多，却瘦的可怜，沈嘉洛一岁多的衣服完全可以穿下。 闻言抬头对刘氏道：“娘已经让二嫂去找大夫了，大嫂别担心。” 刘氏听见沈老婆子居然让人去找大夫了，不由得有些诧异。 刘氏手上还提着那两条鱼，这肥鱼还怪重的，刘氏便打算去灶房拿个盆养着。 沈梨梨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看着迈步准备离开的刘氏，小手悄悄在自己腰间的肉肉上一掐：“呜呜呜呜哇哇哇…..” 小奶娃细腻的哭声突然响了起来，刘氏步子一顿，转过身：“咋了，咋突然哭了？” 杨氏过来拍拍小奶娃的背：“梨梨怎么了？是不是冷？” 奇怪，刚刚还一个人乖乖的呆在床上，怎么突然哭了？ 沈梨梨不理会杨氏，伸出两只小手，身子转向刘氏，一双手胡乱的在空气中抓着：“鱼….鱼…….” 沈老婆子和杨氏还思索着呢，啥鱼啊？ 刘氏疑惑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鱼，走到沈梨梨面前：“你咋知道婶拿着鱼呢，是不是想玩鱼鱼了？” 沈梨梨也不管她说了什么，见刘氏过来，便颤颤巍巍的起身往刘氏身上扑。 “砰！”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巨响，惊的沈家三人都吓了一跳。 沈老婆子最先反应过来，道：“听声音像是灶房那边传来的，老大家的，你跟我去看看。” “哎。” 沈老婆子和刘氏到灶房那一看，果然是灶房顶上那根梁掉了下来。 沈家住的是祖辈留下来的老房子，前阵子发现灶房的木梁松动了，还没来得及修缮。 今儿个突然掉下来，好在这个时候没人在灶房里，否则被这么粗的梁砸到，就是男人也得非死即残咯！ 沈老婆子蹙着眉，计划着下午让几个儿子彻底修缮一番。 沈老婆子一转头，发现刘氏白色苍白的看着木梁砸下来的旁边放着的木盆。 “老大家的，你咋了？” 刘氏哆哆嗦嗦的指着那个木盆，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娘……我刚刚是打算来灶房拿盆养着鱼的……” 沈老婆子一惊。 刘氏又接着道：“还好还好…..若不是那小丫头突然哭着要鱼，我怕不是已经躺在这了…..” 刘氏满脸庆幸，心里一阵后怕。 ------------ 第5章 来了个小福星 沈老婆子心中那隐隐的感觉愈发强烈，她老沈家，这是来了个小福星啊！ 沈老婆子又看向那两条鱼。 这大荒年的，现在的肉可是金贵得很，大家就都跑去河里抓鱼，或者去后山上打猎。  但是几个村这么多人，河里的大鱼早就被抓完了，只剩下零星的小鱼仔，后山也打不到什么猎物了。 沈老婆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仍旧问：“哪儿来的鱼？” 刘氏一顿，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又提出自己匪夷所思的猜想：“这鱼居然会帮着那娃娃上来，还主动跳到那地上不走等着我抓。还真是奇怪嘞。” 沈老婆子听了，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心中的猜想愈发的强烈，她老沈家，要发了! 早就被抓光了鱼的河里突然冒出来两条这么肥的鱼，若说是一直都有的，村里的孩子们日日都去河边玩，偶尔还有人去河边碰碰运气，按理说应该早就被摸走了才是。 刘氏说那鱼看起来就像在推着那落水的孩子上岸一般，如果这点是刘氏看岔了眼，那这鱼为什么要自己跳上岸来，也不跳回水里？ 就像是专门给刘氏抓走一样。 最奇怪的是，那孩子早不哭晚不哭，偏偏刘氏准备去灶房了就哭了，还吵着要鱼。 刘氏这会儿也琢磨出不对劲来了，说起来，要不是那小奶娃突然哭了，还说要鱼鱼，她当时肯定麻溜地就过来找盆了！ 刘氏弱弱地开口：“娘………” 沈老婆子喜笑颜开地拍着刘氏的肩：“老大家的，咱们老沈家的好日子要来了！” 屋子里杨氏翻到了沈嘉洛小时候的衣服，轻声问她这个颜色喜不喜欢。 小奶娃一声唇齿不清，但分外欣喜的一声喜欢，瞬间让杨氏笑开了眼。 沈梨梨眨着眼睛乖乖地让杨氏给她穿衣服，软趴趴地靠在杨氏肩上，眼神却是透过窗子望向灶房。 那个婶婶，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叭？ 沈梨梨感受着杨氏温柔的大手轻轻地给她套上裤子，两只小脚丫轻轻地晃着，表达着她的好心情。 杨氏看着软乎乎的小奶娃，心里柔软得不像话。这么可爱的小团子，马上就要是她的女儿了！ 杨氏心动地想着，愈发难以忍耐心中的激动，忍不住试探的问小奶娃：“梨梨喜不喜欢婶婶？” 小奶娃用力点点头：“稀饭！” 杨氏眼睛一亮：“真的？” 沈梨梨用力的点点头，十分真挚的看着杨氏的眼睛，这个婶婶身上有淡淡的青草香，还很温柔，梨梨喜欢的！ “尊嘟！梨梨稀饭泥！”小奶娃费劲地说完一长句。 杨氏立马笑开了，抱着沈梨梨一顿亲，心里的想法也逐渐坚定。 大不了，她就少吃几口，把梨梨的口粮从她自己嘴里抠出来！ “梨梨愿不愿意给婶婶当女儿？” 沈梨梨看着杨氏眼底的喜爱与温柔，重重地点了点头：“凉亲～” 杨氏一愣，眼泪瞬间就湿了眼眶，一把抱住沈梨梨：“哎！娘在呢。梨宝放心，以后你就是娘的亲闺女，娘一定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杨氏和沈老三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可惜生下沈嘉洛之后就一直没动静。贴心可人的小棉袄，这不就来了吗！ 沈梨梨感受着妇人的温柔与坚定，心里也是软得不像话。 她要留下来，帮助这一家的日子过得好起来！梨梨要让大家都吃得饱饱的，再也不饿肚子，天天都有肉吃！ 沈梨梨开心地在杨氏怀里笑着。 梨梨开心，会有好运哦！ 沈老婆子和刘氏从灶房出来，忽然耳边滴滴答答的，鼻子上一凉，沈老婆子一摸，居然是水滴！ 刘氏抬头一看，空中密密麻麻飘起了银针，不是春雨还能是什么！ “娘，下雨了，下雨了！” 近年南林郡旱灾严重，许久才下一场雨。  去年更是没下过一场雨，直到今年初春，春稻已经下地，老天也迟迟不给雨，这是要断了农民的命根子啊！ 但眼下，居然下起了雨，是人们一直渴望的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春雨对于庄稼，那是至关重要的！ 雨淅淅沥沥的大了，从细密的银针逐渐变成了豆大的雨滴，砸在房顶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 沈家外面，村里子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发出了欢呼，久旱逢甘霖,甚至有人激动的在雨里落下了泪，为这场迟来的春雨而哭泣。 这场雨来了，说明他们今年的庄稼至少比去年好，有希望了啊！  比起旁人纯粹的惊喜，院子里的沈老婆子和刘氏却是比旁人多了份情绪。 婆媳俩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相同的情绪。 沈老婆子想到二儿媳说这孩子面生，连陈氏都认不出来，那大概率不是他们这一片的孩子。  这孩子一来杏花村，就下起了大家殷切期盼的春雨！ 屋子里的小梨宝，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这就是气运的力量呀。 突然下起了大雨，原本在村子里疯玩的孩子们纷纷跑回了家，在外面玩的沈家五个小子也匆匆忙忙跑了回来。 沈老婆子和刘氏这才反应过来，沈家的男人们还在田里干活呢！ 五个高矮不一的小子统一的用手捂着脑袋急溜溜地跑到屋子底下，衣服都湿了一半。 刘氏喊了句让他们赶紧回屋把湿衣服换下来，便和沈老婆子手脚麻利地去堆放杂物的小屋子里收拾了四个斗笠出来。 雨愈发大了，杨氏赶紧帮沈梨梨把衣服套好，嘱咐道：“梨梨呆在这乖乖的，娘亲马上回来，啊。” 沈梨梨乖巧地点点头：“梨梨乖乖！” 杨氏被这乖巧可爱的小宝萌的是愈发母爱泛滥了，没忍住在沈梨梨脸颊上亲了一口才出了门。 沈梨梨一路直直地目送着杨氏出了门。 这个娘亲真的好温柔，梨梨真的好喜欢！ 屋子内的杨氏听见越来越大的雨声，一出来就看见婆媳俩戴着斗笠准备去给家里的男人们送斗笠去，问：“大嫂，咱的衣服呢？” ------------ 第6章 还是三哥来吧 刘氏一拍脑门：“哎哟，还在河边呢！” 眼下她又没办法分身和杨氏一块去拿衣服，正好瞧见沈嘉豪和沈嘉禄已经换好了衣服，便道：“嘉豪嘉禄，跟你们三婶一块去河边拿衣服去！” 沈嘉豪和沈嘉禄应了声好，麻溜的套上蓑衣跟着杨氏出去了。 刘氏和沈老婆子也捧着东西接人去了。 刚换好衣服的沈嘉文和沈嘉清出来一看，刚刚还热闹的屋子已经空无一人了。 沈嘉文看着突然到来的春雨，脸上也尽是喜色：“爹他们还在田里呢，奶奶他们大概是去接爷爷他们了。” 沈嘉清看看屋子里：“五弟怎么还没出来？” 沈嘉洛喜欢玩水，好不容易下次雨，刚刚要不是大哥拎着沈嘉洛往家走，沈嘉洛还不愿意那么快回来呢。 沈嘉洛最小，平常跟着沈嘉文和沈嘉清两个哥哥一块睡。 但他今日刚晒好的衣服刚被杨氏收下来，还没来得及叠好，便暂时放在了杨氏和沈老三的屋子里。 方才沈嘉洛也是去了那屋子里换衣裳。 “嘉洛？”  哥俩心下生疑，弟弟还小，两人生怕幼弟出事，便急急去了杨氏的屋里。 谁知道两个人一进去，就看到沈嘉洛正楞楞的站在地上，和床上的一坨大眼瞪小眼。 沈嘉洛才刚胡乱套了个里衣，亵裤才套到一半，无意间抬头就看见床上本该整整齐齐放好的被子不知道为什么是一坨的形状。 沈嘉洛再认真一看，一张小小的人脸包裹在暗蓝色的被子里直勾勾的盯着他，瓷白的皮肤被深色的被子衬的更加白了几分。 沈嘉洛被吓了一跳，还以为爹娘的屋子里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得肥嘟嘟的小脸煞白，愣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沈梨梨看着这个一进来就脱光光的小哥哥，眨巴眨巴眼，轻声细语的说：“锅锅，你己膜啦？” 沈嘉洛：！！！会说话的！活的！ 沈嘉文和沈嘉清急急的进来，看到的就是半条裤子还没穿上的小弟，和一个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张脸的奶娃娃。 沈梨梨眼睛又眨巴眨巴，咦，又来了两个小哥哥。 沈嘉文看着这个出现在自家的陌生的小奶娃一愣，纵使再疑惑也还是记得先提醒沈嘉洛把裤子穿好。 “五弟，还不快把裤子穿上。”沈嘉文迅速的把他卡在膝盖上的裤子轻轻一提。 沈嘉清也是懵的很，躲在沈嘉文后面问：“你是谁啊，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沈嘉文比他大两岁，因为有些读书天份，从小跟着已经考中了童生的沈老三识文断墨，比其他四个小子都要沉稳。 沈嘉文瞧着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圆圆的杏眼，粉粉的唇，如葡萄般的大眼睛有些好奇又害怕的盯着他们看。 从脸来看，沈嘉文判断这应该是个小女娃。 沈嘉文温和的开口：“小妹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沈家，你是不是着急躲雨走错了？” 沈嘉清和沈嘉洛也一瞬不瞬的看着沈梨梨，等着她回答。 沈梨梨摇摇头，鼓足了勇气似的，脆生生说道：“梨梨，梨梨不系的……” 沈梨梨干脆不说话了，眼睛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一幅有些怕人，不敢看他们的模样。 沈梨梨小脸涨的通红，让她卖萌实在是有些勉强啊！ 小女娃脸红的模样落在三个男孩眼里，却是另一幅景象。 这小奶娃是不是害羞了？这也…….太可爱了吧！ 小奶娃瘦弱但精致的小脸染上绯红，发丝因为动作漏了几缕出来，凌乱的搭在脸旁。 三个男孩瞬间就被沈梨梨的萌样给击中了心。  沈家全是男孩，五个兄弟从来不知道，原来妹妹是这么可爱的生物！ 沈嘉文敏捷的捕捉道她的名字：“梨梨？你叫梨梨？” “锅锅，梨梨！”小奶娃努力的让自己口齿清晰，奈何实力实在有限。 但三兄弟还是听出来了沈梨梨那一声哥哥，一时间三个人都有些愣。 她她她她叫我哥哥耶！软软的细细的，温温柔柔的，跟皮猴儿似的男孩一点也不一样！ 特别是最小的沈嘉洛，他是全家辈分最小年龄也最小的，一直以来只有被叫弟弟的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哥哥！ 这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沈梨梨脸上的绯红默默转移到了沈嘉洛的脸上，此时沈嘉洛的心已经完全被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奶娃给俘获，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沈嘉文和沈嘉清看起来挺平静的，实则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带弟弟他们倒是熟练，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学过怎么和妹妹相处啊。 似乎是没人理她，小奶娃看起来有些失落，半响，又怯怯的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道：“锅锅，抱！” 三个人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是沈嘉清冲的最快，迅速跑到床前，又有些手足无措的问道：“你是想要抱抱吗？” 沈梨梨对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用力地点点头：“嗯！锅锅，梨梨，抱！” 沈嘉清心间又是一阵波动，她对我笑！可爱的妹妹对我笑！ 沈嘉清感觉自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了，原本因为抱过沈嘉洛无数次的熟练此时也显得像第一次一样，手脚僵硬。 沈嘉洛一把挤开沈嘉清，小小的身子爆发了大大的能量：“我来我来！我来抱！” 沈嘉文从容不迫道走过来，一左一右分别推开两个弟弟，熟练的抱起了小奶娃：“还是三哥来吧，你们都还小，会摔着人家的。” 沈嘉文抱着小小一个的沈梨梨，沈嘉清懊悔不已，刚刚怎么就突然脑子短路了呢？ ------------ 第7章 做我老沈家的孙女！ 沈梨梨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粉色的小衣裳，是杨氏特地选的。看不出来这个小哥哥小时候还爱穿粉的呀。 沈梨梨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沈梨梨甜甜的笑让三个小男孩也无声无息都染上了欢乐的气息，一时间温馨又美好。 “哎哟，这雨可真大！” “大才好呢！都多久没下雨了，再不下雨农民都要饿死了！” 院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就是几个男人的声音。 几个男孩立马猜到是沈家去田里的几个汉子回来了，纷纷跑出去。 屋檐下，刘氏和沈老婆子都在把从几个汉子身上脱下来的斗笠给放好，几个汉子都淋了不少雨，匆匆忙忙的把工具放好就走进堂屋里要回屋换衣服。 沈老大手里提着两只野鸡，是下雨之前他们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这两只野鸡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扑着翅膀跟傻了似的直愣愣的往木桩子上撞。 两只野鸡一前一后的撞死了，沈家人许久没吃肉了，还以为是运气好捡了大便宜，拎回家准备改善一下伙食。 沈老婆子去接人的时候，沈老大还嘚瑟了一会儿，沈老婆子和刘氏却皆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几个男人在堂屋里滴了一地的水，与从三房屋子里出来的三个男孩碰个正着。 几个男人乍一眼看到沈嘉文怀里的小丫头，还以为是几个孩子在外面一起玩的孩子，突然下了雨情急之下顺手抱回了家。 沈老二还嘀咕：“臭小子，这么点大的孩子你们也带着玩儿？你们窜上窜下的也不怕把人家摔了！” 其他人也没在意，村里孩子天天一起玩。只是在看见那穿着粉色衣裳模样漂亮的小人儿时愣住了。 “小姑娘真漂亮。”沈老大夸了句，“就是一下子没认出来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不记得村里有哪个娃娃出落的这么标致的？” 沈梨梨皮肤白，被这么一夸脸上就飘来了几朵红云，有些害羞的往沈嘉文怀里钻。 沈梨梨本就生的漂亮可爱，一双杏眼好像会说话似的，这害羞的小模样把几个大老爷们逗得直乐呵，连平时严肃的沈老头都多看了几眼。 沈老三也仔细瞧了瞧沈梨梨，印象里也没有见过这么个出众的小姑娘，便把自己儿子拉过来问：“嘉洛，这是哪家的妹妹？你们平时玩没带妹妹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吧？” 沈嘉洛摆手：“爹，这个妹妹是凭空出现在咱们家的！” 他一转头就看见沈梨梨出现在他爹娘的床上，可不就是凭空出现的嘛！ “啊？” 沈嘉洛没头没尾的一句把几個老爷们都给说懵了，还是放好东西进来的沈老婆子睨了一眼，对几个孙子说：“嘉文，你大婶婶在厨房熬了姜汤，你带着弟弟们去喝一碗。” 说罢，又补了句：“把妹妹也带去喝一碗。” 沈嘉文赶紧应了一句，带着两个弟弟抱着沈梨梨去了厨房。 沈老头和沈老婆子过了一辈子，哪里看不出来沈老婆子这是故意支开几个小的呢。 “老婆子，咋的,发生啥了？” 沈老婆子把几个儿子拉到跟前，一五一十的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四个汉子听完，神色各异。 沈老头沉默不语，几个儿子也没说话，一脸后怕。 沈老三神色愤愤，一向温和的人现在却骂道：“竟真的有人家狠得下心丢孩子！” 沈家日子不算贫苦，但沈家一大家子心是拧在一处的，一家人团结日子就有盼头。就算是真到了那种地步，沈家也干不出来这种把孩子丢到河里溺死的丧心病狂到事来！ 沈家人对于抛弃孩子这事儿是非常看不起，但更能引起他们注意的，还是后面沈老婆子说的那些事儿。 沈老大问：“娘，这些事儿....会不会是赶巧了？” 沈老婆子眯了眯眼，道：“老大，梨梨救了你媳妇。” 沈老大赶紧表明立场：“娘，儿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事儿实在是巧…….” “爷爷奶奶，爹，二叔三叔，来喝姜汤！” 屋内的谈话暂时结束，沈嘉豪端着一小锅姜汤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拿着一摞小碗打沈嘉禄和抱着沈梨梨的沈嘉文，沈嘉清和沈嘉洛端着自己的小碗跟在后面。 听了这么一串事，再看到沈梨梨，心里都有些复杂。 沈梨梨被杨氏从沈嘉文怀里接过来，拿着小勺一口一口的喂她喝姜汤。 沈梨梨喝着姜汤，圆溜溜的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其中一个男人。 沈老大友善的笑了笑，摸摸梨梨的头：“你叫梨梨吧？真可爱。梨梨今天干了件善事，叔叔谢谢你。 沈家男人愣住了。 若是这些事儿真跟小奶娃没关系，小奶娃这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小奶娃，绝对是个有福气的！ 沈老婆子看着全家人除了去请朱大夫的陈氏没到，其他的都到了，清了清嗓，说道：“人也挺齐的，老婆子说个事儿。” 沈家人纷纷静下来认真听。 沈梨梨喝着姜汤，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梨宝是个有福气的，她跟咱家有缘，以后梨宝就养在三房下面，做我老沈家的孙女！” 沈老婆子这一番话下来是惊的惊喜的喜，沈老头子自然不会反驳老妻做的决定，沈老大和沈老二虽然有些惊讶，蛋经过刚刚沈老婆子说的那些已经对小梨宝有了好感。 再说一个两岁多点大的小奶娃，能吃多少口粮？他们不养，总不能像她亲生父母一样把她丢了吧？ 沈老三和杨氏却是高兴的很，杨氏早就跟沈老婆子通过气，可当着全家人正式说起来的时候她才真正觉得这乖巧可爱的小梨宝真的是她的女儿了！ 沈老三见自己媳妇高兴，他便高兴，再加上他自己也挺想要个女儿的，当即就说：“没问题！以后儿子少吃点，省下来给梨宝吃！” 几个小的，包括刚刚才见到沈梨梨对沈嘉豪、沈嘉禄，也都很高兴。 ------------ 第8章 沈家是有福气的 沈嘉文、沈嘉清、沈嘉洛是已经被可爱的妹妹俘获了心，沈嘉豪和沈家禄是觉得家里全是弟弟，来个妹妹也不错。 头一次做了哥哥的沈嘉洛最开心，叫得最大声：“好耶，我有妹妹了，我做哥哥啦！” 见全家人都没意见，沈老婆子点点头，对着沈梨梨道：“小梨宝，以后你就做我们沈家的女儿可好？” 沈梨梨不知怎么的，明明是经历过一辈子的人，看着这场景她却还是被感动的湿了眼眶。 或许是成了小孩，她的心思也愈发稚嫩了。 沈梨梨重重的点了点头：”梨梨愿意！” 沈梨梨就这么成了南林郡杏花村老沈家的女儿。 小梨宝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帮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实现粮食自由！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围在桌子前喝完了姜汤，给陈氏留了小半锅热在灶上，这雨接连下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变小。 趁着这个空档，沈老三便接过自己新得的漂亮小闺女，稀罕的搂在怀里，给她介绍家里的成员。 沈老头和沈老婆子携手相伴一辈子，生了三个儿子。 沈老大和刘氏育有大哥沈嘉豪和二哥沈嘉禄，沈老二和陈氏育有沈三哥嘉文和四哥沈嘉清，沈老三和杨氏则是只有老五沈嘉洛一个。 沈梨梨很上道的挨个喊人，软软糯糯的嗓音让家里头一回有女娃的众人都甜甜的。 经过自家爹爹的介绍，沈梨梨大概知晓沈老大跟着岳父走镖，沈老二擅长做木工，两人都能给家中赚些家用，沈老三却是个过了府试的童生，家里一直挤着银子供他读书，所以才有些入不敷出。 沈老三不到二十就做了童生，奈何后面接连两次的院试都运气不好，第一次路上摔进了沟里耽误了时辰，第二次就更倒霉了，在途中歇脚时被人偷了银子，差点都回不来家了。 此后沈老三就一直在家里备考第三次院试。 沈梨梨现在毕竟是个小孩子，落了水又吹了风没一会儿就晕乎乎的了，一碗姜汤下肚才勉强感觉好了些。 先前雨大，不好走，雨变小了去村头寻朱大夫的陈氏才撑着伞领着朱大夫过来，陈氏走在前头，身后的朱大夫背着个小药箱在后头进来。 沈家人连忙把朱大夫请进屋子，刘氏连忙给两人都盛了还在热着的姜汤。 陈氏一口气把姜汤喝掉，看着五个小子都围在杨氏身边逗弄小团子，不由自主的感叹了句：“大嫂，你还别说，我看这几个小子都挺想要个妹妹的。可惜咱们仨一个都求不来个小棉袄。” 刘氏捂着嘴笑了：“可不是嘛。不过现在不用愁了，娘已经说了，把小梨宝养在三弟妹房里，以后就是咱们老沈家的女儿了！” 刘氏本来对这个捡来的小奶娃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大多是可怜与同情，还有那些个福气事的欢喜。但是刚刚那会儿，小奶娃羞着脸喊了全家一圈，那小小的漂亮的一团，奶呼呼的叫她“大伯母”，她才体会到，这小棉袄比那些混小子可人太多了！ 陈氏只不过出去了一趟，回来家里就多了个人。荒年家里本来就过得勉勉强强，这会儿又捡了个娃娃，家里岂不是要多一张嘴吃饭！ “什么，娘真这么说？家里也都同意了？” “是啊。”刘氏看出陈氏有些不大高兴，但也清楚她这个二弟妹心眼不坏，就是直爽了些，有啥说啥，忍不住提醒道，“二弟妹，咱们小梨宝可是个有福气的，还这么可爱，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陈氏看着全家人都喜滋滋的，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自己嘀咕着，哪个娃生出来不是被说有福气？她家小子生出来的时候还路过了个道士说有福气，命中有贵人相助呢!现在娃都这么大了，贵人呢? 这头朱大夫客客气气的喝了姜汤，就走到被杨氏抱着的小团子面前，看沈梨梨面颊有些红，仔细给她看了一番，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孩子体虚，寒气入体有些风寒，熬些药吃三日便可。” 来时陈氏便说明了事情缘由，朱大夫将早已备在药箱里的药拿了几味配好给了一旁的沈老三。 如今的药可不便宜，看着哗哗流出去的二两银子，陈氏不由得有些肉痛。 沈梨梨乖乖的在杨氏怀里，对朱大夫露出自己的小梨涡：“谢谢.....伯伯。” 朱大夫看着唇红齿白的小奶娃，又看了一圈各个都长相端正的五个小子，由衷的感叹：“你们沈家真是有福气，娃娃个个都是好看的。” 五个生的小子好看，连河里捡上来的闺女都这么漂亮！ 沈老婆子就喜欢人夸她子孙，闻言喜笑颜开：“可不是嘛，之前咱们家一直阳盛阴衰，现在好了，给老婆子得了个小孙女！” 朱大夫见沈家人大大方方的，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问:“老姐姐，你们家真打算收养这娃娃了？” 陈氏竖着耳朵听。 沈老头子和沈老婆子异口同声道：“对！” 五个小子也争先恐后的表面:“妹妹妹妹，我们的妹妹！” 大人们笑作一团，纷纷调笑小梨宝才来第一天，五个小子就已经成了妹控了。 沈梨梨也欢快的拍着手。 朱大夫不住地感叹，沈家这格局，就冲沈家心善这一点，就是个有福气的人家！ ......... 村尾的老沈家收养了个小女娃的事不出一会儿就传开了。 杏花村的人都暗自觉得沈家这是善良过头了，这大旱的日子，粮食收成不好，沈家这么多小子，能有余粮？ 第二天吃过早饭，沈老头子就带着三个儿子去了田里做农，昨儿个刚下过雨，正是最好的时候！ 沈嘉豪带着几个弟弟，爱不释手的抱着妹妹出门玩儿了。 一路上不少村民认出来沈嘉豪怀里的小奶娃就是昨天杨氏匆匆忙忙抱回家的那个，纷纷上来问。 “嘉豪啊，这就是你们新得的妹妹？” ------------ 第9章 好多蘑菇！ “糊涂嘞，这日子这么难过，你们家还供着个读书人嘞，怎么还养个女娃啊？” 沈嘉豪非但不生气，还十分自豪的把沈梨梨举起来：“婶，你看我妹妹，漂亮的很！” 沈嘉禄也拍着胸脯：“就是，婶放心吧，咱家养的起，大不了我们兄弟五个每个人少吃一口饭，怎么着也得把妹妹养大咯！” 剩下三个小子也是同样的话，话里话外都是对沈梨梨对喜爱。 沈梨梨还穿着昨日那套粉色的小衣裳，头发扎了两个小啾啾，好不可爱。 本来就是沈家的家事，村里人也就是随便说两句，见这五个小子对这个漂亮的小女娃维护的不行便自讨没趣的走了。 沈梨梨搂着沈嘉豪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沈嘉豪的脸颊上。 沈嘉豪一下子蒙了，妹妹亲他！ 沈梨梨看着沈嘉豪咯咯笑：“锅锅好，喜欢锅锅！” 哥哥们不跟村里人吵架，而是选择表达对她的喜爱，这是怕旁人说他们几个为了个刚相处一天的小孩跟村里人摆脸子，从而下意识对她也心生不满。 用这种以退为进都方式，可谓是两全其美。 梨梨觉得自己的五个哥哥不仅对她好，人还怪聪明的嘞！ 沈嘉豪心里都要被甜蜜塞满了，有个妹妹实在是太好了，香香软软的，太招人稀罕了！ 沈嘉洛一下子就跳起来了，沈梨梨是三房的，妹妹明明是他的妹妹！ “我也要我也要，妹妹不能偏心大哥！” 沈嘉洛带头，沈嘉清这个稍小些的也跟着闹起来，沈嘉文和沈嘉禄大些，没说，但表情分明是期待的。 沈梨梨一人一个香吻，毫不偏心。 五个兄弟这才心满意足。 “今天晚上三婶打算做鱼汤呢，三婶做的饭最好吃了，我现在都恨不得立马到晚上了！” 昨日刘氏提回来两条大肥鱼，又从田里拎回来两只野鸡，许久没吃肉的沈家便打算今晚吃鱼。 沈梨梨眼里露出好奇，上辈子她吃过不少美食，来到这儿她最担心的就是吃饭没味了。 沈嘉豪见梨梨眼里露出好奇，便笑道：“梨宝，三婶的手艺是咱们村里最好的！今晚一定保管你吃的香香的！” 沈嘉禄也道：“是啊是啊，上次吃三婶做的鱼汤都是去年的事了。梨宝你是不知道，那鱼汤熬的奶白奶白的，再加上豆腐、蘑菇、竹笋，再配上些野菜，那滋味！” 沈嘉洛一抹嘴角：“二哥你快别说了，说的我都流口水了！” 梨梨今早就吃了小半碗稀粥，这会儿听沈嘉禄讲的也是咽口水了：“尊，尊嘟辣么好漆？” “那可不是！”沈嘉禄重重地点点头，“不过，这两年大旱，大家收成不好都去山上挖野货吃，如今山里都快被挖空了，今儿个的鱼汤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去年那么丰富。” 附近有好几个村子，那山上确实已经没什么东西了。说到这，刚才还嘴馋的几个小子都低落了下来。 “害，有鱼吃就不错了，别人家想吃大肥鱼都没得吃呢！” 梨梨却是指着不远处的山，扑腾着两个小脚，扯着沈嘉豪的袖子：“进山，进山！” 沈嘉豪有些疑惑，随即反应过来：“梨宝是不是没去过山上挖菜，想去山上玩儿？” 梨梨重重的点头，山上有好多好多菜菜呀！ 沈嘉豪当即决定：“走，咱们带妹妹去山里玩儿！” 虽然没什么东西了，去碰碰运气也是可以的，万一走了狗屎运呢？ 就算没捡到啥东西，带妹妹去山上转两圈玩玩也是好的。 沈家的小院子就在离山脚下不远处，几个小子从小就往山里跑，轻车熟路的带着梨梨往平日里走的路去。 梨梨被沈嘉豪背在背上，沈嘉豪十三岁的年纪，力气却一点不比成年男子小，梨梨又瘦瘦小小的，走一路气都不喘的。 一群孩子兴致勃勃的在林子里仔细的看着，往日里山上到处是野菜菌菇，如今早就被薅的差不多了。 梨梨趴在沈嘉豪的背上，惬意的拼命呼吸这新鲜的空气。 小团子小腿一晃一晃的，沈嘉豪便知道小梨宝心情好极了，自己便也跟着开心起来：“梨宝是不是第一次进山玩？” 梨梨点点头，上辈子学农一辈子，她对大自然有着由心的亲近。 沈嘉文和沈嘉清牵着沈嘉洛走在后面，看了看四处空旷的林子，沈嘉文叹息道：“大旱让人们收成不好，只能来林子里摘些野菜吃，现在这林子几乎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没东西了？ 这可不见得。 梨梨的眼神落在一颗大树下的树根旁，昨日下过雨，杂草交错的湿泥土中，一块腐木卧在其中。 “菇菇，菇菇！”梨梨拍拍沈嘉豪的肩膀，指着树下喊道。 沈嘉禄反应最快：“菇菇？梨宝可是说蘑菇？这山中蘑菇是不少，可也被采摘的差不多了。” 见五个哥哥都没什么反应，梨宝急的不行，挣扎着要下来。 “梨宝小心，会摔下来的！”梨梨动的厉害，沈嘉豪怕她摔着，只能蹲下来把梨梨给放下地。 梨梨一碰到地，两只小短腿就飞快的往那边迈，小团子走不稳，便手脚并用的爬过倒在地上的树干，直直的往那去。 “哎，梨宝！” 沈嘉豪怕她一个不留意就跑远了，赶紧追过去。 梨梨跑到那树下，两只小手扒拉扒拉的把杂草扒开，露出那块大腐木：“锅锅看，菇菇！” 追过来的沈嘉豪一看，那一大块腐木上还真是一簇一簇的大蘑菇，黄色的，一株足足有两个梨梨的手大！ “好多野鸡蘑菇！”沈嘉洛惊叫。 跟过来的四个兄弟也看见了那淡黄的一大片蘑菇，这种蘑菇他们叫野鸡蘑菇，在梨梨那儿这个叫宽鳞大孔菌。 宽鳞大孔菌长在腐木上，味道鲜美，打汤更是一绝。 几人本来都只抱着带妹妹来逛逛的心态，没想到居然真的能碰见蘑菇，还是这么多蘑菇，这么大一块腐木上满是一簇一簇的大蘑菇，各个都饱满色全。 ------------ 第10章 运气太好了 他们这运气也太好了！ 往日里一个月都采不着这么多，今日一来就碰见这么一大堆！ 梨梨插着腰有些骄傲，抬着头，仰着小脸求夸奖：“梨梨就说，有菇菇！” 沈嘉豪笑着捏捏梨梨的小脸：“是是是，梨宝就是咱们的小福星，带着哥哥们找到了这么多蘑菇！” 沈嘉禄看着这么多蘑菇眼睛都绿了，他都能想到晚上的鱼汤是多么的美味了：“可不是咱们都小福星吗，咱们几个天天来山上转悠都找不着什么东西，梨梨头一回来就找着这么多！” 梨梨被夸的乐滋滋的，听了还有些小羞涩：“装菇菇。” 几个人连忙小心翼翼的把蘑菇给摘下来，因着没想到会有所收获，几人也没带篮子，就把外衣脱了下来把蘑菇装到衣服里包着。 五个小子忙的热火朝天，那是一个干劲十足，也没注意到小梨宝往旁边绕去了。 梨梨想着，刚下过雨，应该也会有木耳之类的冒出来，便在周围慢吞吞的翻着草垛，想看看有没有木耳藏在草垛里的腐木上。 梨梨一连翻了三个草垛，都没有收获，不由得有些失望。 周围的草垛差不多都被她翻过了，再远些就离哥哥们太远了，梨梨便打算翻完最后一个草垛就不翻了。 梨梨哒哒哒跑到第四个大树下面的草垛旁，小手扒开草，露出粗壮的树根。 梨梨眼睛一亮，呀，超级大蘑菇！ 发财啦！ 梨梨眼睛都冒金光了，这可不是什么蘑菇，是灵芝！ 梨梨撅起屁股就往草垛子里钻，满心满眼都是那灵芝，这可不是普通的灵芝，这是银子呀！ 梨梨两只小手并用，都摘不动这有她脑袋大的灵芝，一个不小心还把自己摔了个大屁墩。 梨梨气鼓鼓的嘟着嘴，她拔不动，她摇人！ “锅锅～” 梨梨埋在草垛里，扯着嗓子努力大叫。 正专心致志装蘑菇的五个小子一听，才发现刚刚还站在旁边动小奶娃居然没了踪影！ “梨宝！” 小子们瞬间就急了，生怕小梨宝出了什么意外，把装着蘑菇动衣服往地上一丢，就急急忙忙往声源处跑。 沈嘉豪和弟弟们往地上一看，怎么有个小团子撅着粉屁股往草垛子里钻呢？ 沈嘉豪一下子是哭笑不得，三步并两步的过去把小团子扯了出来，还给她拍拍身上的草叶子：“梨宝，你怎么趁哥哥不注意乱跑呢？” 梨梨呸呸两声把嘴里的草叶子吐掉，又指着她钻的草垛子：“菇菇，大菇菇！” 沈嘉禄还当她是又发现了野鸡蘑菇想摘，边往那走边说：“梨宝又发现野鸡蘑菇了？梨宝真棒，放着哥哥们来摘就行！” 沈嘉禄三下两除二的扒开草垛子就准备摘蘑菇，在看到那“大蘑菇”时，一怔，然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沈嘉文不解地问：“二哥，怎么了？” 沈嘉禄结结巴巴地指着“大蘑菇”，眼里全是不可置信：“这，这这这…..！” 沈嘉洛也奇怪了：“到底咋了？” 沈嘉禄却是不语，激动的叫沈嘉清过来：“四弟，你读过医书，你快来看看，这，这是不是灵芝啊？” “什么！” 沈嘉清赶紧跑过去，他从小喜爱看医书，对草药也是识得一二的，况且灵芝这种东西，就算是普通人也知道长什么样子。 他一看，这近圆形红褐色的“大蘑菇”，可不就是灵芝吗！ 沈嘉清瞪大了眼睛：“是，二哥，这就是灵芝！表面似漆光滑，有同心环钩，边缘稍钝，这就是灵芝啊！” 沈嘉禄和沈嘉清看着灵芝发愣，旁边抱着梨梨的沈嘉豪还有沈嘉文沈嘉洛，也是被两个人的话惊的说不出话来。 灵芝可是能卖好多银子的呢！ 前几年隔壁荷花村有个李老头，就是偶然捡到一株小灵芝，得了十两银子呢！ 这个灵芝足足有他们两个手大，只会更值钱！ 沈嘉豪想过去看看，又怕是自己空欢喜一场，反复地问：“二弟四弟，你们说什么呢，真的是灵芝？” 沈嘉清止不住的点头：“大哥，我确定这就是灵芝！而且看起来年份不浅啊！” 沈嘉豪这才敢走过去看一眼，一看，果然和他之前在镇上医馆里见到的长得差不多，只是大了好几倍。 沈嘉洛高兴的蹦起来：“那我们是不是要发财啦！听说这个可值钱了！” 沈嘉文一把捂住沈嘉洛的嘴巴：“此事还是先不要声张，大哥，我们带回去交给爷爷奶奶处理吧！” 沈嘉豪赶紧点点头：“好！四弟，这方面你懂的多些，你来摘灵芝，小心些别弄坏了。” 沈嘉清激动的应下，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摘着。 兄弟五人难掩激动，梨梨开心的晃着脑袋，满脑子都是灵芝能换多少钱。 沈嘉豪身为大哥，最需要沉稳，此刻也是激动的狠狠亲了一口小团子：“梨宝，你真是太厉害了！” 沈嘉文也难掩喜色：“等用灵芝换了钱，就给梨梨买糖葫芦吃！” 若不是梨梨误以为那是蘑菇，他们怕是要错过这好东西了！ 梨梨眨眨眼，也跟着开心：“糖葫芦！” 得了大宝贝的几人只觉得这烫手山芋在身上一秒都灼人，飞快的把剩下的野鸡蘑菇给摘完就飞奔回了家。 此时家里只有杨氏和陈氏在，沈老婆子带着刘氏去挖野菜去了。 杨氏在给梨梨拿沈嘉洛小时候地衣裳改衣服穿。陈氏女红好，时常做些绣活去镇上地绣房卖了换钱补贴家用。 沈嘉洛这个小的最先冲进家里，憋了一路的话一进家门就憋不住了：“爷！奶！快出来！” 杨氏在屋子里都听见自家儿子这个小喇叭了，放下手中的活出来：“洛儿，怎么了？” 沈嘉豪也抱着梨梨带着三个弟弟回来了。 沈嘉洛问：“娘，爷爷奶奶呢？” “你爷还在田里，奶奶和你大伯母挖野菜去了。咋了？” 院子里人一多就熙熙攘攘的，把陈氏也给闹出来了：“咋了这是？” ------------ 第11章 真是小福星啊 沈嘉豪把怀里的小团子往前一递：“二婶三婶，你们看！” 杨氏狐疑的看着小团子：“梨宝咋了？” “不是梨宝！” 只见梨梨把怀里的东西一亮，一株两个巴掌大的灵芝赫然其中。 杨氏和陈氏皆是一惊，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定睛一看，还是那株大灵芝，连忙把几个孩子往屋里带。 陈氏一把将堂屋门关上，才敢问出声：“乖乖嘞，这，这玩意儿你们是哪里得来的？” 梨梨吃力地捧着灵芝，只笑：“大菇菇！” 杨氏和陈氏不明所以，沈嘉文赶紧出来解释了一道。 杨氏捂着嘴：“原来是梨宝以为这是大蘑菇？” 陈氏都有些不敢碰，生怕碰坏了这大灵芝：“娘哎，这么大的灵芝，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啊！” 陈氏想到昨晚回房之后，拉着沈老二咬耳朵，她当着全家人的面不好驳了公婆的面子，只能回房悄悄跟沈老二嘀咕。 沈老婆子做主把沈梨梨养在三房，就是多了张嘴吃饭，她当然不乐意。 谁知道她不过刚开始抱怨了两句，沈老二就严厉的让她闭嘴，还跟她说了昨日她不在时沈老婆子说的那些话。 当时陈氏还只觉得是沈老婆子为了让家里人接受这小女娃故意夸大了这些巧合。 但是现在看着小奶团子手里捧着的这株大灵芝，一句巧合怎么也说不出口。 乖乖，这真是小福星啊！ “娘亲，菇菇，鱼汤！” 梨梨一脸期待的碰撞灵芝，两只大眼睛里全是对鱼汤的期待。 杨氏哭笑不得，该怎么跟闺女解释这不是煲汤用的普通蘑菇，而是昂贵的灵芝呢？ 妯娌两个看着这大灵芝，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沈嘉豪出来说：“二婶三婶，我看这灵芝该怎么处理还是等爷爷奶奶他们回来再说吧。” 杨氏和陈氏忙点头：“哎，是该如此。” 沈家不曾分家，沈老头又敬重老妻，家里仍旧是沈老婆子当家。 “你们几个看好灵芝，可千万别磕着碰着了。” 梨梨认真的点点头，心里却在偷笑，这大灵芝应该能卖不少钱，家里就能吃好一点了！ 沈嘉清扯着陈氏的袖子：“娘，我们还采了好多好多野鸡蘑菇！” 陈氏以为就是如往常一样零零碎碎几点蘑菇，谁知道出去一看，好家伙，五个外衣做的大布里装满了蘑菇，差点就装不住了。 杨氏一看，这么多蘑菇，今晚的鱼汤有着落了：“哎呦，正好晚上拿来煲鱼汤，剩下的我再晒成干，可以放久点慢慢吃！” 梨梨问：“娘，好漆嘛？” 杨氏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梨宝还没尝过娘的手艺吧，以后娘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咱们梨宝养的白白胖胖的！” “好！”梨梨看着杨氏眼底一如既往的温柔，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幸福。 现在先吃饱，以后再吃好，等过段时间她再往田里跑，看看家里的稻子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沈家的每一个人都要白白胖胖哒！ 这么多蘑菇在眼前，杨氏和陈氏可算是从灵芝的冲击里出来了一点，开始忙活把蘑菇洗干净晒成干。 几个小的恪尽职守的守着灵芝，也不出去玩了，就坐在屋里盯着大灵芝。 杨氏看的一阵好笑，打发了沈嘉豪去山上砍些柴，又喊沈嘉禄和沈嘉清带着梨梨一起去跑步桃花村的吴家买豆腐，这才结束了六双眼睛盯灵芝的局面，只留下稳重些的沈嘉文和沈嘉洛继续看着。 “辛苦嘉禄嘉清看着点妹妹啊。”杨氏递给沈嘉文一个小篮子，嘱咐几人。 “放心吧三婶！” 沈嘉禄抱着梨梨，沈嘉清拿着杨氏给的小篮子，三个人慢悠悠的往桃花村去。 兄妹三个沿着村里的大道走，这个时辰大家都在田里，一路上没什么人。 “今儿个的鱼汤肯定好喝，又有蘑菇又有豆腐！”沈嘉禄逗弄着梨梨，“梨宝，你太瘦了，今晚得多吃点儿！” 因着家里人把昨天捡到梨梨的日子定为了她带生辰，所以梨梨已经三岁了，实际上还未满三岁。 沈嘉清也看了看梨梨那瘦削的小脸，小团子皮肤嫩白，也可爱，就是太瘦了些。 梨梨心里嘀咕，被那些人关了几个月又架着走了两个多月，差点没把她饿死，不瘦才怪呢。 卖豆腐的吴家就在桃花村村口，没一会儿就买到了。 刚才来时梨梨就看见管道旁边的野果树上挂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虽然知道路边的野果一般都不太好吃，可红红的实在讨喜，便指着那边：“果果！” 沈嘉禄见时间还早，妹妹想摘果子，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便同意了。 梨梨开心的望着越来越近的果子，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山楂呀。 沈嘉清认出来：“二哥，这是野山楂！” 沈嘉禄有些惊喜，山楂可是好东西，能开胃消食，又能当解渴的果子。 沈嘉禄当即把梨梨放下，自己上前摘：“四弟你看好妹妹，我来摘一些。” 沈嘉清把梨梨护在身前，一手环着小团子，一手拎着小篮子。 梨梨见一个又一个的小山楂被摘了下来，拍着手兴奋的为沈嘉禄呐喊：“喔～二锅锅腻害！” 沈嘉禄听见妹妹的夸奖，摘得更起劲了。 “笃笃笃………” 一阵马蹄声响起，梨梨疑惑的回头望向官道上，看见两辆马车正急急的过来。 怎么又有马车呀？ “四锅锅。” 梨梨贴心的扯着沈嘉清往里边站了点，确定挡不到马车的路也不会被马蹄扬起的灰沾到才放心地停下。 沈嘉清有些好奇，但也不敢多看，只更小心地护着梨梨。 几人等着马车过去，谁知道那车夫却是在几人身边一个使劲：“吁！” 马蹄扬起，马车就这么停在了几人身边。 梨梨：好眼熟的一幕。 沈嘉禄不明所以，警觉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护在弟弟妹妹前面。 梨梨抓着沈嘉禄的衣角好奇的从沈嘉禄身边探了个脑袋出来。 ------------ 第12章 白夫人 车帘被一把撩起，下来一个丫鬟打扮的，急急的下来问：“小弟弟，你们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大夫？” 沈嘉禄道：“村子里有个赤脚大夫。” “赤脚大夫？”丫鬟纠结了一下，“还有没有？” 沈嘉禄看出来对方应该只是想找大夫，便道：“去镇上马车走一个多时辰，府城要走一日。” 丫鬟一听，意思是眼下只能找赤脚大夫了，再要更好的，就得花时间去更远的地方！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夫人已经等不得了！” “翠红……..” 前边的马车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翠红立马紧张的跑上马车：“夫人！” 沈嘉禄和沈嘉清看这阵仗，也不敢乱动。 梨梨人小，换了个角度看，马车里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捂着隆起的肚子面色难看。 “咦，有小弟弟。” 那妇人听见一道小小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睛，就看见视线里右下方，扎着两个丸子的小团子正好奇的看着她的肚子。 “你说什么？小弟弟…….？” “嗯！小弟弟！” 那妇人一阵恍惚，捂着肚子面色复杂。 她与夫君成婚七年一直无孕，虽然婆家与夫君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她自己却是愧疚得很。 一年前夫君正好下南林郡巡察，她也就跟着一道，她家老宅在南林郡，正好回去看看祖父母。 五个月前夫君被急召回京，快马赶回，她便一人多住了两月再回。 算算日子，刚好就是告别夫君回京那前一阵子。 于是在老宅小住了两个月，她就火急火燎的启程回京，要回京把这个消息亲自带到夫君那。 也是因为前几个月她一直没什么反应，与平常无异，才敢放心的回京。谁想到才走了几日，她就开始食欲不振，头晕恶心了。 她多年无出，若这次怀的真是个男儿，那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梨梨瞧着这妇人捂着肚子难受，但又不像是动了胎气之类的情况，瞧见马车里的车案上还有未撤走的小食，便了然：“您吃撑啦。” 那妇人惊讶的抬头，又有些纠结：“吃撑了？” 妇人细细看了两眼梨梨，好生奇怪，明明她是第一次见这个小女娃，却有一种没由来的亲近之感。 梨梨扯扯沈嘉清的袖子，让他看桌上摆着的几道小碟子：“锅锅看！” 沈嘉清一看，那车案上果然摆着好几碟糕点，有的只剩下几块，有的却只吃了一两口。 梨梨看见那几道糕点，分明是黑米糕糯米糕和桂花糕。 黑米糕和糯米糕一个以黑米为主，一个以糯米为主，都是主食，饱腹。 对于平常人来说或许是不错的糕点，但对于一些孕期反应强烈的孕妇来说，吃多了就会难以消化，导致胃胀肚痛。 梨梨悄悄对沈嘉清说：“米米，占肚肚！” 沈嘉清时常抱着从朱大夫那借来的医书废寝忘食，自然也知晓其中道理。 但他一个孩子的话人家未必相信，所以也只是点到为止：“黑米糕和糯米糕用黑米、糯米做成，若夫人有身子吃不下东西，不必强求自己吃太多。” 那妇人还没说话，丫鬟翠红就惊讶出声：“呀，还真是，我们夫人一直胃口不佳但又怕孩子缺了营养，这才逼自己吃了许多糕点。” 妇人没反驳，显然是同意丫鬟说的：“如果只是吃撑了，那应该不打紧，我再撑撑，到了城里再找大夫吧。” 翠红有些担忧自家夫人的身子，但也知道别无他法：“是，夫人。” 妇人将那几碟糕点拿起吩咐翠红去感谢那几个孩子，翠红还未动作，就见一个粉红色的小团子哒哒哒跑去一旁拿了一捧山楂，又用两只小短腿努力的够马车，奈何太矮怎么也爬不上来。 妇人被这憨憨的模样逗笑，感觉身上的难受劲都少了几分，对这小团子不知不觉又喜爱几分。 “翠红，赶紧把孩子抱上来。” 沈嘉禄和沈嘉清有些紧张，但是看见自家妹妹对他们悄悄露了个笑，心中又莫名安心下来。 梨梨被翠红抱到妇人身边坐着，抱着那一怀山楂，露出自己的小乳牙：“夫人好漂亮。” 兴许是当了母亲，白夫人越看梨梨是越喜欢：“小嘴儿真甜，我姓白，你叫什么？” 梨梨脆生生道：“我叫梨梨！” “梨梨？”白夫人一愣，脸色微变，喃喃道，“姐姐丢的心肝，好像也叫梨梨……” 梨梨没听清，歪着头一回的看着她。 白夫人晃晃脑袋，还真是有了身子开始迟钝了，信上说半年前小姑娘被奸人拐走，再无音讯，小姑子一家怀疑是大皇子一方所为，又没证据拿他没办法。 大皇子出手，且半年杳无音讯，其实大家都清楚，小姑娘怕是…….. 白夫人陷在悲痛里不能自拔，腹中又隐隐作痛，梨梨把怀里的山楂往她手里一放。 白夫人猝不及防，瞧见小团子亮晶晶的眼睛，才感觉腹中郁气散去：“这是？” 梨梨拿起一个最大最红的：“果果！” 翠红道：“这是野山楂吧？” 沈嘉清生怕自家妹妹被他们怪罪，赶紧解释道：“山楂酸甜，可开胃促食欲，也可促进消化。夫人可食之，能对自身症状缓解一二。” 梨梨点头如捣蒜，小梨涡明晃晃的：“嗯嗯，弟弟吃！” 白夫人恍然，虽是乡间野果，但善良孩童的赤子之心才是最难得的：“你如何认为是个弟弟啊？” 梨梨想了想，这该咋说，她就知道是个弟弟呀。 白夫人见小团子眨着眼睛不说话，便觉得只是孩子的随口一说，也没往心里去了。 权当是讨个彩头吧。 小团子眼巴巴的捧着山楂，她心一软，便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让翠红拿水囊洗了洗，送入口中。 妙的是，这山楂虽长在路边，可卖相却是一等一的好，连这入口的口感也是多汁美味，甜中带酸，一下子就缓解了她的食欲不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连腹部的积食都消了几分。 ------------ 第13章 是好是坏 白夫人舒服多了，便心中欢喜，摸了摸身上，也没什么方便送的，便干脆从发髻上去了个珠钗下来，放到梨梨手里。 “你这娃娃，小小年纪如此伶俐，当真是令我喜爱的紧。”说罢又看向马车外的哥俩，“谢谢你们的山楂，这珠钗就当是谢礼了。” 那珠钗虽然简约，但一看就很贵重，沈嘉禄赶紧摆手：“不过是些不值钱的果子，不必…..” 白夫人笑着打断他：“哎，这是我送给梨梨的，我喜欢这孩子。” 白夫人看着已经自觉接过翠红投喂的糕点，捧着小口小口嘬的小团子，手不自觉的去捏那鼓起的软肉。 被捏脸的梨梨眨巴眨宝眼，瞧着这个亲切的妇人，忽然道：“夫人此行，会遇见一个贵人。” 梨梨慢慢吞吞的，努力把每一个字咬清，不让风从牙齿中间穿过去。 白夫人一愣：“贵人？” 丫鬟翠红更是不解，凭她家夫人的身份，在这小小的南林郡怕是已经是顶顶的尊贵了，还能遇见什么更贵的？ 梨梨却是不说了：“山楂，吃！不要强求自己吃哟。” 说罢，梨梨甩着两个小啾啾，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吓得沈嘉禄赶紧伸手去接。 白夫人起身想追问，却反应过来，一个两岁大的小孩子能懂什么，估计也是随口一说罢了。 便歇了歇了起身的心思，只透过小窗又细细看了几眼小团子。 这孩子，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奇怪。 梨梨窝在沈嘉禄怀里，摆着手臂：“掰掰～” 白夫人笑了笑，不自觉道：“再见。” 马车又慢悠悠地走了，梨梨看着马车尾扬起的尘土，把玩着手中的珠钗，心中疑惑。 这个婶婶怎么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沈嘉禄和沈嘉清捡起剩下的山楂，见梨梨一直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便问：“梨宝，怎么了？” 梨梨摇摇头：“回家回家，喝鱼汤！” “好，咱们回家喝鱼汤咯！” 沈嘉禄抱着梨梨，牵着沈嘉清往家里走去。 马车上，同样有人陷入了沉思。 翠红瞧着刚刚夫人吃了山楂脸色好了些，便又洗了几个，见白夫人此刻又发起了呆，便递过去山楂：“夫人，您要不要再吃几个山楂？” “嗯？哦。”白夫人回神，捻起一颗山楂。 翠红忍不住问道：“夫人怎么了，可是仍有不适？” 白夫人摇摇头：“吃了山楂好多了，估计还真是强行进食撑着了。” 翠红疑惑：“那夫人怎么发起了呆呢？” 白夫人迟疑道：“那孩子，我看她第一眼就想亲近，多说了几句，更是喜爱。” “啊？”翠红也不懂，“或许，是那小姑娘与夫人有缘？又或许，是夫人现在也当了母亲了，瞧见小孩子总是更亲近几分。” 白夫人点点头：“或许吧。” …………….. 沈嘉禄带着梨梨和沈嘉清回家，汉子们都已经结束了一日的农耕，在院子里做家务。 沈老婆子和刘氏在洗摘回来的野菜，陈氏在翻着晾晒的蘑菇，灶房里杨氏已经炖着鱼汤，阵阵浓香飘出灶房。 梨梨闻着香味，撒开脚丫子就往灶房里跑。 “娘亲～” 梨梨哒哒哒冲进杨氏怀里，在这个地方，最让她依赖的就是这个温柔的娘亲了。 杨氏一把搂住飞奔过来的小团子，给她擦擦脸上不小心沾的灰：“是不是又跑去哪玩儿了，小花猫。” 梨梨羞羞的把脸埋进杨氏的怀里，献宝似的把珠钗给她看：“娘亲看～” 珠钗素雅，除去钗身上精致的花纹，只在钗头有一朵小小的海棠花，上面缀着一颗大大的珍珠。 杨氏自然看得出来这珠钗价值不菲，问：“梨宝，这是哪儿来的？” 梨梨手舞足蹈的给她描绘当时发生了什么，她知道杨氏是怕这珠钗来历不明，会惹火上身，她主动给杨氏看珠钗，也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而已。 杨氏好半天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来说就是遇到个胃口不好的有身子道夫人，碰巧沈嘉禄在带着他们摘山楂，给了那夫人一些，夫人一高兴就送了她这珠钗。 杨氏拿着珠钗，看着在自己怀里小小一团，可爱的不行的闺女，心情复杂。 这早上灵芝下午珠钗的，她都不知道是自家闺女运气太好，还是怎么的，她现在是完全相信自己闺女是个小福星了！ 梨梨挂着小梨涡，对杨氏撒娇：“梨梨腻不腻害？” 杨氏哭笑不得：“厉害，咱家梨宝最厉害，待会儿多喝点鱼汤好不好。” “嗯！” 杨氏又看了珠钗半响，道：“这珠钗呢娘先帮你收着，以后做你的嫁妆。要是落魄了呢还能当了换些银子，好不好？” 梨梨点点头：“听娘亲的。” 杨氏欣慰的揉揉梨梨的脑袋：“好了，让你二哥哥把豆腐拿进来，再拿些野菜，一会儿就能吃鱼汤咯。” “好！”梨梨小旋风似的跑出灶房。 杨氏叹息一声，自家闺女是个小福星，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有福自然是好的，可这……实在太惹眼了些。蘑菇和鸡鸭鱼肉什么的就罢了，如今这又是灵芝又是珠钗的，万一以后再来个更大的，被有心人看了去…… 到时候，她能不能护住自家闺女啊？ 杨氏又是一声叹息，把珠钗收好，继续看汤去了。 满心忧愁的杨氏没发现，梨梨小小的身子躲在那灶房门口，将那两声叹息听的清清楚楚。 小团子也叹息一声。 “娘呀，要习惯呀。” 她这辈子的一身气运，可是上辈子满身功德换来的，不好好用怎么能行呢？ 而且，沈家本就是心善淳朴之家，这样的人家，日子过的本来就差不到哪去。 先立一个小目标，先让家里的田地丰收！ 想她一个农学博士，不知道让多少农作物产量翻倍，让多少人免于饥饿。在这里虽然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可是丰收还是很简单的。 沈家救了她，那她当然也要报答沈家呀。 ……….. ------------ 第14章 护不了她咋办？ 热气腾腾的鱼汤被端上了桌，奶白的汤底，两条大肥鱼躺在里面，盖着豆腐、蘑菇、野菜做的被子。 一上桌，许久没吃肉的众人就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香，实在是太香了！ 久违的肉味在不大的堂屋里飘扬，争先恐后的钻进鼻子里。 “三弟妹，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杨氏笑了笑，给沈老头和沈老婆子先盛了两碗汤，又给梨梨盛了一碗：“二嫂说笑了，实在是大嫂抓到的鱼鲜美，几个孩子又弄了这么多鲜蘑菇回来，想不好吃都难啊。” 众人笑开来，沈老婆子心满意足的喝了口热汤，才说起几个人捡蘑菇的事：“我都听你们二婶三婶说了，捡了这么多蘑菇回来，不仅可以留自家吃一份，还可以拿出去卖些。你们几个今儿个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几个孩子被夸的都有些羞，沈嘉洛说道：“奶，是妹妹发现的！” “对，是梨宝发现的，藏在草垛子里，好大一片！” 梨梨喝着香香的鱼汤，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 见沈老婆子含笑看着自己，梨梨也不躲，骄傲的挺起小腰板：“嗯！梨梨！” 众人又被逗得笑弯了腰，沈老大调侃沈老三：“三弟，你这个闺女可真是有意思！” 沈老二也说道：“是啊，梨宝可真是太可爱了！” 沈老三也被自己小闺女萌的不行，但也没忘记刚回家时杨氏拿出来那一大株灵芝时的震惊。 沈老三想着杨氏跟他的解饿，说是闺女把灵芝人成了大蘑菇，便道：“梨宝，告诉爹爹，你那…..大蘑菇，是怎么发现的？” 沈老三问出来，全家都齐齐看向梨梨，连在帮闺女挑鱼刺的杨氏都看了过去。 知道闺女是个小福星，但她也想知道小福星是怎么来福的嘛。 梨梨却是两手拍掌，手舞足蹈的：“大菇菇！” 小团子小小一个，拿着沈老二刚给她特质的小木勺和小木碗，天真又无邪。 杨氏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怎么的，居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闺女应该是什么都不懂的，这样也好，别人就算发现有什么端倪她也好说。 孩童天真，得了什么机遇是孩子幸运，一个两岁的小团子又懂得什么呢？ 沈老婆子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说，只道：“那株灵芝值不少钱，正好老三也马上就要回书院备考了，需要银子。老大，等过几日我与你一道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把这灵芝卖了，换点银子。” 沈老大应下，想了想说：“娘，我记得镇上的医馆最大的灵芝也只有这一半大，儿子认为去镇上应该不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的意思是？”沈老婆子一想，好像是有些道理。 沈嘉禄抢答：“奶，不如直接去城里卖吧！” 沈老大点点头，对儿子的话表示赞同：“是这么个说法，这灵芝太大，怕是城里的医馆才行。” 沈老婆子思索一二，当即就拍了板：“行，去城里！” 吃过饭，沈老婆子把梨梨带到自己房里。 沈老婆子看着刚吃饱肚子圆溜溜的小团子，声音都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小梨宝，你告诉奶奶，这灵芝真是你无意间翻到的？” 梨梨心中好笑，奶奶这是倒霉多了，一下子这么大的馅饼砸在头上不敢相信呢。 梨梨又手舞足蹈的描绘了一遍她是怎么发现灵芝的，沈老婆子半响才揉着她的脑袋道：“梨宝是个有福气的姑娘，但有了你，更是咱们老沈家的福气。” 梨梨眨着眼睛，似懂非懂。 沈老婆子被她懵懂的小眼神给逗笑，捏了她脸一把便喊来沈嘉豪把妹妹带走。 沈嘉豪抱着梨梨出去了，一直没说话的沈老头才出声：“老婆子……” 沈老婆子拿出收好的灵芝，这么大一株，她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叹息一声：“不管梨宝自己知不知道这般本事，梨宝是个实打实的小福星。现在还是个小奶娃，也不知道日后等梨宝大了，咱们还能不能护住她…..” 沈老头安抚老妻：“既来之则安之，梨宝既然到了咱们沈家，有咱们一日便护着她一日。” 沈老婆子点点头，也不说话了。 她既然决定收养梨宝，那梨宝就是她沈家的人！ 既是他老沈家的儿孙，他们老两口反正也一大把年纪了，就算拼了这老命也会护子孙周全！ 大房里，沈老大躺在床上，刘氏在一旁给他按摩。 刘氏自从昨日自己与祸事擦肩而过，就已经把梨梨当成小福星拱着了。 今儿个孩子们又捡到打灵芝，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是为啥。 “当家的，你说这梨宝不会真是天上的神仙下来历劫吧？这运气…..” 沈老大道：“害，就算真是历劫的神仙她现在也是咱家的小梨宝，咱们做好长辈该做的就是了。” 刘氏白了他一眼：“这我当然知道，就算梨宝不是什么小福星，那可爱样也很难不让人喜欢吧？” “那不就得了，有啥好纠结的。” “梨宝有福气，咱们家也跟着有福气了，我是怕以后树大招风，藏不住梨宝咋办？” 沈老大这才沉思：“也是这么个道理。一次两次还能说是运气好，久了被有心人利用咋办？” 刘氏点点头：“是啊，刚才我还听禄哥儿说他们摘山楂的时候遇见个富贵夫人，他们无意间帮了她，那夫人送了梨宝个珠钗呢。” 他们沈家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就算到了沈老大这一代，沈老大偶尔会跟着老丈人出去走镖，沈老二也会做些木工，可都是因着田里情况不好才做着补贴家用的。 唯一一个读书人沈老三，也是全家人勒紧了裤腰带供出来的。 整个沈家都是清清白白的普通老百姓，刘氏心中总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这小梨宝，肯定会带着他们沈家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沈老大一把扯过刘氏，“我瞧着豪儿和禄儿都对妹妹喜欢的紧，不如咱们给儿子生个妹妹？” ------------ 第15章 泼妇上门 刘氏半推半就的羞红了脸：“讨厌，你个死鬼…..” 二房里，陈氏手上干着绣活，纳着鞋底，对刚进来的沈老二说道：“当家的，你听清儿说了吗，下午三个孩子摘山楂遇到贵人了！” 沈老二知道自家媳妇儿昨天知道沈老婆子要收养梨梨时颇有怨气，闻言警告道：“梨宝已经是咱们沈家的人了，如今养在三弟名下，便是咱们的小侄女，你可万万不能再说那些话了！” 陈氏撇撇嘴，恨不得把手中的虎头鞋戳到他眼睛里：“啧，我这不是给梨宝做着鞋呢！” 沈老二一瞧大小，还真是梨梨的码子：“你能接受梨宝最好了，梨宝人可爱，还有福气，最重要的是咱们一家不能分心，爹明日一早就打算去找村长安排梨宝落户的事了。” 梨梨要入沈家的族谱，必须有正规的户籍，好在梨梨是被丢弃至此的，找村长办一个新的户籍在沈家倒也简单。 沈家唯一觉得那恶毒抛弃梨梨的人家好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送了个小福星给他们。 陈氏继续做着鞋，又把话说回去：“话说回来，这一档接一档的事，我是不信也不行了。莫不是老天看咱们家可怜，特地派了个小福星下凡？” 沈老二笑道：“就算如此那也是咱们家的福气，小梨宝是老天给咱们家的礼物，咱们直管把她当亲侄女儿疼就行。” “是是是，我看你是自个儿喜欢闺女吧？” “我是喜欢闺女，咋的，咱俩也再生一个？” 天色昏暗，各房的夜生活也开始了。 …….. 沈家养了个小女娃，村子里的人刚开始还觉得是假的。 这大荒年的，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更何况大家也都清楚，沈家不仅吃饭的小子多，还供着个读书人呢！ 沈老三能读书，那是全家人勒紧了裤腰带供出来的，沈老三读书的银子就占了一大半，竟然失心疯了去养个女娃？ 这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么！ 第一日大家都在观望，有人猜测沈家只是带回家照顾一日，谁知道竟然听说沈老头打算去找村长给那小女娃办户籍，还要让那小女娃进族谱！ 倒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心思，一来是好奇，二来也是真心想提醒沈家，善良是好事，可也得考虑一下自家的情况不是？ 本来沈老三做了童生，大家都以为沈老三会一路高中，谁知道后面却是因着各种原因落榜，甚至都没考上试。 现在沈老三还要继续读书，那得是多大一笔银子啊。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敲响了沈家的门。 陈氏开门一看，原来是村里的王大娘。 王大娘为人和善，与沈老婆子关系不错，所以王大娘家与沈家关系也挺好的，逢年过节也都会去串门。 “哟，这不是王婶吗？快进来喝杯茶！”陈氏赶紧笑着把人迎进来，“这么早有啥事儿啊？” 王大娘笑着把手里提着的小篮子递给陈氏：“这不是听说你们家来了个小女娃吗，婶来看看。” 陈氏一看，篮子里放着些番薯土豆，还卧着四个鸡蛋。 这年头，吃不着肉，蛋便是除了肉之外最珍贵的。王大娘一下子拿了四个过来，可见是真心实意的。 陈氏哪里敢收：“哎哟，这可使不得，这哪里要得？” 王大娘板着脸道：“怎么使不得？你是在跟婶子客气？” “这…..” 陈氏还在犹豫，好在沈老婆子这个时候出来了：“哟，这不是王姐姐吗，咋的这么早过来啊？” 王大娘见沈老婆子过来，立马把篮子改了方向，直接塞到沈老婆子手里，降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那孩子是被人丢弃到河里去的，这几个蛋啊就给孩子补补身体，你也别嫌弃。” 沈老婆子哪里会嫌弃，也不跟她客气，收下篮子：“哎，梨梨那孩子是个可怜的……那我就谢谢王姐姐了。” 正好这个时候，沈嘉豪带着沈嘉洛和梨梨从堂屋里出来。 昨晚的鱼实在美味，奈何家里人多，两条鱼一下子就风卷残云，汤都不剩了。 梨梨对鱼汤念念不忘，昨晚上做梦都在喝鱼汤哩。 于是今日一早，便撒娇让沈嘉豪带她去河里捉鱼。 王婶一下子就看见了沈嘉豪怀里眉清目秀的小团子，道：“这就是梨梨吧？” 沈老婆子道：“梨宝，这是你王奶奶。” 沈嘉豪抱着梨梨走过去，和沈嘉洛一起先叫了一声人。 梨梨观她面相，是个和蔼的妇人，心下便也生了几分好感。 梨梨乖乖道：“王奶奶好。” 小团子乖乖巧巧的叫人，虽瘦了些，却软糯可爱，着实令人喜欢。 王大娘笑着说：“哎！梨宝长的可真漂亮，我就没见过哪个女娃像梨宝一般出落的这么标致的。” 梨梨羞涩的露出两个小梨涡：“王奶奶漂酿！” 梨梨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满是认真。 王大娘五十上下的年纪，又是农户，可以说是人老珠黄，被这么个小可爱夸漂亮，她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哎哟我的小心肝哦，怎么这么会说话呢？”王大娘本来也只是好奇过来看看，现在是直接被小团子一句话俘获了芳心了！ “呀，这么热闹呢？” 又一道女声响起，两道身影直接跨进了沈家的门槛，堂而皇之的进了院子里与众人站到一处。 沈老婆子看清楚来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淡了下来。 梨梨见这两人一老一少，老的看起来五十多，另一个二十出头。可共同点是，两人皆是一脸尖酸刻薄。 几乎是下意识的，梨梨本能的就不太喜欢这两个后来的人，默默往沈嘉豪怀里靠了几分。 来人正是村里有名的泼妇，李家的李大娘和她刚进门的儿媳妇小李氏。 李大娘年轻时就战力值爆表，一张嘴皮子得罪了无数人，现在老了更是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年龄大是长辈，别人不敢拿她怎么样，一直在村里横行霸道。 当真是惹人心烦的很。 ------------ 第16章 互相阴阳怪气 这小李氏也是巧，嫁进来李家之前在娘家桃花村也是有名的泼辣。 李大娘的儿子是她快三十了才生的，骄纵的很，正巧小李氏也不是个安分的主，现在做了李大娘的儿媳倒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两人一进来，一直没说话的陈氏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就想走，却又因着李大娘有长辈身份不能走。 刚才还热切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连被梨梨一句话哄的心花怒放的王大娘都不自觉的把笑容敛了几分。 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李大娘跟沈老婆子之间的恩怨的。 多年前沈老婆子已经生了三个儿子，可李大娘却是半个蛋都下不出来，气急败坏的李大娘直接就在村里散播谣言，说是沈老婆子抢了她的亲子缘，都是因为沈老婆子她才生不出儿子的。 当时沈老婆子还年轻，哪里吵的过年轻又泼辣战力拉满的李大娘？ 好在村里人也都心知肚明，根本就没理会李大娘的胡言乱语。 可这梁子也是彻底结下了，这么多年来两家一直不对付。 好在多是平日里见面就呛两句，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刚刚还被梨梨一句话哄的心花怒放的王大娘笑容也顿了两秒，虽然这两人与她没什么直接的过节，可谁让她与沈老婆子交情好呢。 沈老婆子讨厌，她自然也对这两人喜欢不起来，更何况这两人的作风也是实打实的惹人厌。 眼看沈老婆子不想说话，王大娘也只好做这个开口的：“这不是老李家的和新过门的媳妇儿吗，来这做甚？” 李大娘不愧是李大娘，一开口就嘲讽拉满：“嗨哟，你这话说的，你来得，我来不得？” 王大娘一噎，一上来就开炮啊？ 梨梨眨巴眨巴眼，天真无辜的问道：“泥也是来送蛋蛋的嘛？” 李大娘一愣，刚才没仔细看，没想到这小女娃还挺好看的？ “王奶奶送窝蛋蛋，李奶奶捏？” 李大娘眼神一瞥，就瞧见沈老婆子手上的篮子里的东西，不用想，肯定就是王大娘送的。 李大娘面色一黑，她只是想过来嘲讽沈老婆子几句大荒年的还往家里捡个赔钱货，怎么可能会带什么鸡蛋？ 自家都不够吃，还让她送给这小东西？ “什么鸡蛋不鸡蛋的，你个小赔钱货也配吃鸡蛋？”李大娘讥笑一声。 沈家人当即就黑了脸，沈嘉豪辈分小，长辈的事他不好参与，平日里也尽量把李家人当普通人对待。 可是这李大娘怎么一上来就对他妹妹出言不逊！？ 沈老婆子本来看见她这张脸就憋着气，现在宝贝孙女被骂，更是直接骂道：“你个老东西说什么呢！” 李大娘打量了沈梨梨一下，梨梨被她这打量货物的眼神看的一阵头皮发麻，皱了皱眉。 极品邻居竟在我身边。 李大娘打量完，说道：“长的倒是不错，嫁出去可以多收些彩礼钱。” 这话说的多多少少侮辱人了，连陈氏都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李大娘是长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沈嘉洛可受不了别人这么说自己妹妹，相处不过几日，他早就把梨宝当成亲生妹妹一般了。 在他心里，梨宝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仙女，谁都比不过他宝贝妹妹！ 沈嘉豪十三岁懂事了，不好对长辈说什么，可他才五岁，懂得什么呢？ “我妹妹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不是换钱的东西！”沈嘉洛握着小拳头，生气地说道。 “嘉洛！”沈老婆子厉声道，“怎么能对长辈无礼，你李奶奶特地来看你妹妹，想来应该是对咱们梨宝喜爱至极了，应该是早晨出门急忘记带鸡蛋了吧？” 李大娘脸又黑了几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给这么个赔钱货送鸡蛋？” 沈嘉洛快被惹毛了，他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赔钱货不是什么好词。 娘说了，无论男孩女孩都是爹娘的宝贝，大家都是一样的。 他们家想要个妹妹都没有呢，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妹妹，怎么能这样说妹妹！ 沈嘉洛握紧了拳头就要上演一番童言无忌，却被一道软软的声音打断。 “为系莫李奶奶说窝漂酿，又说窝赔钱货呀？”小团子慢吞吞的把字咬清，疑惑地问道。 李大娘看了她一眼：“当然是因为你是个女娃了，辛辛苦苦养大还不是要嫁出去的，又不能跟儿子一样传宗接代，养来有什么用！” 王大娘皱眉：“老李家的，你这话太过分了！” 梨梨懵懂无知的样子，问道：“因为窝系女的？” 李大娘讥笑一声：“不然？” “可….李奶奶也系女子呀，李奶奶也是被爹娘用来换彩礼的嘛？” 李大娘一顿，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沈老婆子趁机暗讽：“呵，有些人啊明明自己就是女子，却非要玩重男轻女那一套。怕不是自己也被这样对待了吧！” “你！”李大娘脸色涨红，像是被戳到了痛楚。 小李氏见婆母被怼，立马站出来指着梨梨怼鼻子骂道：“你这个小女娃，好没礼貌，居然敢这样跟长辈说话！” 梨梨委屈巴巴的嘴一撇，眼睛都泛红了，趴在沈嘉豪的怀里不说话了。 沈嘉豪见妹妹都快掉金豆子了，终于忍不住说：“我妹妹才两岁，您都多大了，也好意思跟一个两岁的小女娃撒气！” 小李氏被小辈指责，自觉丢了脸，提起一口气就要接着骂，被陈氏冷声打断：“我看你是刚嫁进来不知道咱们杏花村的规矩，两岁的小孩不放过，现在连一心护着幼妹的晚辈都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教训了？” 陈氏刚才就看不爽这两人了，她性子直，有什么就想说出来，偏偏李大娘是长辈她实在是不好说话，天知道她憋的有多难受。 ------------ 第17章 喜欢二伯母 李大娘自己就阴阳怪气了别人一辈子，又怎么听不出陈氏这是在拐着弯骂她呢！ “你敢对长辈不敬！？” 陈氏赶紧摆手：“哎，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可没有点名道姓啊，李婶您可别自己对号入座了，误伤了自家人可就不好了。” 李大娘气的脸通红：“谁跟你是自家人！” 说罢，甩着袖子灰溜溜的走了。 小李氏跟在后面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梨梨，泼妇形象名不虚传。 梨梨偷偷对它吐舌头。 小样，连她二伯母都说不过，还泼妇呢！ 这两人一走，沈老婆子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本来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打破了，几人的好心情也没了。 沈老婆子拉着王大娘的手：“对不住啊王姐姐，让你看笑话了。” 王大娘叹息一声：“这哪能怪你？这两个人如今成了婆媳的倒是沆瀣一气了，真是……” 说罢，又有些心疼的看着红着眼框的的梨梨：“咱们梨宝看着分明就是个有福气的，哪能让她这么说！” 沈老婆子呼出一口浊气：“我沈家的人她也乱咬，真是不可理喻！” 王大娘摇摇头，显然也是很无奈：“好了，小梨宝也见了，我就先回去了。” “哎，留下来喝杯茶再走啊。” “茶就不喝了，我还急着回去喂鸡呢！” 沈老婆子又送了王大娘几步，才回来心疼的抱住梨梨：“梨梨不怕，梨梨是咱们家的宝贝，是最值钱的小心肝！” 沈嘉豪和沈嘉洛也怕妹妹多想，哄道：“对对对，梨宝是我们最好的妹妹！” 梨梨眼眶还泛着红，闻言感动的露出个笑：“大家也系窝的小心肝呀！” 说罢，梨梨又看向沉默不语别别扭扭的陈氏：“谢谢二伯母～” 陈氏一愣，她虽然说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团子，但毕竟刚开始她是不情愿的，虽然别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可她自己心里就是别扭。 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犟。 大犟种。 可看着委屈巴巴还强撑着对她说谢谢的小团子，她心中那点子别扭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害，她骂我家的娃不就是骂我么？这有什么的。” 梨梨笑的好像得到了什么宝贝，十分开心：“喜欢二伯母！” 陈氏突然就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害…..” 就挺……开心的。 沈老婆子看着二儿媳已经打心底里接受了梨梨，心中也很是满意。 她知道二儿媳此前颇有不满，但也知道她人其实不坏。 眼下荒年，陈氏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 她先前还愁怎么才能让陈氏改变想法呢，不过现在看来，小梨宝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沈老婆子对沈嘉豪摆摆手：“不是要带弟弟妹妹去捉鱼？去吧。” “哎，这就去了！”沈嘉豪应了声，一手抱着梨宝一手牵着沈嘉洛往河边去了。 “看着点弟弟妹妹啊！”沈老婆子在后面嘱咐。 “好嘞！” 梨梨趴在沈嘉豪肩头，对沈老婆子挥手再见。 打小人，撩女人，易如反掌呀。 经过刚刚这么不愉快的一出，沈嘉豪是生怕梨宝对那泼妇的话耿耿于怀而不开心，一路上都在逗弄着小家伙，哄她开心。 梨梨自然知道哥哥的用意，也懂事的没让哥哥担忧，一扫刚刚的委屈，骑在沈嘉豪肩头抓蝴蝶，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儿不开心？ 她本来也没多生气，她还犯不着对一个极品邻居烦恼，顶多就是对这不要脸还不讲道理的做派咂舌。 “梨梨没有不开心辣。”梨梨心里暖滋滋的，原来这就是有哥哥的感觉，“抓鱼！” 沈嘉豪和沈嘉洛确认梨梨真的没有不开心了，这才放心。 要带小团子去河边抓鱼，可沈嘉豪记得娘跟他说了，梨梨就是在村尾那河里被丢弃的，还差点溺死在里边，要不是正好被在洗衣服的她们救了，指不定这会儿他们就看不着妹妹了。 因此沈嘉豪又有些犹豫，梨宝帮抛弃丢到了河里，还险些丧命，去那抓鱼会不会勾起梨宝不好的记忆，会不会让她感到害怕？ 沈嘉洛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拉拉沈嘉豪的衣角，说道：“大哥，不如咱们去稻田旁边那条小溪吧？虽然没有村尾那条河宽广，但是也有些小鱼仔的！” 稻田旁的小溪，是杏花村村民们为了方便灌溉农田而从河里引过来的一条小溪，多年下来倒也渐渐有了鱼儿。 沈嘉豪一想，又不怕梨宝会想起不好的回忆，又可以带梨宝去抓小鱼，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沈嘉豪点点头：“嗯，咱们走！” 梨梨很机智的选择性听不懂，她自是明白哥哥们是不愿自己去那溺水的地方，其实她想说没关系的。 虽然她成了小孩子心里是下意识的有些发怵，可毕竟是活了二十多年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没那么弱。 但想想沈嘉洛说的，那小溪在稻田旁边，那岂不是可以看见田里的庄稼？ 先前她还一直琢磨着等过段时间再撒撒娇，让杨氏中午去给田里的汉子们送饭时把她捎上，再顺势瞧瞧。 现在机会自己送上门来，哪有拒绝的道理。 “小溪小溪！” 沈嘉洛见妹妹开心，还给她说：“梨宝你不知道，虽然小溪里的鱼没有河里多，但是有很多小螃蟹和泥鳅呢！” 稻田旁的小溪与水田差不多，夏日里孩子们都爱跳到小溪里，挽起裤脚扒拉小溪两道的泥土，总能得些小螃蟹和泥鳅。 虽然肉少，可总算也是一道肉。 只不过现在四月份的天，天气还有些凉，立夏都还没有，估计也捉不到什么。 这条小溪从河那边引过来，蜿蜒曲折的分了好几支分支，就是为了尽量让小溪路过各家的农田。 此时刚至巳时，各家各户都在田里忙的热火朝天。 沈嘉豪沿着小溪旁的小道，带着弟弟妹妹往自家田那边去。 梨梨被沈嘉豪轻轻松松地举过头顶，沈嘉豪一路奔跑，带着梨梨飞：“喔～飞咯！” ------------ 第18章 真的不是小仙女？ 梨梨很想说她对这种幼稚的小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然而小脸上欢快的笑容早就已经出卖了她。 “哇，大锅锅飞咯！” 不是，当小孩也太幸福了吧，这也太好玩啦！ 五岁的沈嘉洛怎么跑的过十三岁的沈嘉豪？沈嘉洛一脸幽怨的跟在后面跑，气鼓鼓的嘟着嘴。 哼，等他长大了，也可以把妹妹举起来举高高！ 路过的田里，不少村民都看见了这温馨欢快的一幕，之前还对沈家收养的小女娃好奇的众人这会儿也是终于见到了小女娃的真面目。 两岁的娃娃小小一个，穿着粉嫩嫩的衣衫，两个小啾啾一蹦一蹦的，发带挂在两旁随着动作飘逸，漂亮精致的长相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不少人都纷纷停下来手中的农活，跟路过的三个小孩搭话。 “嘉豪啊，这就是你妹妹哇？” “小姑娘咋这么好看呢，白白嫩嫩的！” “可不是吗，沈家这五个小子都长的俊，现在连女娃都这么俊！” 村民们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人，善良淳朴，本就对梨梨被家人抛弃丢到水里的遭遇感到同情。 之前刚听说沈家要收养她，大多也只是觉得沈家善良过了头而已，都没什么坏心思。 像李大娘和她儿媳妇那两个泼妇那种，只是极个别罢了。 再说了，人家愿意养是人家的事，看这孩子们这个样子，一看就是相处的极好，沈家应当是喜欢这个小女娃的。 庄稼人淳朴，却也不是傻的，人家一家人相处的好好的，他们恭喜人家喜添新丁就是了，又怎么会跟那没脑子的王大娘一样到人家面前说那些扫兴的话？ 沈嘉豪听到有人夸他妹妹，比听到有人夸他还要高兴。 沈嘉豪嘴都咧到耳朵根去了，一个个感谢那些夸梨梨的叔叔婶婶，又说：“这是我妹妹梨宝，她还小，可要麻烦各位叔叔婶婶以后在村子里多照应我妹妹一二了！” 梨梨这个小人精，特特选了个最可爱的笑容，乖乖巧巧道：“叔叔好，婶婶好，我系梨梨呀～” 在早晨阳光的映照下，可爱的小女娃宛如落入凡间的小精灵，脸颊两旁有碎发时不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圆溜溜的大眼睛清澈而明亮，如同两颗闪烁的黑宝石，粉扑扑的小脸蛋儿就像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 甜甜的笑容仿佛能融化人心，就像一只欢快的蝴蝶一般，灵动又活泼。 虽穿着普通的麻衣，却总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如初晨带着清露的花朵清新脱俗，又如潺潺流水舒缓温暖。 村民们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 这，这真的是个普通的小女娃，而不是天上的小仙女？ “哎哟，都是一个村子的，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就是，小梨宝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就算你不说咱们也会照应的！” 啊，大家都是善良的人呀！ 梨梨软声谢道：“谢谢叔叔婶婶～” 又赢得周围一片夸奖，沈嘉豪也对自家妹妹凭借可爱的外表俘获了旁人的心这件事十分自豪，眦着大牙：“那我就谢过各位叔叔婶婶了！” 成功帮梨宝刷了一波好感的沈嘉豪得意洋洋的继续往目的地去，脚底生风，没一会儿就到了自己家田里。 田里，沈老头和三个儿子正井然有序的分工做着不同的事。 沈老大和沈老二拿着小镰刀绕着田的外围走着，除掉没用的杂草。 沈老头和沈老三则施着农家肥。 也就是前几日下过雨，所以大家都趁热打铁赶紧多打理几下田里，等过了这段日子就不用再天天来看稻谷了。 三个孩子挨个叫人。 沈老大见儿子带着梨梨和沈嘉洛过来，问道：“嘉豪，怎么带着梨宝和嘉洛来田里？” 沈老三见自己宝贝闺女过来了，差点想过去把小团子抱过来，但看自己双脚插在泥地里脏兮兮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梨宝是不是想爹爹了专门过来看爹？” 梨梨非常给自己老爹面子：“想爹爹！” 沈老三心满意足，觉得自己还能再插十亩田。 沈嘉豪解释道：“我带梨宝和嘉洛来小溪抓小鱼玩儿，想着顺道过来瞧瞧。” 沈老头点点头，嘱咐道：“小心些，看好妹妹，别让妹妹摔着了。” 沈嘉豪咧着嘴：“放心爷，有我在呢！” 几个大人又好生交代了一番，才继续干活去了。 “抓鱼抓鱼！”沈嘉洛蹲在小溪边，虽然没有大鱼，但小溪里手指大的小鱼仔还是有很多的。 沈嘉洛是村子里的孩子们中最会抓鱼的，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展示一番给妹妹看了！ 沈嘉豪把梨宝放下，让她站在安全的地方：“梨宝，你小心些别走远了，哥哥们抓鱼给你玩！” 梨梨温声应道：“好。” 沈嘉豪这才放心的撸起袖子挽起裤脚，直接进了小溪里。 田里的人在忙着耕田，小溪里的哥俩忙着抓小鱼仔，梨梨缓缓沿着小溪走，打量着附近的这几片稻田。 杏花村地处南方，现在种的约莫是早稻。 就是不知道这里种不种中稻，或者晚稻。 自家田里，分蘖芽冒出来大概有梨梨小拇指长，三四厘米的样子，由此可以推测现在应该是分蘖期后第一次施肥。 周围的田地情况也大差不差，才刚长到前半段，看这芽直冒出一两片，全田也就差不多一半的苗开始分蘖，连分蘖期的鼎盛阶段都没到。 秧苗移植时根部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因此移植后初期根部修复的几天叫作回春期。 没过分蘖期，却又过了回青期，实在是个有些尴尬的时间。 分蘖期的稻子会长出穗，分蘖期又有有效分蘖期和无效分蘖期，在无效分蘖期长的穗多半是只长穗不结果的，还会分了那些有效穗的营养。 梨梨看着青葱的一片，心下已经有了想法。 分蘖期很关键，分蘖期的穗很大程度决定了稻谷的产量。 就先从促进分蘖开始吧。 ------------ 第19章 来日方长 梨梨哒哒哒跑到沈老三那边，蹲下来，捏着鼻子看沈老三施肥：“爹爹，臭臭！” 这里的人们施肥多是粪便之类的东西，实在是熏死她啦！ 沈老三笑着，还故意舀起一瓢去逗她：“梨梨想不想试试？” 梨梨大惊失色，赶紧躲开：“不要不要！” 小团子惊慌失措的跑开，旁边的沈老大和沈老二也笑得不行，一向沉闷的沈老头更是哈哈大笑。 梨梨又吭哧吭哧跑到沈老头那，问道：“爷爷，这是嘛呀，臭臭！” 沈老头和这些东西打了一辈子交道，自然不觉得臭：“这是粪水，当然臭咯！” “拿粪水浇地？” 沈老头乐呵呵道：“这叫天然肥，施了肥稻子才长得更好，你才能有饭吃咯！” “只有这个嘛？” 沈老头不疑有他，很是有问必答：“自古以来人们都是用这个浇地的，从未变过！” “噢。”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道梨梨又捂着鼻子跑开了。 粪水自然是极好的肥的，可是还欠了点儿东西。 氮肥！ 氮肥能促进分蘖更多的穗出来，要在有效分蘖期长多些穗，才能结更多的果！ 容她想想，天然的氮肥有什么呢？ 梨梨撑着脑袋蹲在地上，望着蓝天，很是认真的思考。 “梨宝！” 沈嘉洛手心里捧着一条拇指大的小鱼跑过来：“梨宝梨宝，你看我捉的小鱼！” 小鱼仔只有拇指大，但已经是他找了许久最大的了。 沈嘉洛手心里只盛得下一小点水，小鱼在一捧水里艰难的勉强浮着。 梨梨看着那只翻身都翻不了的小鱼，没由来的就想到了荒年之下勉强果腹的百姓。 南林郡还算是情况好的，气候适宜，没有极端天气，也没有地震之类的天灾，因此这儿的百姓虽然日子难了些，可也没有到没东西吃的地步。 那那些地处极端天气、天灾多发地区的百姓呢？ 南林郡西边的西乡郡，就是一个又地震又饥荒的地方，听说那儿的百姓没东西吃，已经开始逃荒了。 梨梨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 她那个年代，在先人的努力下已经几乎没有吃不饱饭的人了。 梨梨望着那小鱼出神，沈嘉洛奇怪妹妹怎么连一条小鱼都能看的满面忧愁：“梨宝，你不喜欢吗？” 梨梨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喜欢！喜欢小鱼，还喜欢锅锅！” 沈嘉洛果然眉开眼笑：“那我再去找找有没有更大的！” 沈嘉洛撒丫子跑回去，扑通一声直接蹦进小溪里，惹得沈嘉豪怒道：“水都溅我身上来了！” 梨梨咯咯笑，笑完之后又是一阵忧愁。 算了，她只是一个两岁的小孩，还是先努力把自家的地给种好吧。 来日方长，有些想做的事得慢慢来。 梨梨慢吞吞站起来，认真的看着身旁的小苗。 梨梨窝呀，会让你们好好的长大的！ 翠绿的小苗随着风轻轻摆动，似乎在回应小团子的心声。 梨梨跑向小溪，挽起裤脚就要下水：“锅锅窝来啦！” 吓得沈嘉豪赶紧一把接过往下跳的小团子：“你这小短腿站起来都没小溪高！” “谁说！” 兄妹三个在小溪里玩耍，旁边大人看着孩子们快乐的样子，干活都更有劲了。 晚上吃过饭，杨氏把小团子放到床上，兴致勃勃的拿出一件月白色的衣裙，让梨梨换上。 “这是你五哥哥的衣服改的，快试试，看看哪里不合适，娘今晚改了，明儿个就能穿了。” 说罢，杨氏又有些愧疚，衣服有些旧，因着赶制的有些急，款式也是最普通的。 杨氏有心想把闺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奈何家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布子了，只能用沈嘉洛的旧衣改。 杨氏的话里充满歉意：“现在没法给梨宝穿好看的衣裳，等娘这些日子多做些帕子，攒钱给梨宝买新衣服好不好？” 杨氏和刘氏的女红没有陈氏好，但做些手绢帕子还是不在话下的，经常空了就会做几条，再攒着给陈氏一道带去镇上的绣房换钱。 梨梨接过衣裙，枉身上比划，虽不是新的，可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改的，几乎看不出之前是一套男装。 “梨梨喜欢！”梨梨吧唧一口亲上杨氏的脸颊，“谢谢娘亲～” 杨氏看着懂事的闺女，心里愈发的难受，又很欣慰。 这哪里是闺女，这是上天送给她的最慰帖的贴心小棉袄！ 等以后日子好了，她一定要把闺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杨氏给梨梨穿上衣裙，与粉色衣衫下活泼可爱的小团子不同，月白色衬的小团子清新又雅致。 梨梨在原地转着圈圈，展示给杨氏看：“娘亲，梨梨喜欢这个！” 杨氏欢喜的看着白嫩嫩的团子，穿着裙子的闺女，更可爱了！ “就是腰松了些，娘现在给你改改。” 梨梨乖乖脱下，又在腰窝的地方指了指：“绣朵梨花，行吗？” “当然可以。”杨氏利落的拿起针线就开始，“咱们梨梨跟梨花一样可爱。话说回来河边那棵梨树这么多年不开花，最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梨花开，梨梨来。 梨梨贴着杨氏温暖的身子，满心的安心欢喜。 梨梨又和杨氏撒了会儿娇，才提起：“今天梨梨和锅锅们去小溪捉鱼鱼啦！” 杨氏一边绣着梨花，一边回她：“是吗，玩得开心吗？” “开心呀！就在爹爹他们旁边呢！”梨梨又捏起鼻子，“好臭好臭哦！” 杨氏笑了：“是你爹在给稻子施肥吧？给稻子施肥，秋收的时候你才有更多香喷喷的大米饭吃呀。” “为什么施肥就有更多的大米饭呢？” “因为肥里有营养，给稻子营养就可以长得更好。” 梨梨恍然大悟：“那每天给稻子施肥，是不是就能有好多好多大米饭啦！” 杨氏看着懵懂又好奇的小团子,笑着摇摇头：“过满则亏，施肥太多反而不好，半月一次足矣。四月种的稻子，九月的时候就能收了，到时候娘给你做炸米吃。” ------------ 第20章 找黄豆 “一年只能收一次吗，不能每个月都收吗，梨梨想每个月都吃。” 杨氏哈哈大笑：“稻子哪有收两次的？收了一次之后就不能再收啦。” “噢。”梨梨失望的耷拉着小脸，看的杨氏又是一阵好笑。 四月种稻，九月才收，原来这是中稻呀？ 看来这儿还没有种早晚稻的说法，如果把稻子的收获时间提前到七月，那中间完全是可以再种晚稻的。 可惜今年已经种下了，没法再干预稻种，要是能看看稻种，说不定可以想办法把收获时间提前。 杨氏勾完最后一针，收线，满意的看着那簇小梨花：“好了，现在试试。” 这次换上，果然十分合适了。 梨梨乖乖的站在原地任由她看。 梨梨瘦，腰处改小了些，现在正好合适。 腰窝上的梨花淡雅又别致，刚刚还显得有些素净的衣裙立马就鲜活了起来。 杨氏看的心都化了：“哎哟，咱们梨宝可真可爱！” 母女俩其乐融融的抱在一起。 ……………. 今年的稻谷已经耕种，梨梨便打算先把今年的稻谷产量提上来，有了些成果，日后再想做些更大的也好下手。 今日的晚饭是那天撞死在田里的野鸡，一只被杨氏做成了腊鸡肉，另一只便在今日用来煲了鸡汤。 放了蘑菇红枣一起炖，野鸡的油脂沁出来，浓郁的鲜香扑面而来。 往日做成玉米饼子的玉米面今日被扯成了细细的面条，往鸡汤里一烫，再放点儿野菜，美味极了。 戴鸡肉吃完，又把四个鸡蛋打成蛋花，鸡汤底做的蛋花汤，更是鲜。 吃饱喝足，沈老婆子便说起了那株灵芝的事。 “过几日老大要和亲家公走镖去了，我打算跟着一起去城里把那灵芝给卖了。” 灵芝一直放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怪没安全感的，生怕放那儿被虫子咬了或者磕了碰了。 换成银子才是最实在的。 家里人自然没什么意见，沈老婆子点点头，又问几个小的：“这事儿你们没往外说吧？” 兄弟几个忙不迭点头：“没有没有！” 沈老婆子放心下来，春耕过去，再过几天就五月了，沈老三该回书院去备考了，里里外外都需要银子。 饭后刘氏和陈氏收拾桌子，梨梨见刘氏和陈氏合力抬着一筐东西往外走，脑袋一伸，便看见里面是一摞蔫了的野菜叶子，还有碎掉的鸡蛋壳，还有零零散散一些厨余的东西。 梨梨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天然的肥料吗！ 如果有黄豆，那就更好了！ 黄豆含有非常多的植物蛋白，被微生物一分解，那就是妥妥的氮肥啊！ 吃的肚子圆滚滚的梨梨赶紧扶着肚子跑到两人身旁：“大伯母二伯母，去哪呀？” 刘氏怕碰到她，道：“梨宝离远些，当心碰着。我和你二伯母要去把这些放到院子里去，明日一早你大伯他们就会把这些菜叶子撒到稻田里去做养料呢。” “菜叶子也能做肥料嘛？” “当然了，这菜叶子到了田里就会自己变成田地的营养。” 梨梨问：“那豆豆也可以嘛？” 刘氏疑惑：“梨宝是说黄豆？” “嗯嗯！” “大抵也是能的？但几乎不会有人拿黄豆当肥料，黄豆能做许多东西呢，剩都剩不下，怎么会有余量丢出去呢？。” 说罢，已经放好了框子的两人拍拍手，顺手提前小团子：“好了好了，赶紧进去睡觉去，小孩子不早睡会有狼来叼哦！” “好。”梨梨乖乖应下，心里却计划着。 黄豆黄豆，找黄豆！ 黄豆能做豆腐、豆浆、腐竹等等等，普通人家黄豆确实是剩不下的，但如果是专门做豆腐的呢？ 第二日一大早，梨梨就去摇醒沈嘉豪和沈嘉禄，撒娇央两人带自己去桃花村的吴豆腐家。 沈嘉豪睡眼朦胧，昨儿个的鸡汤太好喝，他一不小心就吃撑了，半夜睡不着难受，去后山外围砍了三趟柴，又绕着村子跑了两圈，这才勉强睡着。 运动过后再晚睡的后果就是起床困难。 沈嘉豪打着哈欠，眼睛都还未睁开，手自动寻到梨梨那两个小啾啾：“梨宝，这么早去干啥啊？” 沈嘉禄一骨碌爬起来，也去玩那两个小啾啾：“梨宝，去桃花村干啥？” 梨梨扒着床板，眼巴巴的盯着他们：“梨宝想豆腐～” 沈嘉豪和沈嘉禄一睁眼就听见妹妹软软的叫自己起床，心里别提多甜了，听到梨梨想吃豆腐，立马有求必应，一骨碌爬起来。 “走，吃，吃豆腐，吃好多好多豆腐！” 见小团子喜滋滋的蹦起来，两人这才发现今日的梨梨换上了新裙子，白色的裙摆一晃一晃，可爱极了。 两人心都化了，这么可爱的妹妹，是他们的！ “梨宝等着，哥哥们洗漱完就带你去！” 两个人风一样的跑出去，梨梨便去灶房帮两人拿了两个饼子，在院子里乖乖等着。 沈嘉豪和沈嘉禄不想让妹妹多等，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沈嘉豪一把抱起小团子：“咱们走！” 梨梨一人嘴里塞一个饼子，甜甜道：“大锅锅二锅锅吃！” 普通的玉米饼子，就因为是妹妹喂的，两人硬生生吃出了珍馐的感觉。 “梨宝是不是嘴馋了，想吃鱼汤豆腐了？”沈嘉禄笑着问。 这段日子杨氏变着法子把最普通的菜做出各种花样，把原本瘦瘦巴巴的小团子好容易养出些肉来，看着没那么瘦弱了，比原先更加漂亮了。 梨宝吐舌，小声道：“其实，梨梨想要豆豆！” 沈嘉豪疑惑道：“豆豆？难道是黄豆？” 去买豆腐的地方找豆豆，那就只能是黄豆了。 梨梨用力点头：“嗯嗯！” “要黄豆做甚？” “秘密！” 兄妹三人站在吴家门口，吴家院子门大开，里面已经有人在忙忙碌碌了。 还好现在还早，来买豆腐的人不多，几人等着里面道客人出来才进去。 “要几块豆腐？”卖豆腐的吴婶子抬头瞧了一眼，见是隔壁村的小孩，便一如既往道问。 ------------ 第21章 大忽悠 “婶婶好～”梨梨捏捏嗓子，好在她还是个小孩，撒娇简直手到擒来。 吴婶子抬头看了一眼，她对这个陌生的小女娃有些印象，上次也是沈嘉禄带她来买豆腐的，听说是杏花村沈家捡到的女娃，后来收养了。 “咋了？” “请问那个您能不能给我们？”沈嘉禄有些不好意思，指着院子角落里一盆黄褐色的东西，小声问。 吴婶子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那一盆里，赫然是发了霉腐烂的黄豆。 “那些豆子都烂了，用不了了。”吴婶子有些疑惑，怕几个娃娃是记错了家里大人的指示，好心提醒道，“我记得你们家总是要三块豆腐吧？这次也是一样的吧？” 梨梨摆头：“婶婶，我们就想要烂豆豆。” “啊？” 沈嘉禄赶紧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这是每年过年的时候沈老婆子给的压岁钱，不多，每年只有五文钱，他一直都攒着。 不知道这盆烂豆子要多少钱，虽然是烂的，但数量还挺多，人家收钱也是应该的。 沈嘉禄一点都不心疼自己攒的钱会被花掉，助力妹妹的爱好，是他应该做的！ 虽然不是很理解妹妹的爱好为什么是收集烂黄豆，但是妹妹喜欢就好。 “婶，我们没开玩笑，我们可以给钱！”沈嘉禄忙把十文钱递过去，“这些够吗？” 吴婶子这下是确认了这群娃娃没在开玩笑了，但要这烂黄豆干啥，坏都坏了，总不能是做吃的吧？ 烂黄豆本来就是要丢的，现在有人愿意出钱买，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吴婶子赶紧喜笑颜开：“嗨哟，哪要十文钱啊，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你们又经常照顾婶的生意。收你们三文钱就够了！” 沈嘉禄连连道谢，把三文钱递过去：“谢谢婶！” “你们那盆端回去吧，一会儿给婶端回来就行。” “好嘞！” 沈嘉豪把梨梨给沈嘉洛抱着，径直走向角落。 一米直径的大圆盆，少说也得有二十斤豆子，沈嘉豪一个人轻轻松松就搬起来了。 “走！” 出了吴家，梨梨就拽着沈嘉禄的衣角：“谢谢二锅锅！” 沈嘉禄得了妹妹一句谢，瞬间觉得那三文钱那都不是事儿，他还可以再花好几个三文钱！ 沈嘉豪抱着一盆烂黄豆，酸酸的腐味直冲鼻头：“这黄豆有些都酸了，这腐烂的黄豆要来干啥？” 他还以为妹妹是想吃豆腐了，没想到竟然是专门为了一盆烂黄豆来的。 难道这是妹妹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妹妹的爱好可真小众，喜欢臭东西！ 梨梨神秘兮兮的：“锅锅，窝们的秘密！” 当沈嘉豪和沈嘉禄站在自家田旁边时，抱着烂黄豆大沈嘉豪和抱着小团子的沈嘉禄都脑袋发懵。 咋的，抱着一盆烂黄豆来这赏景？ 梨梨眨巴着眼睛，双手合十：“拜托拜托，锅锅把豆豆洒掉！” 尽管妹妹求人的小模样十分惹人怜爱，但沈嘉豪还是很犹豫：“撒烂黄豆？撒菜叶子和鸡蛋壳我能理解，那都是生的，可以被田‘吃掉’，可是这烂黄豆已经发酵了，会不会对田有损害？” 沈嘉禄也是十分为难，沈老头昨日才带着儿子们施完肥，近日是不会来的，但是一想到十天之后他爹看到满地的烂黄豆，他就觉得自己的屁股肯定会被打开花！ 梨梨稍加思索，让哥哥们一时间做这种事确实有些让他们难以接受，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自己的玩闹。 “就一丢丢嘛，就洒一丢丢好不好～”梨梨抓着沈嘉豪的衣角，泪眼汪汪，“梨梨想看洒豆豆和菜菜有什么不同嘛……” 小团子眼角泛红，眼里一汪秋水好似马上就要溢出来，沈嘉禄鬼使神差的就妥协了。 “大哥，要不咱就悄悄洒那么一两株吧，挑长得不好的…..” 沈嘉豪看妹妹伤心的样子，心一软：“行！就洒两株，不能再多了！” “嗯嗯，锅锅最疼梨梨！” 沈嘉豪飞快的抓起一把黄豆，十分随意的洒在角落里两株稻子上，然后立马停手：“好了，剩下的都倒了吧。” 沈嘉豪又把那一盆黄豆倒去了田旁边的垃圾堆里，这才道：“行，我去桃花村还盆，二弟你带妹妹先回家吧。” “好。”沈嘉禄应下。 回到家里，一推门沈嘉洛就哐哐哐跑过来，委屈巴巴的拉着她：“梨宝去哪了，都不带哥哥玩！” 沈梨梨看他两秒，忽然狡黠的凑到他耳边：“锅锅想不想跟梨梨偷偷玩一个游戏？” “想！” “哎，梨宝，五弟，你们又去哪儿啊？”身后沈嘉禄话声响起， 梨梨随口答道：“锅锅再见！” 看着两个小家伙出了门没了影，沈嘉禄也只好默默接受自己被妹妹‘抛弃’的事实。 “妹妹，我们要去干嘛呀！”被梨梨单独拉出门的沈嘉洛此刻感到非常的兴奋和刺激。 妹妹单独跟他玩游戏！ 嘿嘿，他就说自己才是梨宝最爱的哥哥吧！ 梨梨把沈嘉洛拉到沈嘉豪倒黄豆的地方，指着那一堆烂黄豆：“锅锅看，豆豆！” 沈嘉洛疑惑道：“怎么稻田旁边有这么多烂黄豆？” “嘻嘻。”梨梨又换上标准的要诓人的笑容，“锅锅，运豆豆！” “啊？” 梨梨又跟沈嘉洛噼里啪啦解释了一大堆，沈嘉洛才半蒙半懂：“把这些烂黄豆运到稻子上！？不行不行，这些黄豆都烂了，发酸了都，会被爹娘打死的！” 梨梨哒哒哒把沈嘉洛拉到田里那两株已经被沈嘉豪洒了黄豆的稻子那，指给他看：“锅锅看，大锅锅洒的！” 沈嘉洛看见那土里零零碎碎的黄豆，果然露出几分迟疑：“大哥洒的？大哥最是懂事，既然是大哥洒的…..那应该没事？” 梨梨老神在在地忽悠他：“大锅锅不想跟梨梨玩….五锅锅也，也不想吗…..” 小团子两只手指委屈巴巴大戳在一起，眼睛难过的耷拉下来，可怜的小模样，连头上两个小啾啾好似都没了活力。 ------------ 第22章 不带才是耽误呢 沈嘉洛手忙脚乱，赶紧哄她：“怎么可能！五哥最疼梨梨！” “尊嘟？”梨梨泪眼汪汪的抬头看他，带着恰到好处的迟疑与忐忑。 沈嘉洛心一狠，大哥都干了，那肯定不是什么干不得的事。 干！ “五哥陪你玩！” “呜呜呜，五锅锅真好！”梨梨感动的扑向沈嘉洛，遮住自己得逞的笑。 …….. 过了几日，沈老婆子便和沈老大一道去城里。 从杏花村去镇上坐牛车只要一个多时辰，但要去所属的柳城便要在镇上再换三个时辰左右的马车。 因着路途遥远，沈老婆子和沈老大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杨氏将做好的野菜饼子装好给两人路上吃，又将晒好的两筐蘑菇干拿过来，沈老大麻溜的背上一个前面一个背好。 沈老婆子把前面的筐子扒拉开，把用布头包好的灵芝小心翼翼的放进去，然后重新把蘑菇干盖回去，又故意把香菇弄散些。 “今晚不用等我们吃饭了，在灶上热一份就好。”沈老婆子嘱咐道。 “哎，娘和大哥小心些。” 沈老婆子点头，拎起地上一篮蔬菜，正欲出门，突然身后传来梨梨透着困意的呢喃：“奶～” 梨梨揉着眼睛，迈着小短腿跨出堂屋。 好险，差点就错过了。 这几日总和沈嘉洛偷偷往田里跑，花了几天总算把黄豆都洒完了，就是她两条小短腿也快废了。 两岁的梨梨承受了太多（扶额苦笑）。 不过她灵机一动说要和沈嘉洛比赛谁洒的多，谁输了就要亲对方一口，激的沈嘉洛斗志大爆发，跟上了发条似的，绝大部分黄豆都是沈嘉洛洒的。 变成了小孩子觉也跟着变多了，差点没起来，现在还困着呢。 杨氏感觉搂过明显困倦的小团子，问：“天都没亮呢怎么就起了，是不是你爹吵到你了？” 一是沈梨梨还小杨氏不放心，二是稀罕新鲜的宝贝闺女，夫妻二人便暂时把梨梨养在屋子里一起睡。 因着今日沈老婆子和沈老大走的早，杨氏也特特早早起来为两人准备吃食，下床时轻手轻脚并未吵醒她，所以就以为是沈老三干的好事。 天杀的，我宝贝闺女还那么小，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沈老三敢吵我闺女睡觉？ 杨氏一脸怒意，梨梨抱抱杨氏，用小脸蹭了蹭她：“梨梨寄几醒哒！” 杨氏怒火顿时熄灭，捏着梨梨的小脸，疑惑道：“怎的起那么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梨梨还吃着朱大夫开的药，杨氏生怕梨梨是风寒未愈。 “窝要跟奶奶一起去。” 大清早的，小团子一看就是没睡醒，杨氏哪里放心她出去？ 再说今天沈老婆子和沈老大出去是干正事的，带个小娃娃怎么好办事？ 若是杨氏跟着去就罢了，可杨氏又不去，哪里好意思让两人再费心多管她。 杨氏立马就拒绝道：“奶奶和大伯是要去做事情的，不能陪梨宝玩，梨宝在家陪娘亲好不好？” 沈老婆子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把这梨宝给忘了？ 带着梨宝一道去，说不定还顺利些！ 沈老婆子抬手，制止杨氏：“我看成，梨宝跟奶奶一块儿去，奶奶买糖葫芦给你吃好不？” 梨梨开心道：“好呀。” 杨氏有些迟疑：“娘，这…….” 沈老婆子知道杨氏是担心孩子，略一思索，便道：“喊嘉豪一道去吧，这样他能专心看着梨梨。” 杨氏摆摆手：“不是娘，我是怕孩子耽误您办事。” 沈老婆子却是看看小团子，高深莫测地笑道：“耽误？不带才是耽误呢！” “啊？” 沈老婆子捞过打着哈欠道小团子，打断还想说什么的杨氏：“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你去吧嘉豪喊起来。” 杨氏只好依言去把沈嘉豪给叫起来，又迅速新热了几个饼子，不放心的对沈嘉豪嘱咐道：“辛苦嘉豪一路上多照顾着点妹妹了。” 沈嘉豪从沈老婆子怀里接过梨梨轻松的抱起来，咧着嘴：“三婶，不麻烦的，妹妹可乖了！” 梨梨乖乖巧巧地环着沈嘉豪，拍着胸脯保证：“娘亲放心，梨梨乖乖！” 杨氏满面忧愁，却也明白闺女并非普通孩童，也不得不劝自己放宽心：“一路上要听奶奶和大伯的话，不许给哥哥添麻烦知道了吗？” “嗯嗯！” “好了好了，老三家的，有嘉豪一直看着呢怕什么？”沈老婆子率先出了院子，“嘉豪，带着妹妹跟上！” “哎！”沈嘉豪对杨氏说道，“三婶，我们走了啊，三婶放心，我一定看好梨宝！” “娘亲掰掰～” 沈嘉豪抱着小团子追上沈老婆子和沈老大，杨氏只能满心忧愁的看着闺女出了门。 沈老婆子带着众人走到村口，马村长已经驾着牛车等在那了。 马村长家是杏花村里唯二一户有牛车的，另一个有牛车的是村里的张大爷。 前几日沈老头去找马村长办梨梨的户籍，马村长得知他们今日要去城里，又正好那天他自个儿也要去镇上采买东西，便主动提出要载他们一程。 沈老婆子一过去就把手上提着的东西递过去，笑着说：“马村长，大清早的真是麻烦你了，这点儿土豆不值什么钱，但都是自家种的，你拿着吃！” 马村长是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中年男人，按辈分还要叫沈老婆子一声婶。 看见那一篮子土豆，赶紧摆摆手推脱：“哎哟婶子，多大点事啊，反正我也顺路，搭几个人不是搭？” 沈老婆子执意把那一篮子土豆直接放他旁边，严肃道：“怎么不要？前几日你还帮我家梨宝落了户，本来就该感谢你的！” 马村长这才收下了土豆：“小事小事。” 小乡小村里这种事情一般都由村长做主，梨梨又是被抛弃而被沈家收养的，算不得什么难事。 马村长看向一旁沈嘉豪抱着的小团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笑道：“这就是梨宝吧？这几天啊总听乡亲们说沈家来了个小仙女，没想到竟真的如仙女般可爱！” ------------ 第23章 会跟他有关吗 沈老婆子本来就对马村长心有感激，又听见他这般夸奖自己孙女，笑的合不拢嘴，对梨宝招呼道：“快，梨宝，过来叫叔叔！” 梨梨知道是眼前这个男人给自己在沈家落了户，毫不吝啬的露出自己标准的小梨涡：“叔叔好。” 马村长笑着揉揉她的脑袋，然后招呼大家：“好了好了，婶子你不是赶着去城里吗，咱快点出发吧！” “对对对。”沈老婆子赶紧让众人坐上了牛车。 牛车颠簸，天还未亮风又凉，着实是有些考验人。梨梨被沈嘉豪抱着，倒是舒服不少，风也被沈嘉豪挡了大半。 沈老大一人坐在对面，一左一右扶着两个框子。 沈老婆子坐在最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马村长唠着。 马村长瞧见那框子里出来的蘑菇，便问：“婶子去城里卖蘑菇？咋的不在镇上卖啊？” 沈老婆子早就想好了说辞：“害，城里离着远些，对这些从山里摘下来的也新鲜些，想着去那能买贵些呢。” 马村长了然：“原来是这样，虽然路远了点要辛苦些，但确实能卖贵些。” 沈老婆子问道：“哦，果真？为何这么说？” 马村长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南林郡久未下雨，大旱时节，几乎所有作物的产量都受到了影响。” 沈老婆子迟疑道：“前阵子….不是刚下过雨吗？” “哪能啊，就咱们柳城这一片下了，其他地方那是半点没下啊。咱们南林郡还算好的，隔壁西乡郡的情况你们都知道吧？府城里那位知州，善心大爆发，打算运粮食过去赈灾呢！” 沈老婆子沉默了，杏花村隶属于柳城，她倒是不知道，原来那日的雨，只有柳城下了。 为何只有他们这儿下了？ 沈老婆子和沈老大齐齐看了一眼正窝在沈嘉豪怀里边吃饼子边听他们说话的梨梨。 嗯……大概是他们这幸运吧。 梨梨的重点却是在后面那段话里，赈灾，应该就是去派发粮食给灾民吧？这是好事啊，可她怎么总感觉马村长那句“善心大爆发”阴阳怪气的呢。 梨梨咽下一口饼子，说道：“赈灾，好事呀！” 果然，马村长讥笑一声：“害，我媳妇儿娘家弟弟，知道吧？” 沈老婆子想了想：“那个在城里酒楼当伙计的？” “对，就是他！”马村长驾着牛车，语气冷下来，“那日他在收拾碗筷，旁边坐了桌县衙里当差的，听他们说，那知州赈灾是要用百姓的粮食！” “啥意思？” “加收粮税呗！”马村长越说越愤怒，“后面的没听清，但听他意思是咱们知县打算自己掏银子高价从百姓手里收粮，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 南晋当今圣上心系天下，体恤百姓，自登基以来粮税只有两成。这知州现如今要提税，也不知道要提多少。 “提税？”沈老婆子惊讶道，“两成多粮税可是当今圣上钦定，这知州能提税吗？” “这谁知道呢，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哪有质疑当官的的本事？” 沈老婆子不说话了，因为马村长说的的确是真的。 虽然一直都说官为百姓，当官为民，可真遇见一个一心为民的能听进百姓声音的好官，那是多么的难啊！ 他们这些在地里种一辈子田的庄稼人，有可能一生连个官都见不到。 沈老婆子就是一个，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每年收粮税时来村子里的主簿了。 在乌纱帽面前，他们只有乖乖照做的份。不然谁知道下一秒，你的脑袋还在不在？ 马村长似乎也察觉到气氛有些凝滞了，便止了话题：“反正你们今日去城里应该能碰着收粮的，他们什么都收，蘑菇应该也是可以的，婶子想去的话可以去看看。” 沈老婆子点点头：“谢谢小马了啊。” “客气了婶子。”马村长又说，“这都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婶子可别往外说。” “哎，这是自然。” 梨梨这段日子一直跟着哥哥们在村子里到撒野。 太自由自在，每日里最忧心的就是晚上吃什么，一时间都忘了，这里是古代，是正儿八经的封建王朝。 这会儿听到马村长说起，梨梨反应了好一会儿。 自古税收都是由户部统一制定，而户部作为皇帝的直属机构，相当于是颁布皇帝的指令。 若照马村长这么说，南林郡的知州私提税收，相当于是抗旨欺君，这可是死罪！ 梨梨瞧沈老婆子和沈老大的脸色，脸上也有忧愁，可那忧，却只是担心粮税是否真的会提升。 都说陛下圣明，两成的粮税已是开恩，但如今荒年之下，粮食收成本就不好，粮税之后勉强果腹，现在突然提税，是要了庄稼人的命根子啊！ 没有明文下来的事儿，他们也不敢随意议论，自己私下抱怨两句也就得了。 就算上头真要提税，他们也只能乖乖交税。 梨梨若有所思，直觉这里头的水可不止看上去那么浅。 梨梨想起被救起那天，在官道上碰着的那个玉面小郎君。 罢了，左右不是她一个农家小奶娃该管的，她还是专心想想一会儿该怎么说服沈老婆子带她去看看稻种吧。 大清早的不睡觉，就是为了想去市场里看看贩卖的各种稻种，从而推测可收获的产量，其次就是了解一下稻种的质量高低，为以后做准备。 天微微亮的时候，牛车终于在颠簸中到了镇上，这个点去城里的马车夫刚好赶着马车到镇门口，沈老婆子赶紧带着众人下了车。 “谢谢你了小马，回头上婶子家吃饭啊！” “好嘞婶！” 沈老婆子又急急地带着众人往那马车去，马车是最普通的那种，但对他们来说已是极好。 “请问这是不是去柳城的马车？” 那车夫看他们人多又拿着两大筐东西，便说：“大人二十文一个，小孩十文一个，东西五文一筐。” ------------ 第24章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咋这么贵！”沈老婆子一算，这算下来他们拢共得给八十文呢！ 车夫见怪不怪，淡定的解释：“我赶马车去城里一趟就要四五个时辰，来回就差不多耗去我两天时间了。马吃的草料可贵多了，这马车一趟也塞不下多少人，哪能不贵点？” 沈老婆子一想确实是如此，她老婆子没去过城里，可大儿子经常走镖，对这些是很清楚的。 沈老大悄声对沈老婆子说道：“娘，确实如此，都是这个价。” 沈老婆子虽然觉得贵，但也不能不花这银子，总不能走去城里吧？ 马车都要四五个时辰，靠腿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再说这马车比牛车舒坦，还遮风遮阳的，已经很好了。 那车夫见梨梨只是个小奶娃，不占位置，便好心道：“这个就不收你们钱了，抱着也占不到位置。” 沈老婆子见人家都这么说了，也不再多想，数了七十文给他：“多谢啊。” 马车还能再坐几人，众人只好再等着来人把马车坐满再出发。 沈老婆子交代着沈老大把蘑菇放好，又安排沈嘉豪抱着梨梨坐在最里头，反正等着也是等，沈老婆子想起坐牛车来时马村长说的话，便试探着抛出了话头。 车夫是个挺年轻的男人，粗糙的皮肤一看就是经常风吹日晒的。 “小伙子，干这个也挺累的吧？天不亮就得起来，整日在路上折腾。”沈老婆子闲聊道。 车夫倒也健谈，听人主动搭话，也回道：“哎，谁不累呢，别看我年纪不大，我干这个已经好几年了，都是为了生活啊。” 沈老婆子点点头，夸赞了句：“只要肯踏踏实实做事，就不愁没好日子过！” 车夫笑了笑：“是啊，我还等着攒钱娶媳妇呢。” 几句下来，沈老婆子琢磨着对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便装作苦恼：“哎，你这活计稳定啊，不像我们农民，靠天吃饭，这大旱年的真是要命了。” “是啊，听说西乡郡比咱们这儿还要严重，都开始有流民逃荒了！”车夫记得他们带来的筐子里装的是蘑菇，便问道，“大娘啊，你们也是打算去城里卖东西的？” 沈老婆子面不改色：“是啊，卖不出去，去城里试试。” 那车夫浑然不觉：“是该如此，那知县大人高价收购这些农物，确实是给了百姓们一个喘息的机会啊，实在是好官！” 沈老婆子想继续追问,正巧又跑来几个人问车夫去城里的价钱，等车夫回答完，这几人直接上了马车，马车正好坐满。 “马车满了，大娘快上去坐好吧，咱们这就出发了！” 说完车夫就绕到前头去准备赶马了。 沈老婆子没机会再问，只好作罢。 沈老婆子坐回车里，沈老大忙问：“娘，打听到什么没有？” 沈老婆子摇摇头：“罢了，左右如何改变我们都只有乖乖照做的份，打听那么多也没什么意义。” 沈老大呼出一口气，他又哪里不明白：“哎，确实如此，上头那些当官的如何决策又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够决定的。” “好了，还是看好蘑菇吧，待会到了城里赶紧卖掉。”沈老婆子看了一眼坐在沈嘉豪怀里睡着的梨梨，稍稍安心下来。 马车动了，启程去城里。 马车里重新平静下来，马车比牛车平稳多了，大家今日都起得早，沈老婆子和沈老大也只精神了一会儿就渐渐靠着车厢睡了过去。 梨梨悄悄睁开眼，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此次去柳城，怕是不会安宁。 知州要私自提税多收粮食，知县却用银子来收购粮食，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沈嘉豪察觉小团子的动静，小声问：“梨宝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梨梨点点头，对沈嘉豪道：“想吃糖葫芦。” 沈嘉豪笑道：“进了城哥哥给你买！” 沈嘉豪也有红包钱，出门前特地全都带了出来，就是怕城里的糖葫芦比镇上贵。 “嗯。”梨梨蹭蹭沈嘉豪，“谢谢大锅锅。” 沈嘉豪轻轻拍着小团子的后背，哄道：“梨宝睡吧，到了地儿再喊你起来。” 家人都在身边，哥哥的怀抱虽不及娘亲温暖，却也安全感十足，梨梨眼皮子昏昏沉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马车马不停蹄地沿着官道前进，终于在四个半时辰后到了柳城城门口。 梨梨是被周围的嘈杂声吵醒的，沈嘉豪心疼小团子早起，就没喊她，沈嘉豪走的又稳，因此到了这闹市梨梨才被吵醒。 “梨宝醒了？” 梨梨揉揉眼睛，哼着气回答沈嘉豪：“嗯。” 沈老婆子已经找路人打听好了城里最大的医馆，穿过两条街，便到了一处人稍微少些的地方。 繁华的街道一隅，朱红色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苍色牌匾，“回春堂”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沈老婆子看着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医馆，心里七上八下的。 灵芝是稀罕物，可他们到底不是专业的,也不知道他们这株到底值不值钱。 不过就算是只有十两银子，也是极好的。 沈老大见她实在紧张，便宽慰道：“娘您放心吧，以儿子多年走镖的经验来看，这灵芝是极好的！” 沈老婆子白他一眼：“梨宝找到的能不好吗，我是头一次来城里有些开眼罢了！” 沈老大笑道：“那您要不带梨宝一起进去？” 沈老婆子顿了顿，深以为然：“对对对，差点忘了这回事。” 沈老婆子翻出放在沈老大前面背着的筐里埋着的灵芝，见灵芝被一层层布包的严严实实的，挡的极好，又悄悄掀起一角，确认里面还是灵芝，这才放心。 沈老婆子揣好灵芝，又从沈嘉豪怀里接过梨梨：“梨宝，你跟奶一起进去！” 梨梨乖巧地抱住沈老婆子，还挪了挪小屁股让沈老婆子能抱得轻松些：“好。” 孙女乖乖呆在她怀里，脸上也是如往常般甜甜的笑容，沈老婆子没由来的安心。 “你们俩在这等着。”沈老婆子丢下一句，便抱着梨梨进了回春堂。 ------------ 第25章 真是一百五十两？ 回春堂里宽敞极了，还有几个病人在抓药，看着回春堂里极为讲究的装潢，沈老婆子难免心中忐忑。 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梨梨看出沈老婆子的犹豫，软声道：“奶别担心，会好哒！” 沈老婆子得了小团子一句话，这才放心下来，看了眼贴心小棉袄，再一次感叹，小棉袄真是小棉袄！ 才两岁就已经会安慰人了！ 在宝贝孙女的鼓励下，沈老婆子心中镇定不少，提起一口气，主动去找着个伙计。 那小厮见沈老婆子衣着普通，跟这城里的人格格不入，也没有丝毫懈怠，笑道：“大娘，您要些什么？” 沈老婆子见这人态度极好，心里更是轻松两分：“我来卖药材，你们这收不收？” 小厮道：“收的收的，不过若是太过寻常普遍种植的不收，那些咱们家是有固定的货方的。” “那这个呢？”沈老婆子把怀里揣着的布包掏出来，掀起一角给他看。 小厮只见那深蓝色的布包里露出一抹褐色来，待看清那是什么，又看了眼大小，眼睛都瞪大了：“您等着，我这就叫我们掌柜的来！” 那小厮脚底生风，生怕他们跑了似的，边跑边喊：“您等等，马上来！” 沈老婆子有些蒙的看着那小厮跑上了二楼进了间屋子：“这……应该是能卖吧？” 沈老婆子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就见刚才的小厮领着个中年男人过来：“大娘，这就是我们掌柜的。” 那中年男人笑着对沈老婆子作揖，问道：“不知道婶子姓什么？” 沈老婆子道：“我家老头子姓沈。” “沈老夫人，鄙人姓李。” “呃，李掌柜，那这个…..你们是收还是不收啊？” 沈老婆子忙把布包给他：“可以。” 李掌柜看那大布包，已经开始激动了，待看清里面装的果然是一株大灵芝，更是难掩喜色。 “论大小，论成色，论年份，这株灵芝都是极佳的！”李掌柜小心翼翼地捧着灵芝看，“不知道老夫人是从哪里得来这么好的一株灵芝？” 沈老婆子忙道：“自家后山挖到的，那日本是进山采蘑菇，无意间发现旁边还长了株灵芝。” 李掌柜一听，果然是野生的灵芝：“实不相瞒，这野生的灵芝如今是越来越难寻，像这一般好的更是天下难寻啊！” 沈老婆子面上一喜：“那是能卖了？” “我还怕老夫人您不卖呢！” 沈老婆子这才放心的长呼一口气，又问道：“那能买多少银子？” 李掌柜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一点不含糊：“我也不瞒您，府城里有贵人急需灵芝，咱回春堂城里的分店在帮着四处寻灵芝。给贵人的那肯定得是最好的对不对？您这灵芝一定是成色最好的，所以如果您肯卖给我，我们出一百五十两！” 沈老婆子倒吸一口气：“多，多少…..？” 沈老婆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听错单位了，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梨梨轻声道：“奶奶，一百五十两哇。” 李掌柜笑道：“对，就是一百五十两。” 沈老婆子咽了口口水，听到这个数字，脑子都发蒙：“真有一百五十两？这株灵芝，值一百五十两？” “这灵芝的方方面面确实是值一百五十两的，如果放在京城，还得往高了走呢！我刚刚也说了，府城里有贵人急着要呢，这贵人要是得了这么好的灵芝高兴了，那带给我们回春堂的可不仅仅是一百五十两的价值。说到底咱们还得谢谢您呢！” 李掌柜说的确实是这么个理，但数额太大，沈老婆子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这个数，白日做梦都只敢梦个几十两。 整整一百五十两啊！ 他们老沈家全家人怕是忙活一辈子都挣不出一百五十两来！ 沈老婆子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又强迫自己从这个巨大的惊喜里走出来，警惕地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掌柜当即就吩咐旁边小厮：“去，支一百五十两银票过来！” 等那小厮拿着张一百两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过来，递到沈老婆子眼前了，沈老婆子这才相信，这灵芝真的能卖一百五十两！ 李掌柜把那一百五十两往沈老婆子手里塞：“老夫人，这回您放心了吧？要是再不信，我现在就让人陪着您去钱庄验验这银票！” 沈老婆子也不客气，一把拿回灵芝让梨梨抱着，拽着李掌柜就往外走：“成，你亲自跟我去！” 李掌柜一愣，随即乐呵呵的跟着走了。 这老夫人倒是个直率的！ 沈老婆子拽着李掌柜出来，在门口等着的沈老大和沈嘉豪立马起身。 “爹，奶奶和梨宝出来了！”沈嘉豪忙道，“咦，这是谁啊，奶去哪啊？” 只见沈老婆子拽着一个中年男人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径直进了对面一家店里。 “钱庄？”沈老大看着那店喃喃道，随即一喜，“哎呀，应该是成了！” 钱庄里，验证了银票是真的之后，沈老婆子彻底放心下来。 李掌柜道:“老夫人，这下能放心了吧？” 沈老婆子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了：“掌柜的你别怪老婆子我，实在是庄稼人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啊。” 李掌柜和沈老婆子回到回春堂，李掌柜毫不在意：“理解理解，老夫人，那咱们现在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成！” 沈老婆子拿着那两张轻飘飘的银票，又觉得沉重不已。 一百五十两银子就这么简单的到手了？ 沈老婆子真不敢相信，自己这辈子居然有能拿着一百五十两的时间，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在云上。 “李掌柜，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五十两换成银子？”沈老婆子道，“不是银票不好，是我们村里小地方，银票太惹眼了。” 李掌柜得了好东西，也是开心的很，爽快道：“当然没问题。” ------------ 第26章 如何威胁秦知县 府城前往柳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 顾子亦掩面咳嗽两声，看着手中的一本兵书，八岁的年纪，却是完全不符的沉稳。 两个侍卫驾着马车，顾子亦问道：“追风可到了？” 其中一个侍卫立刻答道：“追风大人清晨已快马加鞭赶往柳城，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嗯。”顾子亦拿起桌上的藕汁，慢条斯理喝了半盏，才感觉好受了些。 想到那日明明冷的要死还要一本正经告诉他要吃什么的小团子，莫名笑了下。 另一个侍卫瞧了眼对面，问：“殿下，您是怀疑这知州有问题？” 顾子亦轻笑：“孤倒要亲自看看，他要如何威胁秦知县。” ……..！ 半刻钟后，沈老婆子揣着一共一百五十两晕乎乎的出了回春堂。 沈老大立马凑上来:“娘，咋样？” 沈老大和沈嘉豪都紧张兮兮的，不敢呼吸，紧紧盯着沈老婆子。虽然知道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但还是紧张。 沈老婆子看了他们一眼，把梨梨放回沈嘉豪怀里，两只手一左一右缓缓伸上来，左边比了个一，右边比了个五。 沈嘉豪一看：“哎哟，卖了十五两呢，我妹妹就是厉害！” 沈老大倒吸一口气，震惊地问：“嘶！娘，该不会…….” 沈嘉豪挠挠头：“啥？” 沈老婆子悠悠点头，得了肯定的答复，这个数字饶是走镖见过世面的沈老大都诧异不已。 沈嘉豪越看越糊涂：“啊？啥意思啊？” 沈嘉豪看了看怀里安安静静的妹妹：“梨宝，你知道发生啥了不？” 梨梨委婉一笑：“大锅锅，不是十五两。” “哦，一百五十两啊。沈嘉豪笑道，顿了顿，“啥，奶你说夺少？！” 沈老婆子把两个人拉到僻静的角落，谨慎的掏出那一百五十两，那薄薄的银票和一把银子让人看直了眼。 沈嘉豪揉揉眼睛，还真是一百五十两！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沈老大深深看了一眼儿子怀里乖乖的小团子，默默地计划着回去之后给媳妇儿和两个儿子好好嘱咐一道，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这个小福星啊！ 他有预感，这绝对只是个开头！ 此刻他无比庆幸当初沈老婆子说要收养梨梨时他投了同意票，还好他是个听娘话的，他当初要是叛逆点没同意，这不就是亲手把小福星给得罪了吗！ 沈老婆子偷偷摸摸的拿着那一百五十两，往沈老大怀里塞了两个大银锭，沈嘉豪和梨梨一人一个：“一人收着些，被抢了也不会一下被抢光。” “呸呸呸，娘说啥呢，咱们可以不着这事儿，咱们家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沈老婆子笑道：“老婆子我也就随口一说，咱们家以后的日子自然是越来越好的！” 虽然这话说的不吉利，但确实极有道理，沈老大和沈嘉豪赶紧把银锭塞进里衣藏着。 沈老婆子本来打算自己收着一百两，想了想，把梨梨手上的银锭拿过来，银票叠好塞进梨梨怀里：“这个轻，梨宝好收些。” 其实是沈老婆子觉得放在梨梨身上比藏哪都安全。 比起另外三个人藏不住的激动，梨梨这个两岁的小奶娃倒是比另外三个人都要冷静，看着家里有钱了，她也喜滋滋的。 有钱了就能买小鸡小鸭啦，沈家的后院里一半种了蔬果，另一半原本是用来养鸡鸭的，只不过荒年鸡鸭也不下蛋了，就杀了吃了。 如今后院还空着呢，刚好可以买些鸡崽子鸭崽子！ “奶奶，小鸡！”梨梨指着刚刚过来的时侯的方向，刚刚她在那边看见有人卖鸡仔了。 沈老婆子一想，如今家里有钱了，是该买些鸡鸭回去养着。 “好，咱们去买些小鸡小鸭回去养！”沈老婆子看着那两筐蘑菇，“不是说知县大人高价收粮食？咱们去打听打听，先把这蘑菇给卖了吧。” “都听娘的。” 虽然几人现在身怀一百五十两巨款，但也没忘了他们的本分。 庄稼人就是庄稼人，可不会因为一笔突如其来的财富就得意忘形了，他们的日子还得照样过。 沈老大一前一后背着两个大筐子，见有不少人也是带着一大包东西的，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敏锐地察觉到或许大家都是去卖粮食的。 “娘，我看这些带着粮食的人好像都是往那边去的，或许知县收粮的地方就在那边？” 沈老婆子瞻望一二,问梨梨：“梨宝，你说是哪边？” 梨梨心里突突跳，刚才卖灵芝太顺利了，显得这会儿她心里这莫名的感觉异常紧张。 要出事了。 梨梨小脸皱在一起，却也没法告诉他们自己的预感，因为梨梨知道，这是避不开的。 而且，或许不是坏事呢。 “梨梨觉得大伯说的对。”梨梨仍旧乖乖巧巧的，看不出异样。 “好，咱们去那边！” 沈老大走在最前边，领着几人跟着那些百姓往一个方向去。 梨梨眼观八方，却未见异样，集市热闹依旧，百姓各作其事，也只好暂时将心里的异样放在一旁。 哎，有时候这气运深厚之命格也是一种负担，她这辈子是享福来的呀，怎么每日都担心这忧心那的？ “娘，你看，那儿排着队呢，应该就是那吧？”沈老大指着一处长长的队伍道，队伍中人人都拿着不同的粮食，大抵就是传说中的知县大人收粮的地方了。 走进一瞧，果然在这空地上立着块木牌，上面写着“收粮”两个大字，木牌下一张大桌，旁边还有称。 沈老婆子观察了下，排队之人众多，一时半会怕是排不到。 沈老婆子瞧见不远处商铺前有个卖糖葫芦的，一路上大家都只吃了杨氏准备的饼子，大人不要紧，怕两个孩子饿着，便抓了些铜板交给沈嘉豪，嘱咐道： “嘉豪，你带着妹妹去买两串糖葫芦吃，买完就回来听见没有？不许自己跑远了。” “好嘞奶！” ------------ 第27章 难道是知州？ 沈嘉豪得了令，护着梨梨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跑向那卖糖葫芦的。 红红的山楂串在签字上，颗颗饱满圆润，外面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在阳光下更显诱人。 沈嘉豪一共也只吃过几次，看着美味的糖葫芦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更别说梨梨这个小奶娃了。 梨梨不爱吃甜的，但这些日子虽然也有肉吃，比起之前却还是寡淡了些。 更别说这糖了，沈家连白糖都买不起，喝粥都只能喝白的，没味道的，因此眼下看见久违的糖，梨梨的嘴角没出息的流下了泪水。 梨梨吞了口口水，一抹嘴巴，把沈嘉豪逗得连连发笑。 “糖葫芦多少钱？” 那小贩笑道：“四文一串，管甜！” “给我来两串！” 沈嘉豪付钱，梨梨接过两串糖葫芦，递给他一串：“锅锅放梨梨下来叭，锅锅先吃！” 沈嘉豪毫不在意：“没事儿，哥哥再抱十个梨宝都没问题！” 沈嘉豪一手抱娃一手撸串，潇洒的不行。 梨梨小口小口的咬着糖葫芦，舔着甜甜的糖衣，只觉得幸福的要冒泡了。 果然天下之大，还是美食最得她心。 如今家里也算是小有钱财，吃这方面，万万不能再马虎了！ 兄妹俩开心的吃着糖葫芦，还商量回去的时候再买几串带给家里其他几个嗷嗷待哺的吃。 这几日沈嘉洛一直跟着她往田里跑，今日她大清早跟着出门了，也不知道沈嘉洛这会儿在干什么。 不过几日，梨梨已经和沈嘉洛建立了非常深厚的革命友谊，这都是他们俩在太阳底下一把汗水一把泪换来的呀。 “哎哟，怎么在大街上乱跑啊！” “怎么回事啊，把人东西都撞倒了！” 一群人忽的如风一般从沈嘉豪身边风驰电掣的跑过，急切之势差点将一时不察的沈嘉豪撞倒，亏得沈嘉豪还牢记自己手上还抱着个小团子，这才费劲稳住了自己，没让小团子掉下去。 但小团子手中的糖葫芦也啪唧一声掉在地上，蒙的小团子两只小手往地上乱挥，试图挽救。 “没事梨宝，哥哥这串给你吃。”沈嘉豪赶紧把自己手上的糖葫芦给了小团子。 梨梨接过糖葫芦，倒也没纠结了，就是可惜了他才吃一颗蛋糖葫芦。 梨梨望向那一伙人跑去的方向，那分明就是知县摆摊收粮的方向。 啊，要出事了。 梨梨看见那块写着“收粮”的木牌被一把掀翻，坐在桌前一笔一划记录的主簿被撕了本子，地上摆着的称也被一脚踹开。 排队排的好好的百姓们被驱逐，有些人多问两句，那伙人直接抽出腰间的剑，吓得人们四散逃开。 那边纷纷闹闹，梨梨看着那伙人嚣张的把摊子砸了，然后拎着那主簿的衣领说了什么。 “哎哟这都什么人呐，东西都被撞了一地了！” 旁边被那伙人撞散了橘子的大娘苦着脸蹲下来，一个一个地捡起散落一地的橘子，却只敢抱怨两句，脸上尽是无奈。 沈嘉豪忙把梨梨放下来，嘱咐她别动，然后蹲下来帮大娘一起捡：“大娘，我帮你捡。” 梨梨在人群里找不着奶奶和大伯了，看了好半天也没看见，苦的梨梨第一次感受到身高的重要性。 找不到沈老婆子和沈老大，梨梨只好蹲下来帮着一起捡橘子，希望快些捡完好去找沈老婆子和沈老大。 沈嘉豪和梨梨把散落的橘子一个一个捡起，忽然，梨梨感觉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快速扫过自己身上，然后绕了一圈又回到自己身上。 沈梨梨抬头，只见那边砸完了摊子的人快步拨开人群，竟是又直直地往这边来了。 梨梨：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梨梨直觉不对，用力地去扯沈嘉豪的袖子：“大锅锅快走！” 沈嘉豪正想安抚妹妹两句，一抬头看见刚刚嚣张至极的那伙人又气冲冲往这边来，莫名的就突觉不妙，脑子还没转过来，手上已经一把捞过小团子，起身就要走。 “他要跑了！” “快追！” 沈嘉豪回头一看，至少有十几个人，跑了那么远这伙人怎么还在啊？ 感情真是来追他的？ 不是，他这还是第一次来城里呢，他没得罪过人啊！ 梨梨紧张的糖葫芦都不吃了，这伙人光天化日之下敢如此放肆，先是当众砸了知县的摊子，又是当街追人。 看来这伙人根本就不怕知县啊，知县可是这城里官最大的人了，连知县都不怕……莫非，是府城的人？ 难道是知州？ 梨梨脑子实在转不过来，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烦恼，怎么办，这是政治斗争吗？她第一次参与，还不了解规则呢！ 沈嘉豪绕七绕八的跑了几圈，但跑得再快，体力再好，终究也无法跑过对方十几个人，更何况这伙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不止是普通的下人这么简单。 沈嘉豪被围在中间，死死的护着梨梨，警惕的看着围着他一圈的人。 周围的百姓被这场面吓得不敢吱声，早就偷偷跑掉了，没跑的也是躲在角落里不敢动。 梨梨倒是挺冷静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已经被围了，与其害怕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为首的那人眯着眼打量着小女娃，问旁边的人：“是这个吗？” “老大，没见过，我也不知道啊。”那人顿了顿，“不过信上说了，知县的小千金今日会与知县夫人一道来这收粮的地方，属下瞧着这街上只有这一个小女娃，应该不会错吧？” 沈嘉豪一愣，不是找他的啊？ 什么知县千金，也不是梨宝啊，更不可能是他吧？ 那这些人干嘛追他，闲着没事干啊？ “不是，各位大哥，你们追错人了吧？“沈嘉豪无语道。 为首的男人冷笑一声，一把抓过梨梨，沈嘉豪大惊，用力与其拉扯，旁边立马过来两个人把沈嘉豪按住，手上用力迫使沈嘉豪跪下。 沈嘉豪挣扎不过，妹妹被抢走，沈嘉豪气的脸红脖子粗，不断地扭动着身子试图起来，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 第28章 梨梨被抢了 眼睁睁看着梨梨被拎起来，小手小腿不安的晃荡，自己却只能被按着跪在地上，毫无抵抗之力，沈嘉豪心中一股无力感。 “不是，你抢我妹妹干嘛！” 梨梨被拎着，一点都不舒服，皱着眉瞪他：“痛！” 那人眼神微眯，瞧见小团子怀里露出来的半截东西，一手扯出来。 “啧，一百两？”那人玩味的笑了笑，把手上的小团子直接丢给手下，“就是她。除了知县大人的千金，这柳城里还有哪户人家这般大方，给一个小女娃一百两当零花？” 沈嘉豪看着妹妹被人当成物件一般抛来抛去，几乎眦目欲裂：“梨宝！” 梨梨一个抛物线落在旁边另一人手上，小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啊啊啊，梨梨要生气了！ 梨梨扑腾个不停，努力把身子往沈嘉豪那边扭，费了好大的劲儿，被抱着她的这个男子狠狠一凶：“给老子安分点！” 这人抱着就是抱着，像抱个麻袋一样，毫无技巧可言，一点都比不得家里人的怀抱。 梨梨被抱的难受，气鼓鼓的，撅着屁股背对着他，然后用力——蹦出来一个屁。 噗—— 一股奇异的味道直窜男子鼻中，男子闻之色变，差点想把小团子给丢出去：“你这小孩吃了什么，怎么那么臭？” 梨梨嘿嘿一笑，昨日嘴馋去灶上偷吃了好多番薯呢。 沈嘉豪瞧准机会，突然两手一翻，按着他的两个人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翻，往旁边倒去。 “该死，这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快，快按住他！” 沈嘉豪红了眼，一个劲儿往梨梨那边冲，双手往前够：“梨宝！” 梨梨见哥哥过来，立马也努力的想往他怀里钻，试图用脚蹬人，却发现她的小短腿根本够不着人。 沈嘉豪力气大，也奈何不了旁边十几个人的包围，也就自由了那么一下，很快就又被按住了。 “梨宝！” 梨梨看见沈老大和沈老婆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被抓着，然后沈老婆子几近晕厥，沈老大扶着惊慌失措的沈老婆子上前，被这群人一把推开。 “奶奶！”梨梨想让他们快走，不必担心她。 会有人来救她的。 “真是服了，快走，赶紧抓走！” 旁边沈家几人的喊叫声并未影响他们，一伙人浩浩荡荡的从街上撤走，梨梨被抓着上了马，看着沈家人变成蚂蚁大小，叫喊声也逐渐变小，直到看不见也听不见。 “梨宝！！”沈嘉豪只能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带走，直到小团子消失不见，压着他的两个人才冷冷的离开。 沈嘉豪得了自由就下意识往前跑，想追上他们，拼命跑了两条街，直到站在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他才发现，他根本就不知道梨梨被带去了哪里！ 沈嘉豪站在喧闹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里，没有一个是他妹妹。 刚刚还在他怀里吃糖葫芦的小团子，突然之间不见踪影。 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彷徨涌上心间，沈嘉豪懊悔不已。 如果他当时再跑快一点、再抓紧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直到泪水糊了满面，沈嘉豪痛苦的心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 梨梨就这么被拎着在马上疾驰，两个小啾啾被颠的一荡一荡的。 “你们抓错人啦。”梨梨有些无语，“我不系什么千金。” 那人看都不看她一眼，驾着马冷笑：“除了知县千金，谁家小孩这么有钱？” 梨梨瘪嘴：“挣的。” “呵。” 梨梨小声嘟囔，不信算了，反正她也想看看，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至于怕？ 哼，她沈梨梨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怕过什么！ 再说她要是在这几个小喽陋手上出事了，那她这气运命格也不用要了，还算什么小福星啊？ 就是被拎的实在难受。 梨梨鼓着脸，诅咒他被路过的鸟儿拉到头上。 “啪！” “什么东西！”男子一抹脑袋，一坨还热着的东西湿答答的粘在手上，“他母亲的，鸟屎！” 梨梨眨着眼不说话，大眼睛里全是狡黠。 梨梨悄悄看一眼飞走的鸟，捂着嘴笑。 谢谢小鸟呀。 梨梨被一把丢在马背上，小屁股砸的生疼，也不恼，就看着他恼怒嫌弃的抓过一块布往头上擦。 越擦越脏，索性停了马，把梨梨又丢给另一人：“你们先去，我随后过来！” “活该活该。”梨梨悄悄朝他吐舌头。 一伙人从闹市出来，七拐八拐的，拐进一处幽僻的巷子，一窝蜂下了马走向巷子最里面的小院。 为首的一脚踹开院门，十几个人稀稀拉拉的在院子里坐下。 梨梨被随意丢到那个叫黄二的领头的旁边，手肘都擦破了。 小孩子皮肤娇嫩，梨梨一下子就见了血，酸辣刺痛的感觉让小团子瞬间红了眼。 小嘴一撇，水蒸气就遮住了眼眸。 黄二讥笑一声，装作训斥：“干嘛呢，这可是知县大人的千金小姐，怎么能这么粗鄙。” 说是训斥，手上喝茶的动作是一下也不停的。 手下也装模作样的答是。 梨梨撅着嘴，自来熟的一屁股坐在黄二旁边：“我也要喝。” 大概是觉得她一个两岁的小女娃肯定翻不出什么风浪，这些人倒也没绑她什么的，这会儿听她要喝茶，黄二还给她倒了一杯。 梨梨捧着茶杯小口地抿着：“你们喜欢窝？” 黄二一愣：“啥玩意儿？” 梨梨理直气壮：“不喜欢窝，干嘛抢我？” 小脑袋微仰，自信的扬起嘴角，双眼一闭，梨梨最自信！ 被当街绑架了，不仅不哭不闹，还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真是天底下头一个。 黄二被气笑了，稚子无知，还真是！ 黄二嘴角一歪，讥讽道：“随你怎么想，你猜猜，你那爱国爱民的好爹爹，什么时候才会来救你？” 梨梨捂着嘴笑：“哎呀，叔叔要是喜欢梨梨，可以跟我嗦呀，不必抢我哒！” ------------ 第29章 逼我同流合污 小团子拍着胸脯，像骄傲的小孔雀，自信极了。 黄二喝茶的动作一顿，心想，果然是知县的千金么，大小姐就是不一样，从小被溺爱惯了，这会儿这幅局面了，还这般自信？ “呵。”黄二气笑了，“跟你爹一样，自以为是。” 梨梨眨眨眼，他们以为她是知县的女儿，那他们说的就是知县咯？ “不许说我爹！”梨梨一秒入戏，变成了知县大人的死忠粉，“爹最腻害！” “厉害？啧，确实是挺厉害的，无视知州大人的命令，别的知县都眼巴巴的上去讨好知州，就姓秦的腰板子硬，不仅不按令行事还用私库收购粮食。” 黄二嘲讽道：“怎么，就你爹是清官？” 梨梨只管叉着腰生气，装作爹被骂的模样，这些话，小孩子是听不懂滴。 也不知道该不该夸这个黄二了，她一个平A，他闪现都用出来了。 也是，这些东西两岁小孩听得懂就怪了。 不过……听这话，这些人还真是府城里那位知州大人派的？ 这是什么章程啊，党争还是私利？ “知县大人，就是这里。” 门外，府衙护卫将这院落团团围住，一表情严肃的年轻男人在一中年男子的带领下过来。 秦知县面上冷静，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秦人杰不过三十有二，上次春闱中举后便自请回乡做了知县，一心为家乡百姓服务。 南林郡知州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自打他上任以来，两年间一直不和。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兹事体大，那知州想做那般欺上瞒下大逆不道之事，还想拉着他们这些知县一起！ 秦人杰当然不肯，只是没想到这次，那周知州竟然直接派了人绑他女儿，以此威胁！ “小姐怎么样，他们没动手吧？”秦人杰着急不已，他主张的收粮摊子开了好几日，一直没什么事，这才同意了今日夫人带着女儿过来看看。 没想到，一来就出事！ 旁边的师爷如实回答：“下面的人说对方极其嚣张，当街抢了孩子就走，还派人来说要您亲自来，否则就要小姐好看。” “那就是还没动手了。”秦人杰这才舒了一口气，又激愤道，“那周无愧着实过分，这是明晃晃的用我女儿的命来逼我同流合污啊！”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秦人杰沉思片刻：“私自提税乃欺君大罪，更何况眼下荒年，这提税对百姓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本官是不可能同意的！” 师爷苦着一张脸：“可是小姐…..再说了，就算现在没事，谁说得准以后知州大人还会用什么手段？您也知道，知州大人他是……” 师爷话未说完，被一个匆匆赶来的小厮打断：“大人！小姐和夫人没事，她们本来是打算直接去收粮摊子的，但是小姐半路去吃了碗馄饨，眼下才刚刚知道这事儿呢！” 秦人杰一惊：“那里面的是…..？” 师爷也惊讶：“里面的不是小姐？” 小厮肯定道：“绝对不是，小的已经让护卫护送夫人小姐回府了。” 秦人杰听闻，却半点放松也没有，反而还更紧张了。 如果里面的孩子不是他女儿，那就说明是这些人抓错人了。 他们是如何抓错人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里面的孩子不是他女儿，那就是老百姓的女儿！ 他秦人杰为官为人，为的就是百姓安居乐业，宁愿死也不愿意做出那种同流合污欺压百姓之事。 如果里面是他秦家子弟，他反而还没那么害怕，但里面是别的普通老百姓的女儿，是他的百姓啊！ 再者，这件事因他而起，要不是他，周无愧也不会派人过来，这孩子也不会被抓错！ 秦人杰满心愧疚，师爷自然知道自家大人的性子，赶紧说道：“大人，眼下我们应该赶紧把那孩子救出来才是！” 秦人杰恍然惊醒，他必须得让这孩子安然无恙！ 秦人杰一挥手，身后数名护卫立马一拥而上，守在院门口。 黄二听到门口的动静，立马对人打了个手势，其他人会意，纷纷拿起刀对准门口。 黄二慢吞吞地将一把小刀对准梨梨，语气惋惜：“可惜了，细皮嫩肉的，小小年纪这般漂亮。你猜你那一根筋的爹爹，是会选你这个小心肝，还是选他的黎民百姓？” 梨梨抿着嘴看他，似懂非懂。 突然，院门被一人从外面猛的踹开，紧接着府衙的护卫鱼贯而入，秦人杰沉着脸走进了。 秦人杰第一眼就锁定了那个正在被架着小刀的小女娃，脸瞬间黑的像锅底：“是周无愧派你们来的？” 黄二调笑着，丝毫不惧，有持无恐：“秦大人，早就听闻秦大人爱民如子，视百姓如命。不知道令千金……和大人最爱的百姓比起来，哪个重要？” 秦人杰目光沉沉，看着那小小的女娃，看起来比自己的女儿都要小些，却如此的冷静，不哭不闹，莫非，是被吓傻了？ 秦人杰面色凝重，道：“周无愧就不怕事情闹大，我跟他鱼死网破捅到陛下面前？” “大人尽管去，我家大人奉陪到底。”黄二道，“若是秦大人真有那番能耐捅到陛下面前，我家大人自当悔过自新。” 这话说的极其嚣张，分明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你尽管去告，你能活着到陛下面前算你厉害。 秦人杰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虽然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他知道，黄二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确实没有能力。 他不是没有试过，奈何他两袖清风，背后并无势力背景。反观知州周无愧…… 秦人杰无力的垂首，咬着牙，心中暗自惭愧。 作为一城知县，他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百姓，实在汗颜。 梨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道：“你要不要先把窝放开？” 黄二看看她，小团子脸上满是认真，表情实在太过正经，搞得黄二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 第30章 梨梨要没啦 梨梨看了眼院子外那颗高耸的大树，茂密的枝叶里，微风吹动，动静微不可察。 梨梨十分认真地说：“你再对窝不客气，要倒霉啦！” 黄二看看周围，他的手下各个手拿大刀，严阵以待。再看看自己，小刀就放在小团子脖子上，动一下都会出血。 她居然说，他会倒霉？ 这是被吓傻了话都说不清了吧！ 虽然秦人杰带了这么多护卫，但他肯定，只要他女儿在他手上，就不会对自己动手。 黄二又被气笑了，短短一天，他都不知道自己被这个小团子逗笑了多少次。 “我，倒霉？” 梨梨点点头：“对呀。” “哈哈哈哈哈哈……”黄二仰天长笑，转头问秦人杰，“秦大人还真是教子有方，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哄人笑了。” 秦人杰心情复杂：“你先放开孩子，有什么话我们谈，何必扯上一个那么小的孩子！” 黄二拎起小团子，刀背狠狠往她脖子上一按：“秦大人还不明白，我们不是来和你商量的。” 秦人杰心狠狠一跳，下意识迈步出去，生怕黄二一个不小心就伤了孩子：“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私提粮税那是欺君大罪，更是越权，周无愧是不要命了吗，为了中饱私囊敢做出这种事！” “不劳大人费心，我家大人自有打算。” 黄二手上愈发用力，在他看来，几岁的孩子都是一样的。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刀背虽然没有那么锋利，但小团子皮肤嫩，又瘦，脖子那一下就被按出了红痕，还隐隐刺痛。 梨梨憋着气，大喊：“再不来梨梨就要没啦！” 黄二蹙眉：“你说什么呢？” 突然，清风微动，那茂密的枝叶晃动一瞬，一道人影忽的从那树梢一跃而下。 黄二眼神一凛：“谁？” 话音刚落，架在梨梨脖子上的刀恍当一声掉落在地。 接着，梨梨感觉到自己被拎着的力气一松，整个身子往下掉。 “哎呀！” 梨梨落入一个怀抱，黄二眼睛睁着，充满了不可置信与疑惑，缓缓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老大！” 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练秦人杰都惊讶的上前两步，在看见倒在血泊里的黄二之后，眉头紧皱。 黄二脖间一道细细的剑痕，一剑毙命。 追风一手抱着梨梨，冷冽的面庞一言不发。 梨梨还以为自己要掉到地上了，紧紧的闭着眼睛：“啊，屁屁痛！” 追风：“……你没掉到地上。” 梨梨睁开眼：“……哦。” 追风轻飘飘看了一眼死透了的黄二，心中暗讽愚蠢。 黄二的手下各个怒气冲冲，举起大刀齐齐往上冲：“为老大报仇！” 追风左手抱崽，右手拿剑，三下五除二就清了场。 秦人杰：“！！！” 梨梨：“哇，你好腻害。” 追风压住上扬的嘴角，假装不在意：“呵，就这点三脚猫功夫。” “大人，这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护卫压着一个与地上倒着的十几人穿着一致的人进来，梨梨一看，是方才被鸟屎砸到的那个人。 那人被压进来，看见满地的尸体，一下子就软了腿。 …….. “所以，周无愧为何派人来威胁你？” 梨梨被秦人杰带回知县府请了大夫来诊治，追风跟着一道，开门见山的就问他周无愧为何要威胁他。 “我听秦大人说什么提税，是何意？” 秦人杰心有犹豫，方才见这人剑法出众，不像是普通人，问道：“不知阁下是？” 追风不语，反倒是梨梨，吃着知县府厨娘新做的小食，道：“泥不想提税。” 梨梨说的直接又肯定，并无疑问。 秦人杰一愣，刚刚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眼前的这个小团子不止是一个两岁的小孩。 带反应过来，秦人杰又自顾自笑了下，他怎么会以为一个两岁的奶娃娃懂得这些？ 可看见梨梨那真挚单纯的眼神，他心里苦涩顿起，或许是这些天的艰难终于有了发泄口，他竟然忍不住说道：“私提粮税不仅是砍头的大罪，更要紧的是，眼下荒年之中，百姓本就不易，又哪里经得住这番折腾？” 梨梨刚刚在院子里就听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之前听说的只言片语，拼拼凑凑其实也能想出个大概来。 梨梨细细看了一番秦人杰，这分明是个好官呀。 只不过仕途不顺，恰好有个腐败的上司。 梨梨想了想，问追风：“泥家公子管不管得了？” 追风诧异地看着这小团子，上次在杏花村旁遇见，这小团子缓解了他家殿下的咳嗽，又指出他家殿下并非是中毒而是肺热之症。 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又见面了。 说实话，他刚在树上躲好，看见里面的小团子竟然是一张熟悉的脸的时候还意外了好一会儿。 这会儿小团子竟然问他家公子管不管得了知州？ 莫非她知道自家殿下身份特殊？ 不对啊，可是他家殿下并未言语自己身份之事，这小团子是如何得知的？ 莫非，大皇子的手已经伸的这么长了，竟然连一个小村庄里的两岁小奶娃都是他布的局！？ 追风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腾的一下站起来：“你什么身份？” 梨梨：？ 秦人杰：啊？ 刚刚还郁闷的秦人杰懵逼的看着突然变得紧张的追风，疑惑不已。 他猜到这人或许身份不凡，刚刚又听梨梨说什么你家公子，更加肯定了这或许是哪个富家子弟的护卫。 不是，现在护卫都这么尽职尽责了，一提到自家主子，敏感到连一个两岁的小奶娃都要严阵以待吗？ 梨梨有点子被震惊到了，这孩子脑补啥了，怎么突然变脸的？ “杏花村，泥不记得了？”梨梨试图唤起他的良知。 追风听了却更是冷漠：“大皇子派你从小接近我家殿下，是不是？” 梨梨：“………….” ------------ 第31章 太子殿下 “呵，京城的手段真是越来越无耻了，竟然从娃娃开始培养眼线。” 梨梨只恨自己只是一个小奶娃，不然她非得上去挠他两下不可！ “泥不要自作多情。”梨梨冷漠道，“早知道不救泥家公子了。” 秦人杰表情疑惑，眼神里带着几分狐疑和不理解，被追风看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 该死，这些天太过紧张，一下子下意识的就对周围的人不信任。 追风有些懊恼，这会儿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这都什么跟什么！ “咳。”追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抱歉，职责所在。” 梨梨知道那个小哥哥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殿下？ 什么殿下？ 世子殿下？不会是，太子殿下吧？ “太子殿下的肺疾可有好转？”梨梨想了想，不说清楚这人恐怕还会心有怀疑，不如直接打消他的怀疑，顺便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追风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家殿下是什么身份啊，这个小奶娃是如何得知的？！ 秦人杰更是大吃一惊，这是他一个小小知县能听的吗？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太子殿下，这女娃不是个普通百姓家的小孩吗？这护卫不是个富家子弟的护卫吗？ 这一会儿怎么又是大皇子又是太子殿下的？ “你，你是如何得知……！” 梨梨抿着唇，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梨梨就是知道呀。” 脸上笑嘻嘻，心里吐槽，这反应，生怕人看不出她说对了。 “好啦好啦。”梨梨说的怪累的，不想再和他多扯，转而对秦人杰说道，“知州私提粮税是死罪，为何不参他一本？” 秦人杰有些犹豫，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追风的背后也是他惹不起的人，他怕他说了，又多一个麻烦啊！ 梨梨看出他的犹豫，老大爷似的拍拍他的肩：“你别怕，出了什么事窝给你做主。” 反正待会儿正主就要来啦。 追风看一眼小团子，却是没反驳。 事关国事，私提粮税，这可是欺君大罪，知州一手遮天，这事儿，他得问清楚了回去跟他家殿下细细禀报。 “追风。”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府上的丫鬟急急进来，对秦人杰道：“大人，有贵人来了。” 秦人杰疑惑不已，抬眼望去，却见一个八岁男孩，清润如玉，俊朗大方，在两个丫鬟的带领下进来。 顾子亦掏出腰间玉佩，玉佩上一只四爪蟒栩栩如生。 秦人杰一见，赶紧下跪：“参加太子殿下！” 皇帝五爪，太子四爪，此乃皇家标识！ “大人请起，突然拜访，是孤唐突了。” 秦人杰汗流浃背，堂堂太子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偏远的地方？ 追风赶忙上去扶他：“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顾子亦往那旁边桌子上一瞧，瞧见那熟悉的笑脸，还有些诧异。 梨梨却是大大方方回了个笑，挥着手跟他打招呼：“又见面啦！” 顾子亦轻笑，走过去揉揉她的小脑袋：“你怎么在这？” 梨梨立马变身委屈小梨梨：“梨梨，被绑架啦！” 梨梨指了指自己脖子上被上了层药的红痕，瘪着嘴，眼睛都耷拉下来，好不可怜。 顾子亦蹙眉，小团子白白的脖子上，那抹红痕实在显眼。 “怎么回事？” 追风赶紧跟他说了来龙去脉，顾子亦听了，神色更冷几分：“周无愧好大的胆子。” 梨梨小脑袋止不住的点：“嗯嗯，穷，提税，更穷！” “提税乃户部之责，当由陛下亲之。周无愧私提粮税，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顾子亦眼神冷冽，“难怪，周无愧说要威胁你。” 这几日，顾子亦带着手下在府城稍作停留，无意间被追风发现知州府中常有高手被派出。 顾子亦直觉不对，留意了几分，就听到知州周无愧派手下去柳城威胁秦人杰。 他派追风跟上，自己留在府城，本欲在府城听消息，但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觉得在柳城会遇见什么。 没想到，竟让他得到一个如此大的消息。 一抹杀意一闪而过，单凭一个知州，肯定不会这么嚣张。周无愧背后，怕是另有其人，这人，多半是…… 少年太子，小小年纪，却已有上位者的威严与沉稳。 秦人杰一时间有些恍惚，如此年纪就已有了风华之影，日后成长了，又该是何等成就？ 秦人杰赶紧俯首：“秦某惭愧。” 梨梨抓住顾子亦的衣摆，扯了扯。 顾子亦低下头，敛去一脸的戾气：“嗯？” “可是为什么不举报他呢？”梨梨不解地问道。 顾子亦皱了皱眉，看向秦人杰。 秦人杰苦笑道：“不是没试过啊。之前周无愧小盈小利时大家虽然看在眼里，可也都是官场常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直到上个月，他提出要提两成的税，劝告未果之后，我当即就联合其他几位知县去上谏。” 梨梨看他那表情，一猜就是没成功：“不行？” 秦人杰长叹一口气：“你们有所不知啊，这周无愧，背靠的那是当今大皇子啊！” 顾子亦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诧异不已。 他倒是不知道，大皇子的手已经往这边伸过来了….. “你确定？”顾子亦紧紧盯着秦人杰。 “我们上谏的折子，就是被大皇子的人给拦下来的，连南林郡都没出！”秦人杰愤愤道，“不敢欺瞒太子殿下，臣所言句句属实啊！” 梨梨自个儿是知道秦人杰说的是真话的，但是都说这些皇室中人谨慎的很，怕他不信，连忙道：“真的真的，相信他！” 顾子亦笑了，捏捏她脸颊：“你如何得知是真的？” 梨梨努努嘴：“就是真的呀….” 她总不能说，秦人杰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官，她看得出来吧？ 梨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拿出那日的交情说事：“你忘啦，那日是谁帮了你一把？” ------------ 第32章 梨梨就系窝 小团子鼓着脸颊，底气不足但又理直气壮，说的话毫无依据，却偏偏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 皇子结党营私，事之重大，不可轻信。 顾子亦也不知怎么的，明明知道事情有待考察，一个小奶娃的证明也算不得什么，偏偏他就是想相信这小团子。 很奇怪，对一个两岁的小娃娃有信任感。 但好在顾子亦虽然还小，却也没叫这被他化为“孩子间奇怪的羁绊”的感觉给耽误了事，身为一国储君，他还没昏庸到因为一种感觉就随意相信人的地步。 更何况，他上一次相信人，已经被骗得来了这南林郡躲风头。 不过，他愿意尝试着去相信。 梨梨嘟着嘴，拽着顾子亦的下摆，撒泼道：“泥不信，可以查呀，泥一定要重视啊！” 不然被这知州得了势，那她日后辛辛苦苦提起来那点收成，不就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啦？ 这大皇子听着就不是好人！ 哪有皇子帮着官劳民伤财的？ 梨梨知道里面或许有更深的水在，但是梨梨没有细想，也不想去细想。 她家就是一个小村子里的普通的一户人家，才刚发了点小财，她可不想因为知道的太多而丧命。 不过，她可以当个指向标嘛。 “梨梨很腻害的，泥相信窝呀。”梨梨知道这个小哥哥是个好人，只要他重视起来了，就一定会去深究的。 顾子亦轻笑，初次见面时这小团子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假装中毒，小小年纪就识得草药。 这小团子…..不太简单。 顾子亦面色不显，看向满是认真的秦人杰，神色真挚不像作假。 再看看满眼期待的小团子，顾子亦被这信任的目光烫了下，半响，开口道：“追风。” “属下在！” “交给你了。” “是！” 追风往外一飞就没了影，小团子高兴地夸他：“不愧是梨梨看中的人！” “啊？” 梨梨赶紧解释道：“窝的意思是，泥是好人呀。” 顾子亦目光幽深，这已经是小团子第二次说这句话了，他们一共也才见了两次。 秦人杰激动不已，一个滑铲直接跪下：“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望太子殿下给臣做主啊！” 顾子亦悠悠给自己倒了盏茶：“你可知你这一跪，不止是感谢这么简单？” 秦人杰头微仰，顿了顿，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臣愿意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从前他从未站队，背后没有靠山，本以为能两袖清风，孑然自身，谁知换来的却是威胁欺压，连自己的百姓都护不住。 如果非要选一个，他自然不会愚蠢，去选那些娇养京中的其他人，而是在自己眼前并帮了自己一把的太子殿下！ “你叫梨梨？”顾子亦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在一旁乐呵呵吃着奶糕的小团子。 “系呀。”梨梨嘴里塞着两块糕点，这奶糕着实好吃，等回家了她要让娘亲也做给她吃! “梨梨就系窝，窝就系梨梨!” 顾子亦见她吃的香，也跟着捻起一块奶糕放入口中。 软糯香甜，确实极好。 “梨梨觉得怎么样？” 梨梨眨眨眼：“什么？” 顾子亦神情依旧：“梨梨不是说我是个好人？秦大人呢，你觉得怎么样？” 秦人杰汗颜，太子殿下还真与这小娃娃是相识的，看起来太子殿下还格外喜爱这小团子，连自称都变成“我”了。 梨梨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秦人杰，秦人杰赶紧俯身曲礼。 他看明白了，这两个小的都是小祖宗！ 一个能当他后半辈子的靠山，另一个能决定他能否有这个靠山！ “秦大人爱国爱民，实属大大滴好官呀。”梨梨竖起一个大拇指，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顾子亦来了兴趣：“哦？你如何得知？” 梨梨刚刚还神采飞扬的小脸又耷拉了下来，怎么这些贵人都喜欢问她如何得知的？ 梨梨又鼓起小脸，嘴一撇，干脆不说了，左右说不说这小太子都会办这事的，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她呢？ 这小太子就是仗着她牙没长全，故意问的！ 好好一个古装小帅哥，怎么连她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都欺负！ 梨梨气鼓鼓地跳下凳子，甩着两个小啾啾往外走：“哼，窝不跟你玩了，窝要回家！” 她被拐走好半天了，也不知道奶奶他们怎么样了，肯定急疯了！ 梨梨想起大哥哥看见自己被抓走时的模样，肯定难受坏了。 亲眼看见自己的家人被绑走却无能为力，换做是她，也得愧疚伤心死了。 “窝要锅锅，大锅锅肯定急死啦！” 梨梨迈着小短腿就往外跑，顾子亦带来的两个侍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踌躇地伸出手又不敢真挡着小团子。 太子殿下对这小女娃可亲近了，这小团子都要站到他们殿下头上去了，他们哪敢拦啊？ 顾子亦一阵好笑，无端就生出来想逗逗这小娃娃的想法，三两步上去就追上了小短腿跑的一小段路。 一手拎住小团子的后领，两手抱住小团子，梨梨双脚突然腾空，惊的扑腾着腿大喊：“哇，放开窝！” “你家中有兄长？”顾子亦把小团子放回凳子上，完了还掂量两下。 嗯，没见过哪个两岁的小孩这么轻的，京中那些勋贵子弟，哪个不是从小被养的白白胖胖的？ 梨梨脸撇开不看他，不想跟他说话，但也清楚的认知到了自己的小短腿的实力，也不往下跑了。 “秦大人，可否帮窝找到窝的家人？” 无耻之徒，怎么可以拎着她！不就是仗着比她大几岁吗，等她长大了，跑的比他还快！ 此刻梨梨已经完全忘记了，面前这被她称作无耻之徒的男孩，是当今储君，是未来执掌天下的太子殿下。 也是这些日子在沈家太过开心，整日跟着孩童玩闹，她有时候也愈发孩子心性了，总是忍不住像小孩一样执拗。 顾子亦无奈笑笑，对秦人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顺着小团子的话。 ------------ 第33章 跟他就拽拽的 跟别人就小甜心 秦人杰忙问：“听手下人说，梨梨是当街被绑的，你的家人当时是否在旁边？” 梨梨扒着桌子，激动地说道：“在在在！他们还压着我锅锅！” 秦人杰于是吩咐一直候在一旁的师爷去找梨梨的家人，对梨梨道：“你放心，我已经派师爷已经派人去街上寻找了，找到了人就派人把你送出去！” 顾子亦轻飘飘瞧他一眼。 秦人杰一愣，福至心灵：“哦哦，把人领到府上来，亲自进来接！” 顾子亦若无其事地坐到梨梨旁边：“可满意了？” 梨梨这才肯乖乖作答：“嗯哼。” 顾子亦失笑，又问她：“你会医术？” 梨梨疑惑了一下，想到顾子亦可能是误会了，便摇摇头道：“不会呀。” “那你如何识得草药？” “都是长在田里的，窝认识怎莫啦。”梨梨傲娇的挑挑眉，得意极了。 “你这小团子，还挺得意。”顾子亦心情极好，看见这小团子气嘟嘟的小模样就想起宫里娘娘养的狸奴，傲娇又惹人爱。 身居高位，孑然一身，自从半年前来到边疆跟随外祖历练，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开心了。 梨梨悄悄挪眼，瞧见玉面小郎君眉眼间突然涌现的那抹失落，嘟起的嘴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下来。 少年太子，权势滔天，出生起便站在顶峰，看来实际上这皇家果然如传说中那般，没那么简单嘛。 一入宫门深似海啊。 梨梨想想自己，虽然开局差点嗝屁，但好歹遇见了沈家，有了爱自己的爹娘兄长和长辈。 想到这里，梨梨又有些可怜这小正太了。 “唉。”小团子长叹一声，“罢了，梨梨心善，好心提醒泥一句，有时候呢结党营私也是必要的哇。” 私下结党营私是大忌，这怎么能在太子面前说的这么直白！ 顾子亦一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深意，随即道：“梨梨这是关心我？” “泥是好人，梨梨喜欢好人呀。” 顾子亦哭笑不得，总共也就见了两面，他实在是不知道这小团子是怎么看得出来他是好人的。 “梨宝！”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沈老婆子在沈嘉豪和沈老大一左一右的搀扶之下酿跄地进来，看见完好无损的梨梨，眼泪决堤而出。 “奶奶的梨宝！” 沈老婆子一把扑过去抱住梨梨，心里满是后怕，天知道她在人群外面看见那一群身分不明的人绑走她家梨宝的时候她的心有多慌！ 她老沈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心肝，差点，差点就要失去她了！ 沈老婆子紧紧地拥着梨梨，生怕怀里的小团子是假的，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梨梨赶紧回抱住沈老婆子，察觉到老人颤抖的身子，自己的心也跟着就起来：“奶奶，梨梨在呢！” 沈老大拍拍沈老婆子的背，明显也是松了口气：“娘，梨梨没事就好！” 沈嘉豪红着眼，从不落泪的小男子汉就这么掉了金豆子，用力擦掉，语气难掩愧疚：“梨宝……” 梨梨绽放出一个大大地笑容：“大伯，锅锅，窝没事呀！” 沈老婆子泪眼婆娑，紧张地上上下下看了小团子好几遍,在看见小团子脖子上的红痕之后深吸一口气，凑近了去看。 “宝，这是怎么回事，那群天杀的伤害你了？！” 红痕在白嫩的细脖子上惹眼的很，尽管抹了药膏，放在小团子小小的身子上还是惹人心疼。 “没事滴，梨梨不疼！” 小团子贴心的给沈老婆子抹掉脸上的泪，惹得沈老婆子一阵难受：“都怪奶不好，就应该跟着你们一起去的！” 沈嘉豪抢话道：“都是我不好，我当时买完糖葫芦就应该直接走的！” 沈嘉豪看见妹妹受了伤，更是愧疚极了，要不是他没护好妹妹，让那伙人把妹妹绑走了，小团子又怎么可能受伤？ 梨梨见家人都这么担心，心里难受的同时又忍不住甜甜的：“锅锅，窝真的没事呀。” 说到底，这事儿又怎么能怪谁呢？ 要怪也都是周无愧派来的那些人的错才对。 “不是锅锅的错，是那些人的错！” 沈嘉豪听着小团子拼命安慰自己，更难受了，心里一阵心酸。 亏着大家都说他小小年纪力大无穷，力气再大又有什么用，连自己妹妹都护不住！ 只能眼睁睁看着梨宝被坏人抢走！ 沈嘉豪暗自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变强，从今天开始他每日都要强身健体，以后万万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 沈老婆子这会儿都恨不得把那些人千刀万剐了：“对对对，那些人是五百钱分两下——二百五一群，咱家梨宝怎么惹着他们了要这样对我们梨宝啊！” 沈老婆子和沈嘉豪情绪激动，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失而复得的小团子，只剩下情绪稍微好些的沈老大还记着旁边有个知县大人在。 沈老大微微福身，问道：“知县大人，谢谢您帮我们找到我们家孩子，我们老沈家感激不尽！” 秦人杰点点头，瞧见顾子亦神情无异，这才道：“不必多礼，说起来这事也是因本官而起，梨梨也是被牵连的，该道歉的应该是本官才对。” 沈老大讶异：“不敢不敢，多谢大人！” “要谢你们就谢这位…..公子吧，是这位公子的手下救了梨梨。” 沈老大看向坐在旁边衣着不凡的小少年，连忙又鞠躬道谢：“多谢小公子相救！” 顾子亦微微一笑：“无事，是梨梨自身有福气。” “秦大人准备拿此事如何？” 顾子亦一边瞧这在沈家人身边撒娇安抚的小团子，一边漫不经心的喝着茶。 呵，小团子对着他就拽拽的，对着自家哥哥倒是个小甜心。 秦人杰皱着眉，眼下周无愧派来的人除了那名后来被抓到的，其余的都已被杀干抹净。 这情况，他正愁是不是要就此跟周无愧正式闹翻了。 ------------ 第34章 你是小团子 梨梨也悄悄竖起耳朵听。 “小公子……..觉得如何？”秦人杰斟酌几分。 顾子亦不答反问：“梨梨觉得如何？” 正在偷听的小团子奇怪的看向他，一脸懵：“窝？” 她只是个两岁小孩，这种大事问她，不好吧？ 沈家的人也是一脸懵，这说的啥玩意儿呢？ 顾子亦略有些伤心：“梨梨不想告诉我？” 梨梨：“………” 沈家人不知道这小少年是何身份，但是看这衣着打扮和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这知县大人还对其如此客气，肯定非富即贵。 沈老婆子怕梨梨不说话惹恼了这贵人，毕竟那些权贵都是喜怒无常不把他们穷苦人放在眼里的，便硬着头皮挡在梨梨面前。 “这，我家梨宝就是个小娃娃，哪里懂您说的这些啊….”沈老婆子讪笑，“大人请见谅…..” 好歹也是个太子，梨梨虽然心里清楚这小郎君不会干出那些动不动就抹脖子的事，但也不能太任性不是。 梨梨想了想，软声道：“窝还没想好。” 顾子亦褪去刚刚那点伤心，笑道：“那下次想好了告诉我？” 还有下次吗？ 这太子这么闲的，她要是一直没想好，他难不成一直呆在这？ 沈老婆子没想到梨梨会这样回答，刚惶恐了一下，听得顾子亦这么个回答还愣了一下。 怎么听起来两人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好啦好啦，窝要回家了！”梨梨还急着安慰自己心灵脆弱的大锅锅呢！ 顾子亦看一眼秦人杰，秦人杰立马会意：“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日就先在知县府上住下来？” 秦人杰一边说一边去看顾子亦的脸色，生怕自己说错了。 顾子亦干脆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喝茶。 秦人杰只好凭借自己的理解，继续说道：“这事说到底也是本官的责任，今晚就当给本官一个赔罪的机会如何？” 沈老婆子犹豫：“这…….” 梨梨扯了下沈老婆子的袖子：“住！” 秦人杰直接唤来小厮，吩咐人去准备几间厢房，又让人去准备晚膳。 话都说到这了，自家宝贝孙女也没什么意见，沈老婆子自然是说不出拒绝的话了：“成，给知县大人添麻烦了。” “是本官给你们添麻烦了才是。” 小团子窝在沈老婆子怀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顾子亦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秦人杰派人将几人带到一处小院里，等进了房里，沈老婆子才又仔仔细细地把梨梨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确认了她全身上下确实是只有脖子上那一处伤痕才稍稍放心。 沈老婆子摸着那伤痕，心疼得不行，想象着那伙歹徒拿着刀对着自家孩子就害怕。 “梨宝，快跟奶奶说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梨梨贴到沈老婆子怀里，蹭蹭她：“奶，梨梨没事，就是蹭了一下。” “还疼不疼？” “不疼啦。” 沈老婆子觉得梨梨肯定是在强颜欢笑，遇到这种事换她她都不能冷静，更何况是这么个小娃娃？ 正欲安抚小团子两句，刚刚在厅里见着的小少年就在门口敲了敲：“打扰了。” 沈老婆子知道这小公子非富即贵，自然是惹不得，尽管很疑惑，还是恭恭敬敬道：“小公子有何事？” 顾子亦礼数周全，对沈老婆子行了个长辈礼，整得沈老婆子还怪受宠若惊的。 “使不得使不得，小公子有事说就是了。” 顾子亦拿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沈老婆子：“这是梨梨身上的，当时被那贼人抢了去。” 梨梨这才想起来她还丢了一百两呢，先前她的小脑袋瓜忙着分析局势，都给忘干净了。 沈老婆子结果那一百两，想起来秦知县说梨梨是被这小公子的手下所救，自是对他感激不尽：“多谢小公子，还有我们家梨宝，也多亏了小公子的那位手下！” 顾子亦淡淡一笑：“梨梨之前也帮过我，这不算什么。” 沈老婆子讶异，凭这小公子的身份，还有她家梨宝一个两岁小孩能帮得上的时候？ 不过沈老婆子也没多问：“自是要谢的，要是您那手下没能及时出手，老婆子我都不敢想我家梨宝会受到怎么样的伤害！” 顾子亦又瞥了眼小团子脖子上的红痕，眼神晦暗不明，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可否让我和梨梨说说话？” 沈老婆子也就犹豫了一会儿，想着这小公子既是梨梨的救命恩人，那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道理。 况且对方也只是个小少年罢了，既然能救梨梨，自然是心性纯良，想来也不会做出伤害梨梨的事。 况且沈老婆子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家宝贝孙女是个不普通的，这小公子非富即贵，约莫也是梨梨自己的造化。 沈老婆子思及此，揉了揉梨梨的脑袋：“梨梨好好谢谢小哥哥，知道没有？奶奶就在外面，有事喊奶奶啊。” 梨梨知道顾子亦这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自然也没什么异议，主要是她就算这次躲掉了估计这人还会来。 “好！” 沈老婆子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掩上了门，犹豫许久还是没关死。 顾子亦尽收眼底，自顾自地坐下，笑道：“你家里人挺关心你。” 梨梨得意地扬起笑：“当然，窝是他们的小宝贝呀！” 顾子亦没忍住捏捏她的脸：“半月前，多谢你的药方，我好多了。” 梨梨摆摆手：“不算药方的，只是吃食方面的建议。” 顾子亦轻笑：“小团子，你是如何得知并非中毒，而是肺疾？” “小团子？谁是小团子？”梨梨疑惑，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气急败坏的，“窝才不是团子！” 梨梨发威，一点都不凶猛，偏偏梨梨本人觉得威慑十足。 顾子亦愉悦极了，被逗得止不住发笑：“好好好，你不是团子，你是小团子。” 梨梨噎住，罢了，好女不跟坏男斗，不计较了。 “看在你那么可怜的份上，窝好心提醒你一下。” ------------ 第35章 放长线钓大鱼 “嗯？” “若是找不到坏人，不妨从身边人找找。” 那日在官道上遇见他，看出他以肺疾假装中毒，再结合现在知道他这太子殿下的身份，她就知道这多半是为了掩盖什么。 或者说掩人耳目。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梨梨觉得他一个太子殿下出现在这遥远的南林郡多半是来躲灾的，那这招数估计就是混淆监视他之类的人视听用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这人是他的身边人。 顾子亦腾的一下站起来，脸色阴沉。 半响，背着手，沉沉开口：“多谢，我会注意的。” 梨梨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了，问道：“泥找窝什么事？” 顾子亦收拾好心情，心里又多了几分疑惑。 这小团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小小一个，心眼倒挺多。 小小年纪的，也不怕长不高。 顾子亦又带上几分笑，温润少年，笑意浅浅：“南林郡知州的事，你怎么看？” 梨梨奇怪地望着他：“窝是小屁孩一个，泥问窝？” “实不相瞒，父皇派我来边疆，是我自己求的。” 南林郡属南晋国最南边，顾子亦为皇后嫡出，母家是当朝威武将军府，外祖乃当今鼎鼎大名的威武大将军。 威武大将军常年驻守边疆，守着国界。 顾子亦自请来边疆历练，用的是想跟随威武大将军学习的理由。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想借机远离京城，一身入局，铲除大皇子一脉势力。 “打住，窝不想听。”梨梨捂住他欲言又止的嘴，拒绝倾听，“皇室秘辛，窝不活啦，窝家人不活啦？” 她还小呢，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丧命，万一牵连了沈家怎么办？ 顾子亦一愣，笑道：“好，不听，以后再告诉你。” 根据她上辈子看的电视剧来说，梨梨觉得多半是权力斗争兄弟残杀之类的戏码。 真可怜，小小年纪是就身居高位，背负了这么多东西，还要每天和自己的兄弟亲友互相残杀。 小团子眼里泛出同情，顾子亦一个轻轻的板栗下去：“想什么呢。” 梨梨捂着头，难得没呛他：“嗯，窝是说，私提粮税，你也不能参他一本？” “能，但需要时间找证据。” “那就…..放长线钓大鱼嘛。”梨梨露出两颗牙齿。 ………………….. 沈老婆子耳朵贴在门上，使劲听里面的动静，却只在刚开始的几声笑语之后怎么也听不着声了。 屋子内，顾子亦仿佛拨云见日，看向小团子的眼里满是赞赏：“我会吩咐我的人照做，后续的事要是有变故我再来跟你说。” 顾子亦挑眉：“谢谢你。” 梨梨很怕这些斗争牵扯到沈家，原来顾子亦是皇帝幼子，虽然是皇后嫡出，可他头上还有几个年长些的兄长。 这几个皇子里，又属大皇子最为得意，因着是长子，与太子一党斗争极大。 “说好了，要保护窝家哦。”梨梨不放心道。 “放心。”顾子亦声音坚定。 沈老婆子忙敲了下门：“小公子，秦大人让我们一道去吃饭呢，你们聊好了没有啊？” 顾子亦抱着小团子出门，微微俯身：“沈老夫人。” “哎，哎，咋样，聊的…..挺好吧？” “梨梨聪慧可爱，子亦自然心生欢喜。”顾子亦笑意盈盈。 “奶奶，吃饭饭！”梨梨扑腾着往沈老婆子怀里去，沈老婆子一把接住她。 “咱们走吧。”顾子亦笑着看着小团子撒娇。 用过晚膳，顾子亦跟上走在前面的沈老大，叫住他：“沈先生。” 沈老大一看是那个富贵小公子，忙道：“小公子何事？” 因着这是小团子的家人，顾子亦因为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听闻沈先生是商队之人？” 沈老大诧异，随即摆摆手：“哎，就是个走镖的。” “我这儿有桩生意，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做？” 沈老大一愣，首先是惊讶，而后又是怀疑。 找他做生意？ 这小公子怕不是找错人了吧？ “小公子，我是庄稼人，不懂做生意，走镖也只是为了补贴家用罢了。”沈老大老实交代，憨厚的笑了笑，“多谢小公子，沈某不能辜负小公子的期待。” 顾子亦原本只是因为这是小团子的家人，现在却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沈家人的老实心善。 “不必紧张，您先听我说。”顾子亦挥挥手，“府城里那位知州要私提粮税的事儿您可知道？” 沈老大变了脸色：“这…….” “别怕，我来就是想和您合作的。知州提税无非就是想将那些粮食占为己有，但他不是说要用这些粮食去西乡郡赈灾么？” 沈老大不懂这些：“好像是这么听说的。” “想让知州下台，就得有实证，知州必不会运真粮过去，到时候我想法子让您的商队接了这活，与我里应外合，捆住这实证如何？” 沈老大听的一惊一乍的，这什么合作，什么知州下台，这是他一个种地的能听的吗？ “知州那边的钱不会少，我这儿再多一份报酬，您看如何？” 沈老大心里拿不下主意，这么听着报酬还挺丰富，这种好事能落到他头上来？ “我答应了梨梨，如果您同意，会保证此程安全。”顾子亦又道。 沈老大恍然，原来是梨梨。 “你容我想想吧。” 顾子亦曲礼：“自然，望您好好考虑一下。” 沈老大回到屋子里，左思右想，最后跑去跟沈老婆子商量。 沈老婆子面色凝重：“这是为民的好事啊，刚刚我就看出来了，这小公子家里怕是不简单。但他既是为了提税一事，若是这事真当如此，那他为的也是我们啊！” 沈老大点点头：“儿子知道，只不过……此人小小年纪，当真靠谱？还有，若是参与到这些斗争里去，儿子怕…..” ------------ 第36章 要变得更加厉害保护梨梨 他们家种了一辈子的地，若是一不小心被牵连问罪，那是死到临头了！ 沈老婆子琢磨来琢磨去，莫非这就是下午那小公子和梨宝说的话？ 心中隐隐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仿佛上天在指引着她。 沈老婆子越想越觉得对：“老大，这件事你听娘的，干，放心地去干！” 沈老大还有些懵：“啊？” 沈老婆子笑着拍拍沈老大的肩：“咱们家这是遇上贵人了，老大，你就听那小公子的，好好干！这事儿要是成了，能让多少百姓受益？” 沈老大听沈老婆子的：“成！” 另一个屋子里，沈嘉豪今晚执意要和梨梨一起睡，可见今天的事情实在是把沈嘉豪吓得不轻，他现在是生怕梨梨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锅锅，梨梨真没事呀，窝好好的呢！” 梨梨转着圈圈给沈嘉豪看，小团子生龙活虎的，除了脖子上那道醒目的红痕，确实看不出什么。 梨梨这些天吃的饱饱的，也终于养出来一点儿肉，看着没那么瘦了。 沈嘉豪白天看见那道痕迹都不敢细看，这会儿看了,眼泪又忍不住盈满了眼眶。 沈嘉豪都不敢去碰，那个场景，他一个男孩子都忍不住害怕惶恐，她一个小团子又该害怕成什么样子？ “对不起梨宝，都是大哥没用，护不住你……” 沈嘉豪低下头，哽咽的声音透着难过与愧疚。 梨梨有些无奈，她人是小，却也不是不明道理，这怎么能是沈嘉豪的错呢？ “错的应该是坏人呀。”梨梨一把抱住沈嘉豪，把自己的小脸贴在他的手掌上，“受害者怎么会有错呢。” 沈嘉豪微怔，他其实懂得这个道理，但他就是忍不住自责。 他要是再强大一点，也不至于只能眼睁睁看着梨宝被抢走，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梨梨知道大锅锅难过，梨梨从未怪泥呀。如果实在不行，那就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吧！” 小团子满眼认真，沈嘉豪突然就悟了。 是啊，已经发生的事情他改变不了，但是他能让未来改变啊！ 他要变得更加厉害，他要学习武功，保护梨梨！ 沈嘉豪眼里闪烁起细细的微光，梨梨有一种直觉，沈嘉豪一定会在武道上有所建树。 这一夜，冥冥之中改变了一些事情。 星宿中冉冉升起一颗璀璨的星星，围绕在一颗更亮的星星旁边，无人察觉，无人知晓。 月落晨起，秦人杰亲自派了马车送几人回杏花村。 顾子亦并未宿在知县府，是在城里一家客栈住下的。 一大早，顾子亦就掐着点来知县府，正好遇见沈家准备上马车。 顾子亦眼神在人群中寻找那只小团子，在看到沈嘉豪怀里那个半梦半醒困的不行的小团子时忍俊不禁。 “顾小公子。”沈老大喊住顾子亦。 顾子亦点点头，他相信沈老大已经有了决定：“沈先生。考虑的怎么样了？” 沈老大看了一眼沈老婆子，后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沈老大道：“我愿意跟你合作。” 顾子亦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好。这事不急，等后续安排好了我会去找你的。” 沈老大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好，只不过我需要跟我的兄弟们商量一下。” “当然。” 这边说完，顾子亦也没再去找梨梨说话，只是静静地目送着沈家人上了马车，马车又渐行渐远。 马车行了近一天，紧赶慢赶终于在晚饭时赶回了杏花村。 杏花村外的官道上常有马车经过，可是进到村子里来的马车，可是头一回见到。 村民看见陌生的马车进来，都有些好奇，远远的在家门口看着。 看见马车慢慢悠悠地去了村尾，停在了沈家的门口，都好奇又惊讶。 沈老婆子在沈老大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满脸笑容的挽留车夫留下来吃晚饭：“都到这个时辰了，不嫌弃的话留下来吃个饭吧？” 车夫是知县府上的下人，闻言忙拒绝道：“谢谢老夫人好心，但我还得赶回去交差呢！就不留了。” “行，那你路上小心些。” “哎。” 院子里的刘氏听到门口的动静，一出来就看见一辆马车掉了头往外走，露出茫然的表情。 “娘，您回来了？”刘氏赶紧去帮着扶沈老婆子，又问沈老大，“这咋回事儿啊？” 沈老大拿起那一筐蘑菇往屋子里走，刘氏招呼沈嘉豪带着梨梨先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沈老大说道：“待会儿说。” 刘氏茫然不解，满头雾水的关了门。 杨氏刚做好饭，沈老三和沈老二帮着端菜出来，陈氏摆着碗筷。 “娘亲！” 梨梨两天没见到娘亲，想得很，一进来就奔着杨氏怀里去。 杨氏也是想极了自己宝贝闺女，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提心吊胆的，整日的想，昨日不知怎么的还突然心悸了好一会儿，更是让她莫名的担心。 现在看见小团子回来，自然是开心极了。 “梨宝想不想娘亲？” 梨梨大声道：“想！” 杨氏喜笑颜开，正撸着自家宝贝闺女的软毛呢，乍一眼看见小团子脖子上的红痕，赶紧仔细去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怎么看着像是什么利器割的？ “梨宝，你这怎么了？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什么了？” “没事娘亲，吃饭饭！”梨梨可不敢跟她说，含糊不清的糊弄过去，就跑到旁边洗了个手，然后飞快地窜了出去。 “哎！”杨氏看着一下子消失在灶房的小团子，心里更是怀疑，利落地把灶面收拾好就去了堂屋。 堂屋里，沈家人坐的整整齐齐，几个小的围着沈嘉豪和梨梨东问西问,一会儿问城里好不好玩，一会儿问城里漂不漂亮。 沈嘉豪一一作答，最后有些抱歉地说道：“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人带一个糖葫芦回来的，但是发生了点事，没来得及带……” “这有啥，大哥下次再给我们带就是了。”沈嘉禄不甚在意。 “就是大哥，这有什么的。” ------------ 第37章 多捡些好东西 杨氏听见沈嘉豪说发生了点事，心里愈发的怀疑了。 杨氏说道：“娘，昨日见你们没回来我就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时间来不及就临时在城里住下了。难道真发生了什么？” 刘氏也问道：“发生啥事儿了？那马车咋直接到咱家门口来了？” 陈氏也紧跟着问道：“对啊，还有那蘑菇怎么也没卖完，是不是城里人不爱吃啊？那，那灵芝呢？” “卖出去了。” “真的？” “太好了，卖出去就好！” 几个小的率先松了口气。 这可是他们跟着梨梨发现的，卖出去了他们当然跟着高兴！ 沈老婆子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全家人的眼神都落在那布包上。 “这，这是？” 沈老婆子动作一顿：“你们猜，这里面是什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陈氏试探地问道：“二、二十两？” 沈老婆子笑笑。 刘氏又猜到：“不止二十两啊？难道是，三、三十两？” 陈氏又自顾自说道：“不对不对，这么大一个，少说也有……五十两！” 沈老婆子一笑，打开了布包。 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沈家人齐齐倒吸一口气。 “不，不是，我没看错吧，那张纸是银票？” 陈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摇摇身旁的沈老二：“沈老二，你看看，我没看错吧？” 沈老二凑近看了看，更是震惊：“一百两，真的是一百两！” “我的娘啊，这旁边还有银子呢？这，这得有一百多两啊！” “不会吧，真的假的，一百多两？” “真的卖了一百多两？” “一二三四，再加上旁边这些零零碎碎的，这得快一百五十两了吧？” 全家突然陷入了诡秘的宁静。 除了梨梨小声喝着野菜汤的声音。 沈老婆子笑着看了一眼小功臣，点点头：“没错，就是一百五十两，那灵芝卖了整整一百五十两！” 堂屋里又是一阵宁静。 “天哪……” 陈氏率先打破宁静：“我没听错吧？一百五十两？” 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要知道她的嫁妆加起来都只有十两银子！ 一家人一年到头来也就用几两银子，像沈家这人多的，一年也就五六两，再加上沈老三的束脩贵了些。 一年顶多也就十两银子。 这一百五十两，够他们一大家子用十年了! 梨梨深藏功与名，看来以后得多去林子里转悠，多捡些好东西回来。 全家人都晕晕乎乎的，沉浸在这巨大的惊喜之中。 沈老婆子把这银子在全家人面前过了遍眼，然后说道：“这银子是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吧？” 全家人都心照不宣，谁都知道，这银子是卖灵芝换来的，这灵芝呢，是梨梨找到的。 可以说，这银子，就是梨梨赚来的！ 没有梨梨，这一百五十两银子也没影儿！ “知道的知道的，这银子，是咱们家小福星带来的！” 可不就是小福星，这一桩桩一件件，现在直接福星变财神。 自从这小梨宝来了他们老沈家，这日子啊，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沈老婆子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拿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那这一百两，我要放到梨梨的嫁妆里，你们有没有意见？” 沈老婆子话一落，所有人都摇摇头，齐声说没有意见。 这一百五十两都是人家小梨宝赚来的，拿一百两当嫁妆这过分吗？ 不过分啊！ 他们甚至觉得少了，就算这一百五十两全部都给梨梨，他们也觉得是应该的。 谁让这是人家赚来的呢！ 杨氏喜出望外，一百两作为嫁妆，在他们这种人家里，算是顶顶多的了！ 嫁妆丰厚了，以后在婆家谁还敢看轻她？ 梨梨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灵芝是她运气好捡到的，一百五十两也是沈老婆子拿去卖的，这钱难道不是拿来给家里改善伙食的吗？ 怎么就成了她的嫁妆了？ 梨梨才不要嫁人呢。 沈老婆子把那一百两的银票给收好，剩下的五十两留着。 沈老婆子又分出来两个大银锭。 “老三要回书院了，这二十两，就用在老三读书上，没问题吧？” 这年头，家里出个读书人不容易，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家里有个读书人那是倍有面子的事，也是一个家族改变命运的关键。 沈家世代在田地里，也就到了沈老三这一辈出了这么一个读书人。 因此，就算读书费银子，沈家全家上下也是卯足了劲，勒紧了裤腰带也要供沈老三读书。 五十两留给家里，光沈老三一个人就占了二十两，但全家人也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沈老大说道：“三弟下月初就回书院，八月正好能赶上院试。考试在即，二十两会不会有些不够？” 沈老二也说道：“对对，从前就是因着银子不够才总是准备的不够充分，出了岔子，现在银子宽裕了些，自然是要紧着三弟考试先，我们日子照过就是了。” 沈老三听着两个哥哥的话，心里万分感动：“大哥，二哥，小弟这一路走来离不开家人的支持，特别是大哥二哥你们……只是这银子，二十两都多了，我觉得十两就足够了！” 沈家齐心协力，兄弟和睦幸福，这是沈老婆子和沈老头十分欣慰的。 人到老年，唯一的心愿也就是子孙后代能够平安健康，幸福美满了。 他们是庄稼人，就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了，能够平安快乐的活着就已是最好。 梨梨也颇有些稀奇的看着这一幕，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好处嘛。 虽然沈家是农民，但兄友弟恭，妯娌和睦，家庭氛围好，家人之间心是在一起的。 这就是最平淡的幸福吧。 沈老婆子脸上带了些笑意：“好了好了，都不必争，就二十两。先顶着用，以后不够了家里再拿。” 沈老三感动不已，家里举步维艰，却仍旧支持他读书，他是万分感恩的！ 他一定要有所建树，争取早日考取功名，这样才能不负众望！ ------------ 第38章 对儿媳妇多好啊 “爹，娘，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还有娘子，”沈老三郑重其事的对他们鞠了一躬，“我一定竭尽全力，争取考上功名，报答各位！”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沈老大和沈老二连忙去扶起他：“哎，都是一家兄弟，说什么话呢！” 杨氏眼里含泪，刘氏和陈氏也道：“就是啊，自家弟弟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行了行了，这些话等你金榜题名了再说也不急。”沈老婆子对这个小儿子给予厚望，但也绝不会给他太大的压力。 沈老三眼角带泪，梨梨略有些探究地望着自家老爹。 “爹爹考了两次都没中？” 沈老三苦笑道：“不是没中，是根本就没考。” 两次院试，一次摔进了沟里，一次被偷了银子。 沈老三甚至一度觉得，是不是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命啊？ 梨梨哀叹一声，然后吧唧一口亲在沈老三的脸颊上：“爹爹不怕，这次肯定行！” 这么小点人儿就开始忧心这忧心那了，沈老三得了闺女的鼓励，开心的不行，瞬间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五百年。 “好，爹今年一定给咱家梨宝挣个脸回来！” 沈嘉洛看见爹和妹妹甜蜜蜜，也凑过来抱住两个人。 杨氏看着两个孩子和沈老三这相亲相爱的一面，心里暖暖的。 她这一生求的，不就是这一幕吗？ 沈老婆子笑笑，把那二十两银子交给沈老三。 随后，又拿出五两银子：“这五两，把家里大大小小该修缮的地方给修修。” 上次灶房里那梁掉下来，沈老二给修好了。 趁着现在有银子，把家里长久以来有缺的、损的都给解决了。 最后，沈老婆子拿了十两出来：“这些年亲家们也照顾了我们不少，之前咱家没什么钱，你们妯娌三个回娘家也少。这次，娘给你们仨拿十两银子，你们仨风风光光的回一次娘家！” 这话一说完，妯娌三个登时就愣住了。 自打她们嫁到沈家以来，回娘家的次数不多，正式点的回娘家也就是过年的时候。 因着沈家人多，日子不好过，往日回娘家不能算是寒酸但也不算好。 好在娘家都知道沈家人纯善，也不在乎这些虚礼。 但是哪个外嫁的女儿不想风风光光的回娘家呢！ 他们虽然不在意这些，但是也想风风光光的回娘家，让娘家人看看，她们嫁了个顶好的夫婿，在婆家过的也好！ “娘……”刘氏和杨氏心思细些，霎时间就红了眼。 陈氏这个马大粗都感动的不行，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是真没想到啊，这银子居然还有她们的一份！ 家里银钱一直紧张，现在好不容易沾了梨梨的福气才宽裕了些。 婆婆却专门拿出银子，只为了让她们能够风风光光的回一次娘家。 这让她们如何不感动！ 好在刘氏平时一直帮着沈老婆子管家，自是知道这笔来之不易的银子对家里是能解燃眉之急的。 “娘，家里有点银子不容易。”刘氏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应该拿出长媳的风范来，“这银子，我就不要了，给二弟妹和三弟妹吧！” 陈氏侧头看她：“大嫂，这怎么行呢！” 杨氏也说：“大嫂都不要，那我也不要了。” “哎，你们都不要，那我也不要了！” 沈老婆子无奈地笑笑，看着三个孝顺懂事的儿媳，再一次感叹，还好他们老沈家起码人都是好的！ “好了，你们都别争了。”沈老婆子说道，“梨梨，想不想去你外祖家玩儿？” 外祖，那就是娘亲的爹娘咯？ 娘亲的手艺这么好，连野菜汤都能做的有滋有味的，那外祖母的手艺应该也很好叭！ “想去想去！”梨梨露出期待的表情。 沈老婆子笑着对杨氏道：“你看，梨梨也该去正式见见你爹娘的。” 杨氏犹豫，这说的倒是真的，梨梨是该到她外祖那去一趟。 梨梨虽然说已经上了沈家的族谱，但别的亲戚那都还没去见过眼呢。 “大家都去，都去！”梨梨一把抓起那十两银子，沉甸甸的大银锭还挺重。 梨梨把银锭放到杨氏手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沈老婆子笑开了花：“对对对，就是这么个理！” 梨梨看见沈老婆子笑，也跟着笑。 “梨梨都这么说了，还怕啥？”沈老婆子笑道，“咱们家从前没那条件，亲家没少帮咱们，咱们老沈家可一直记着呢！” 沈老婆子捅了捅身旁的沈老头:“老头子，你说是不？” 沈老头忙不迭点头：“对，你们娘说的没错，是该让你们风风光光回一次娘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到显得矫情了。 妯娌三人也不是矫情的人。 既然这样了，那不如就拿这银子好好的置办些东西，风风光光回娘家！ “银子不多，这十两你们三人自己分分，带着孩子一起，再买些好肉好菜回去。”沈老婆子嘱咐道，“我记得老大媳妇你爹喜欢喝酒吧？老大，你过两天去镇上，买些好酒给你老丈人带去！” 沈老大赶紧拉着刘氏应了：“哎，好嘞！” “老二媳妇，你娘喜欢吃五花肉吧？一道去镇上割块好肉去！” “老三媳妇，你也去买些好酒好肉！” 妯娌三人喜不自胜的应了，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十两银子，就算她们三人平分，也能有三两多啊！ 这回娘家的架势，在这一片，也是顶顶有面儿的了！ 当初是瞧沈家的儿子长得俊，又老实勤快，婆母也不错，才嫁来沈家。 现在看来，嫁到沈家来，果然是没错的！ 瞧瞧，这对儿媳多好啊！ 刘氏抹着眼泪：“娘，您对我可真好……” 沈老婆子面上嫌弃，心里却欢喜：“哎，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老婆子我说了，以前没条件，现在就这点，但是以后，也不会少了你们的！” “对，只要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就不愁没有好日子过！”沈老二笑呵呵的出来总结。 ------------ 第39章 她该有多害怕啊 梨梨也握着小拳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对，吃好喝好！” 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这回娘家的事也终于就这么说定了。 “对了娘，灵芝都卖出去了，那蘑菇咋还有一筐呢？” 说到这个，刚刚还跟着乐呵的沈老大就面露难色。 刘氏看看沈老大，又看看自己儿子：“还有你嘉豪，你之前说出了点事，啥事儿啊？” 沈老婆子情绪冷静下来，沈嘉豪抿唇、看了看同样疑惑的杨氏,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众人茫然的看着沈嘉豪，谁知道沈嘉豪竟是直接朝着杨氏跪了下来！ 杨氏被吓了一跳，赶紧去扶起他：“嘉豪，你这是干什么？” 除了沈老婆子和沈老大，其他人也是懵的厉害。 “嘉豪，你这是干啥？” “是啊，咋什么都不说就跪呢？” 梨梨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大哥哥这是还在愧疚呢。 其实不管她怎么说，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怎么想的。 在他心里，是因为他不够强大，才让那些人得了机会，把她抢了去。 虽然沈嘉豪已经下定决心要变强，来更好的保护梨梨，但这事还是得跟杨氏认错。 “三婶，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沈嘉豪将那日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从他带着梨梨去买糖葫芦，到梨梨被抢走，最后又被人救了，全都说了出来。 沈老婆子和沈老大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地听着。 杨氏听的心惊胆战，在听见梨梨被拐走之后，震惊地抱过梨梨去看她脖子上的伤痕。 梨梨乖乖地坐在杨氏怀里，还小心翼翼地环住她。 杨氏眼里几乎要没出泪来，她先前就觉得这伤像是锋利的东西弄出来的。 原来这伤，竟然是被贼人伤的！ 虽然沈嘉豪没有看见梨梨被抢走之后的场景，但是杨氏几乎都能想象出来。 梨梨那么小的一个小团子，被那凶神恶煞的坏人拿着利器，放在脖子上威胁！ 她该有多害怕，多恐惧啊！ 那刀在脖子上，割出血来，得有多痛啊！ 杨氏简直快要窒息了，她光是想想就已经觉得透不过气来，更何况是梨梨呢？ 被十几个来历不明的坏人绑走，别说这么小的孩子了，就算换了个成年男人也得害怕吧！ 可是梨梨什么都不说，连之前她问她脖子上怎么了的时候，她都不愿意让自己担心！ “梨梨，你怎么不跟娘说呢？”杨氏泪如雨下，她已经不敢再去想了，她每想一下，心里就痛上几分。 梨梨温顺的窝在杨氏怀里卖乖：“没事哒，梨梨不会有事的！” 几个小的听的也是惊心动魄，想到妹妹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饭也不吃了，跑过去拉着妹妹东看看西看看。 “梨宝，你没事吧？” “是不是很痛啊？” “哥哥明天带你去抓鱼，给你做鱼汤补身子！” 几个小子杂七杂八的对着梨梨说话，倒是把杨氏心中的恐惧和后怕冲散几分。 看着闺女信心满满都说自己不会有事，杨氏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她知道自家宝贝闺女也许与别的孩子有点不同，但也没那么不同啊！ 梨梨也是血肉做的，也会生老病死，也是个人啊！ 前阵子还风寒来着呢。 或许她运气是好了些，但面对刀剑呢？ 刀剑无眼，难道梨梨还能变成什么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不成？ 杨氏心中将那该死的贼人骂了千百遍，想到那伙人已经死了才平息了一点。 可看着梨梨白嫩的脖子上那一抹红，杨氏心中怎么也无法平静。 若是梨梨没那么好的运气，说不定，她就见不到小团子了！ 沈老三心中更是愤怒难捱：“光天化日之下，这贼人也太大胆了些，掀了知县大人的摊子不说，竟然还敢当街纵马抢孩子？我朝律法何在啊？！” “三叔，三婶，都是嘉豪不好。若是我再有能耐些，就不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抢走了……”说着，沈嘉豪眼眶又红了起来。 杨氏看着满心愧疚都大侄子，心里明白，这事不是两个孩子的错，是那贼人的错啊。 “好了，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婶怎么会怪你呢？”杨氏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快起来！” 刘氏心疼梨梨，也心疼自己儿子：“是啊，别说是你了，就算当时是你爹在，那也是干不过十几个人的。” 沈嘉豪执拗的不起来，梨梨道：“大锅锅不是已经答应了梨梨，日后会保护好梨梨吗？” 沈嘉豪看着满目星河的梨梨，小小的人儿，笑起来露出小梨涡，温柔的说出最暖心的话。 “梨梨还指望着大锅锅保护梨梨一辈子呢！” 沈嘉豪点头，这才肯起来：“对，我会保护妹妹一辈子！” 梨梨和沈嘉豪相视一笑，沈嘉豪这才从低落的情绪里缓过来几分。 屋子里又陷入沉默，之前分银子的喜悦都被冲散。 沈老婆子这才开口：“但是，也托梨梨的福，有一门差事找上了老大。” 刘氏的爹刘大叔就是带沈老大走上走镖这条路的人,刘大叔手下有一支镖队，因此刘氏嫁过来之前也是家庭条件不错的。 刘氏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要是真成了，那可是荣耀啊！ 于是刘氏赶紧说：“那还等啥，过几日回娘家不正好跟我爹商量一下吗？” 沈老大摆摆手：“哎，也不全是利啊。” “啊，咋的呢？” “你想想，连秦知县都对那小公子恭恭敬敬的，那这小公子估计也是什么权贵子弟。”沈老大分析道，“他和知州斗，这要是扯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身上来，一不小心就要出事啊！” 刘氏觉得也有道理：“也是啊…..” ------------ 第40章 有梨宝在就有把握 “咱们家不怕！”沈老头忽然道，“老沈家种了一辈子的地，这黑心的知州，要断了农民的生路，既然有咱们帮的上忙的地方，就不能坐视不理！” 他们沈家是面朝黄土的平民百姓，除了土地一无所有的庄稼人。 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不能眼睁睁看着！ “对，没错，咱们不怕！” 若是他们坐视不理，那天底下千千万万的农民、百姓，又该怎么办？ 沈老大也道：“儿子也是这么觉得的，最主要的还是，这事儿吧，也是梨宝牵的线。” 若不是因着梨宝的关系，那位顾小公子估计也不会找上他。 最重要的是，有梨宝在，那他对这件事就有些把握。 沈老婆子也点点头,她就是这么想的，昨天晚上也是这么跟沈老大说的。 梨宝还特意交代了人家要护沈家周全，这更说明了，其实这事，也是梨梨亲自把控过的。 潜移默化之中，沈家人都已经默认了，小梨宝就是他们的小福星。 梨宝说行，那就行！ 沈家人无比信任她。 沈老婆子拐着弯问梨梨：“梨宝啊，你觉得这事儿…….怎么样？” 梨梨吃着杨氏撕成小条的肉丝，状似随意道：“大吉！” 沈老婆子和沈老大对视一眼，纷纷露出笑容。 其他人也不再说话，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接着吃饭。 几个小子还不懂这些，见大人们开心，他们就开心了。 他们心疼妹妹受了伤，各个都恨不得亲自上手喂妹妹，还是杨氏给笑着拦了回去。 沈嘉洛喂不着妹妹，不开心的撅着嘴，筷子都要把碗里的野菜戳烂了。 梨梨觉得好笑，拉着他的手，跟他说悄悄话：“明天早上锅锅陪窝去看稻子，好不好？” 和妹妹去玩！ 沈嘉洛眼睛顿时就亮了，一扫不开心，也小声地回她：“好呀好呀！” 梨梨甜甜的笑了。 美的沈嘉洛吃饭都香了。 梨梨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田里怎么样了。 算算时间，稻子分蘖也快到最旺盛的时候了。 下了雨又洒了豆，如今稻子不缺水也不缺肥，应当长得还不错叭！ 本来还打算这趟去城里看看稻种，结果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好悬差点没把命给交代了，哪还有心思去看？ 眼下只能把心思一心放在田里的稻子上了。 到了第二日，梨梨迫不及待的就拉着沈嘉洛要出门。 “梨宝啊，过来过来，你看看，这小床怎么样？” 这几日不用去田里，沈老二得了空，便一直在家里琢磨东西。 前两日梨梨跟着沈老婆子一道去了城里，沈老二便加班加点的把东西弄了个大概。 梨梨远远瞧着是一个大家伙，过去一看，原来竟是一张小床！ 小床是木作的，上面还残留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没有过多的雕饰，每一处都被打磨的无比光滑，连床角都被细心的磨得十分圆润。 床尾还刻了一簇梨花，梨梨一看就心生欢喜。 “哇，好漂亮！” 梨梨忍不住蹲下来摸摸这小床，触感细腻，不是非常精致，却胜在小巧可爱。 沈老二听见小侄女喜欢，不由得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一向自谦憨厚的脸上，在听见自己的木工被夸时也难得的露出了些骄傲。 “喜欢吧？”沈老二笑呵呵的给她展示，“这还藏着个小匣子呢！” 沈老二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竟然从那床头抽出来一个小柜子，看的梨梨目瞪口呆。 “哇，好腻害！”梨梨认真的夸奖，“二伯伯好棒！” 沈老二被小团子夸的有些脸红：“看来咱们梨宝很喜欢了，这是二伯给你做的小床，梨宝喜欢就好！” 梨梨有些惊喜，这些天她一直跟着爹娘一起睡，虽然很温馨，但也很不习惯。 可她人小，杨氏不放心让她跟哥哥们住，也没有多余的屋子给她单独住。 要是能有个这种小床，那就可以把床摆在屋子里，既能让杨氏看着又不用跟爹娘一起睡！ 梨梨这下更喜欢这张小床了，一个劲儿的输出自己的彩虹屁：“哇，梨梨喜欢！二伯对梨梨真好，梨梨喜欢二伯！” 沈嘉洛也好奇地围着小床转，发现床底下还藏着一层木板，不由得问道：“咦，这下面是什么啊？” 沈老二兴致勃勃的把下面那层木板拉出来，然后从床底下扯出一个支架，一伸一缩，三下五除二就往木板上固定好了支架。 支架一支楞起来，除了床头一侧，两边和床尾的木板被搭起，小床竟是又大了好些，生生延长了几十公分。 沈老二将东西固定好，有些得意的展示着自己的小巧思：“你们看，这样架起来，床是不是又变大了一些？” 梨梨有些看懂了，原来这是一个简易版的折叠床。 “好腻害！折叠！” “哇，二伯真厉害！” 沈老二又把支架给收起来：“哎对咯，就是折叠！等梨宝长大了点，那这木板一放，架子一撑，又能睡一段时间。” 梨梨目光落在那支架上，结构简单却又灵巧，二伯这木工，有些厉害呀。 “二伯，这是哪里学来的，好腻害！”梨梨双眼炯炯，崇拜地望着沈老二。 沈老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害，自己瞎琢磨的，就是些小聪明，算不得什么。” 沈嘉洛一向是知道二伯会做些木工的，平常沈老二就常帮人做些简单的桌椅板凳之类的，换些银子。 但他还未曾见过如此特殊的样式，至少这支架上的小机关，他还从未在什么木工上见过呢！ “二伯这手艺，比镇上的黄爷爷还要好！黄爷爷是咱们这木工最好的人了，可我从来没见过黄爷爷的木工上有这种东西呢！” 梨梨一听，瞬间就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也就是说，这种设计，还未曾有过先例？ “锅锅，别的东西上都没有这种东西嘛？”梨梨指着那支架问。 沈嘉洛想了想：“嗯…….反正我没见过。” 梨梨哦了一声，沈嘉洛年纪小，见的也少，或许是他没见过。 ------------ 第41章 家里要出个大师啦 “那二伯就是第一人啦！” 梨梨瞧着那东西，心里隐隐兴奋。 虽然沈嘉洛的答案不准确，但直觉告诉她，应该就是这样的。 呀，家里要出个大师啦。 沈老二的木工就是小时候去镇上，看见黄老伯做木工的样子，才开始感兴趣的。 因着这个，他每次去镇上都会去黄老伯那认真看地看他做木工。 可以说，黄老伯是他兴趣的老师。 沈老二是万万不敢想自己的手艺比黄老伯好的，黄老伯的手艺，那是十里八乡都称赞的。 他也就是平常帮村里人做个桌子凳子，在家里帮着修补一下柜子之类的。 这都是没什么难度的东西，稍微懂些的都会。 就连这张床，也是他很久之前想到，但最近才做出实物的。 不过第一次做就做得挺好，他也是没想到。 “你们这两个小马屁精，嘴这么甜呢？”沈老二笑道，“这就是我做着玩的，算什么第一人？” 梨梨跺跺脚：“二伯就是腻害呀！” 以后，二伯的手艺一定会出名的！ 现在是没机会给他大展身手，等以后他的缘分来了，那才是他真正大放光彩的时候呢！ 偏偏梨梨又不能直说，可看着沈老二对自己不自信的样子又实在气恼，可把梨梨给急坏了。 沈老二只当是小团子给自己捧场，揉揉她的小脑袋，笑道：“好好好，二伯厉害！” 梨梨撅嘴：“梨梨睡觉才不闹腾呢。” 沈老二被逗得哈哈大笑：“好好好，梨宝最乖！” 梨梨看着沈老二把小床给收好，才想起来，她今天是要去看稻子的呀！ “锅锅，我们该走啦！”梨梨拉起沈嘉洛。 “哦哦！” 沈嘉洛拉着梨梨的手，两个小不点跟沈老二说了声再见，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慢点啊！” 沈老二的嘱咐很快就被甩在身后。 梨梨一路迈着小短腿小跑，没跑两下就不行了，只得让沈嘉洛背着过去。 奈何沈嘉洛自己也是个五岁的小屁孩，背两下停两下，几百米的距离愣是走了一刻钟。 不过倒也让梨梨得了机会，观察别家的稻子。 各家的情况都差不多，看着是比之前高了些，但也就几天，穗也长不了多少。 梨梨瞧着瞧着，却瞧出几分不对劲来。 这原本应该绿油油的叶穗上，怎么多了些灰色？ 梨梨登时就拍拍沈嘉洛的背：“锅锅，停一下。” 沈嘉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把梨梨放下来。 “怎么了梨宝？” 梨梨蹲到田边上的一株稻子旁边，捻起一片叶子细细看着。 叶片中间部分呈灰绿色，边缘为暗褐色，形成云纹状病斑。 梨梨皱起眉，又另外看了两三株稻子。 其他的稻子或多或少也有这种情况，只是整体不太严重。 这是纹枯病。 这是水稻分蘖期常见的病害之一，由立枯丝核菌引起。 只是纹枯病一般是在连续雨天之后才容易发生，这么些天拢共也就下了三场雨，不算勤，怎么还会发生纹枯病？ 梨梨面露疑惑，随即撒娇央着沈嘉洛：“锅锅，梨梨想举高高！” “啊？现在，在这里啊？” 举高高是沈嘉洛最爱和她玩的，就是把她放在肩上走两圈。 因为沈嘉洛不能像沈嘉豪一样毫不费力地背她太久，沈嘉洛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和梨梨玩。 “嗯嗯，梨梨想玩！” 沈嘉洛拿撒娇的梨梨没办法，没有犹豫地就蹲了下来，让梨梨骑在肩上。 沈嘉洛就举着梨梨在田边绕了一下，路过的村民还笑着说他们有活力。 梨梨趁着这一下，才认真地望向田里。 这么一看，梨梨就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 荒年之下，产量有限，百姓便只能在有限的田地里种更多的粮食。 这田里的种植密度，明显有些高了。 但是也没太过分，大概是也知道密植会适得其反，只是比正常的密度稍微多了一点点。 这些天气温渐渐回暖，再加上这里的人没有晒田的习惯，才让纹枯病的概率提升了。 好在问题不大，只是一点点，影响不了太多。 只是如果到了抽穗期，这种症状还没有好转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水稻空壳几率增加。 梨梨笑着拍拍沈嘉洛的肩，示意他停下来。 眼下她还是更关心自家田里的稻子。 毕竟那可是她花了好几天，自己亲自洒黄豆的地啊! 在这个机械不自动化的时代，可真是累惨了她啊。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辛苦耕种的田了，小团子心情雀跃地一蹦一蹦的。 沈嘉洛自然察觉到了。 “梨宝，你怎么这么爱往田里跑呢？” 沈嘉洛疑惑极了，他们这些男孩子以后是要下地种田的，男人多跑跑就算了，梨宝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咋也爱往田里跑呢？ 之前还拉着他往田里洒黄豆，现在又跑来看稻子。 梨梨摇头晃脑的：“窝不是爱田地，窝只是爱粮食！” “爱粮食？” “嗯嗯！”梨梨认真地看着他，“粮食能让人吃饱，要是没有粮食，世界上得饿死多少人呐？” 沈嘉洛似懂非懂，只知道妹妹说的对，如果他没有粮食吃，那肯定会饿死的！ “咱们有吃有穿，已经很幸福啦！”梨梨突然苦着脸，“可是有些人呐，一生下来，连饭都没得吃，饿的瘦骨嶙峋，只能去挖树根、吃皮带。” 沈嘉洛脸上露出同情，又疑惑地问：“什么是皮带？” “哎呀，这个不重要！”梨梨小手一挥，“重要的是，窝想让这些田里，都长满了粮食，好多好多粮食，让所有人都有饭吃！” 小团子双手张开，脸上带着向往的笑容。 这是她上辈子一生所求，也是一生所作。 她跟着导师上的了瓜山，下的了果海，上能种地下能科研，兢兢业业一辈子，一生都在致力于如何将各种粮食作物提升产量。 ------------ 第42章 一生所求 她也确实做到了。 她的科研成果惠及很多人，后来甚至到了各个角落。 很多原本食不果腹的人，不说吃得好，起码有的吃了、吃得饱了。 这是她一辈子最骄傲的事。 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得到这辈子的原因。 这辈子，她有一个气运之身，她也想做些什么报答这辈子。 她要让这里的人也能有得吃、吃得饱。 她知道，现在这里处于大旱年，是荒年。 甚至有地方已经有人开始逃荒了。 有很多人吃不饱饭，吃不到饭。 她没什么能力，不能做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但是她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为人们多创造一点希望。 梨梨所求，不过是健康幸福。 在梨梨看来，吃饱就是幸福的第一步。 阳光明媚，小团子笑脸盈盈，比那阳光都要灿烂几分。 沈嘉洛一时间有些呆了。 妹妹在发光！ 梨梨觉得轻松极了，人有目标，就能活得清醒。 向着自己的目标加油吧！ 梨梨拉着沈嘉洛来到自家田里，前几日洒下去的黄豆都已经混在泥土里了。 因为怕有村民路过仔细看，梨梨特意把黄豆都埋在根系旁边，和其他的肥料搅拌在了一起。 梨梨瞧见还有些鸟粪落在叶子上，大概是路过的鸟儿留下的，总不见得是人抛上去的。 虽然看着有些埋汰，但鸟粪却是天然的磷肥。 或许是因着这个原因，自家的稻子长势都还不错，基本没有出现纹枯病的症状。 最最显目的，还是明显比其他田里多的叶穗。 粗粗厚厚的一株，看着就壮实！ 先不说质量如何，起码数量是给提上来了。 梨梨喜滋滋的，果然没白读一辈子书！ 沈嘉洛虽然不懂这些，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自家的稻子比别家的肥好多！ “哇，梨宝你看，我们家稻子长了好多根啊！比前几年的都多！你说，是不是因为这些天常下雨？” 沈嘉洛说完，又立马否决了自己：“不对啊，可是我记得之前没有大旱的时候，也没这么多呀。” 梨梨心里也高兴得很，梨梨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自家的稻子长势不错，没打药也没什么虫子，运气还是不错的。 看过了稻子，梨梨心里就安心多了。 又做回了在村子里跟着哥哥们乱跑的小野孩。 因着在城里那事，几个哥哥都看她看得紧，去哪里都必须至少有一个人在身边跟着。 特别是沈嘉豪，大清早的就往山里去砍柴，一砍要砍三四趟，家里的柴都要堆不下了。 完了还要绕着村子跑三圈，跑完还要回来打拳。 四个小子和梨梨一起蹲在院子里，好奇地看着沈嘉豪头上顶着一碗水，扎着马步在那打拳。 只是梨梨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是哪家的拳法。 太极？咏春？ 都不像。 梨梨觉得有点像她小时候做的武术健身操。 不过这拳奇怪归奇怪，你还真别说，沈嘉豪头上顶着的那碗水是一滴不撒啊。 梨梨眼睁睁看着沈嘉豪从太阳刚升起到现在挂到正空，中间沈嘉豪也就停下来喝了口水。 其他时候那是一下都没歇啊。 “大锅锅，休息一下，来吃块饼子吧！” 沈嘉豪不累，梨梨这个看得都要累了。 沈嘉豪双眼直视前方，双腿纹丝不动，水碗平稳地静置在他头顶。 梨梨举着块饼子窜到沈嘉豪面前，沈嘉豪看都不看：“梨宝，哥哥还不饿呢！” 梨梨无奈地蹲回去，沈嘉禄一脸疑惑：“大哥这是在干啥呢？连续好几天都这样了。” 沈嘉文思考：“或许是在…….打拳？” 沈嘉清：“打拳？这是啥拳？” 沈嘉洛唰的一下跳起来：“我知道，这肯定是醉拳！” 梨梨惊讶，沈嘉洛连醉拳都知道呢？ 她怎么瞧着不像醉拳啊？ “为什么？” 沈嘉洛得意洋洋道：“因为大哥打的看起来一点规律都没有，像是喝醉了乱打一样呀！” “噗——” 几个小子忍俊不禁，连梨梨都笑了出来。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沈嘉豪有一瞬间的脸红，这回终于肯停了动作，把水碗没好气地往沈嘉洛头上放去。 “哎呀，大哥你干嘛！”沈嘉洛摇摇晃晃的，差点把水碗摔碎。 “让你也打一下醉拳！” 尽管天不热，沈嘉豪还是满头的汗，梨梨赶紧递了块手帕过去。 手帕是陈氏给她做的，粉色的小帕子，角落里依旧绣着精致的小梨花。 手帕还带着小团子身上的香味，沈嘉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接帕子。 沈嘉豪用袖子一抹额头：“谢谢梨宝，大哥用袖子擦就行。” 梨梨想帮他擦，奈何自己还没沈嘉豪膝盖高，根本就够不着。 无奈，梨梨只好问起了别的：“大锅锅，泥是想学武吗？” 近日她陪着杨氏在院子里看星空，她瞧见西北方向有一颗很亮的星星，那是将星呀！ 沈嘉豪抿唇。 他倒也没想着习武，一来是没这个条件，二来是他想着，只要能强壮一点，足够保护妹妹、保护家人就够了。 沈嘉豪摇摇头：“只是强身健体，我也就瞎打打，其实我也不懂。” 梨梨了然，的确，在这里习武跟读书是一样的，都是要拜师学艺的。 沈家可没人会正儿八经的功夫，顶多就是汉子们常干农活，身体健壮了些。 要是沈嘉豪想习武，就只能到武馆去。 去武馆虽然没有去学堂那么费钱，可沈嘉豪不想让家里再多一份负担。 三叔还在读书，三弟是个读书的苗子，以后肯定也是要去学堂的。 沈嘉豪知道，要不是家里穷，爷爷奶奶早就想送沈嘉文去启蒙了。 反正他天生就力气大，连成年人都比不过他。 沈嘉豪想着，只要他平时多锻炼一下，凭着自己力气大，应该足够保护家人了。 梨梨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大哥很有习武的天分，不仅是力气大，沈嘉豪分明是懂得一些门道的。 沈嘉豪顶着那水碗那么久，要是换了她，早就不知道摔碎多少个碗了。 ------------ 第43章 缘分未到 “大哥真不想去学武？如今咱家没那么穷了，我想奶奶应该会同意你去武馆习武的！”沈嘉禄说道。 “对呀大哥，要不咱一块去跟奶奶说说吧？” 沈嘉豪赶紧摆摆手：“我就是想锻炼一下而已，才不想去练武呢！我又不会，去丢那脸干啥？好了好了，我打算进山一趟，看看有没有东西，你们谁想跟我一块儿去？” 沈嘉豪故意岔开话题，沈嘉洛这个最小的当即就上了当。 “我要去我要去！” “走！” 沈嘉豪大手一挥，拿起一个小篮子就走。 沈嘉洛和沈嘉清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梨梨有些无奈，怎么家里人都那么谦虚呢？ 沈嘉禄和沈嘉文看着有些落荒而逃，不愿意说起学武话题的沈嘉豪，心里也是门清儿。 沈嘉豪身为大哥，一直都非常照顾底下的四个弟弟。 上到家务农活，下到照顾家人。 沈嘉豪一直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大哥从小就力大无穷，小时候掰手腕，没一个是赢得了他的。我记得上一次跟大哥掰手腕，我和三弟四弟一起都掰不过他呢！”沈嘉禄说道。 沈嘉文也叹了口气：“是啊，大哥明明就有习武的天赋，不说能有所造诣，就凭大哥力气大这点就已经足够了。” 梨梨若有所思。 “梨宝，大哥最听你的话了，要不你去劝劝他？” “是啊是啊，要不咱们去找他说说？” 梨梨双手往身后一背,却是没有应下两人的话。 “缘分未到，不可强求。” 小团子摇头晃脑的，像个老学究，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啊？” 沈嘉文和沈嘉禄对视一眼，露出疑惑。 小团子已经摇头晃脑地进了屋，两人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 害，大哥哥会有他该有的造化哒！ 时机未到，到时候再说叭！ ………………. 这天，沈家妯娌三个齐齐去了镇上，为过几日回娘家采买些东西。 今日只有女人，妯娌三个，只有杨氏带了梨梨。 妯娌三个大清早就兴奋的坐上牛车，神采飞扬的到了镇上。 一想到过几日能提着酒拿着肉回娘家，三人就欢喜得很。 “梨宝，今儿个娘亲给你买身新衣裳可好？过几日回外祖家穿，再配上你二伯母给你做的新鞋，保准好看！” 杨氏抱着梨梨，看着成衣铺里的女童衣裳，心动的不行。 她手里还有些她和沈老三攒了几年的私房，原本是打算留着给沈老三赶考用的。 如今沈老三托梨梨的福得了银子用，她手里这点自然就空余了。 若是平时，花这么多银子她肯定好一阵肉痛。 但要是花在给闺女买新衣裳上，她就一点也不心疼了。 他们家小梨宝穿上肯定好看！ “好呀好呀！” 梨梨自然不会扫了杨氏的兴，杨氏是分外喜欢打扮她这个小人儿的，时常念叨着要给她买新布子做衣裳。 只是之前手头紧，如今宽裕了，自然不能少了梨梨。 陈氏昨个晚上刚把那双虎头鞋做好，立刻就给梨梨试了。 棉布鞋上绣着云彩，可爱极了。 今儿个在买身新衣裳，正好凑一身新衣！ “大嫂二嫂，时间还早，要不你们陪着我一块儿去选选？”杨氏说道。 刘氏应了，陈氏没应。 陈氏拿起怀里的绣品，笑道：“你们俩先去，我还是先去把这些换成银子安心些。” 陈氏今日来带了平日里闲时绣的小帕子之类的，这次来买东西，正好一道拿去绣坊。 镇子不大，绣坊也只是个小绣坊，就在成衣铺这条街的街角。 “成，二弟妹你去，我陪三弟妹一起！” “哎。” 陈氏转身要走，梨梨突然扯住陈氏的衣角：“梨梨也想去。” 陈氏诧异，好端端的，梨宝干啥要去绣坊？ 这么小个团子知道绣坊是干啥的吗。 杨氏第一个不同意：“不行，你都走了那谁来试衣裳？” 梨梨小嘴一瘪，发动撒娇攻势，像只小猫一样凑过去，拉着杨氏的手晃来晃去，嗲声嗲气道：“娘亲～好娘亲，梨梨想去看看嘛！” 小团子软软的在她怀里撒娇，杨氏被宝贝闺女可爱坏了，可是心里又不放心她去。 刘氏劝道：“害，孩乐意去让她去呗，反正绣坊就在那，二弟妹卖完了自然就回来了，要不了多久的。” 陈氏本来没赞同也没反对，可是一想到梨梨挖个蘑菇都能挖到灵芝，她要是抱着梨梨去卖绣品，会不会卖的贵些？ 陈氏当即就觉得，该带！ “三弟妹，让我带梨宝去吧，说不定我带着咱家小福星去，还能卖个高价呢！”陈氏满眼放光。 “这……”杨氏犹豫，“会不会有些玄？” 杨氏知道自家闺女有福气，但是万一待会出了什么岔子，陈氏会不会怪罪到梨宝身上去？ 刘氏福至心灵，一看就知道杨氏心里在想什么。 杨氏担心闺女，但刘氏也清楚，自己这个二弟妹虽然一向都是大大咧咧，想到什么说什么，但肯定不会把这种事怪在一个两岁的小娃娃身上的。 刘氏福至心灵，对梨梨说道：“梨宝是不是想吃糖葫芦了！待会儿陪你二婶办完事，二婶给你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梨梨点点头：“好！” 陈氏赶紧道：“别说糖葫芦了，啥婶都给你买！” 几个人一唱一和的，杨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主要是小团子自己说想去，否则她一万个不放心。 “成，那二嫂多帮我照顾着点梨宝啊。” “那是自然。” 陈氏从她怀里接过梨梨，喜气洋洋地往绣坊去了。 杨氏看着陈氏抱着梨梨进了绣坊，才跟着刘氏往成衣铺走。 刘氏笑道：“咋了，不放心啊？” 杨氏笑笑：“梨宝还小，当娘的哪有放心的？” “好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担心啥？”刘氏拍拍她的手，“二弟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再说了，咱家梨宝是个有真福气的，别太担心了。” 杨氏被说中了心思，也不扭捏，只叹了口气：“唉，但愿吧。” ------------ 第44章 有瓜吃 杨氏想着，自己心心念念这么久，好不容易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个香香软软的闺女，她不求梨梨是什么小福星，只求她平安健康。 刘氏也是做娘的，当然知道杨氏的意思。 “好了好了，今天不讲这些，走，我陪你给梨宝挑个好颜色。” 这边妯娌俩进了成衣铺，那边的陈氏也带着梨梨进了绣坊。 因为镇上只有这一家小绣坊，陈氏这几年一直都是在这卖，基本上两三个月来一次。 这一来一回的，陈氏手艺又好，自然就被这绣坊的老板娘记住了。 陈氏一进来，在算账的老板娘就迎了上来：“哟，陈娘子来啦？” 往常都是刘氏或者杨氏陪着陈氏一起来，这回却是换了个小娃娃，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绣坊老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呀，这小女娃倒是生的可爱！”绣坊老板本来只是想客套两句，谁想到这一看，还当真是精致可人。 陈氏有些骄傲，自己小侄女长得好看，就是她长得好看！ “可不是嘛，我们家孩子各个都是俊的，旁人看了都说羡慕！”陈氏说道，“这是我小侄女。来，梨宝，打个招呼。” 梨梨早就换上了标准的笑容，听见人夸她，小团子也是毫不吝啬自己的欢愉：“姐姐也好看！” 别管七老八十还是十二十三，夸就完事了！ 绣坊老板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被这一句姐姐喊的心花怒放，笑容都更真挚了几分。 “哎哟这小嘴甜的！婶都这把年纪了，哪是什么姐姐啊。” 谁被夸都高兴，更何况是被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团子夸呢。 绣坊老板笑的合不拢嘴，就近从一旁的货架上，挑了块鹅黄色的小方帕子，一把塞到梨梨手上。 “来，这是婶给的见面礼！”说罢又忍不住用手指蹭了下小团子的脸，“瞧这小模样，喜人的紧！” 梨梨捏着那块帕子，眨巴着眼睛，求助地望向陈氏，像是在问她能不能收。 这可把绣坊老板给萌坏了：“婶给你就收着，问你伯母做什么？” 陈氏见老板娘心情好，心下对这趟也是多了几分放心。 但该客套还是得客套：“梨宝，还不快说谢谢？” “谢谢漂亮婶婶！” “这娃，咋这么懂事呢？”老板娘笑着夸了梨梨一句，才问道，“又来送货的？” 陈氏笑着点了点头：“我这回呀多做了几个花样，您给看看合不合格？” 陈氏的手艺没的说，她一向是放心的。 就是平日里时间也不多，陈氏绣的大部分都是些小帕子之类的小物件。 但就算只是简单的帕子，上面的花纹那也是毫不含糊，花草鱼虫，那叫一个栩栩如生。 “你的手艺我还能不放心？”老板娘笑着打趣道，“要不是你，我这小绣坊生意哪那么好咧？” 这话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陈氏的绣品确实是最受喜爱的那个。 因着那样式花纹都没得挑，就算只是只是镇上的小绣坊，也有不少小娘子和姑娘攒着银子来买。 “那可不都是托您的福吗。” 陈氏把梨梨放到地上，从带来的小篮子里翻出自己带来的绣品。 陈氏和绣坊老板很快就就着这绣品讨论了起来，梨梨得了自由，便自己在周围转着。 绣坊不大，梨梨看了两圈就没东西看了。 梨梨走到绣坊门口，百无聊赖的坐在门槛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街头的茶铺和各种吃食摊子上坐着歇脚进食的百姓，有些杂乱的街道两旁开着各种铺子。 有许多卖菜的百姓，都聚集在转角的地方，汇聚在一起。 梨梨瞧见镇上唯一一家粮铺，门前摆着一块板子，上面标着今日的米价。 现在不是丰收时节，又逢大旱，米价有些贵，一两一石，一石十斗米。 按照南晋的算法，如今一石便是大约一百二十斤左右。 一两是一千文，那一斤米便要八文钱左右。 这么算或许看着还挺便宜，可实际上一斤米只能煮六七碗饭，最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天便可吃一斤米。 但眼下家家都省着粮食吃，大多数时候还是煮稀粥或者做玉米饼子当主食。 因此一斤米实际上可以让一家三口吃两三天。 若是家中人口再多些，这么个吃法也只能吃一天。 像沈家这种人口多的，家中十几口人，就算只有晚饭吃米饭或喝粥，也得一天用上个两三斤的。 那一天便是二十五文钱左右。 梨梨蹙眉，二十五文钱，这也太多了。 二十五文钱听着少，可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少。 梨梨听说，在镇上的酒楼里干活，一天都只有七八文钱呢。 梨梨心里计算着，就按照省之又省的算法。 一天两顿，一顿饼子，一顿稀粥，三天一顿米饭。 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不算其他，只算米钱，一个星期也得花上至少五十文。 那一年就是二两多了。 有地的人家还好，交了粮税还能剩稻子自己打米吃，倒是花不了这么多。 可也不是人人都有田地，也不是人人都是劳动力。 说到底，米价贵，不过是因为如今荒年供不应求罢了。 听马村长说，隔壁西乡郡的米价都炒到三两银子一石了，就这还全被有钱人家买走了。 穷苦人家不仅没钱买，还买不到。 梨梨长叹一声。 “唉。” 愁啊，愁啊。 穷啊，穷啊。 梨梨现在更加觉得，阻止那个什么知州提税，是必必须须的事。 百姓本来就过的艰难，再多交两成税，还怎么活呀？ 梨梨正托着脸苦恼呢，余光瞥见从那边街角转过来，一个女子面带怒色，急匆匆地走在前头，另一个男子在后面穷追不舍，面带哀求，一直追着那女子说些什么。 梨梨注意力登时一转，呀，有瓜吃！ 这女子眼熟的很，年轻又有些小美，却生的有些刻薄样的，可不就是那日在她家门口撒泼的小李氏吗！ ------------ 第45章 小李氏的弟弟是赌鬼 那后面那个嘴边有颗大痣的男子，难道就是小李氏的相公，李大娘的儿子？ 这样子，难道是小夫妻两个闹别扭？ 梨梨蹭的一下站起来，转头看见角落里堆着的大筐，蹑手蹑脚的躲了过去。 小李氏满腔怒火，又不想当街骂人，正好瞧见绣坊这边没什么人，只好压着火气，把人带到这边来。 小李氏双手一插，先是怒瞪了这男子一眼，然后指着他破口大骂：“刘大石，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个被指着鼻子骂的被叫作刘大石的男子一愣，梨梨也是一愣。 姓刘？ 不姓李？ 梨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嘴巴慢慢变成一个“o”。 啊哦。 小李氏神情激动，刘大石讪笑两下，按下小李氏指着他的手。 姐？ 梨梨“o”起来的嘴渐渐瘪了下去。 原来是姐弟？ 小李氏慌乱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这才放心下来，警告地瞪着刘大石，声音低沉：“你小点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欠了银子不成？” 刘大石无所谓地耸耸肩：“这有什么，知道就知道呗。”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去赌不要去赌！你就是不听劝！”小李氏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会说什么闲话？！” 刘大石被她说的有些不悦，刚刚还挂着的笑容也淡了几分：“我知道，不就是说我们老刘家出了个赌鬼，你怕影响你嫁人？” 刘大石说的还带了几分怨气，搞得像小李氏多嫌弃他一样。 她有什么理亏的？ 她要嫁人了，要是被别人知道她有个赌鬼弟弟，那谁还敢娶她？ “你知道还去赌？”小李氏骂他。 “你这不是已经嫁了人了吗？”刘大石说道，又带上了笑容，“怎么样姐，弟弟够意思吧？我可是特地等到你嫁完人了才来找你的，我这么义气，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小李氏简直气笑了，她是蛮横无理了些，就是因着泼妇这个名称她才那么难嫁出去！ 泼妇怎么了，泼妇也要嫁人啊！ 她嫁了人，家里的钱都是她婆婆在管。 刘大石现在来找她要银子，她哪来的钱啊？ 她就是想帮，也没办法啊。 她那点嫁妆，以后是要留作棺材本的！ 李家给的彩礼，也早就被她娘拿走了。 估计啊，也进了刘大石的兜里，早就被他花完了吧。 要是被李家知道她有个赌鬼弟弟，还不得休了她！ “就是因为我嫁人了，你才更不应该来找我！你快走，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小李氏算是反应过来了，她这弟弟根本就没在乎她的感受， “姐，我可是你弟！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刘大石怒道，“我不找你要，我难道去找爹娘要？爹娘那么大年纪了，你舍得让我去烦老人家吗？” 小李氏瞠目结舌：“所以你就来为难我？你赌的时候咋就没想过这些呢？” “我…..！”刘大石噎住。 小李氏狠狠甩他一个白眼，扭头就走。 家里重男轻女，爹娘从小就便疼刘大石许多，她只能成了个泼妇，才在家里过的好些。 她虽然怨爹娘，但到底是血肉至亲，她也做不到去恨他们。 对这个弟弟，她也是真心疼爱过的。 亲弟弟，还能咋的？ 从小看到大的亲弟弟，她心里还是记着那份情的。 小李氏走了两步，终究是没忍住回头，劝道：“去城里找个活干，好好挣了钱把银子还了，别再去赌了！” 说罢，拎着手里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小跑着走了。 似是怕他追上来。 刘大石刚露出的喜色顿时一收，脸色垮下来，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他母亲的！不就是不舍得拿银子出来？” 刘大石又原地碎碎念了几句什么，随后也离开了这个街道的角落。 等两个人都没影儿了，梨梨才从大筐后面伸了个脑袋出来。 梨梨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确定两个人都走远了，才一把跳出来。 梨梨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赌钱啊……. 一般这个时代的赌鬼，只要一沾上赌，不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是很难戒掉的。 看刘大石那样子，肯定是不会收手的。 刘大石在被人追债？ 嘶，怎么总感觉要出事呢？ 梨梨托着脑袋思考，在脑子里回想着刚刚小李氏和刘大石的对话，试图找出点儿不对劲来。 “梨宝啊！” 梨梨正盯着地上的蚂蚁想的出神，陈氏惊慌的声音就从绣坊里传出来。 梨梨一回身，就见陈氏着急地跑出来，看见梨梨站在绣坊门口蹲着玩蚂蚁，明显松了口气。 “梨宝！”陈氏赶紧过来拉住她，“吓死二伯母了，差点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娘嘞，一个不注意就跟绣坊老板聊起来了。 天知道刚刚她一转头没看见小团子的时候心有多慌！ 梨梨要是在她手上被弄丢了，她就算不被家里人怪罪，她自己都要愧疚后悔一辈子！ 不说这些日子下来，梨梨已经和沈家产生了浓厚的感情，在他们眼里，梨梨就跟他们自己生的一样。 甚至因为小团子实在是太过可爱，又是个十足的贴心小棉袄，陈氏现在看自己两个小子都开始不顺眼了。 而且，这可是沈家的小福星！ 这泼天的富贵，要是被她给抛走了，她绣一辈子的帕子都不够还的！ 梨梨把脑子里的事甩掉，不再想了，给陈氏回了个笑：“梨梨在看蚂蚁搬家呢！” 陈氏抱起梨梨往绣坊里走，边走边跟她道歉：“抱歉啊梨宝，二伯母一下子聊的入神了，一时间都忘了还带了你来。” 之前都是大嫂和三弟妹陪她来，头一次是小团子陪她来，又说到兴起上，她一下子就给忘了。 梨梨摇摇头：“没事哒，梨梨自己乖乖！” 要不是二伯母一下子没注意到她，她还没机会看到这出戏呢。 ------------ 第46章 小李氏来吵架 绣坊老板娘拿着一小袋子银钱，走过来，交到陈氏手上：“你那样式着实新奇，准能大卖！” 陈氏接过银子，对绣坊老板道谢。 这只是个小镇子上的小绣坊，这里的人对这些东西需求不大。 只是因着陈氏手艺实在是好，才有些出路。 绣坊给了陈氏妯娌三人一个赚些小钱的机会，陈氏帮绣坊提了销量。 双方是互相成就。 陈氏笑，对老板娘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带着梨梨走了。 陈氏抱着梨梨往先前刘氏和杨氏进的那家成衣铺走，瞧见路边有卖糖葫芦的，二话不说就掏了银子买了一串最大的。 “梨宝吃，不够伯母还给你买！” 这回绣坊老板给的价格，单价足足多了五文钱，单看是不多，可几十件绣品都多五文钱，那就是多了几钱啊！ 虽说绣坊老板是说她这回交的绣品样式都新鲜，又是合作已久，才给她涨的价。 但陈氏就觉得是梨梨的功劳！ 就乐意给梨梨买！ 梨梨抱着糖葫芦，还把第一个糖葫芦给陈氏吃，陈氏吃完之后小团子也没动嘴。 一问才知道是梨梨想把第二个和第三个留给娘亲和大伯母。 惹得陈氏内心又是一阵慰帖。 真是的，怎么她就生不出来一个这么乖的贴心小棉袄呢？ 两人快步走到成衣铺，还没进门，就听见里边传来一道酸溜溜的女声。 “哎哟沈家嫂子，你们就别跟我说那些客套话了。”小李氏捂着嘴讥笑一声，“这前几日那马车都直接到你们沈家门口去了，那车夫对沈老婆子恭敬的很，你们当别人眼瞎看不见呢？” 刘氏和杨氏脸色说不上好，她们本来好好的挑着衣裳，谁知道这小李氏突然进来了。 上次小李氏跟着她婆婆李大娘来他们家门口闹的事情，他们当日就听说了。 尤其是杨氏，知道李大娘骂她闺女是赔钱货，更是对这婆媳俩厌恶的不行。 两人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打声招呼，毕竟是嫁进他们村的新媳妇，以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 谁知道这小李氏一过来就是一阵阴阳怪气，直言他们沈家是不是得了什么不义之财。 两人本就对她观感不好，小李氏这次又是来说些无中生有的话，两人脾气再好也变了脸色。 杨氏皱着眉，冷冷看她一眼：“慎言。” 杨氏生得美，平日里温温柔柔的，这么冷着脸起来还挺能震慑人。 可小李氏是谁？ 那是桃花村出了名的泼妇！ “哟，不愧是童生娘子啊，说话都是文邹邹的。”小李氏挑眉，“我这人没什么文化，不识字，听不懂童生娘子的话。” 刘氏平时都是充当润滑油的，今日却不想和这小李氏客气。 小李氏连他们家梨梨这个两岁的小团子都为难，她又何必给她留脸面？ “呀，李家媳妇，你这该不会是嫉妒我们沈家了吧？”刘氏捂着嘴惊讶道，“咋了，你也听说咱们家从山上挖了两大箩筐蘑菇，去城里卖了钱的事？” 小李氏笑不出来了，她只乱说的，谁知道沈家竟然真的赚到了银子？ 小李氏神情一凛，转念一想，山上早就被挖空了，哪里来的两大筐蘑菇？ 呵，这是在瞎编吧！ “嫂子你可别跟我说笑了，就山上那点东西，怎么可能会有两大筐蘑菇？”小李氏像是真的识破了刘氏的谎言似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得意的笑容。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李家媳妇啊？”陈氏笑道，“咋的，不信啊？” 陈氏抱着梨梨进来，打量了一眼小李氏，往她手上挎着的篮子里看了一眼。 “咋的，上次没给我家梨宝带鸡蛋，这次特地来买啊？”陈氏笑道，“那我就先谢过你了哈。” 陈氏还对梨梨说道：“梨宝，还不快谢谢这个婶婶，婶婶要给你带鸡蛋吃呢！” “谢谢婶婶！”梨梨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李氏瞪大了眼：“我什么时候说要给她送鸡蛋了？” “不是？”陈氏顿时黑了脸，“真是没礼貌。” 小李氏一顿，怎么就是她没礼貌了？ 梨梨来沈家这么久，也就几家和沈家关系不错的，还有村长家送了东西。 她和沈家关系又不好，送啥鸡蛋啊？ 瞧见梨梨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心里更是不屑。 这小女娃也配吃糖？ 她小时候从来没有吃过！ 这沈家肯定是走了什么捷径，不然怎么会舍得给她吃糖葫芦！ “哟，原来是沈家二嫂。”小李氏睨了一眼梨梨，眼神不善，“我就说沈家一准是靠上什么大人物了吧，都舍得给这小赔钱货买糖葫芦吃。” “你说什么呢！”陈氏怒道。 杨氏登时就忍不住了，刚刚她还只是有些膈应，这会儿听到小李氏这样骂自己女儿，直接就冲上去：“你再说一遍？” 杨氏像炸毛的狮子，眼神凶狠，哪里还看得出平日里温婉的样子？ 杨氏死死的瞪着小李氏，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给吃了。 小李氏吓得一颤，随即反应过来，大声道：“瞪什么瞪，谁怕你啊？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家里发了烂财，不敢说？” 杨氏气笑了：“怎么，自己捡不到蘑菇卖不了钱，就来泼我们家的脏水？” “捡蘑菇？谁信啊，那那辆马车怎么解释？又是糖葫芦又是买衣裳的，我才不信两筐蘑菇能赚这么多钱！” “我为何要跟你解释？你是什么人？” 几个人嚣张跋扈，气势汹汹，在铺子里吵了起来，把成衣铺的小厮给急坏了。 小厮刚开始还在旁边劝，但没一个人理他，见气氛愈发不好了，赶紧把老板给叫了过来。 笑呵呵地打圆场：“哎呀，这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如几位就不要吵了，握手言和吧？” 并不是他心善，也不是他喜欢管闲事。 实在是这几人在这吵，影响他做生意啊！ ------------ 第47章 犯了什么错要被这样说 陈氏冷笑一声：“哼，握手言和？怕是这位不想吧？” 刘氏也翻了个白眼：“就是，掌柜的，我们在这看得好好的，她一进来就对着我们骂，还让不让我们好好买衣裳了？” 刘氏话锋一转，就巧妙地把话引到了另一个地方。 私人恩怨立马就变成了小李氏成心不让成衣铺做生意。 小李氏瞪着刘氏，眼里带上了责怪。 啥意思，仗着自己有点小钱了要喊她走呗？ 小厮凑到老板耳边低语，确实是刘氏说得如此。 成衣铺老板面色不善，他不管这些人私底下有什么恩怨，这妇人冲进来就一顿发疯，这是不想让他做生意了？ “这位夫人，有什么事非得在我铺子里说啊？” 小李氏也就只敢在村里横，对着村里人撒泼。 见成衣铺老板脸色黑沉，她的气焰登时就灭了。 却还是不高兴地嘟嘟囔囔：“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买几件衣裳吗。谁知道这钱怎么来的。” 陈氏脸一黑就要开口，硬生生憋住了。 “大牛媳妇，还不走？我们要买衣裳了！” 李大牛就是李大娘的儿子，小李氏的相公。 小李氏被陈氏刺激到，心一横，干脆说：“我就不能看看了？我也想买不行啊？” 刘氏讶异，装作惊喜地看着她的肚子：“呀，大牛媳妇,你这是有身子了？ “什么？” “这里可是孩童衣裳的铺子啊，不是买给孩子的，难道是你自己穿？” “你！” 小李氏是路过，她刚刚才被那不顺心的弟弟气了个半死，看见这妯娌俩在里面也没多想就直接进来了。 她就是故意的，就是想发泄一下。 她一进来就开始说话了。 因此，她哪里有空去看这铺子是卖什么的？ 这会一看，才知道这里居然是卖小孩衣裳的！ 小李氏气得脸都红了，咬牙切齿半天，终究是没再说话了，满腔怒火地甩头走了。 临走前，又死死地瞪了一眼抱着糖葫芦的梨梨。 待小李氏没了影，沈家人这才把挎着的脸一收。 杨氏压下心中的怒火，心疼地去抱梨梨：“梨宝乖，刚刚那人的话咱们权当是吃了个红薯，当成屁放出去，好吗？” 天杀地，她家梨宝明明这么乖！ 犯了什么错要被人这样说！ 这种时候，梨梨自当是扮演起一个单纯懵懂的小孩子，假装什么都没听懂。 “梨梨知道的，她嫉妒窝们家有新衣服！”梨梨露出个笑，把手里的糖葫芦往杨氏嘴里塞，“娘亲吃！” 杨氏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扯着笑吃了一颗，心里难受极了。 宝贝闺女这么乖，本来身世就可怜，她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梨宝面前，这小李氏实在过分，敢这样说她的梨宝！ 梨梨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的，这小李氏刚刚才和那刘大石吵了一架，心情能好么？ 这是吃了炸药呀。 梨梨非但不生气，还觉得有趣儿的紧呢！ 刘大石欠着赌债，肯定会想办法拿到银子的。 一想到刘大石可能会再去骚扰小李氏，她就兴奋得很呢！ 她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续集了。 害，吃瓜还是有趣。 但娘亲和两位伯母的心情实在差劲，梨梨赶紧也给刘氏塞了颗糖葫芦，问：“甜不甜呀？” 妯娌三个对视一眼，她们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小团子在哄她们开心呢？ ------------ 第48章 只要够理直气壮 刘氏笑着摸摸梨梨的脑袋：“甜，咱们梨宝喂的怎么会不甜？” 最甜的，还是这乖巧懂事的小团子！ 梨梨这才松了口气，哄小孩倒是简单，但要让她哄三个女人，她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好了好了，咱们赶紧给孩子们挑些衣裳，好去买东西了。”陈氏赶紧招呼着两个妯娌，“说起来是好久没买衣裳了，今儿个我也给我家两个哥儿挑挑！” 陈氏今日卖的绣品，里面自然有刘氏和杨氏的，只是被陈氏一块儿拿了过去。 陈氏把绣坊老板娘涨了价钱的事儿给俩人一说，总算开心了。 刘氏和陈氏又欢欢喜喜地挑了起来，都琢磨着给自家两个小子也带身新衣服回去。 最近沈家好事连连，喜气的很。 喜气日子，可不得买些新衣裳吗！ 杨氏刚刚还挑了好几件，正愁不知道到底该买哪件才好，这会儿梨梨过来了，正好给小团子亲自试试。 梨梨配合地试了四五件，最后挑了件鹅黄色的小裙子。 正好与今日绣坊老板送的那块帕子相配。 买完衣裳，妯娌三人又各自去买了要带回娘家的东西，才踩着晚饭的点回了家。 杨氏今日不在家，饭是沈老婆子做的。 几个人一回家就上了饭桌，梨梨把给几个哥哥带的糖葫芦放好，才朝饭桌上去。 梨梨屁股刚沾上板凳，沈嘉洛就凑了过来。 “嗯？”梨梨不明所以，她只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就完蛋了？ 沈嘉洛吞了口口水，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的沈老婆子，努努嘴：“今天下午，村长叔叔来咱们家找爷爷了！” 梨梨皱着眉，想了又想，能让沈嘉洛觉得他们俩人完蛋了的，估计只有往田里倒豆子那事了。 可她才去看过稻子，长得挺好的呀。 难道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梨梨往旁边看去，果然瞧见沈嘉豪脸上的担忧之色。 看来还真是田里的事。 梨梨安抚道：“别担心。” 沈嘉洛拍拍胸脯，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梨宝别怕，要是爷奶真生气了，哥哥给你担着！就打我一个人的屁股好了！” 妹妹这么可爱，他可不能让妹妹挨揍！ 梨梨噗嗤一声，又感动又好笑。 沈嘉洛说的紧张，但梨梨却一点不好的预感都没有。 梨梨正欲问他马村长来找爷爷说了什么，被陈氏打断了。 陈氏这个憋不住事的，也没发现桌上的汉子们脸色都有些复杂，喝了口水就开始说今日在成衣铺买衣裳时遇见了小李氏的事。 “娘，你说这人不是闲着没事干来找骂吗？哪有赶着到人家面前骂的？” 沈老婆子听完了也是露出一抹厌恶来，这李家婆媳俩实在是惹人烦。 这不是成心给他们沈家心上添堵吗？ 刘氏冷哼一声：“这李家一直就和咱们家不对付，这是瞧到点儿动静就赶紧来膈应咱们了！” 沈老婆子心里也是对小李氏的这种行为万分唾弃，几十年前李大娘乱咬她一口，几十年后的现在她的儿媳妇又继承她的衣钵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但是小李氏今天这事儿到还真提醒到她了。 沈家突然多了这么一笔银子，就算他们低调，终究还是会被有心之人发现的。 那日秦知县的马车众目睽睽的把他们送了回来，虽然马车上并未写明是哪家的，但在别人看来也是十分惹眼的。 家里这么一笔横财，说到底是托梨梨的福。 但沈家捡了个小福星这事儿，要是给人知道了，不相信倒也就罢了。 怕就怕真的有人上了心，对梨梨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毕竟真就有那么些人，心里有着试一把的冲动，或者走投无路什么都信的。 万一真招了不该招的人，真要对梨梨做些什么，她是真怕护不住梨梨啊！ “有些多心眼儿的盯上了，要聪明点，别着了人家的道，掉坑里去咯。” 众人纷纷应了，他们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就算有人看出来不对劲，他们也得铆足了劲往歪了说喽。 “娘放心，咱们都懂的！” “是啊，咱们家只不过是在山里偶然挖到两大筐蘑菇，又正好遇见城里的贵人需要，对吧？”一个说。 另一个说：“对对对，只不过是那贵人心善，见我们大老远跑去城里卖东西不容易，才派了家丁送大哥和娘回来。” “对，对，就是这样的！”又有人说，“咱们只是运气好，家里的孩子捡蘑菇的时候捡到一株小灵芝，在城里买了十五两，这才得了银子给孩子们买新衣裳！” 听听，这听着就有些扯，哪里会有这么好心的贵人会特地派马车送一个普通的村民回家呢？ 又哪来这么好的运气恰好挖到灵芝呢？ 山里天天有人进去碰运气，怎么他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 可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沈家人一口咬定是运气好，别人就算怀疑，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他们就是运气好，怎么了？ 运气这东西，本就是玄乎的。 别人想质疑都没办法。 只要沈家人自己足够理直气壮，那错的就是别人。 在这件事上，沈家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见状，沈老婆子满意的点头。 梨梨都有些惊了，大家的精神状态，都这么超前的吗！ 沈老婆子的目光又落在梨梨身上，饱含深意。 想起今日马村长来家里说的那些话，沈老婆子心里是又惊喜又惊讶。 尽管疑惑万分，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还是先吃饭吧，一天没见着小团子，沈老婆子觉得小团子都瘦了。 一顿饭吃罢，刘氏和陈氏都欢欢喜喜地叫上儿子们去试新衣裳了。 ------------ 第49章 梨梨肯定有她的道理！ 沈老三在帮着杨氏收拾碗筷，梨梨也很懂事的帮娘亲捡了两双筷子。 手太小，梨梨只能一次抓两双。 “小孩可真不方便。”梨梨悄悄吐槽道。 真怀念以前迈着大长腿的日子。 沈嘉豪和沈嘉禄想去找梨梨，被刘氏一把薅进屋子里：“哎呀快点儿的，两个大男子汉磨磨唧唧的！” “娘！” 沈嘉豪和沈嘉禄被刘氏一边一个扯了进去，兄弟俩猝不及防，都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关上了门。 梨梨心下奇怪，下一秒就听见沈老婆子叫她。 “梨宝啊。”沈老婆子朝梨梨招手，“来，过来奶奶这。” 梨梨眨眨眼睛，直觉奶奶是要说田里的事儿了。 梨梨本来还打算去帮娘亲洗碗，听到沈老婆子喊她，只好放下筷子，跑了过去。 沈老三看在眼里，抿了抿唇。 杨氏发觉，奇怪地问：“怎么了？” 沈老三回神，接过杨氏垒好的碗，放到盆里，失笑：“没什么，只是咱们梨宝……有些太厉害了。” “嗯？” 杨氏不明所以。 沈嘉洛见妹妹要被叫过去打屁股了，一整个人直接铆足了劲冲过去，挂在沈老婆子腿上。 “奶奶奶奶，你不要打妹妹，打我，打我的屁股好了！”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正是皮实的时候，沈嘉洛小小一个冲劲还挺足，沈老婆子的一把老骨头都差点被撞散了。 沈老婆子听着沈嘉洛前言不搭后语的，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沈嘉洛从她腿上扒下来。 “干啥呢你？”沈老婆子疑惑道，“边上去，别挡着我跟你妹妹说话。” 沈嘉洛抓着沈老婆子的手不肯放：“啊啊啊不要嘛奶奶，不要打妹妹！” 梨梨快要笑死了，捂着嘴笑好半天，才去把这个逗比哥哥扯开。 “梨宝你别拦我，说好了哥哥替你担着的！” 沈老婆子满脸黑线，梨梨强忍着笑，抓住沈嘉洛挥舞的小拳头：“没事哒，锅锅去帮娘亲洗碗好不好？” 沈嘉洛犹豫：“不行的，我得帮你挡着屁股！” 沈老婆子忍不住道：“什么屁股不屁股的？谁说我要打你妹妹屁股了，你再在这乱说，我现在就把你屁股打开花！” “啊？”沈嘉洛身子抖了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屁股，“真，真不打妹妹？” 沈老婆子黑脸，梨梨赶紧笑着把沈嘉洛往外推：“锅锅快去吧，娘亲找泥！” 沈嘉洛一步三回头地捂着屁股出去了。 “这小浑蛋。”沈老婆子吐了口气。 沈老婆子带着梨梨回了房里，沈老头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喝着茶。 沈老婆子把小团子放到床上去，也没着急说话，先是细细打量了梨梨一会儿。 梨梨也没着急问，就乖乖坐着，任由沈老婆子打量。 小团子这段时间一直吃各种东西，先不说一日三餐，餐餐都吃得饱饱的，家里的长辈还时常给她弄些零嘴吃。 俗话说减肥需要两年，增肥却只需要两周。 这两周梨梨长胖了不少呢。 沈老婆子看着愈发冰雪可爱的小团子，原本瘦不伶仃的小脸也多了些肉，这才是孩子该有的状态。 沈老婆子欣慰地笑了笑，随后脸上露出些犹豫：“梨宝，奶知道你懂得多，我也不绕圈子了。你跟奶说句实话，田里那豆子，是你洒的不？” 沈老婆子神情认真极了，仿佛她询问的人不是一个两岁的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 沈老头也放下了杯子，竖起耳朵倾听着。 两个人紧紧地盯着小团子，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但是其实两个人都清楚，这事儿，除了梨梨，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干得出来。 梨宝莫名地就有些心虚，这事儿吧，该咋解释？ 说她只是贪玩，不小心洒地？ 显然沈老婆子和沈老头都不会信。 干脆破罐子破摔吧，反正沈家人已经认定了她是个小福星了。 小福星嘛，懂点农学咋了，很正常嘛。 于是梨梨非常淡定地点点头。 见梨梨点头，饶是沈老婆子和沈老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梨梨还眨眨眼，十分懵懂地问：“怎么啦？” 怎么了？ 出大事了！ 他们老沈家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好事，能遇到这么个小福星！ 今日下午马村长来沈家，一进来就问他们是施了什么秘制的肥，田里的稻子长得比别家足足粗了快一倍！ 这可把沈家人给问蒙了，他们就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种的田，哪有什么秘制的肥啊？ 沈家人还以为马村长在开玩笑，一去田里看才发现，马村长说的居然是真的！ 奇了怪了，大家都是一样的种田，稻子淋的也是一样的雨水。 咋得你沈家的稻子长得就这么好呢？ 不说以后如何，起码现在看着是着实粗壮啊！ 稻穗都快站不下了！ 沈老婆子亲自下地去看，结果就发现满地都有腐烂的黄豆。 黄豆已经快被土埋完了，不蹲下去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沈老婆子一下子就想起来，前阵子有几天，梨梨老是拉着沈嘉洛往外跑，一跑就是大半天，回来就累得能干三碗饭。 还有今日马村长来时几个孩子的反应，让沈老婆子不由自主地就往梨梨身上想了。 再加上刚才沈嘉洛那表现，沈老婆子已经猜到了，这事儿，估计就是梨梨的想法。 其实用黄豆当肥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因为家家户户都会把吃不了了的剩菜剩饭或者平日里的厨余垃圾当作肥料，这里面自然也会有黄豆。 但这满田都是黄豆，很明显就是特地拿黄豆这一样东西当作肥料的。 他们从来没见过黄豆这一个东西能单独坐肥料的，顶多就是把那平日里的一丁点儿残渣剩豆和其他的菜混在一起，一块儿施肥。 这黄豆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功效？ 不然梨梨怎么会特地去干这事儿？ 嗯，梨梨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沈老婆子和沈老头对视一眼，两眼放光地盯着梨梨。 ------------ 第50章 暗中观察jpg 沈老婆子和沈老头目光灼灼，梨梨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想出个他们听得懂的说法。 “豆豆里面有稻子需要的东西。”梨梨道，“施肥要全面！” 沈老婆子和沈老头对视一眼，梨梨说得简短，可两人都是种了一辈子田的，稍微思考一下也就想明白了。 沈老婆子脸上先是欣喜，随即在心里感恩地下的列祖列宗，让他们能够遇到梨梨这么个宝贝。 最后，沈老婆子的心又被忧愁占满。 梨梨看沈老婆子的脸色跟个调色盘似的，还以为他们不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窝做错事了吗？”梨梨扯着沈老婆子的衣袖，撒起娇来，“稻子长高高，梨梨吃得饱！” 沈老婆子叹了口气，慈爱地摸着梨梨的脑袋：“梨宝做得很好。” “奶奶看起来不开心。” 梨梨不明白了，这是好事啊，可为什么两人看起来这么愁呢？ 是担心沈家近来树大招风？ 还是担心别家会嫉妒眼红呢？ 梨梨想了会儿，说道：“不要怕，别人不会嫉妒哒！梨梨会让大家都吃饱饭，吃得饱饱哒！” 沈老婆子一怔。 好一会儿，沈老婆子眼眶都湿润了。 原来小团子是以为她的做法会让沈家被人嫉妒，遭到不利。 沈老头都被触动了，声音艰涩：“梨宝，你还小啊！” 是啊，梨梨才两岁啊！ 怎么就天天愁这些大人应该愁的事呢？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梨梨用心得来的。 梨梨有些懵，不知道怎么的二老就开始红了眼睛。 梨梨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去擦沈老婆子眼角湿润的泪珠：“奶奶不哭。” 沈老婆子想着梨梨那么小一个，却带着沈嘉洛一直卖力的在田里奔。 都能干三碗饭了，铁定累坏了！ 沈老婆子一把抱住梨梨：“宝啊，你还小，你该跟着哥哥撒野玩乐的啊，怎么就天天操心这些呢？” 沈老头也道：“你那几个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还只会玩泥巴呢！” 梨梨挠挠头，害。 农学人农学魂，要不是这儿没有那些科学设备，她当场就得给这些稻子来个基因改造咯。 “要吃饱饱呀，大家都要！”梨梨摸着肚子，拍拍小肚皮。 沈老婆子和沈老头沉默。 沈老婆子内心波动，嘴唇微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跟她说了又如何呢？ 她一个小娃娃，想做就做吧。 梨梨已经是上天赐给沈家的礼物了，剩下的，由他们来做吧。 无论如何，就算日后真的有人对她的梨宝图谋不轨，她老婆子拼了这条命也要保护她！ 沈老头沉吟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用一种分外坚定的语气说道：“梨宝，你放心，只要咱们沈家还有一个人在，就会护你一生平安！” 沈老婆子也用力点头，把梨梨抱紧了些：“对！梨宝，奶知道你有能耐，你别怕，你想做的就去做，只管大胆放心地去做！爷爷奶奶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让你平安快乐地长大！” “对！” 梨梨有点懵，内心却不由自主地波澜壮阔，掀起惊涛骇浪。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一秒明明还在说田里的稻子，下一秒就跳到了如此沉重的话题。 怎么说的她好像随时会有危险似的？ 但这话……却又着实令她感动。 来沈家这么久了，梨梨当然感觉得到沈家人对她真心的宠爱与喜欢。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沈家令她感到温暖与安心。 她喜欢沈家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是顶顶好的人！ 梨梨没来得及去细想沈老婆子和沈老头两人话里的意思，因为两人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抽噎了起来。 梨梨有些手足无措，哄孩子她行，哄娘亲她也能努力，可是怎么哄两个老人啊！ 怎么最近天天有人要哄呢？ “不哭不哭，梨梨在呢！” 梨梨帮沈老婆子擦掉眼泪，抱住她，像杨氏晚上哄她睡觉一样，拍拍她的背。 “梨宝，你的这身本事，可千万别往外说，知道吗？”沈老婆子抹抹泪，苦口婆心道。 梨梨本事大，但她也得耳提面命，给梨梨好好说说！ 做家长的不放心啊。 “千万不要相信陌生人，懂不？” 梨梨看见沈老婆子没那么伤心了，也是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知道啦！” 沈老婆子心里这才放了点心，慈爱地摸摸梨梨的脑袋：“梨宝乖，快回去睡觉吧。” 梨梨被沈老婆子抱下床，梨梨走到门口，又跑回来抱了抱沈老婆子和沈老头。 “爷爷奶奶，梨梨会一直陪着你们的！” 梨梨认真地说完这句，一溜烟跑走了。 沈老婆子和沈老头坐在房里，半响，破涕为笑。 他们这是修得了什么福分，能得来这么个贴心的小棉袄啊！ 梨梨出了二老的屋子，正打算回屋去呢，就见着那墙壁后面，一二三四五，五个脑袋，齐齐看着她。 五兄弟从上到下整整齐齐的，脑袋一个叠着一个，探头探脑的。 暗中观察.jpg 梨梨步子顿住，脑中的思考再次被打断。 看到这一幕，梨梨刚刚还被弄的有些伤感的心情顿时不见踪影，噗嗤一声笑出来。 在最下面的沈嘉洛看见妹妹完好无损的出来，赶紧跑过来：“梨宝，你没被打屁股吧？” 沈嘉豪也担忧极了：：“早知道那日就不该带你一起去的，梨宝，你没挨骂吧？” 梨梨摇摇头：“没有呀，奶奶夸梨梨呢！” 哥哥们到底是小孩子，关心则乱了，也不仔细听听人家马村长说的，分明是说的好消息。 梨梨耐着性子给哥哥们解释了一通，五个担心的不行的小子这才恍然大悟。 特别是之前还在沈老婆子面前撒泼了一番的沈嘉洛，闹了个大脸红。 “原来是这样！”沈嘉豪脸上的担心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梨梨无尽的自豪，“梨宝，你可真厉害！居然知道这些黄豆还能有这么大用处！” 沈嘉禄也道：“是啊是啊，那天我还真以为梨宝只是单纯的想玩儿呢，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 第51章 为百姓说话 “是啊梨梨，你咋知道这些的，太厉害了！” 梨梨神秘一笑：“因为梨梨的脑子里有知识呀。” 几个哥哥又是一阵夸奖，直到梨梨回了屋才散去。 “娘亲！” 屋子里，杨氏在整理着东西，沈老三在烛火下看书。 梨梨先是跑过去亲了一口杨氏，把杨氏逗笑了，又跑去沈老三旁边坐着，好奇地去看书里的内容。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梨梨瞧着上面的字，觉得熟悉的很，略一思索，原来是《礼记》。 沈老三震惊不已：“梨宝，你刚刚说什么？” 梨梨疑惑，指着那一行字说道：“这个呀。” 沈老三倒吸一口凉气。 杨氏也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来：“梨宝，你识字？” 梨梨咬唇，糟糕，一下子忘记她只是个两岁的小孩了。 爹娘，你们听我解释，我说我是乱说的你们信不信啊？ 梨梨两眼一闭，干脆倒在沈老三身上：“哎呀，好困啊，梨梨睡着啦。” 沈老三和杨氏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两人震惊过后，又是觉得理所应当。 自家闺女本事大，也不差这点本事嘛！ 于是六岁启蒙八岁才识得所有字的沈老三十分平静的接受了自己两岁的小闺女会念书这事。 沈老三掐掐装睡的小团子的脸，笑道：“咱们家梨宝可真厉害，那么小就识得这么多字，以后必定大有造诣！” 梨梨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真哒？” 杨氏被她逗到，突发奇想地问她：“那梨宝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老三也期待的看着她。 “在大道施行的时候，天下是人们所共有的。”梨梨道，“这句话讲的是一种对理想社会的期望，对叭？” 沈老三这会儿是真的惊喜了，他闺女不仅识字，还会读书！ “妙，妙，太妙了！” 白捡一个会读书的宝贝闺女！ 梨梨也跟着笑，心里一万次夸奖自己还记得高中的知识。 梨梨忽然问：“为官者，应当为国为民，为什么如今大旱灾年，却不见皇帝赈灾呢？” 杨氏忙道：“梨宝，不可议论天子！” 沈老三打断杨氏，非但没有觉得梨梨鲁莽，还十分有兴趣地跟她聊了起来。 “当今陛下圣裁，继位之时大赦天下，调整税收，实乃明君。” “那为什么西乡郡的灾民还要逃荒呢？”梨梨不解。 从先前到现在，所有人都告诉她皇帝是个明君，那为何灾民流窜，知州妄为？ 天子脚下，一郡知州，居然如此放肆？ “如今天下大旱，西乡郡最为严重，还发了地龙。就算陛下有心救济，中间之人一扣吃一扣，实际上到百姓手里的，乃杯水车薪。” 赈灾是个抢手的活，既能得个好名声又能轻易从中获利，从京城到这里，经手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 到百姓手里的，自然也就少了。 杨氏叹了声气：“那些当官的只管保住自己，能真正把百姓利益放在首位的，又有几人？” 沈老三脸色凝重：“读书人当以为民请命为己任，以忠君爱国为本心。” “为官为民为国，唯独不可为己。” 前面半句没什么特别的，后面半句却新奇的很。 沈老三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哦？此话怎讲？” “登高望远，权力越大职责越大，如果人人当官都是为了自己谋利，那谁来为百姓说话？” “官场不比江湖，官场与战场无异，甚至比战场还要水深。”沈老三笑着摇摇头。 “那你呢，爹爹？” 梨梨问道。 沈老三苦读多年，既然知道官场复杂，又何必坚持不懈去科考？ 难道也是为了去站队，参与党争？ 有时候当个好官，确实不比当个贪官来得容易。 很多时候，一股清流却会被冠上不会做官的名头。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为官者，自当孑然一身，为国为民，何惧其他？” 梨梨掷地有声，她不懂什么人心，只知道，既然当了官，就要做到父母官应尽的责任。 “爹爹，泥也想为百姓说话吧？” 沈老三有些怔然，杨氏也一时间愣住了。 杨氏喃喃道：“梨宝这说法，倒是与我祖父有些相似。” “娘亲的祖父？那就是梨梨的太祖父啦？” 梨梨有些好奇，爹爹身为读书人懂这些就罢了，娘亲的祖父也能说出相似的话，那就说明他也是读书人啦？ 杨氏笑着摸摸梨梨的脑袋，温柔极了：“嗯，我祖父也读过些书，时常听我祖母说祖父是个极有文采的人。但我娘说祖父行为去科考过，兴许是从前家里条件不好吧，后来也没再去试过。” 杨氏露出些许遗憾之意来,沈老三见状，忙搂住自己的娘子：“明日回家就能见到他们了，过几日我就要回书院了，明日我要陪祖父他老人家好好谈论一番。” 沈老三和杨氏的祖父杨老太爷十分投机，杨老太爷也非常看好沈老三，每次回杨家二人都要小酌一杯对酒谈诗。 杨氏笑了笑，拍了拍沈老三的手，转头对梨梨说道：“明日就要见到娘亲的家人了，梨梨开心吗？” “开心！” 对于杨氏口中这个杨老太爷，梨梨期待值拉满。 胸怀墨水却不科考，在这个大家都想读书当官的地方，总感觉不对劲。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肯定有彩蛋。 但梨梨也挺担心的，这里应该都很注重血脉吧？ 她又不是爹娘亲生的，娘亲的家人会不会不喜欢她？ 梨梨难得有不自信的时候，扭扭捏捏的扯着杨氏的袖子，小声问：“娘亲，他们会喜欢窝吗？” 杨氏惊讶，看着扭捏地扯着自己衣袖的小团子，莫名的就想起了第一日见到她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梨梨还很瘦，身上根本没几两肉，湿漉漉的，让人心疼。 ------------ 第52章 肯定有猫腻 梨梨是不是想起了之前，以为自己是不讨人喜欢才被丢弃的？ 先前被梨梨语出惊人的惊喜烟消云散，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小团子的心疼。 沈老三也是心里难受的不行，赶紧把小团子抱起来：“怎么会，我闺女这么可爱，谁敢不喜欢？” 杨氏忍住两滴泪，也强颜欢笑道：“就是啊，你看，爷爷奶奶还有伯伯伯母们，还有你几个哥哥，不是都很喜欢你吗？” 梨梨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波澜。 是呀，大家都很喜欢她的！ 小孩子就是这样，把喜欢和不喜欢看的很重。 沈梨梨觉得自己再在这幅身体待久一点儿，就要完全变成孩子了。 尽管这身体里住着一个奔三的灵魂，但身子却是真的只有“奔三”。 梨梨理性的大脑也总是被不由自主的带偏。 杨氏见梨梨垂着脑袋不说话，自然以为她还在伤心，便再次说道：“你太祖呢喜欢有学问的人，你太祖母呢喜欢乖巧的孩子，你外祖外祖母就更好说了，他们喜欢娘亲的孩子。” 梨梨抬头，就看见杨氏淡淡的笑着，笑容里有幸福，有开心，还有对她的鼓励。 “你看，咱们家梨宝又乖巧懂事，又懂得这些东西，又是娘亲的孩子。”杨氏指着桌上那本沈老三看的书，“咱们梨宝呀，天生就会被人喜欢。” 杨氏眼里盛着笑，有细细的温柔。 梨宝看了一会儿，重重地点头：“嗯！” 杨氏这才放心下来，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手，把梨梨抱到床上去，帮她脱下外衣，塞到被子里。 “好了，快睡吧，夜深了，再不睡小心有狼来把你叼走。” 杨氏一下一下地拍着梨梨的身子，哄她睡觉。 过几日稻子就要开始抽穗了，到时候她再去田里转转去….. 这么想着，梨梨的眼皮越来越重，慢慢合上了眼。 梨梨怕热，杨氏温柔的给她慢慢扇着风，直到确认小团子睡熟了才慢慢停下。 杨氏注视着熟睡的梨梨，心里感慨万千。 “唉。” 闺女这般聪慧，一半欢喜一半愁啊。 沈老三握住杨氏的手：“梨宝有自己的福气。” 杨氏没说话，只是有些疲惫地靠在沈老三怀中。 夫妻俩相顾无言，却都懂得对方的心思。 …………………. 沈老大与刘氏房中，刘氏一边叠着今日为沈嘉豪和沈嘉禄买的衣裳，一边问沈老大。 “当家的，你那差事……心里想好了没？” 沈老大想了想：“你说顾小公子那事儿？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刘氏心里总觉得没底，揣揣不安：“虽然说这事儿是梨宝鉴定过的吧，但我这些天想了又想，这个顾小公子，是哪家的公子啊？他真有那么大本事，能跟知州作对？” 知州那是什么官儿啊，那是一郡之中最大的官，是他们南林郡的土皇帝啊！ 别说知州了，就连镇上的一个小吏，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都是不敢惹的。 也就城里那些富商、地主们，能够豪横一些了。 这小公子是何身份，居然敢跟知州作对？ 沈老大思索一二，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那小公子衣着富贵，气度不凡，小小年纪却有能者之资。最重要的是那公子身边跟着许多身手不凡的带刀侍卫，连秦知县都对他恭敬有加。” 沈老大虽然是个粗人，但跟着老丈人走过那么多趟镖，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这小公子必定非富即贵。 “我猜，这小公子多半是出自世家大族。” 刘氏不懂这些，她只关心自己家人的安危罢了。 沈老大要是真打算应了这门交易，那势必会与她爹的镖队一起。 她爹多半也会同去。 刘父虽已年过四十，但仍旧如同壮年时期一般耐不住性子，爱出去闯荡。 “那…….你们去这趟，真的没问题？”刘氏放下手中的东西，急切道，“那可是知州！” 沈老大知道自己媳妇担心，安抚道：“好了好了，三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既来之则安之，一切的收益都是有风险的，哪有绝对安全的事儿呢？” “我知道，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这不是还没定呢吗？等明儿个回了家，我再跟爹商量商量，嗯？” 刘氏面露犹豫，沈老大干脆抱着她上床：“好了好了，别想了，你还不信梨宝不成？睡觉！” 刘氏欲言又止，还是乖乖闭上了眼。 …………….. 第二日一早，杨氏和刘氏就提着东西，带着相公和孩子们，喜气洋洋地出了门。 陈氏的娘家离得近些，就在旁边的桃花村，刘氏和杨氏的娘家稍远，因此陈氏特地让妯娌俩今日去，她明日再去，三人岔开也好照看家里。 杨氏家在两座山远的秀才村，因百年前村里出了个秀才而得名。 杨氏祖上是南林郡人，但据杨氏所说，她的祖父祖母是二十多年前才回到南林的，之前并不在秀才村居住，而是在某个府城里生活。 杨氏抱着梨梨，沈老三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牵着沈嘉洛。 “那为什么又要回来呢？”梨梨问道。 杨氏想了想：“或许是老人家想着落叶归根吧，毕竟祖上是在这儿的，老人都想回到最初的地方。” “噢。” 梨梨点点头，心里却是想着，好生奇怪，有才学却不科考，年老就还乡。 这人设，怎么感觉一点都不简单呢？ “那太祖他们之前是在哪里生活呀，是不是很好玩儿？”梨梨仰着头，问杨氏。 沈嘉洛抢答道：“娘说太祖之前是在府城里，那一定特别繁华吧！我连柳城都没去过呢。” 沈嘉洛面带憧憬，杨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祖母只说是在某个府城，却不说是哪个府城。” “啊…….”这个回答让梨梨有些失望，同时又有些雀跃。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过是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罢了，这有什么的？ 连自己亲孙女都要瞒着。 真相只有一个！ 肯定有猫腻！ ------------ 第53章 杨母 从杏花村到秀才村要从沈家后山过去，翻过两座山。 从山上走小路倒是近些，若是坐车去，便要从官路饶更远的距离。 杨氏和沈老三带着两个孩子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下了山，看到了田野之中的村落。 “到了到了，到外婆家啦！” 看到熟悉的地方，沈嘉洛开心的不行，因为杨氏的这身好厨艺就是跟她的母亲、沈嘉洛的外祖母学的。 其实杨母和杨氏的手艺打差不差，但因为一年到头来也就回那么一两次外祖母家，因此杨母的手艺总是令沈嘉洛魂牵梦绕。 离家里越来越近了，许久没回家的杨氏也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杨母早早就得了信儿，知道今日女儿回娘家，掐着点儿就等在了村口。 杨氏远远就瞧见了自己亲娘，步子都下意识加快了，急急朝杨母走去。 “娘！” 杨氏脚下生风，快步走过去，杨母许久未见女儿，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容。 杨母先是好生端详了女儿一番，见女儿一如既往的轻松欢快，便知道女儿最近也是和以前一样，在婆家过的极好。 杨母放心的松了口气，眼里有激动的泪光：“琬儿看着好像胖了些许，你吃得饱娘就放心了。” 杨父单名一个冀，磅礴之意。杨老先生希望外孙女一生宁静幸福，便起了个琬字。 杨氏闺名杨琬。 杨氏看着母亲精神状态也不错，同样也是放心了。 母女俩相顾无言，一起笑了。 梨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娘亲和外祖母长得好像哦！ 杨母虽然年过四十，却难掩优雅，一颦一笑都散发着淡雅温婉的气质。 杨氏的五官与杨母简直如出一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宁静温婉，如同她的名字一般。 梨梨不由得看呆了，这妇人虽着粗布麻衣，却一点儿也不像乡里人。 “哇。” 好漂亮！ 从前她一直不能理解为何路人能一眼认出哪个是女主角了，这气质，简直是鹤立鸡群啊！ 杨母看够了女儿，便被这一声小小的惊叹给吸引。 视线一转，就看见一张白净的小脸，小嘴微张，痴痴地看着她。 杨母被这小娃娃逗笑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那个被女儿女婿收养的小女娃。 “这就是梨梨吧？”杨母本就喜欢小孩，梨梨又这么的冰雪可爱，几乎一下子杨母就喜欢上了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 杨氏笑着把梨梨举高了些，凑到杨母面前：“梨宝，快叫外婆。” 梨梨十分上道，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外婆好！” “哎，梨宝也好啊。” 杨母十分亲近的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镯子，套到小团子手上。 镯子有些大，但上面缀着一颗绿色的宝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成色的，但梨梨觉得很好看，也很喜欢。 “这是外婆之前的嫁妆，不值什么钱的，当作我的见面礼了，梨宝不要嫌弃。” 梨梨听了，一把抓住镯子，十分珍重的捧着：“梨梨喜欢，外婆好漂亮，外婆送什么梨梨都喜欢，谢谢外婆！” 杨母听她说喜欢，也笑了：“小丫头嘴真甜。” 梨梨看着镯子上那颗绿宝石，虽然个头不大，水头看起来却挺好，阳光照下来熠熠生辉，闪耀极了。 但梨梨也不懂珠宝，不知道什么样才算真的好，她只是觉得看着挺漂亮的。 不过外婆说不值什么钱，应该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吧？ 不然也不会如此放心地给她一个小娃娃了。 “女婿和洛儿呢？” “在后面呢，诺，您看。” 杨氏笑着朝后面指了指，果然看见大包小包的沈老三和一蹦一跳的沈嘉洛过来。 “外婆！”沈嘉洛跑过来扑倒杨母怀里。 杨母笑着抱了抱沈嘉洛，沈老三也提着东西过来：“娘。” “哎，来了。”杨母说完，就想帮沈老三提些东西。 刚刚没注意看，现在一看，女婿怎么提了这么多东西？ 两坛酒，一只大肥鱼，还有一挂猪肉。 鱼是沈嘉豪带着梨梨去玩儿的时候抓到的，抓了好几条，妯娌三个一人拿一条回娘家，沈家自己还能留几条。 背上的背篓里还有一袋沈老婆子给装的蘑菇干，还有这几日孩子们去山里摘的木耳也装了许多。 最上面还放着一小布袋腊鸡肉，是之前杨氏腊的，一直没吃，留了一部分在家里，剩下的正好给三妯娌分分拿回娘家。 杨母看他身上那么多东西，一下子傻了眼。 眼下不是大荒年吗，日子不是应该过的艰难些吗？ 更何况女婿家中人口众多，应该更加艰难才是，怎么眼下看来……比之前回娘家还要丰盛？ “这……怎么这么多东西啊？”杨母一下子有些懵了。 她知道女婿快回书院读书了，八月就要考试，她还想着这趟是回来蹭个饭，给女婿践个行呢？ 杨氏笑道：“娘，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啊，是是是。” 杨母应着就要去帮沈老三提一扇猪肉，被杨氏一把拉住。 “娘，你给他拿呗，男人不就是得帮女人干活的么？” 沈老三听见杨氏这么说，竟然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就乐意给娘子干活。” 杨氏瞪他一眼，似乎在嗔怪他嘴花。 沈老三笑了笑，反倒是沈嘉洛捂着脸，羞答答地说：“哎呀，爹娘羞答答！” 梨梨也咧着嘴笑：“爹爹娘亲甜蜜蜜！” 杨氏本来还没觉得什么，这会儿被两个孩子这么一打趣，登时羞红了脸。 杨母欣慰地看着这小夫妻俩蜜里调油，闺女嫁给这么个能对她一直好的男人，她也就放心了。 杨氏有些不好意思，杨母拍拍她的肩，笑道：“羞什么？三郎对你如此好，沈家待你也不错，娘就放心了。” 杨氏羞的不行，不想再说这个，岔开话题道：“娘，爹最近还好吧？” 杨母顿了下，垂下眸子，低着头往前走，有些低落，随后很快就被杨母调整好。 杨母笑道：“你爹知道你回来，大清早就去山里了，想给你猎只兔子呢。” 杨氏小时候最爱吃兔肉，杨父便时常进山给她猎些小兔子吃。 ------------ 第54章 杨父 “你爹又逞强了？外祖也不管管他！”杨氏不高兴道，“我都不知道跟爹说了多少次了，他现在年纪也大了，比不得从前，腿伤又恶化了，怎么老当自己还风华正茂呢？” 听到爹又犯倔病了，杨氏担忧极了，心里想着待会见到爹一定要好好说教他一顿。 梨梨敏锐地捕捉到“腿伤”二字，刚刚杨母那一瞬间的失落她也没错过。 莫非外公有什么腿疾，无法治愈？ 梨梨对这个即将要见面的杨家，又多了几分好奇。 “哟，琬娘回来啦？” “杨嫂，琬娘带着相公回娘家啊？” “这小女娃是谁啊，长得还怪好看咧，怎么瞧着这么眼生啊？” 杨母领头，一行人沿着道路往里走，一路上就遇见许多村民。 秀才村与普通村庄无异，都大差不差，梨梨瞧了几眼就躲进杨氏怀里了。 间歇性社恐犯啦。 这几个都是从小看着杨氏长大的大娘，杨氏笑着跟几位大娘打招呼，应着她们的话。 “这是我闺女，梨梨！” 梨梨羞涩地趴在杨氏怀里，只在杨氏叫到她名字的时候，羞答答地抬起头。 周围的人看见梨梨，都不由得有些惊了。 “啊？闺女？” “我记得几个月之前，过年的时候琬娘回来还没怀吧？” “是没怀啊……咋突然蹦出来个这么大的闺女？” 杨母一直细心观察着梨梨，怕小团子听见这些“不是亲生的”“收养的”这些字眼会伤心，赶紧道：“各位姐姐，今儿个我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回，咱们下次再聊吧？我先带我闺女女婿回去了。” 哪知道杨氏却是毫不避讳，大方地回答道：“这是我收养的孩子，梨宝，快跟大家打个招呼。” “大家好～” 梨梨脸上带着害羞的绯红，却又落落大方地跟大家打着招呼，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世。 杨母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是最在乎这些东西的么？ 琬娘像梨宝这么大的时候，就整天缠着问她是怎么被生下来的，她是从哪里来的。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骗她，她是在垃圾堆里捡到的她。 仅仅是疑惑了一秒，杨母的注意力就被那边一瘸一拐，艰难地拄着一根木棍过来的男人给吸引。 “杨冀，你干什么呢？！” 杨母身上的温婉气质荡然无存，提起裙摆就气冲冲地往男人去那边去。 杨氏也急切地喊出声：“爹！” 她外公？ 梨梨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一个面庞轮廓分明，剑眉之下眼如星，额头宽阔饱满，挤着几道细纹。 穿着整洁干净，但有些许凌乱的发丝和手上拽着的一只小灰兔却暴露了男人刚从山上回来的事实。 “琳娘，你看，今儿个还真被我抓到一只小兔！我立马就赶过来接琬娘了！”男人笑着，提起手中的小灰兔，尽显得意。 郭氏心中是又气又急，却又难掩酸涩，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丈夫如今因为给女儿抓到一只野兔就如此开心，几乎要落下泪来。 杨氏站在原地，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梨梨刚刚就发现，外公一直把身体的重心放在左脚上，而另一边的右脚，似乎连腿骨的形状都是有些弯折的。 杨冀站着的时候，也有意的把右脚轻抬，有些刻意的把右脚往后挡。 “娘亲，外公的腿好像很疼。” 梨梨凑到杨氏耳边，有些担忧。 按照娘亲和外婆的反应，外公应该腿疾不轻，才会如此紧张，又替他感到悲哀惋惜。 沈老三忙放下东西，过来搀扶杨冀。 “爹，您怎么还亲自出来了，我和琬娘一会儿就到家了。”沈老三小心翼翼地扶着杨冀，“要不我背您回去吧？” “外公，你没事吧？”沈嘉洛看到杨冀的裤子上有隐隐约约的血迹，不由得担心。 他是知道外公的腿不好的，经常流血，吓人的很。 一定很疼！ 杨冀右脚瑟缩了一下，笑容有一秒钟的凝固，随即恢复如常：“没事儿，外公什么时候有事儿过？” 说罢，又笑着拍拍沈老三的肩：“闲来无事，上山猎了只兔子，我这把骨头啊，总算还有点用！” 沈老三蹙眉，心里很是不赞同，却也清楚他心里的执拗。 杨氏这时候才走过来，开口：“爹！您怎么还是那么喜欢让琬娘担心呢？” 杨冀唯独看见女儿的时候会有点心虚：“爹这不是想你了么……怎么的，我不能来？” 杨氏叹了口气，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爹这是不服输啊。 于是杨氏也不愿再说了，示意沈老三把他手里的野兔拿走，把手里的小团子往她怀里一塞：“这是你外孙女，梨宝，叫人！” 突然被一团塞了个满怀的杨冀和突然被塞过去的梨梨面面相觑。 梨梨立马甜甜地喊了一声：“外公！” 杨冀立马就被这笑的甜甜的叫他外公的小团子给俘获了，这小鼻子小眼，白白嫩嫩的，跟他的琬娘小时候一模一样嘛！ 都是那么可爱！ “哎！外公的乖孙哟！瞧咱们梨宝这小模样长得，跟你娘一模一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杨冀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面色怪异。 梨梨噗嗤一笑，外公还怪好玩的。 郭氏无语的转过头去，似乎还叹了声气，感叹了句呆子。 杨氏则是哭笑不得地撇过头，喊沈嘉洛去把那边的东西给搬过来。 杨冀还在旁若无人地哄孩子：“梨宝喜不喜欢兔子？你娘小时候可喜欢抓兔子玩儿了，一会儿外公带你也去打一个好不好？” 梨梨很纠结，她是挺喜欢兔子的，可外公这腿，感觉还是呆在家里好。 “好了，咱们快回家吧，别让祖父祖母等急了。” 杨氏实在是受不了了，把梨梨抱回怀里，把背篓背上。 “爹，让三郎背你回去吧。” 杨父的腿伤已有二十多年，日积月累下来，愈发严重。 杨氏小的时候，其实杨冀的腿伤还没有那么严重，起码慢慢走路是没什么问题的。 ------------ 第55章 杨老爷子 只是后来杨冀倒霉，上山打猎时，不小心掉入了别的猎户的陷阱，腿疾从此愈发恶劣。 如今他还不顾家人劝阻，执意跑上山去，虽然都知道他是内心对这上天的安排感到不快，但还是担心他的身体。 “不用，我还没那么老呢。” 杨冀说着就拄着拐仗，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郭氏连忙去扶他，回头看了一眼杨氏，眼里尽是无可奈何。 杨氏也叹了口气，沈老三只好重新将地上的东西拿起，两人跟着一起回了家。 杨冀在前面走的飞快，如果忽略那一瘸一拐的右腿和扶着他的郭氏的话。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终于看见一座小院，袅袅炊烟在上方盘绕，院子里干净整洁，并未养鸡养鸭。 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动静，屋内走出来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一双眼睛虽已浑浊，却仍旧挡不住她温和慈爱的目光。 嚯！ 这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宫殿里呢！ 虽然同样的是粗布麻衣，但总是给梨梨一种身处繁华的感觉。 不是，这一家人怎么瞧着一点都不普通啊？ “太祖母！”沈嘉洛第一个冲上去，开心地抱住老人。 “洛儿。”杨老夫人看见太孙，心中欢喜，又抬头去找孙女。 “祖母！” 杨氏也欢喜地要落下泪来，杨老夫人和杨老先生年近古稀，可以说是见一次少一次，如今见到祖母仍旧身体健康，她怎能不激动？ 祖孙俩互相依偎了好一会儿，杨老夫人主动问起杨氏怀里的梨梨：“这是梨梨吧？” 不等杨氏说，梨梨就立马喊道：“太祖母好！” 杨老夫人默默打量着这个孩子，她听闻这孩子的来历之后，心中对她也很是可怜，知道沈家将她收养了，更是觉得沈家心善。 琬娘的夫家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杨老夫人哈哈笑：“你这小团子，既叫我一声太祖母，那太祖母怎么也该表示表示。” 杨老夫人拿出一对耳环，递杨氏：“等孩子大些，打了耳洞，带着肯定好看。” 杨氏并未推脱，只笑道：“那琬娘就替梨宝谢谢您了。” 杨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身后郭氏和杨冀帮沈老三把东西放好。 “女婿啊，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呢？这鱼这肉，得花不少钱吧？你不是马上要去考试了吗，怎么还浪费这些银子！” 郭氏盘点着这些东西，光那扇肉就得费不少钱吧！ 特别是如今这个年头，想吃口肉，更是难上加难，这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呢！ 杨老夫人的眼神也在那些东西上转了一圈，杨氏笑道：“祖母，这些都是三郎孝敬您们的！” 杨氏扯过郭氏，让沈老三和杨冀忙活，自己催着娘和祖母进了屋子：“祖父呢？” 进了屋子，梨梨终于看见了那神秘的杨老先生。 “祖父！” 老人端坐在那里，气场强大得让人不容忽视。 身资挺拔，虽已满头白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 眉毛微微上扬，透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似乎也成为了他的勋章。 这是一个上位者的气息！ 先前梨梨还只是从只言片语中猜测这神秘的太祖父身份不凡，此刻见到了本人，梨梨几乎可以一眼确定，这位太祖父，绝对不是普通人！ 这样就可以解释了，为什么从杨老夫人到她的娘亲，每一个都有着出众的气质。 感情根源在这儿呢！ 可让梨梨疑惑的是，按照娘亲说的，娘亲应该从小就在这长大，甚至是在这儿出生的。 也就是说太祖父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是什么让一个上位者甘居于此，并且几十年如一日的，愿意从锦衣玉食到现在的粗布麻衣？ 还有外公的腿疾……. 梨梨皱着眉，想得出神，都没发现那老人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梨梨身上。 杨嗣宗的眼神里下意识带了几分探究。 虽已隐居多年，但遇见与家人有新接触的人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多几分心思。 小团子看着小小一个，察觉到他看过来，还冲着他笑。 “太祖好，窝叫梨梨！” 杨嗣宗不像杨老夫人一般喜爱孩童，对孩子的观感一般。 他喜静，觉得小孩闹哄哄的，吵人的紧。 沈嘉洛两三岁的时候整日上蹿下跳的，要不是沈嘉洛是他亲孙女的亲儿子，他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杨嗣宗颔首，淡淡应道：“嗯。” 梨梨被这范儿给唬的一愣一愣的，嚯，不愧是大人物！ 杨氏习以为常，把梨梨先放在凳子上，然后扶着杨老夫人也上了桌，随后吩咐两个小的陪着二老说话，自己去灶房帮忙端菜。 沈嘉洛细心地帮梨梨拿她的帕子垫在胸前，杨老夫人见状，有些欣慰，同时又对梨梨产生了些好奇。 按照时间来说，梨梨到沈家不过半月有余，可从沈老三到沈嘉洛，似乎各个都把梨梨放在心上了。 杨老夫人看了眼身边的丈夫，见他淡淡的眼神也落在小女娃身上，便知道他有心想了解。 也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当年杨老爷子带着杨家这仅存的几人一路回到南林郡，至此谨慎了些罢了。 杨老夫人笑了笑，像平常长辈问候小辈那般：“梨梨今年几岁了？” 梨梨刚整理好沈嘉洛垫的帕子，闻言乖乖答道：“梨梨两岁，生辰是娘亲捡到梨梨的那天噢。” 攻略老人，她可有一套！ 第一步，做个诚实的乖宝宝。 第二步，乐观向上地卖惨。 第三步，展现自己的魅力！ 杨老夫人果然一愣，显然没想到梨梨会主动提起这事儿。 “太祖母，您别看现在妹妹长得这么可爱，妹妹刚开始可瘦了！身上都没几两肉！”说罢，沈嘉洛又骄傲地挺起胸膛，“但是我天天督促妹妹多吃饭，现在是不是圆润多了？” 杨老夫人琢磨了一下，又一次打量着梨梨。 现在…….也没多圆呐。 ------------ 第56章 告老还乡太久了 杨老爷子倒是抬眼，多看了几眼小团子。 随后又随意地将目光放在一旁的书架子上。 杨老夫人有些心疼：“梨宝受苦了。” 梨梨摇摇头，丝毫不见悲伤：“娘亲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梨梨是有大福气的！” 沈嘉洛大声附和：“对，梨宝肯定有福气！” 梨梨看着沈嘉洛咯咯笑。 杨老夫人有些惊讶，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想法，比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都要厉害。 “梨宝这么想是好的，以后你们两个都有福气！”杨老夫人笑道。 梨梨用力点点头：“嗯！俗话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所以，梨梨一定会越来越棒哒！” 沈嘉洛都有些惊呆了，妹妹在说什么呢，他怎么听不懂啊？ 杨老夫人也呆住了，是她老糊涂了？ 怎么听见一个两岁的奶娃娃在念文章？ 杨老爷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孟子》里的句子。 杨老爷子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又细细回想了一番，发现小团子念的确实没错，而且一字不漏。 杨老爷子的眼神慢慢变得深晦，瞧着梨梨脸上自信的笑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头一次笑出了声。 “你识字？”杨老爷子威严的声音响起。 梨梨非常自然的把锅甩给便宜老爹：“昂！一点点，梨梨厉不厉害？爹爹和娘亲天天夸梨梨呢！” 杨老夫人看向杨老爷子，同床共枕一辈子，她知道，杨老爷子这是对小团子感兴趣了。 “你爹教你的？”杨老爷子沉默半响，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梨梨歪着脑袋，似乎很疑惑：“当然知道，不然窝怎么会用在这里呢？” 杨老爷子一顿，随即哈哈大笑：“那梨宝能不能告诉太祖，这是什么意思？” “太祖真笨！”梨梨嘟着嘴，似乎怕老人家听不清似的，还跳下板凳，绕到杨老爷子身边去，“这都不会呀。” “嗯，太祖不会。” “那好吧，梨梨告诉你。”梨梨摇头晃脑的，“上天要把重任降临在某人的身上，一定先要使他心意苦恼，筋骨劳累，使他忍饥挨饿，身体空虚乏力，使他的每一行动都不如意，这样来激励他的心志，使他性情坚忍，增加他所不具备的能力。” 梨梨每说一句，杨老爷子的眼睛就亮一分。 若是熟悉杨老爷子的人，便能发现，此刻的杨老爷子，眼里充满了光彩。 那是一种发掘了宝藏的激动，是伯乐遇见千里马时的愉悦。 “好，好，好！” 杨老爷子连道三声好，哈哈大笑。 提着酒坛子过来的沈老三一愣，看着这场面，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他的印象里，杨老爷子只有在和他谈经论道入了迷的时候有过这么开心的模样。 杨老爷子把小团子抱到腿上：“那太祖在考考你好不好？” 梨梨翘起嘴巴，似乎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点点头：“太祖该不会是自己不会，所以才想问窝吧？” “哎，对！” 杨老爷子丝毫不反驳：“我问你，’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是什么意思？” 梨梨听见这熟悉的句子，心里顿时一松。 她还真怕杨老爷子问出她没听过的句子，她脑子里也就只有学会的那几点墨水了。 刚刚梨梨还思忖着，要是她听不懂，就翻译几个重点字,随便扯几句蒙一下，然后再撒个娇说只会这些了。 反正她会先前那句已经不是普通两岁小孩所能及的了，她已经成功让杨老爷子高兴了。 还好是耳熟能详的一句。 “这个窝知道！”梨梨欢快地拍了拍手，“青色是从蓝草里提取的，可是比蓝草的颜色更深，冰是水凝结而成的，却比水还要寒冷。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窝是太祖父的太孙，但是窝会比太祖父更加厉害，对不对？” 梨梨观察着杨老爷子的表情，果然下一秒，杨老爷子就惊叹的止不住点头，随后右手拂须，笑了起来。 “三郎啊，教子有方，教子有方啊！哈哈哈哈哈…….” 沈老三失笑，这哪是他教子有方，是他三生有幸才对！ 沈老三本来也是惦记着梨梨，怕她独自面对二老会不自在，这才借着拿酒过来看看。 眼下看这情况，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杨老爷子都被哄的喜笑颜开。 他还担心什么呢，他家梨宝就是有本事！ “祖父祖母，你们先聊，我去帮琬娘和爹娘端菜。” 沈老三笑着又退了出去。 梨梨显然也很高兴，坐在杨老爷子腿上，一下一下地晃着腿。 害，我只需略使小技，统统拿下！ 这两句话虽说浅显易懂，且为众人知晓，但正是因为不是很难，才更显得合理。 更何况这对于他一个两岁的娃娃来说，已经是十分厉害。 “我再问你，”杨老爷子随手从旁边的木架上翻开一本书，随意问了一句，“‘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是什么意思？” “嗯…….” 梨梨垂着头，假装思考，眼神却拼命往那书业上瞟。 《道德经》？ 怎么办，没看过啊！ 算了算了，什么都会才更奇怪呢，还是直接直译吧！ 最高端的文章，往往只需要最简朴的翻译！ “嗯….我不争，所以天下都不能跟我争！” 梨梨挥舞着小拳头，眼神坚定，还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点头。 杨老爷子还诧异了一下，随即失笑，反应过来梨梨确实不过只是个两岁的小孩子罢了。 方才梨梨对答如流，他又老想着梨梨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一时间竟然都有些被带偏了。 他还以为梨梨真能答出来。 ------------ 第57章 曾经的帝师 终究是告老还乡太久了，远离尘世，埋名隐居于此几十年，突然见到个这么好的苗子，还是激动了。 杨老爷子叹息一声。 可惜了，是个女子。 “梨宝说对了一半。”杨老爷子把那本书摊开，指着那一句话给梨梨看，“你看，这个‘莫’字不是不能的意思，而是没有的意思。” 梨梨松了口气，眼神从那一架子书上挪开，看向杨老爷子指的那里。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没有？”梨梨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就是……我不去争，所以没有人与我争？” “没错。”杨老爷子颇为赞赏地点点头，“正因为不与人相争，所以天下没有人能与他相争。” 杨老夫人已经许久没见过杨老爷子眼里迸发出这种光彩了，那是见到璞玉时的爱才之意，是真心实意的爱惜。 自打二十多年以来，除了在与琬娘的相公偶尔谈论政道经论时，杨老爷子从没有这么快活过。 一时间，杨老夫人心里是既有惊喜又有欣慰。 琬娘从哪捡来个这么聪明的娃娃啊？ 沈嘉洛都惊呆了，什么青蓝紫红的，什么争不争的，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沈嘉洛虽然听不懂，但是能让太祖这么高兴的，说明妹妹很厉害！ 妹妹厉害就是她厉害。 爹说太祖是有大才之人，太祖都夸妹妹了，那妹妹肯定也是有大才的人。 妹妹超级厉害！ 但是，说好了一起浪迹田野，怎么妹妹不声不响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些字啊句啊什么的，他一听就脑袋疼，也就三哥天天跟着自家老爹琢磨。 怎么梨梨也会？ 现在好了，只有他一个人还是只会撒泼了！ 梨梨是真不会这句，因此在看到书上那些文字旁边的注解笔记时，也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 不过她倒是注意到了，这些字迹，有新有旧，密密麻麻的一片，墨渍有轻有重。 书页已经泛黄了，但仍旧平整，只有书角处微微卷起的小弧透露着，这书似乎常常被人翻阅。 梨梨又想起娘亲昨天晚上说的，杨老爷子爱读书，却不去科考。 梨梨问为什么，杨氏说或许是杨老爷子自觉年纪大了不愿奔波。 可这一架子的书，随意抽一本出来，都是这番景象。 哪这每一本书，是不是都时常被人翻阅，每看一次就会有新的笔记添上去？ 频繁翻阅却不破旧，可见杨老爷子平日是如何爱惜书籍的。 这书的主人，分明是爱惨了书的。 如此一个爱书之人，却不去科考？ 害，有故事！ 这气质，这学识。 她才不信太祖父只是爱读书呢！ 而且方才观察外公外婆，还有太祖母，分明哪哪都不简单。 也就她单纯的娘亲大人，才不会往深处想。 哦，还有她的便宜老爹。 梨梨崇拜地看着杨老爷子，老人的脸上有沧桑，有岁月的痕迹，可却丝毫没有任何病气。 在古代活到六十岁，已经算是很长寿了。 向杨老爷子和杨老夫人这种年纪了却没有什么大病的，实属难得。 “太祖父好厉害！”梨梨小脸微红，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像装满了星星，透露着兴奋。 小手激动地鼓着掌，似乎在因为得到了这句话的正确含义而开心。 “太祖父真厉害，比爹爹还要厉害呢！”梨梨认真地说。 小团子认真的样子像是单纯的说出一个她认为的事实，杨老爷子被小团子这模样逗得嘴都咧了起来。 他开心啊。 从前他也试图教沈嘉洛识字读诗，可那小子一看见书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顶多三个字就要趁机溜走。 强行抓回来还要撒泼，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怎么教都没用，想他曾经一个太傅，辅佐两代君王，先帝帝师，竟然败给沈嘉洛这么一个小混蛋。 他读了一辈子书，现在连教自己太孙认两个字都难！ 也就是看在孙女婿是个好苗子的份上，他才勉强顺心几分。 现在好了，来了个这么聪慧的小太孙！ 虽然女子不能科举，但又不是不能学，两岁就这么聪明，以后还得了？ 他把他全身的知识教给她，以后长大了去做个女先生也是好的。 杨老爷子想着，愈发开心。 “太祖父当真比你爹还要厉害？”杨老爷子问道，带着几分诱哄。 杨老夫人都惊呆了，自从杨嗣宗带着幼子告老还乡，她哪里见过他如此快活过？ 甚至开始逗小孩了！ 梨梨又是重重地点头：“嗯！爹爹说了，太祖父是有大才之人，好厉害好厉害的！” 随即，梨梨又露出一抹苦恼之色来。 杨老爷子注意到，问：“怎么了？” 梨梨摇摇头：“梨梨只是在想，太祖父这么厉害，梨梨觉得比那个什么知州要厉害多了！为什么太祖父不去做知州呢？” 杨老爷子一愣。 他告老还乡后，虽然深居简出多年，且与过去的人都已基本断了联系，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如今的知州是谁。 周无愧，京城周家旁系子弟。 “官场深似海，你太祖父这把年纪了去瞎凑什么热闹？”杨老爷子笑着摆摆手。 杨老夫人紧张地看了他一眼。 见他还是用这个借口挡了回去，心里复杂极了。 自二十五年前一事，杨嗣宗便彻底对皇家失望，同时也为了保命，不得不离开京城告老还乡。 在这南林郡做起了普通的农户，对外只说爱好看书。 此后偶尔有人惊叹他才学惊人，可惜他不曾科举之时，他皆是以此推脱。 世事无常啊，最是无情帝王家。 还是做一辈子逍遥人吧。 就算是为了子孙能够平安无事。 “这样吗？年纪大了就不能科举啦？”梨梨恍然大悟状，“哎，可是那个知州真的很坏，不仅想私自提税，上次梨梨还被绑架了呢！” 说罢，梨梨转头问沈嘉洛：“锅锅，是这个词吧？” “啊？”沈嘉洛回过神，连忙点点头，“嗯，是这个词，就是绑架！” 杨老爷子和杨老夫人诧异地对视一眼，随即变得凝重起来。 ------------ 第58章 到底什么身份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气氛凝结之际，杨氏端着一锅鱼汤走了进来。 鱼汤的鲜香瞬间充斥着整个屋子，将方才那一丝凝重给冲散。 梨梨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钩子已经抛出去了，如果她没猜错，鱼儿自己会上钩的。 藏书众多，满腹经纶，隐居农田。 再观之杨老爷子眉宇之间的上位之息。 很明显，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一个退休的文官！ 或者是很有名气的文学大家之类的。 至于到底是哪一种，还有为什么他会在这，为什么外公的腿瘸了，为什么娘亲对于这些一无所知。 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些，时间会告诉她哒！ 因此小团子立马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熬的奶白的鱼汤上。 鱼是今日沈老三提过来那只，又大又肥。 自从上一次喝了杨氏做的鱼汤，她就一直对这个味儿念念不忘。 “哇！鱼汤！” 两个小家伙瞬间就被勾了过去，梨梨更是直接从杨老爷子怀里直接跳了下去。 杨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就恢复如常，见杨氏过来，立马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杨氏笑着将鱼汤摆在桌子正中央，对二老说道：“方才我还跟娘说怕两个小的闹腾您们呢，现在看来他们还挺乖的。” 梨梨贴到杨氏旁边：“娘亲我可乖啦。” 杨氏顺手捏了把梨梨的小脸：“娘今日做了五花肉，马上就好，你和哥哥在这儿乖乖的啊。” “嗯！”梨梨乖巧点头。 “娘你放心，我看着妹妹呢！”沈嘉洛十分自得的拍着胸脯。 杨氏一笑：“你啊，比梨宝不省心多了！” 沈嘉洛表示很受伤：“哪有！” 杨氏笑着拍拍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对一旁含笑看着的二老说道：“祖父祖母，菜马上就好了。” 杨老夫人点点头：“莫急，小心些。” “哎。”杨氏应了一声出去了。 梨梨和沈嘉洛两个小家伙都知道现在还不能动筷，但又实在馋得紧，就蹲在鱼汤旁边，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看今天鱼汤里的配菜。 “梨宝你看，今天鱼汤里还有木耳呢，是不是前天咱去山上摘的那些呀。”沈嘉洛指着汤里的木耳说道。 “可能是吧。”梨梨看着那奶白浓郁的汤，默默吞了口口水，“好香啊，锅锅，你闻到了吗？” 梨梨闭上眼睛，小鼻子追随着空气中的香味。 沈嘉洛也看的馋死了：“闻到了，好香啊…….” 杨老夫人忍俊不禁，自打琬娘嫁出去了，家里就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两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人还有儿子儿媳。 今日两个小娃娃在，倒是驱散了家里的冷清。 之前沈嘉洛一个吵的要命，好不容易有一次不闹腾了，杨老爷子也难得的体会了一把含孙弄饴的感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饭菜很快就被摆上了桌，一家八口围在不大的桌子旁，莫名的温馨。 “爹，三郎过几日就要回书院了，八月就要考试。”杨氏给梨梨和沈嘉洛分别夹了一筷子肉，说道，“家里的稻子不急，等三郎考完了我们再来收。” 杨家因着当年买地的时候杨冀腿伤，郭氏有孕，能劳作的只有当时正值壮年的杨老夫人和杨老爷子，便没买太多，只有四亩。 随着二老年岁增长，如今已经无力下田了。 杨氏嫁给沈老三之后，便是沈老三常在有空的时候过来帮忙。 杨老爷子闻言，立马摇摇头：“让三郎专心考试，这些事情不必忧心。” 沈老三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前两次失误甚为可惜，这次必须好好准备。 郭氏也附和道：“就是，你祖父说的对，三郎马上要考试了还忧心这些做什么？这些事我和你爹自然会去做的，你就让三郎安心考试。” “祖父，我有分寸的。”沈老三说道，“这次我一定考个好成绩回来！” 他知道当初杨家答应把琬娘嫁给他，里面有一大半是看在他是个读书人的份上。 杨老爷子喜好读书，也一直很支持他，他这次万万不能辜负杨家和沈家两家人对他的期望了！ 更重要的是，这次考试前，他总是有一股莫名的自信，让他充满了力量。 沈老三看着吃肉吃的正香的梨梨一笑：“梨宝说了，我这次一定能考上。” 正在埋头干饭的梨梨一愣，然后没什么感情地说了句：“嗯嗯嗯！” 然后继续和五花肉奋战。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杨氏无奈地给她盛了碗汤，打断她一直吃肉的节奏。 “你能有这份劲是最好的。”杨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考不考上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力。” 其实老爷子知道沈老三总有一天会考上的，他身为先前的太傅，自然能看得出来一个人的最大潜能。 只不过之前沈老三实在是太霉了，连他都咂舌。 杨老夫人附和着杨老爷子的话：“对，你们就全心全意准备你们的，家里的事不必操心。” “祖父祖母……”杨氏正要再劝，忽然听见院门被敲响。 杨冀站起身：“我去开门。” “哎！”沈嘉洛一骨碌跳起来，“外公你坐着，我去开门！” 不等他答，沈嘉洛就已经一溜烟儿窜到了门口，开了门。 门口一个年纪花甲的白发老人，手里提着一篮子东西，瞧见是沈嘉洛开的门还诧异了一下。 来人是离杨家住的最近的张老婆子，刚开始杨家刚到秀才村，人生地不熟，就是张老婆子好心带着杨家人一步步安顿下来。 杨家不怎么与外人走动，但张老婆子的好杨家却一直记得。 这些年又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两家关系好得很，杨家人对她也十分尊重。 “嘉洛啊，你太祖母呢？”张老婆子问道。 “张太奶奶！”沈嘉洛礼貌地问好，“太祖母他们吃饭呢，我去帮您叫！” 沈嘉洛转身就要进去叫人，被张老婆子拉住：“哎，是老婆子我来的不是时候。既然在吃饭就好好吃吧，我也没啥大事儿。” 张老婆子把手里的篮子递给沈嘉洛。 ------------ 第59章 就一个小女娃？ “听说你新添了个小妹妹，琬娘也是老婆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次琬娘回娘家，正好把这些一并给了，也省得老婆子跑一趟。”张老婆子说道，“都是自家养的鸡下的蛋，现在鸡没营养下的不多，但也是老婆子一份心意，让你娘煮给你妹妹吃啊。” 沈嘉洛提着一篮子七八个蛋，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把娘喊出来看看，杨氏就迈着步子出来了。 杨氏看到门口的人，登时露出笑容：“呀，张奶奶！” 杨氏瞥见那篮子里的东西，一下就明白了张老婆子的来意。 “张奶奶，这么多蛋，您怕是要攒许久吧？”杨氏赶紧要把篮子塞回去，“这哪能要？您留着自己补补身子啊！” 张老婆子不高兴了，故意板着脸：“老婆子从小看你长大，你就是我亲孙女一样，怎么，老婆子给我亲孙女的女儿拿几个蛋也不成？琬娘你是不是没把我当奶奶看？” 杨氏心里又感动又为难，刚刚还听祖母说张老婆子的孙媳怀了身子这蛋她哪能要？ “当然不是了！张奶奶，听说嫂子怀了身子，这些您还是留着给嫂子补补身体吧，我们家不差这些的。” 二人焦灼难分，最后以张老婆子生气为结局，让杨氏不得不收下了这篮子鸡蛋。 “行了行了，鸡蛋拿着，回头把篮子给我送回来就成。” 张老婆子摆摆手就要走人，杨氏赶紧追上去叫住她：“张奶奶，别走了，进来一块儿吃饭！” 张老婆子头也不回：“不了，老婆子还要回去照顾孙媳妇儿！” 话音落下，人已经进了门。 杨氏只好带着沈嘉洛回去，琢磨着一会儿还篮子的时候也给张老婆子送点东西过去。 杨氏进屋给杨老夫人说了这事儿，杨老夫人笑道：“你张奶奶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了，刀子嘴豆腐心。” 郭氏把那篮子鸡蛋放好，把空的篮子放到一旁，嘱咐道：“那你一会儿给人家还篮子的时候记得也送些东西去。后院里还有好些萝卜，也给人家拔点。” 杨氏点点头：“女儿也是这么想的。” 吃完饭，杨氏和郭氏要去灶房洗碗，这活儿本该是杨冀的，但梨梨头一回来，便被郭氏赶去陪孩子了。 其实是郭氏心疼杨冀，知道他往日里总是喜欢一个人暗自伤神，希望两个孩子能闹闹他，让他心里热闹热闹。 梨梨自然知道外婆的用意，于是非常高兴地拉着外公的手，蹦蹦跳跳地吵着要玩兔子。 杨冀抓的那只小灰兔就放在院子里一个小围栏里边，小小的一个，应该还是幼崽。 杨冀带着两个孩子蹲在围栏边，还给梨梨拿了片菜叶喂兔子。 梨梨玩性大发，只是拿着叶子喂食也觉得津津有味。 “兔兔好可爱呀！”梨梨目不转睛地盯着兔子，兔子的三瓣嘴不停地咀嚼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嘉洛也看的津津有味，但却不是被兔子可爱的，而是被香的。 沈嘉洛幻想着烤兔的滋味，处理好的兔子用各种调料精心腌制后，放置在烤架上。 随着炭火的烘烤，兔肉会逐渐变得金黄酥脆。油滴从兔肉上渗出，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一缕缕诱人的香气。 烤到一定程度时，再用刷子在兔子身上均匀地刷上一层酱料，使其味道更加浓郁。 最后撒上一点辣子，那滋味！ 沈嘉洛咽了口口水，仿佛眼前这小兔子已经长成肥兔子，被架在火上烤。 “兔子，烤兔子……” 梨梨奇怪地看过去：“锅锅，你在说什么呢？” “梨宝你不知道，之前外公烤过兔子给我们吃，呵！那滋味！” 沈嘉洛口水都要滴地上了。 哦，烤兔子啊。 梨梨想了想，那确实挺好吃的。 不过她更喜欢吃麻辣兔头。 杨冀忍俊不禁，先前还不是荒年的时候，山里猎物也多。 虽然他腿脚不便不能抓大野兽，但也经常能抓到兔子野鸡之类的，便会烤兔子吃。 “嘉洛这是馋了？”杨冀笑道，“可惜现在山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说实话能抓到这只兔子我也是没想到的。可惜这兔子还小，没多少肉，还是养大了再吃好。” 沈嘉洛有些失望，不过想到把兔子养大了就能吃了又开心了：“那外公要把兔子养大，到时候烤兔子吃！” 梨梨也有些期待地望着他。 面对两个小家伙期待的眼神，杨冀自是应了。 “好，外公帮你们养着！”杨冀心里有些开心，起码他还是有点用的，“要不，外公带你们去打几只鸟，做烤鸟吃解解馋？” 杨冀箭术不错，拿弹弓打打鸟是没什么问题的。 “好呀！”梨梨亮了眼，她还没吃过烤鸟呢！ “走！” 杨冀带着梨梨和沈嘉洛高高兴兴出了门。 郭氏和杨氏收拾完，端着碗往灶房走去，看见这场景也很是开心。 “哎，你爹好久没这么开心了。”郭氏叹了口气。 杨氏抿唇，笑道：“娘，爹的腿一定有办法医治的。回头等三郎考上了秀才，去府城乡试时，我便让他在府城找最好的大夫。” 郭氏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声：“嗯。” 其实郭氏清楚， 这么多年了，哪里能治呢？ 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屋内，小桌上倒了两杯酒，杨老爷子和沈老三对坐小酌。 沈老三请教着一些问题，杨老爷子边喝边回答。 许久没喝酒，饶是杨老爷子这不嗜酒的都有些馋了。 这酒虽不比他曾经喝过的，却已经是当下最好的。 想到这，杨老爷子不由得带了几分疑惑：“今日回来带这么多东西……” 沈老三自然懂得他的疑惑，笑了笑，干脆一兜子把最近这些天发生的事全说了。 杨老爷子听了，消化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要不是说出这些话的人是他孙女婿，他还真不信。 谁能信啊？ 就一个三岁都不到的小女娃？ 小福星？ ------------ 第60章 烤鸟蛋也是可以的！ 可那些事吧，听着着实玄乎。 可是除了这个说法，好像又没有更好的说法了。 就不说采摘到灵芝、稻子长得好这些事儿了，这些还勉强能说得上是运气。 那天上下雨呢？ 她总不能控制什么时候下雨吧？ 这可是天象，难不成梨梨还是什么东海龙王转世不成？ 但杨老爷子读了一辈子书当了半辈子官，还是觉得里面疑点重重巧合连连。 沈老三似乎看穿了杨老爷子的想法，还不等杨老爷子开口，沈老三就抢先开口道， “其实不管梨宝到底是不是小福星，咱们家的情况都变好了，不是吗？”沈老三温声道，“梨宝来了之后，总是有好运发生。也许只是上天对我们救了梨梨的奖励吧。” 杨老爷子不说话了。 俗话说，管他到底是什么鬼，让他发财的就是好鬼。 是啊，管他是小福星还是哪路妖魔，事实就是沈家确实转了运。 实打实的酒肉摆在这呢，杨老爷子就算不信也没办法。 还有梨梨和沈嘉洛身上的衣裳，一看就是新买的。 有了这些事情在前面，杨老爷子突然就觉得梨梨小小年纪就会读书也不算什么很惊奇的事情了。 “梨梨早慧，虽然是个女子，但也要好好教导。”杨老爷子眼里是藏不住的满意。 显然，小混蛋沈嘉洛给老爷子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不爱学就算了，还闹腾。 突然得了个聪慧的乖太孙，杨老爷子当然高兴。 “等你去考试，我便把梨梨接过来住一段时间，我亲自教导她。”杨老爷子乐呵呵地，想着要把这些书都给她念一遍。 学习，要从娃娃抓起！ 沈老三有些惊讶,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杨老爷子这么有激情。 还记得第一次上门时是他来求娶杨家女儿杨琬，当时他瞧见这一架子的书，便十分有兴趣地和杨老爷子探讨了几句。 谁知道这一探讨，就让他发现杨老爷子竟是个满腹经纶之人。 那谈吐气质，所言所论，绝非只是看看书就能得来的。 他这个读了几年书的在杨老爷子面前，犹如小巫见大巫。 奇怪的是在此之前，他并未听说过秀才村有个如此渊博的人。 不过幸好，也正是那次谈论，让杨老爷子对他印象好了几分，杨家才松了口，他才能顺利娶到琬娘。 这几年他偶尔和杨老爷子讨教一二，也是收获颇丰。 他曾经问过杨老爷子，杨老爷子却只道他从小爱好读书，奈何儿时家境贫寒无法科举，现在老了更是没有精力。 他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 一来是长辈的事他总不好去探究，二来谁都有秘密。 沈老三为杨老爷子斟酒，笑道：“梨宝看起来很喜欢您。” 杨老爷子挑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摇头：“她不是喜欢我，我看得出来，她刚开始是在试探我，试探我对她的态度，试探我喜不喜欢她。甚至连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都是故意说的。” 沈老三这倒是不知道，前后仔细这么一想，想起先前小团子小声问琬娘太祖父会不会不喜欢她，便什么都清楚了。 沈老三心底有些心疼：“梨宝是被人抛弃的，那天清早被丢到河里，差点溺死啊！” 杨老爷子沉默，半响，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孩子。” 知道再多，再聪明，也到底是个幼儿。 被抛弃了一次，便害怕再被抛弃一次。 杨老爷子想，或许沈家这些时来运转，可能也是因为梨梨感受到了沈家对她的好，才想努力去报答沈家吧。 杨老爷子颔首淡笑，忽然认真道：“不管那些事到底是不是和她有关系，既然她做了琬娘的女儿，那便是我的亲太孙。你们要一辈子把她当作亲女儿，懂吗？” “祖父，您放心，您不说我们也会的。” ……………. 山外围的林子里，梨梨正跟着兴致勃勃的杨冀寻找着小鸟的踪迹。 “外公今天带你们打几只小鸟回去，晚上正好给你们烤小鸟吃！” 杨冀右手拐着拐杖，左手抱着梨梨，一瘸一拐的，硬生生走出了去打架的气势。 “烤小鸟！烤小鸟！”沈嘉洛手里拿着杨冀的弹弓，兴奋极了。 吃不到烤兔，吃个烤鸟平替也是可以的嘛！ “外公，窝们能找到小鸟嘛？” 梨梨抬头看着头顶的树枝，一棵棵高大的槐树拔地而起，粗壮的树干笔直挺立。 但是，别说鸟的影子了，她连半声鸟叫都没听见。 他们真能打到小鸟？ 其实杨冀心里也没底。 接连大旱，山里的动物都没了影。 还有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凡是能被抓了吃的，都进了人肚子里。 如今连鸟儿也不多见了。 早晨能猎到那只兔子，他都觉得稀奇。 不过再没底也不能在乖孙面前认怂不是？ 杨冀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是他平日里进山熟悉的那处。 早年间山里还热闹时，他就时常在这布置些陷阱，总能抓到野鸡野兔。 “看外公的！”杨冀把梨梨放了下来，转而观察起来。 一般来说，鸟类都喜欢把巢建在高大的树木上。 尤其是枝繁叶茂、较为隐蔽且稳固的大树上，是许多鸟类筑巢的首选之地。 如果能找到鸟巢的影子，多半就会有鸟，但也不排除是废弃鸟巢的可能性。 是废鸟巢也没事，万一里面留着几个鸟蛋呢？ 烤鸟蛋也香的嘞！ 抓不到鸟，拿几个鸟蛋给乖孙也是可以的！ 杨冀在这边眯着眼仔仔细细地观察，梨梨却是拉着沈嘉洛跑到旁边去了。 “梨宝，咱们不能离外公太远，这片林子我不熟！”沈嘉洛紧紧拉住梨梨的手，生怕他一松开梨梨就跑没了。 梨梨拉着沈嘉洛蹲在一处灌木丛旁边，小声地冲着沈嘉洛比了个手势：“嘘——” 沈嘉洛没了声，梨梨指着灌木丛，轻声道：“锅锅，你快看！” 沈嘉洛顺着梨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那灌木丛不知道为何，居然在动！ ------------ 第61章 捡到只小狗 沈嘉洛瞪大了眼睛，看看那灌木丛，又看看身边屏息凝神的梨梨。 妹妹又发现好东西了！ 梨梨蹲在地上，就这么蹲着一点一点地往那灌木丛那边挪。 沈嘉洛大气都不敢出，也跟着梨梨小心翼翼地往那边挪。 梨梨直勾勾地盯着那处，凑近了，才发现那灌木丛上的叶子竟然在小幅度的晃动。 会动的东西！ 梨梨脚步轻得如同一片羽毛落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哪怕一丝声响。 梨梨伸出一只手，缓慢而轻，向前探去。 那灌木丛里的动静似乎也停止了。 似乎是感知到了梨梨的靠近。 紧接着，一阵“呜呜呜”的声音，尖细而又稚嫩，从那灌木丛深处传来。 “咦？” 梨梨疑惑。 不是野鸡野兔？ 梨梨这声音似乎吓到了里面的小东西，那轻轻的叫声急促了些，原本停止晃动的灌木丛也忽然开始剧烈的颤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急切地想逃跑。 梨梨干脆一把扒开灌木丛，里面的东西豁然展现在眼前。 一团小东西蜷缩在地上，前肢胡乱地往前伸，看起来是想往前跑。 身上还沾着些血，短短的小绒毛被血覆盖，已经干了，混着泥土狼狈地扒在身上。 浑身脏兮兮的，眼睛都还没睁开。 这竟然是一只小狗！ “哇，修勾！”梨梨很喜欢狗，惊喜地凑过去。 “梨宝，是刚出生的小奶狗哎，眼睛都没睁开，这血都干了，应该出生有一段时间了。”沈嘉洛碰了碰小狗，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小狗。 梨梨往旁边看了看，有碎裂的蛋壳，蛋壳里还有残留的黄澄澄的蛋液。 一抬头，果然看见头顶有一个小小的鸟巢。 估计是不小心掉下来的鸟蛋打碎了，才正好给小狗能有机会吃到。 梨梨猜测这只小狗应该是被妈妈抛弃了，这些天就靠这几颗鸟蛋还有这灌木丛上叶子的晨露活的。 正好林子里的动物又都跑光了，这才让小狗得以幸存。 虽然刚出生的小奶狗吃不了太多东西，但却是很依赖母乳的。 这小狗天崩开局，没有妈妈照顾，居然能靠着这点东西活到现在，真是很不容易。 梨梨趴到地上，努力辨认了一下小狗的状态。 察觉到有人靠近，小狗下意识地缩着腿向挪动，动了两下却又无力地瘫住。 巴掌大的狗狗时不时地动两下脑袋，小嘴微张，发出一声声“呜呜”的叫唤。 呜呜声中带着一丝急切，像是在呼唤着什么，又像是在表达着某种情绪。 贴在脑门上的耳朵也随着呜呜声轻轻抖动着，肚皮轻轻起伏，让人心疼不已。 “锅锅，他好虚弱啊。”梨梨抿着嘴，用小手一点一点地帮它把身上粘着的小叶子给拿下来。 沈嘉洛说话也轻声细语的，跟梨梨凑到一块儿，也用手帮它把泥块给扣掉。 “好小的小狗啊，它是狗妈妈给扔下了吗？听说有些动物会选择丢下最弱小的那只，因为太难养活了。” 梨梨摇摇头。 梨梨突然觉得有些低落。 她也是一来就被抛弃了。 虽然不是“梨梨本人”被抛弃了，可还是很委屈。 幸好她遇见了娘亲他们。 “锅锅，我们养它吧！”梨梨转头，望向沈嘉洛。 手心里的小家伙似乎已经知道了两个人没有恶意，甚至已经开始主动往梨梨手心上蹭了。 听到梨梨说的话，好像也听懂了似的，也急迫地想要被拯救，更加亲近地去靠近梨梨。 梨梨心都要化了。 沈嘉洛也觉得小狗太可怜了，出生就没了妈妈，那该多难过啊！ 沈嘉洛又看了看认真抚摸小狗的梨梨，不知怎的，从一人一狗两个小团子身上看出了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妹妹也是被抛弃的……. 沈嘉洛想着，还好妹妹遇见了他们，不然是不是也会像这小狗一样艰难的活着，不知道哪一天就被饿死了？ “养！”沈嘉洛坚定道，“我们要是不养它，说不定过几天它就会死掉了！” 梨梨闻言有些开心，点点头赞同道：“嗯嗯！小狗已经很可怜了，既然遇见了，那我们就不能见死不救！” “嗯！” 沈嘉洛立马在周围找了片大些的树叶，让梨梨拿着，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把小狗捧到叶子上。 刚出生的小狗体积本来就小，又一直吃不饱饭营养不良，瘦弱的很。 梨梨看着已经没了防备的小狗，心里很是开心。 “小狗小狗，你放心，梨梨肯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哒！” 沈嘉洛点头：“对，就像养妹妹那样，白白胖胖的！” “啊？”梨梨疑惑地看过去。 沈嘉洛挠挠头讪笑：“我是说……像对待梨梨一样，小狗也是我们的家人了！” 梨梨这才放过他。 正好那边杨冀还真打到两只燕子，又等了会儿实在是没鸟的影子了，这才打算收手。 “洛儿，梨宝，你们在哪呢！” 杨冀大声的朝四周喊了一声，明明刚刚还看见两个孩子在旁边，怎么一转头就没了？ 杨冀揣着两只燕子，一瘸一拐急急忙忙地往四周找人。 梨梨和沈嘉洛连忙钻了出来，捧着小狗到杨冀面前。 “外公，小狗！” 梨梨献宝似的，把小狗给他看。 “呜呜……” 小狗呜咽着，叫唤着。 杨冀本来还想装模作样教训一顿两个小家伙，让他们不许乱跑，这会儿看到这么个小东西，也是有些新奇。 “这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吧？”杨冀看了看，“狗妈妈呢？” “没有狗妈妈，只有这个。”梨梨道。 沈嘉洛连忙补充，跟他说了他们看到的：“这小狗好像被抛弃了，外公，我们能把它带回去吗？” 两个小家伙有些紧张，怕他不同意，十分期待地望着他。 “这小狗命真大，这样还能活下来。”杨冀喃喃道，笑出声，“遇见你们俩是这小狗运气好了，带吧！养只小狗而已，要是你们爷爷奶奶不给养就放外公这儿养！” “好耶！谢谢外公！” ------------ 第62章 杨家人实诚啊！ 梨梨和沈嘉洛立马开心了，捧着小狗欢天喜地的回了家。 杨氏看到他们抱了只小狗回来，听沈嘉洛讲完之后也没扫他们的兴。 小孩子有善心，她又怎么能浇灭这善良的小火苗呢？ 杨氏给小狗拿了个小碗装了些水，梨梨递到小狗嘴边，小狗喝不到，梨梨便用手盛着水喂给它喝。 又拿了些中午剩的腊鸡肉，把鸡肉碾碎，用水泡软同样也是喂到小狗嘴边。 梨梨喂的很专心，沈嘉洛蹲在旁边看着，对梨梨说道：“梨宝，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好呀。”梨宝想了想。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如就叫厚福吧。 后福，厚福。 “这个名字好，一听就很不一样！” 村里的狗都是叫旺财、大黄，厚福这个名字不愧是梨宝取的，就是不一样！ 两人喂完了厚福，杨冀也把那两只燕子烤好了。 鸟身被烤至恰到好处，色泽诱人，外皮金黄酥脆。 那独特的香气慢慢飘散开来，钻进人的鼻腔，让人不禁垂涎欲滴。 “来，趁热吃！”杨冀一手一个递给他们，“有些烫，记得吹吹啊。” “哇，好香啊！” 梨梨吃过烤鸡烤鱼烤猪，就是没吃过烤鸟。 这烤鸟虽然小小一个看起来没什么肉，但是胜在卖相好又撒了孜然等调料，诱人的很。 梨梨吹了一下，一口咬下去。 “哇！好好吃！” 咬下一口，那酥脆的外皮在牙齿的挤压下发出轻微的“咔滋”声，带来一种令人愉悦的香脆感。 能感觉到杨冀已经尽量控制火候了，烤的很嫩。 梨梨喜滋滋地递到杨氏嘴边：“娘亲，你也吃！” 沈嘉洛也递给杨冀：“外公，你也吃！” 杨氏欣慰自家小棉袄如此暖心，吃了一口，果然很好吃。 虽然两口就能吃完。 “好了，吃完了烤鸟你们俩去隔壁奶奶家，给奶奶把篮子还回去，顺便给她老人家送些东西去，知道吗？” “好！” “知道了。” 杨氏把自家带来的木耳和蘑菇都往篮子里放了一些，又装了些腊鸡肉，用一块布把东西盖好。 梨梨吃完香喷喷的烤鸟，又用湿布子尽量帮厚福擦了擦脏兮兮的身子。 厚福还太小，不能洗澡，只能先擦擦了。 干完这些，沈嘉洛拎着篮子，带着梨梨一起去给张老婆子送东西。 “扣扣扣。” 门很快被打开，是一个和沈嘉文差不多大的男孩，是张老婆子的长太孙阿牛。 “你们找谁啊？” 阿牛不认识梨梨和沈嘉洛，但是认得他们手上的篮子，那是中午他太奶提出去的。 “你们是隔壁杨家的吧？”阿牛朝里面望了望，“你们等等，我去喊我太奶！” “不用了不用了。”沈嘉洛连连摆手，“我们就是过来还篮子，你拿着就行！” 沈嘉洛把篮子塞过去，拉着梨梨走了。 阿牛本来以为只有个篮子，谁想到一接过来居然还有点重量，一个不注意差点没接住。 阿牛掀开一看，我的娘哎、咋这么多东西，这褐色的，是一块辣鸡肉吧？ 阿牛吓得赶紧扯着脖子追出去：“哎，你们是不是放错东西了！” 奈何沈嘉洛早就拉着梨梨进了屋，根本就没听见。 阿牛的娘，也就是张老婆子怀了孕的孙媳，听到阿牛的声音，扶着肚子出来。 “阿牛啊，咋得了？” 阿牛赶紧把篮子给他娘看，说道：“娘，这是隔壁杨家还回来的篮子，两个小娃娃送过来的，你说他们是不是放错东西了啊？” 阿牛娘一看，木耳和蘑菇，就这两样山里的野味，在现在都是难得的美味，居然放了整整半篮子。 阿牛娘自然是知道中午的时候阿牛爹他奶给隔壁杨家送了鸡蛋，当时她还颇有微词呢。 自家孙媳怀了孕，家里的鸡好不容易下了几个蛋，不留着给她补身子也就算了，怎么还往外人那儿送呢？ 虽然她也知道张老婆子跟隔壁的杨老婆子是好友， 但以前互相送这送那就算了，现在都荒年了，哪还送得起啊？ 她自己还跟琬娘关系好呢，但关系好，也得自己活好啊！ 但是现在一看杨家人送回来的东西，她可算是知道为啥张老婆子一直拿杨家人当朋友了。 这也太实诚了！ 如果说木耳和蘑菇是为了还那几个鸡蛋的礼还说得过去，但这块腊鸡肉，是不是太多了啊！ 现在这年头，谁家有点肉不是藏着掖着啊？ 而且说句实在的，他们就是想藏着吃点肉，都没机会吃！ 家里养的那两只鸡，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杀一只！ “哎哟，这杨家妹妹，怎么好不容易回趟娘家还往咱们家送东西呢！” 阿牛娘这会儿是一点微词没有了，杨家人实诚啊！ 这木耳和蘑菇收就收了，这腊鸡肉却是万万不能的。 阿牛娘扶着肚子，让阿牛跟她一块去杨家把东西还了。 谁知道阿牛娘刚走没两步，就看见黄媒婆领着个跟她婆婆差不多大的妇人过来了。 最近黄媒婆在给张家和那边桃花村家的刘家牵线，牵的就是刘家的小儿子和张家的小女儿。 张家的小女儿，也就是阿牛娘的小姑子。 前些日子黄媒婆上门来说，说那刘家的小儿子在城里找了个活干，一月能得四钱银子呢！ 黄媒婆一张巧嘴，又是说刘家小儿子刘大石踏实勤快，又是说刘大石能干体贴的，她婆婆满意得不得了，小姑子也挺心动的。 黄媒婆一看有戏，当即就敲定了过几天带那刘大石的娘亲自来张家聊聊。 却不曾想那么巧，就是今日。 既然未来可能是亲家，那阿牛娘自然是客客气气的，瞧见黄媒婆把人领到家门前，也只好先招呼两人进门。 黄媒婆笑吟吟地拉着刘母坐下了，刘母看起来还算热情，也笑着。 阿牛娘立马去里屋喊她婆婆张大娘，刘母趁着阿牛娘进屋，立马就转着头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刘母看着看着，忽然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咸香味，仔细闻闻，还有一股挺冲的烟熏味。 刘母皱起眉，这味道，咋那么像以前吃的腊肉呢？ ------------ 第63章 小李氏的弟弟要跟张家结亲？ 刘母好久没吃肉，闻到这味儿眼睛都亮了，四处在屋子里寻找。 黄媒婆见她那么激动，不由得疑惑道：“你咋了，小翠娘还没出来呢。” 小翠就是阿牛娘的小姑子。 刘母激动地告诉她：“你闻见没，有肉味儿！” 黄媒婆伸长鼻子在空气里闻了一圈，还真有点不一样的味道。 刘母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提着篮子站在角落的阿牛身上。 那篮子盖着一块布，刘母一个箭步冲过去，掀起那白布一看， 这么大一块腊鸡肉！ 半巴掌大的一块腊鸡肉，虽然看着不多，但放在这年头，那都够一家人分一个星期吃的了！ 刘母眼睛都绿了，问他：“腊鸡肉！你们家吃这么好，还吃得上肉呢？” 阿牛有些气她一句话不说就上来掀布子，但他也知道这是长辈，又是未来可能做姑姑的婆婆的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阿牛娘喊了张大娘出来一看，自己儿子被刘母堵在墙角，那篮子赫然是已经被掀开了布子。 再看刘母的表情，阿牛娘一下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急急忙忙出来的张大娘还没看懂，阿牛娘已经过去把那布子一把从刘母手里抢过来，重新盖回去。 “去，你先把东西给杨家送回去。” 阿牛得了娘的指令，如释重负地拎着篮子出去了。 刘母一听，又是欢喜又是心痛：“你们家条件这么好，还有多的肉送给别人吃？” 张家条件这么好，那她儿子要是能娶到张家的女儿，不是也能分到两口肉了？ 刘母怎么想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殷切地拉住张大娘的手：“哎呀，这是小翠她娘吧？我一看就觉得的跟你有缘！” 张大娘还没搞懂是什么情况，那篮子里的是什么东西啊？ 张大娘一边应着刘母的客套话，一边问儿媳妇：“咋回事儿啊，那篮子里是啥东西？” 刘母一听，感情她根本就不知道那肉是怎么回事？ 刘母脸上的笑立马就收起来了，睨着眼认真听他们说话。 阿牛娘只好如实告诉婆婆：“今天不是杨家妹妹回娘家吗，奶奶今天送了几个鸡蛋过去，那是杨家送回来的回礼呢。” 张大娘这才恍然大悟，鸡蛋虽金贵，那也贵不过肉，难怪儿媳妇让阿牛把东西送回去。 张大娘知道了之后也没再管了，转过身去，在黄媒婆牵起的话头下和刘母聊起了天。 刘母这会儿心都不在这上面了，满心都是刚刚看到的那块腊鸡肉。 这么大一块肉啊，这杨家说送人就送人了？ 刘母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心里琢磨着。 这边阿牛把篮子送了回来，杨氏连忙问他怎么了。 阿牛有点不好意思：“我娘说了，这太贵重了，收不得的！” 杨氏一听不乐意了：“你娘在婶十几岁的时候就嫁过来了，婶出嫁的时候她还来给我梳妆了，她就是我半个娘家人，我给她送块肉怎么了？” 阿牛不懂怎么说，跟一个孩子也不好说，杨氏想着干脆自己去找她说算了。 “走，我亲自给你娘拿过去，正好看看我的新侄儿。” 阿牛有些犹豫地拉住她：“婶，我们家，我们家有人在。” “谁啊？” “桃花村的刘家，刘家的儿子在跟我姑姑相看呢！今日媒婆领着对方家里人老跟我奶奶聊天呢！” “桃花村的刘家？刘大石？” 杨氏一想，桃花村的刘家是有个儿子叫刘大石，但刘大石上头好像还有个姐姐，叫……叫刘招娣。 等等，刘招娣，那不就是嫁到他们杏花村李家的新媳妇——小李氏吗！ “啊哦。”刚看完厚福睡觉的梨梨路过，一过来就听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刘大石？ 是小李氏的弟弟刘大石吗？ 是那日她在绣坊门口看的那出戏的主角刘大石？ 梨梨扯了扯杨氏的衣角：“娘亲，刘大石是谁呀？” 杨氏抱起她：“是你李婶婶的弟弟。” 杨氏不愿意跟梨梨说太多，一是因为她对小李氏的印象实在不好，二是因为小李氏对梨梨也分外的排斥。 因此她一想到刘大石是小李氏的弟弟，而刘大石居然有可能要和张家扯上关系了，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但人家说亲想看是人家的事，她也不好多说，再说小李氏是小李氏，刘大石是刘大石，小李氏泼妇…..跟刘大石应该没什么关系？ 人家在家里和人相看，她再过去确实不太好。 于是杨氏便歇了心思，对阿牛说道：“行，那晚点我再去一趟。阿牛，咱们家要做饭了，你留下来吃饭吧？ 梨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也道：“阿牛哥哥留下来吃饭吧，梨梨想跟你一起玩。” 原本还想拒绝的阿牛一听，这么可爱的妹妹居然说想跟他一块玩，顿时脸一红，拒绝的话半天也说不出来。 杨氏笑着说：“你们家这会儿肯定挺忙的，一顿饭而已，你在这儿吃也是一样的。” 梨梨又说：“梨梨可想跟阿牛哥哥一起玩儿啦，阿牛哥哥是不是不想跟梨梨玩儿？” 阿牛连忙道：“怎，怎么会！” “那就留下来吃饭，你嘉洛弟弟这会儿跟着他外公做小狗窝呢，梨宝一个人无聊的紧，现在带妹妹去玩会儿？”杨氏一锤定音。 “好吧。”阿牛道。 “行了，梨宝跟着哥哥去玩吧，娘去做饭。” “好！” 梨梨立马拉着阿牛跑出去了。 杨氏都还没反应过来：“哎，慢点啊！” “知道啦！” 阿牛牵着梨梨，怕摔到她，不敢松手：“梨梨你小心点。” “没事哒。” 梨梨拉着阿牛围着这边转了一圈，才选了个最好的位置…….蹲了下来。 阿牛不理解，但照做。 “梨宝，你为啥要蹲在我们家狗洞旁边？” 这个狗洞是张家院子里开的，是之前张家养的看门狗的狗洞。 梨梨观察过了，这个狗洞就在张家的院子里，趴这狗洞边还能看见里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声音呢！ 简直是绝佳的观察（偷听）位置！ ------------ 第64章 这家没梨梨得散 不仅能听到看到里面的情况，这狗洞旁边还有两簇低矮的灌木丛。 虽然挡不住人吧，但是能挡住洞啊！ 就算被发现不对劲了，梨梨把灌木丛一薅，往洞上一糊。 嘿，谁都看不见。 梨梨让阿牛换了个角度，确保不会那么容易被看见。 “嘘！”梨梨听着墙内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让阿牛不要说话了。 刘大石不是赌鬼嘛？ 张家怎么会要跟刘家结亲？ 梨梨整个身子直接匍匐到洞口，把小耳朵往洞里伸，努力地去听清楚里面的谈话。 “哎哟张家婶子哟，我跟你说啊，刘婶子的那个小儿子哦，那是真出息啊！”黄媒婆激情澎湃的声音传过来，“刘家小儿子，刘大石，上面还有个姐姐。她姐姐这两年也要嫁人了，家里没银子，怎么办？” 黄媒婆声音起伏不定，脸上表情生动不已，再配上旁边刘母恰到好处的低叹，听的张大娘一愣一愣的。 下意识的就问：“那咋办？” 黄媒婆一拍手掌：“大石那个懂事的哦，当然不乐意委屈了自己姐姐。前两年就去了那城里找活干，攒了不少钱呢！” 张大娘有些狐疑，她倒不指望女儿嫁个多好的人家，只要嫁过去婆婆对她好、相公知冷热就够了。 不过听这黄媒婆说的，这刘大石还是个心疼家人，懂得分担的？ 张大娘琢磨了一下，要真如这黄媒婆所说，那这刘家小儿子倒也不错。 就怕不是真的，毕竟说亲嘛，都会把两家孩子往大了夸。 张大娘狐疑道：“真的？那大石在城里做什么活计？” 黄媒婆只是按着刘母说的话顺势而为，具体干什么的她还真不知道，只好把话头又抛给刘母。 刘母眼睛一转，张口就来：“就是在一个酒楼里当伙计，没什么出息的。” 刘母都亲口说了，张大娘估摸着她这么大年龄了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而且两家相看，更不可能撒谎了。 于是张大娘已然是信了九分，露出满意的笑容。 “哎，肯干就好，两个孩子在一起可以一块儿努力。” 刘母笑呵呵的陪着笑，两个人看起来聊的挺不错。 阿牛趴在洞口听了个全，他也知道他们口中的刘大石估摸着就是他未来姑父了。 未来姑父听上去还不错，阿牛也开心：“这未来姑父听着还挺好的，希望他能对我姑姑好些。” “才不是呢。” 梨梨小声道。 “什么？”阿牛问。 梨梨瘪嘴，在梨梨看来，这刘大石光是好赌这一点就已经足够out了。 更别说刘大石还欠了赌债，根本就不像那个大娘说的那样，什么踏实肯干勤奋上进好不好。 “等等。”梨梨突然想到什么，“他们现在急着娶新娘子，不会就是急着找个人分担赌债吧？” 毕竟，就算再穷，家里也多多少少会给女子准备嫁妆的。 而且张家人好，对女儿也好。 要是刘大石把张家女儿娶走了，到时候把嫁妆给骗过去，赌债不就有着落了？ 阿牛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分担，什么赌债？ “梨梨，你在说啥啊？” 梨梨越想越不对，上次在绣坊门口她就知道刘大石肯定会有所动作的，但是如果真和娶张家女儿有关，那这不就是等于毁了一个好姑娘的一辈子吗？ 嫁给一个赌徒，还是从一开始就欺骗她的赌徒，以后能有什么幸福可言？ 只是现在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她必须想办法套套话才行。 “阿牛哥哥，你喜不喜欢你姑姑，想不想让你姑姑过上好日子？” 阿牛想也不想就说：“当然了，姑姑从小把我带大，我当然希望她好！” 梨梨煞有其事的拍拍他的肩：“阿牛哥哥，你姑姑的幸福，可全掌握在你手中了。” “啊？” 屋内，张大娘和刘母越聊越开心，眼看着就要敲定两个孩子亲自见面的时间了。 阿牛娘摸着肚子陪在一旁，心中总觉得没底。 她嫁过来的时候小姑子还小，她于小姑子，如嫂如母，两人关系好的不行。 刚刚这刘婶子掀布子直勾勾盯着那肉的模样，令她不喜。 但刘母也只是问了两句，人家随口问两句而已，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但看着婆婆和人家聊的这么好，这刘大石听着又着实是个能干的，阿牛娘也只能把问题放在是自己有了身孕比较敏感上了。 阿牛娘强行把自己心中的不适压下，扯着笑陪着喝茶。 “娘！” 院子门外传来阿牛的声音，阿牛娘忙放下杯子去开门。 阿牛娘一开门，看见自家儿子提着那篮子回来了，身旁还跟这个冰雪可爱的小女娃。 阿牛娘在脑子里想了一遍，也没想起来这是哪家的孩子。 突然想起来听张老婆子说，隔壁杨家妹妹好像收养了个漂亮的小女娃，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阿牛娘笑着问梨梨：“这孩子长得真漂亮，你娘亲是不是隔壁的琬娘？” 梨梨点点头，冲着她笑：“婶婶好，窝是梨梨。” 小团子笑起来更可爱了，配上这鹅黄色的衣裙，一点都不像村里人，倒像是城里的小千金。 阿牛娘感叹，这杨家上到老爷子下到琬娘各个都有气质的很，现在连收养的小女娃都这么不一般。 “哎，我是你张婶，我跟你娘啊关系可好了。”阿牛娘笑道，又问阿牛，“咋回事啊，不是让你给人家送回去吗？” 梨梨抢先道：“婶婶，窝娘亲说啦，她许久才能回娘家一趟，跟婶婶见面的机会也少，这是她挂念您呢！” 好听的话梨梨张口就来，拉好感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家娘亲社交一下。 哎，这家没梨梨得散啊！ 阿牛娘果然一愣，眼里多了些雾气：“这琬娘，我自然懂得这些的，何必这样呢。” 梨梨乖乖的抿着唇笑，露出小梨涡，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近她：“婶婶，其实梨梨也有个请求的。我太祖父太祖母年纪大啦，我外公腿不好，我外婆一个人总有心有余力不足的时候。” ------------ 第65章 怎么样才能透露刘大石的真面目呢 阿牛娘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诧异，这娃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些了。 “那是自然，乡里乡亲的，帮衬些是应该的。” 阿牛娘犹豫地看着那篮子，终究还是收下了。 “梨梨要不要进来坐会儿？婶子给你拿些炸玉米饼吃。” 正好她坐那听刘母说话有些心烦，还不如去陪着这可爱的小团子呢。 “好呀好呀。”梨梨喜滋滋地拉着阿牛进了门。 梨梨一进门，三个坐着的妇人都纷纷转过来看她。 张大娘疑惑地问儿媳：“这是？” 阿牛娘指了指阿牛手上的篮子，解释道：“娘，琬娘执意要咱收下。这是琬娘的女儿梨梨，正好跟着阿牛一道过来了，我去拿些饼子给她吃。” 梨梨也露个笑：“张奶奶好！” “哎，是琬娘的女儿啊，长得可真漂亮。”张大娘点点头，对儿媳说道，“哦，这样，去吧。” 张大娘没多在意，嘱咐阿牛带妹妹坐会儿，拉着刘母想要继续说话。 刘母的心思却显然已经被勾走了。 刘母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和阿牛蹲着拔地上草的小团子身上，心中已然是有了小心思。 听这几人的话，这小女娃就是隔壁送他们肉的杨家的孩子？ 这小模样，一看就是养得极好，白白嫩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有钱的人家养的呢。 还有这衣服，也是新的吧？ 对一个小女娃这么好？ 这杨家啥条件啊，这年头能这么有钱？ 梨梨察觉到刘母的视线，抬起头，满眼无辜，有些疑惑地望向她。 刘母眯着眼，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声。 不过就是个赔钱货而已。 张大娘一愣，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话了，问她：“咋了？” 刘母回神，察觉到自己不小心没藏住情绪，赶紧笑了一下，说了句没事。 想了想，又顺势问道：“那小女娃是？” 张大娘看了过去，答道：“哦，我儿媳不是说了么，那是隔壁杨家女儿的闺女。” 刘母恍然大悟，假装夸赞道：“是吗，生的这般好看，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呢！” “那可不，你是不知道，杨家女儿小时候也很漂亮的。” “那肉…..也是隔壁杨家送的？”刘母试探道，又怕她觉得自己多问，又笑着说，“我就是有些好奇，这年头，能随手送那么一大块肉，可真大方啊！” 张大娘没多想：“杨家人就是这样，心善得很。” 刘母有些不满，她想听的可不是这些。 张大娘摆摆手：“哎，不说别人了，继续说两个孩子。” 刘母有些不情愿地笑道：“成。” 梨梨认真地拿着根小棍子，挡着地上的蚂蚁的去路，然后在蚂蚁掉头换了条路之后又拿开，乐此不彼。 她果然没猜错，刘母果然会打听他们家的情况。 这起码能证明， 阿牛小声问她：“梨梨，咱们现在要干什么？” “嗯……” 梨梨心里也在琢磨，该怎么才能让刘大石的真实情况透露给张大娘呢？ “我刚刚听黄媒婆说，你家也有个女儿？”张大娘问。 梨梨眼睛一亮，把小脑袋默默往那边挪了挪，认真听着。 刘母点点头：“对，已经嫁人了，她呀，现在就盼着弟弟早点给她找个弟妹回来，她也就安心咯。” 黄媒婆从善如流地在中间给刘大石说好话：“那可不，弟弟给姐姐准备嫁妆，这姐姐得多感动啊？当然盼着弟弟早点成家，早点有个人知冷知热了。” 张大娘闻言，也是深有感触地应道：“哎，这么说也是。” 张大娘沉思着，似乎在考虑这门亲事到底好不好。 刘母的心思也趁机飞走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天没人说话，梨梨都急死了，怎么不接着说了，多聊聊小李氏啊！ 就在梨梨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假装惊讶地说刘母长得跟小李氏很像趁机往下说的时候，黄媒婆说话了。 黄媒婆做了这么多年媒，当然不可能让场面冷下来，于是又挑了个话头：“我记得刘婶子你女儿，是嫁到桃花村去了吧？” 刘母和张大娘纷纷回神，刘母应着：“是，桃花村的李家。” 张大娘想了想，道：“呀，我记得隔壁杨家的女儿也是嫁到桃花村去了。” 梨梨喜上眉梢，往那边一蹦：“是呀是呀，窝娘亲就是嫁到桃花村去啦，梨梨就是住在桃花村喔！” 刘母一愣，就听梨梨接着说：“奶奶，泥是李婶婶的娘亲吗？” 梨梨歪着脑袋，看着就是一个天真好奇的孩童随意问了个问题一样，刘母没多想，就回答道， “啊，是，我女儿是嫁到桃花村的李家去了。” 张大娘一听，看来梨梨是认识这刘家的女儿。 孩子的回答是最真实的，要是能从梨梨的嘴里了解一下刘家的女儿是什么样的，那就能看出一二分刘家的真实情况。 这么想着，张大娘话已经脱口而出：“梨梨，你认识李婶婶？” 刘母一听，顿感不妙。 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她当然清楚。 泼辣的很，好不容易才嫁了出去。 但是梨梨已经点头如捣蒜：“对呀，李婶婶好像有个弟弟，对不对？” “对，梨梨咋知道？” 梨梨开心地笑了，仿佛是猜对了答案的学生一样：“因为梨梨看见啦！前几天梨梨跟着娘亲一起去了镇上买东西，梨梨看见李婶婶在跟一个男人说话呢！” 张大娘一喜，连忙问道：“那梨梨觉得，你李婶婶的弟弟怎么样？” 张大娘一顿，怕孩子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梨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比如高矮啊，是黑是白啊，都行！” 刘母这下是真的感觉到不妙了，刘大石一直在柳城里干活是没错，但不是在酒楼里，是在赌坊里啊！ 刚开始确实是只是在赌坊里做伙计。 ------------ 第66章 我儿子不是赌鬼！ 但做着做着，刘大石看多了人家赌赢了赚钱，手一痒，自己也跟着去赌了！ 从此，就再也戒不掉了，这些年家里砸锅卖铁的给他还银子，已经穷的叮当响了！ 前阵子刘大石好不容易赌赢了，这才让家里情况好了些，还拿了五两银子给她女儿嫁人。 这回她急着给儿子找个媳妇，就是想让儿子安定下来，不要再去赌了！ 这女娃说在镇上看见刘大石和他姐姐说话。 以她对儿子的了解，要是赌赢了，他不一定会回来。 只有赌输了，他才会回家要钱！ 刘母慌的不行，正想强行把话题岔开，就听得梨梨说：“我听见他问李婶婶要钱，说他还不上赌债啦！” 刘母晴天霹雳。 梨梨说完，又疑惑地问张大娘：“张奶奶，赌债是什么呀？” 刘母脸色煞白，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听了梨梨的话，不仅是张大娘，连黄媒婆都惊呆了。 张大娘眼里全是错愕，问：“梨梨，你没说谎吧？他真是这么说的？” 梨梨有些委屈：“他，他就是这么说的呀……梨梨怎么会说谎呢？” 刘母板着脸，慌乱地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茶水，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梨梨厉声道：“你这小妮子，乱说什么呢！” 阿牛眼疾手快地挡在梨梨面前，维护梨梨道：“刘奶奶你这是做什么，梨梨才三岁不到，这么小的怎么可能会说谎？” 阿牛娘这会儿拿着一盘饼子出来，察觉到这气氛不对，看刘母脸色变成了猪肝色，又瞧见自己婆婆气的胸口不断上下起伏。 阿牛张着双手挡在梨梨面前，阿牛娘还以为是梨梨闯祸了，赶紧放下盘子去给梨梨说话。 “咋了这是？”阿牛娘笑着，试图缓解气氛，“两个孩子都还小呢，刘婶子你这是做什么，会吓到孩子的。” 梨梨拉着阿牛的衣服伸个脑袋出来，委屈巴巴地对她说：“婶婶，梨梨只不过是把那天在镇子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了，说实话也有错吗？” 阿牛娘一愣：“说啥玩意儿呢这是？” 黄媒婆这会儿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虽是收了刘家的银子，替刘家给儿子寻门好亲事，但她也只是尽着本分在刘母说的话上把话说的更好听些罢了。 明明是刘母自己说的，刘大石在城里当伙计。 没想到到头来，哪里是在城里干活？ 分明是在城里当赌鬼啊！ 现在倒好，她说的话全成了帮刘母骗人了。 她干了十几年媒婆，牵的线数不胜数，这还是头一回碰见这种事情！ 她是媒婆，又不是老鸨，这跟骗良家子进花楼有什么区别？ 黄媒婆气的直咬牙，斜着眼质问刘母：“刘姐姐，你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我黄媒婆这么多年牵了多少条线？我不说线线出佳人，可也是不会瞎到给一个赌鬼和好姑娘牵线的，你这是要砸了我这么多年的招牌啊！” 刘母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的血液，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双原本闪着精光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惊恐和慌乱，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着，试图寻找一个理由来搪塞这幅局面。 “我看你们是糊涂了，听信一个小娃娃的一面之词！”刘母狠狠瞪着梨梨。 阿牛娘这会儿是越听越糊涂了：“什么赌鬼？不会是……” 张大娘冷哼一声，没好气地捡起地上的杯子，竟是直接丢到一旁去了。 “还能是什么赌鬼？和小翠相看的刘家小儿子，踏、实、能、干、勤、劳、孝、顺的刘大石，是个赌鬼！” 张大娘一字一顿的说的很大声，她是年纪大了，但又不是傻子，眼睛也不是瞎的。 这么小这么乖的孩子，一看就不会说谎。 再说了，要真是假的，这刘母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真当她张家是冤大头啊？ 竟然想让自己的赌鬼儿子娶她女儿！ 阿牛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了阿牛娘，阿牛娘震惊之后又是松了口气。 难怪，难怪她一开始就对这个刘婶子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排斥感。 没想到，这刘家竟然是这种人！ 阿牛娘本来就对她不喜，现在又知道了刘家打得这种注意，也不客气了。 “我说呢，这杨家给我们送了点东西来眼睛都看直了，拐着弯打听，难不成是家里欠了赌债，急着找人借银子？” “赌徒是戒不掉赌的！你还想找个人跟你那赌鬼儿子一起受罪？呵！” 梨梨躲在阿牛身后偷笑，这婶婶和张奶奶，一个比一个会阴阳怪气。 刘母脸都丢光了，也知道她是没法瞒了，也自知理亏。 虽说她也觉得沾上了赌是件坏事，但又实在看不得自己儿子被这样贬低。 “你们说什么呢！我儿子才不是赌鬼，他只是还年轻，性子没沉下来罢了！只要成了亲有了家室，心自然就收回来了！”刘母插着腰大骂，“我儿子也没欠钱，手气好着呢！他姐姐那五两嫁妆就是他赌赢了拿回来的！” “可是梨梨明明听他跟李婶婶要银子了呀，李婶婶说她没钱，还劝他踏踏实实找个活干呢！” 梨梨义正严辞地纠正她，把刘母气的半死。 “你个小婊子，小小年纪就开始乱说话了，看我不掐死你！” 刘母气的就要上手收拾梨梨，刚迈了一步，阿牛娘和张大娘都伸手要去拦她了，下一秒，刘母却自己左脚绊右脚，重重地摔倒在地。 “哎呀，刘奶奶好不小心呀！”梨梨敛着笑，假装惊讶地去看她。 刘母摔得屁股疼，心里又气，又丢了脸，抬头一看，没一个人有想扶她的意思。 刘母一咬牙，自己一骨碌撑着地爬起来，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刘母一言不发地摔门而出。 刘母走了之后，黄媒婆满脸歉意地拉着张大娘的手赔罪：“哎哟张姐姐啊，我也是按规矩给刘家说亲，我说的都是那刘大姐亲口告诉我的，我不知道她儿子是个赌鬼啊！” 张大娘虽然觉得生气，但也清楚黄媒婆只是拿钱办事罢了，这是她干媒婆应做的。 ------------ 第67章 没那么平静了 张大娘叹了口气：“我晓得的，要不是梨梨无意之中说出来，我们还不知道会被蒙在鼓里到什么时候呢！” 说罢，张大娘就认真地对梨梨道了声谢：“梨梨，多亏了你，奶奶谢谢你啊！” 要不是梨梨让他们知道了这刘大石不仅不像刘母说的那样，还是个赌鬼，她都不敢想这事儿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 一想到她女儿差点就要嫁给这么个人了，她就心窝疼。 梨梨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也要感谢黄媒婆自己主动提到了小李氏，不然她也没法子抓住这个话柄往下借题发挥。 黄媒婆这会儿也是感激梨梨拯救了她的职业生涯：“哎哟这女娃，真是机灵的好孩子！” 梨梨指着桌上的饼子：“那梨梨能吃一个饼子吗？梨梨好饿哦。” 阿牛娘立马拿了块饼子给她：“吃，吃十块都没问题！今晚要不留在婶子家吃饭？” 梨梨接着饼子咬了一口，摇摇头：“今晚梨梨邀请阿牛哥哥去窝家吃饭啦！” 阿牛赶紧点点头。 阿牛娘听梨梨说杨氏都已经在做饭了，便没在挽留了，琢磨着一会儿去一趟。 正好也好久没见琬娘了，她可得对着琬娘好好夸一夸梨梨！ 阿牛娘征询了张大娘同意之后，拎了一小篮子红枣，带着两个孩子敲响了杨家的门。 门是沈嘉洛开的，沈嘉洛先是跟阿牛娘叫了一声婶婶好，又幽怨地看着梨梨：“梨宝，你背着我跑去哪里玩了？” 说罢，又看见旁边的阿牛，吃醋地说：“我去给厚福做小家去了，你居然背着我自己跑去玩！” 梨梨失笑，轻车熟路地哄他：“梨梨去干正事儿啦！” 沈嘉洛不高兴地嘟起嘴，旁边阿牛娘已经跟闻声出来的杨氏叙完了旧。 杨氏听阿牛娘说了刚才发生的事，一时也是唏嘘的很。 她倒是听说过小李氏有个弟弟，却不知道是个赌鬼。 “你说这不是晦气吗，那刘婶子也好意思，草稿都不打就睁着眼说瞎话。”阿牛娘埋怨道。 杨氏笑道：“好了好了，你还怀着身子呢，可别把孩子给气到了。换个角度想，你们家这不是避开了吗，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可不嘛，多亏了梨梨，要不是她啊，恐怕这事儿还真难说！” 杨氏看着一旁傻笑的闺女，心下有些无奈。 小团子的业务又广了，这下家长里短也归她了！ “琬娘啊，你给咱家送那么大一块肉，我们也没什么能送的，这些红枣都是晒好了的，我特地挑了大的，炖汤可甜了！” 阿牛娘把红枣递过去，生怕杨氏又还给她，立马扶着肚子走人：“我也得回家吃饭去了，阿牛在你这就麻烦你了啊！” “哎，你慢点儿啊！” 阿牛娘三两步就健步如飞地退出了院子，杨氏都没心情说红枣的事，生怕她一不小心磕着碰着。 直到目送阿牛娘进了家门，杨氏才放心。 杨氏招呼三个小的：“你们都去洗手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沈嘉洛立马听话地跑去洗手，梨梨落在最后面，被杨氏揉了揉脑袋：“你啊，人小鬼大。” 梨梨无辜地说：“娘亲在说什么？” 杨氏笑着摇摇头，也没再说了：“好了，快去洗手去，吃完饭咱们得赶紧回家了。” “好嘞娘亲。”梨梨屁颠屁颠地跑去洗手了。 吃过晚饭，在杨家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沈老三背着沈嘉洛，杨氏抱着梨梨，梨梨抱着厚福回家了。 杨老爷子长叹一声：“下一次回来又要等几个月咯。” 杨老夫人笑道：“老爷子这是舍不得了？” 杨老爷子但笑不语，说起了另一件事：“如今朝局动荡，远离朝堂已久，我这老骨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杨老夫人前半生为杨老爷子操持家族，也是个识大体、懂些朝政的。 杨老夫人一听杨老爷子这话，就知道他有言外之意：“此话怎讲？” 杨老爷子垂眸，为自己斟酒：“你还记不记得今日午时，梨宝提到的那个知州？” 杨老夫人仔细回想：“梨宝当时随口一提，后来被琬娘打断了，一下子就被岔开了注意力。如今回想起来，梨宝说，那知州想要私自提税，还绑架了梨宝？” “什么？还有这种事？” 杨冀和郭氏齐齐出声。 杨老爷子点点头：“如今南林郡知州，是京城周家一个旁系子弟，名叫周无愧。” “周家？”杨冀皱眉，“当年周家就跟我门太傅府不对付，怎么到了今日还能听见他们的名字。” “私自提税，绑架孩童，这可都不是小事。”郭氏皱眉，担心道，“梨宝这么小一个，居然被绑架过？被知州？琬娘怎么一字未提！” 杨家人脸上都带着忧心，他们怎么能想象的出来这么小一个小团子被绑架的样子！ 杨老爷子叹了口气：“不说这事，私提粮税，这可是欺君之罪！” 杨冀倒吸一口凉气：“会不会是误传？如此光明正大，要是被陛下知道了，是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杨家人齐齐看着杨老爷子，等待着这位曾经的帝师给一个定论。 许久，杨老爷子才说道：“怕是没那么简单。” 他总觉得，这南林郡已经不如往常平静了。 或许周无愧背后，有一个更大的靠山。 ………. 梨梨一路抱着厚福，厚福如今已经十分信任几人了，眼睛都还没睁开，鼻子已经能分辨出他们的味道了。 厚福此刻正依赖地窝在小团子怀里睡觉，梨梨稀罕地捧着这小白狗，爱不释手。 一到家里，梨梨就兴冲冲的把厚福抱给家里人看。 “梨宝回来啦？” 刘氏比杨氏早到半个时辰，现在看着也是红光满面，开心的紧。 众人听见声响，纷纷出来，看见梨梨怀里小小一点的小奶狗，几个小的都稀奇的凑上来。 “哇，好小的狗！” “梨宝，这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吧，哪来的？” ------------ 第68章 可调节的床 “在山上捡的，叫厚福！” 梨梨把捡到厚福的经过告诉了他们，并表示希望养他。 “梨宝想养就养！”沈老婆子大手一挥。 一只小狗而已，这小狗还怪可怜的，养就养吧！ “谢谢奶奶！” 梨梨跟着几个哥哥把院子里收拾出来一个小角落，把梨梨的家安了下来。 杨氏在堂屋里，给沈老婆子说了小李氏的弟弟正和张家女儿相看这事。 “听说两家人开始还聊的不错，要不是及时发现那刘大石居然是个赌鬼，怕是真定下来了。” 沈老婆子不免有些唏嘘。 这个年头，还出去赌，这不是生怕自己有的活吗！ 陈氏和刘氏也感叹了两句。 “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几房人都散了，刘氏拉住杨氏，心里惦记着沈老大那事儿：“弟妹啊，梨梨那事儿，我爹同意了！” 杨氏疑惑：“梨梨那事儿？哪事儿啊？” “就那什么知州那事儿啊！” 杨氏恍然大悟：“啊，大哥商量过了？” “对，我爹吧，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还是热血沸腾的。你大哥一说，他立马就去跟手底下那帮人说了，大家一听说是能为百姓做事，立马就答应了！” 刘氏半是忧愁半是欣喜，忧愁是怕这事儿风险太大会出岔子，欣喜是心底其实也盼着沈老大能做成这好事。 杨氏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但他们都是局外人，也知道这事儿还得问梨梨。 “那我现在就喊梨宝过来。” 刘氏忙点头：“哎，我就是想问问梨宝这事儿，心里好有个底。” 虽然之前梨梨说这事儿大吉，但她还是心慌慌的。 梨梨正蹲院子里看沈老二给她做好的小床呢。 这几天沈老二又细细雕琢了一番小床，给小床又打了一副可拆卸的围栏，用的时候可以装上，等梨梨大点了不会再有翻下床的风险了又可以拆下来。 “怎么样梨宝，你看这里，我往床的三分之一处锯开，装了一个可以手动调整的支架摇杆，这样就可以让这半边自由调整高度。” 沈老二展示着他精雕细琢的小床，还有他新加上去的小巧思，眼里充满了神采。 “哇！” 梨梨真的惊呆了。 这不就是可调节床头床吗！ 梨梨上手去摇床后边的摇杆，床头果然缓缓升起。 “二伯，泥太厉害了！” 沈老二谦虚一笑：“没有没有，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花了几天心思，没想到还真给我做出来了。” 不过也只是他喜欢琢磨，倒也没想过别的，他还怕梨宝觉得这个功能没什么用不喜欢呢。 “其实这个功能没什么用处，就是瞎琢磨的，梨宝你可能也用不太上，别管他就行了。” “哪里！” 梨梨腾的一下站起来。 梨梨满眼放光的看着那个摇杆，这用处可大了！ 医院的病床都是这种可调节床，就是因为有些病人在生病的时候会行动不便，躺着难以进食。 用这种可调节床，就可以依靠外力让病人从躺着变成坐着的状态，从而便于进食，也能换个姿势休息。 这怎么能说没什么用！ 梨梨仿佛看到了新大陆，这妥妥的生财之道啊！ “怎么会没用！”梨梨激动地说，“二伯你想啊，这种床对于窝这种小孩子、还有普通大人或者没什么用，但要是暂时行动不便的病人，或者身有残疾的残疾人，还有一些迟暮老人呢？” 沈老二一愣，顺着梨梨说的往下想。 “病人、残疾人、老人？”沈老二沉思道，“这些人通常难以行动，只能卧床修养，被家人照顾……” “嗯嗯嗯！”梨梨点头如捣蒜，双眼亮晶晶的，鼓励着沈老二往下说。 沈老二看着梨梨，突然感觉醍醐灌顶：“啊，我懂了！他们躺着行动不便，进食喝药也不方便。这种时候，家人必须把他们扶起来，但是有些人连被扶起来都困难。” 沈老二越说越激动：“但是如果用这种床，那就不用费劲去调整人，而是调整床就行了！” “对啦！”梨梨高兴地拍掌。 “梨宝，你真是太聪明了！” 沈老二也跟着高兴起来：“借助工具的话，就方便多了。” 据他所知，市面上还从未有过这种工具，也就是说，他是第一个发明出这种可调节床的人！ 梨梨认真地给沈老二比了个大拇指：“二伯手艺真好，奇思妙想也多！” 沈老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又冷静下来：“梨宝，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但是，这种特殊人群并不多。最主要的是，我并不是专业的木匠，一般人都会去找有经验、有技艺、有招牌的老木匠。我一是业余爱好，二是没有招牌，顶多就是帮人家修修桌椅之类的。” 沈老二笑着摇摇头。 梨梨眨眨眼：“既然没有招牌，那就打一个招牌出去呀。二伯也说啦，虽然这种床需要用到的人并不多，但只要有这种人就一定会有需求不是吗？” 沈老二面露纠结，显然是有所动容。 “梨宝啊。” 杨氏的声音传来，接着，杨氏和刘氏从屋里出来了。 杨氏看着梨梨和沈老二面前的东西，疑惑道：“二哥，这是？” 沈老二暂时被打断了思考，笑着回答：“三弟妹，嫂子。这是我给梨梨做的小床。” 地上，梨梨已经开心地给杨氏展示了起来：“娘亲你看！” 小床四周的延伸板支愣了起来，小床瞬间就变大了。 梨梨又去摆弄那个摇杆，床头又缓缓升起。 杨氏和刘氏都很惊讶，她们还从未见过这种床。 “呀，二弟，这是你做的？”刘氏吃惊地蹲下来摆弄那个摇杆，在她的操控下，顺时针转的时候床头就升起，逆时针转的时候就放下。 天呐，还有这种床？ 从未听说过！ 刘氏仔细去看那个摇杆，看起来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把手，怎么做到可以操控床升起又降落的？ ------------ 第69章 太子殿下要有个度呀 沈老二笑了笑：“是，一些小想法而已。” 杨氏同样也是很吃惊：“二哥，这是怎么做到的？” 沈老二解释道：“床头我设置成了可活动部分，安装了支撑支架用于支撑床的重量，并在床升起时提供稳定的支撑。摇杆与床头之间通过齿轮连接，并置放了卡扣，在停止摇杆时可以锁定。” 杨氏和刘氏听的云里雾里，梨梨却听懂了。 二伯，专业啊！ “二弟，你这手艺真厉害，比那些老师傅都厉害啊！” 沈老二挠挠头：“大嫂说笑了，你们是不是要找梨宝？那我先走了，你们聊。” 沈老二吭哧吭哧扛着小床走了，刘氏又感叹了一会儿，才拉着梨梨说起正事来。 “梨宝啊，你知不知道那个顾小公子，是什么人啊？” 梨梨眼睛滴溜溜的，琢磨着该怎么说。 告诉他们这是当今太子殿下？ 会不会有点吓人了。 不过很快刘氏就自问自答上了：“算了算了，估计是个来头大的，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好，还是别说了。” 梨梨失笑。 大伯母懂得还真多。 “大伯母别担心，他是好人哒！” “真的？”得了梨梨又一句肯定之后刘氏放心许多，“想来也是，那知州也忒不是人，咱们老百姓已经这么苦了，还想着法子克扣我们。这小公子能想着这个，就说明人不会太差。” 梨梨若有所思：“大伯想好了吗？” 刘氏点点头：“哎，是啊，他说决定拼一拼，成了自然是好的，不成也没事，反正咱们梨宝说了，咱们家会没事的，对吧？” 刘氏小心翼翼地去看她的表情，想确定梨梨说沈家没事是不是真的。 梨梨展颜一笑，毫不顾忌地说出口：“对哒！” 杨氏和刘氏皆是松了一口气。 “就要来啦。” “什么？”刘氏问。 “人呀。”梨梨笑。 第二天一早，陈氏和沈老二前脚刚带着沈嘉文和沈嘉禄出门回娘家，家里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梨梨正在院子里专心喂厚福呢，身后就传来一声轻笑。 “呀。”梨梨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的鹿皮鞋。 梨梨回头，只见来人一席月白色长袍，衣袂飘飘，上面若隐若现的云纹彰显着其主人的高雅品味。 “是泥呀。” 顾子亦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打量着换了新衣的小团子。 鹅黄色的衣裙，那颜色恰似初绽的迎春花朵，娇嫩而明艳，散发着春日的清新与活力。 裙摆上绣着精美的花纹，如同春日花园中的繁花，细腻而生动。 就如同这小团子一般，明媚又生动。 “好久不见。”顾子亦轻笑，揉揉梨梨的脑袋。 上次顾子亦惹毛了梨梨，梨梨对他颇有微词。 但梨梨也不是记仇的人，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最主要的还是…… 这个小正太是他这么久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人！ 面容白皙，五官精致，剑眉斜飞入鬓，双眸犹如星辰般明亮深邃。 鼻梁挺直，似山峦般坚毅。 一头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根白玉簪固定，额前几缕碎发随风飘动，薄唇上扬，噙着淡笑，温柔极了。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梨梨有些看呆了，不由自主的喃喃出声。 “小小年纪就会念诗了？”顾子亦笑道，唇角的笑更深了几分，显然是很开心，“夸我？” 梨梨一甩脑袋：“才没有呢，梨梨只是觉得你的皮囊好看罢了！” 顾子亦哈哈大笑：“是吗，能让梨梨喜欢我的皮囊，倒也是我的荣幸。” 他这么说，反倒给梨梨整不会了。 追风在身后胆战心惊，他跟着殿下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殿下这么没脸皮的样子。 殿下如今连个孩子都要去逗弄，怕不是最近压力太大，无处释放了？ 梨梨瘪瘪嘴，蹲下来继续去喂厚福，问道：“你的咳嗽好的差不多了吧？” 顾子亦也跟着蹲下来，轻柔地摸了摸厚福的脑袋：“差不多了，梨梨关心我？” 梨梨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这人本身分明没有肺疾，为什么要不惜健康装作生病呢？ 可想到他的身份，梨梨又好像都懂了。 梨梨叹了口气：“太子殿下，窝知道你身不由己，但是也要有个度呀，别真把自己给弄死啦。” 顾子亦一愣。 追风直接吓得拔了剑：“大胆！谁允许你这样口无遮拦的！” 恰好这个时候沈嘉洛拿着一碗米汤出来：“梨宝，我拿了米汤喂厚福！” 沈嘉洛一跑出来，就看见自家院子里多出了两个奇怪的陌生人，大的那个，还拿着一把锃亮的剑。 剑尖，居然指着梨梨！ 沈嘉洛吓得碗都掉了，米汤泼了满地，颤颤巍巍地：“你，你们是谁啊！” 说罢，又视死如归地跑到梨梨身后张开双臂：“不许你伤害我妹妹！” 梨梨忙站起身：“锅锅！” 顾子亦拧眉，责怪地看了一眼追风，冷声道：“追风。” 追风犹豫了一下，把剑收起来。 梨梨自己倒是没被吓到，几次见面她已经摸的门清儿了，追风这个人吧，武功高强，但是头脑呢…… 嗯，只能说是一心护主吧。 但是显然沈嘉洛被吓得不轻，看见追风收了剑，立马警惕地把梨梨拉的离这两人十万八千里远：“梨宝，你没事吧？” 梨梨安慰他：“窝没事呀，锅锅，他们不是坏人。” “抱歉。”顾子亦低声道，“我没管好他。” 梨梨摇摇头：“赔钱就行。” 顾子亦一愣，随即失笑。 沈嘉洛那一嗓子显然把沈家其他人惊动了，第一个冲出来的就是沈老婆子，杨氏和刘氏紧随其后。 “梨宝，怎么了？”沈老婆子急急忙忙地出来，看见院子里两个人，怔愣之后立马反应过来，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院门是关着的，再看这两人的衣着非富即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其中那个小的，背对着他们，双手负在身后，一身华服，气质非凡。 ------------ 第70章 殿下为什么来南林郡？ 沈老婆子没见过追风，但一看那独特的气质，再看自家宝贝孙女气淡神闲的模样，立马就想起来，这位是她之前在知县府上那位顾小公子！ “顾小公子？” 顾子亦眼神警告了追风一番后，转过身来客客气气地朝沈老婆子见了一礼：“沈老夫人，两位夫人。” 沈老婆子受宠若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婆子我就是一个种地的，小公子身份尊贵，我哪能受您的礼。” 杨氏和陈氏对视一眼，也从三言两语中听出来了这就是沈老大之前说的顾小公子。 顾子亦却是反驳道：“老夫人此言差矣，一来我国粮库维持都是靠着千千万万个像您这般辛勤劳动之人不断奉献，二来您和两位夫人都是长辈，我身为晚辈向您行礼再正常不过。” 沈老婆子上次就知道顾子亦家教极好，这次更是直接把对他的印象提升了一个大层次。 杨氏和陈氏却是第一次见他，没想到有钱人家的公子居然会这么谦虚？ 梨梨拉着沈嘉洛解释了好一阵，才让他明白这两个是好人。 抬头一看这边还在互相恭维，只得无奈地带起节奏：“你过来一下。” 顾子亦眼神询问她，得到肯定答案后缓步过来。 虽说顾子亦不像普通公子哥那般纨绔嚣张吧，但沈老婆子还是有些紧张梨梨这般语气。 但是很快沈老婆子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顾子亦非但没有不悦，过来之后反而还很主动的蹲了下来听她说话。 梨梨对他耳语几句，顾子亦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对她保证道：“自然，我不会让无辜的人涉险。” 梨梨对他很信任，也没多交代了，便道：“那你跟窝大伯说吧，剩下的麻烦子亦哥哥多看着点啦。” 小团子难得乖巧，抿着笑对他说话，顾子亦竟然还有些欣慰。 “好。” 沈老婆子听了个半懵，她听不见两人的悄悄话，只能靠着后面几句推测一下。 似乎应该是说妥了？ 沈老婆子试探着开口：“可是要与她大伯商议？她大伯现在在田里，我现在就去把他喊回来吧？” 顾子亦看向梨梨，询问她的意见。 梨梨想了一会儿，算算日子稻子也该抽穗了，正好去看看。 “子亦哥哥，窝带你去看看稻子叭，很好看的！” 顾子亦自然依她，轻笑一声：“好。” 沈老婆子欲言又止，这小公子再平易近人，也没下过地吧？ 这样不太好吧？ 杨氏和陈氏也是同样的想法，但沈老婆子没说话，她们自然也不会说。 最主要的还是，这小公子看起来怎么那么听梨梨的话？ “奶奶，窝们午饭一起回来吃哦！” 几人迷糊间，顾子亦已经拉着梨梨的手出了门。 沈嘉洛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个小子，还把自己妹妹带走了，气的半死，想跟上去，看着后面腰间插着刀紧随其后的追风，又怂的歇了气。 梨梨已经把这边田里拐七拐八的路线都给摸熟了，熟练地在前面带路。 顾子亦连来这种小村庄都是人生第一次，更别说是田里了。 从小熟读兵书史政的太子殿下难得的露出了些迷茫，还有看到绿油油的水稻时的新奇与好奇。 “殿下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吧。” 梨梨已经松开了顾子亦的手，自顾自的走在前面，习惯性的往路边的稻子观察。 这会儿没了外人，小团子倒是不怕暴露他的身份了，都开始喊殿下了。 顾子亦敛眉，轻声道：“嗯。” 梨梨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是殿下第一次离京吧？” 顾子亦诧异了一下，梨梨又接着问：“殿下的兄弟姐妹是不是都对殿下不好？殿下的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殿下？殿下的母妃是小宫女还是宠妃？” 梨梨一口气连问三个问题，各个都是可以杀头的问题，这些涉及皇家密辛的话题被梨梨轻松提起，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 实际上，梨梨确实只是单纯的好奇。 她看得出来顾子亦是个好人，也知道他是暂时来南林郡躲避祸端，却不懂他为什么要来。 上次在知县府，顾子亦倒是想主动说。 但她没听，因为她没兴趣。 然而，今日再见他，顾子亦眉间一抹金黄的真龙之气，那是未来皇帝的象征。 这就勾起梨梨的好奇了。 身为太子，一国储君理应坐镇东宫才是。 更何况顾子亦小小年纪，若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何必来南林郡？ 未来皇帝幼时虎落平阳被犬欺？ 有意思呀。 追风先一步变了脸色，刀都拔了一半，又响起顾子亦警告他要向对待他一样对梨梨恭敬，又讪讪收起了剑。 顾子亦淡然一笑：“我父皇对我很好，母妃是当今皇后，也算得上是兄友弟恭。” 梨梨停下来：“那殿下为何要来南林郡？” 顾子亦犹豫了一下：“我外祖为威武大将军，镇守南林郡边关，我来此跟随他学习。” 梨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瘪瘪嘴继续往前走：“不说就不说吧，反正知道了对窝也没好处。” “我……” 顾子亦莫名有些紧张，梨梨却说：“好啦，还有机会给殿下说呢。” “啊？” 顾子亦还想问她是什么意思，梨梨已经提起裙子往前奔去。 “爹爹！” 田里沈家的汉子们正忙着给抽穗期的稻子进行第一次施肥。 明日沈老三就要进城回书院了，最后一次在家中帮农自然也来了。 沈老三擦了把汗，就看见自家小棉袄提着裙子可可爱爱的跑过来，身上的酸痛一下子就消失了。 沈老三忙洗了洗手，走到边上去一把抱起梨梨抹了把她的小脸：“哎哟！爹的小梨宝啊，这么晒你怎么来了？” 梨梨咯咯笑，指了指身后两人：“我来给大伯送人来啦。” 几人这才发现，旁边有两个与这田间格格不入的男子。 沈老大一愣，脱口而出：“顾小公子？” 顾子亦微微躬身见了一礼，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梨梨开口道：“大伯，子亦哥哥来找你商量事情啦。” ------------ 第71章 治国先治民 沈老头见沈老大还没反应过来，干脆推了一把他：“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沈老大看了看梨梨，见梨梨笑着点点头，才赶紧洗了把手出了田：“顾小公子，又见面了。” 顾子亦点头：“我们这边说。” “听梨梨说沈先生已经做好决定了。” 顾子亦开门见山，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梨梨的判断。 沈老大点点头，脸色多了分凝重：“只是，我想先听听小公子您说的法子。” 顾子亦看了眼田边蹲着琢磨稻子的小团子，轻声说道：“我今日回去之后，便会吩咐人清剿周无愧亲信伪装成的商队。周无愧亲信一死，他便会知晓事情风声走漏。到时候周无愧身边的师爷便会劝他找一个普通商队，以便打草惊蛇。” “那个普通商队，就是我们？” 顾子亦点头：“不错。” 八岁的小少年，说起这些权谋手段连眼都不眨，不见少年人的青涩与稚嫩，只有淡漠与果断。 梨梨手里捻起一株稻穗，认真地观察着。 水稻的茎秆直立且坚韧，已经为即将承载稻穗的重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稻穗已经开始从茎秆的顶部逐渐伸出，最初的稻穗呈紧密包裹的状态，犹如尚未绽放的花朵。 随着时间的推移，稻穗的长度会逐渐增加，其外部会渐渐被一层绿色的颖壳所覆盖。 接着，就要开稻花了。 梨梨低头往底部看，把小手往稻田里插去，用小指比较水的深浅。 刚好没过小拇指，约一两厘米长。 水里很脏，最底层是泥土，面上还浮着一层浮藻。 沈老三本想阻止她，但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了。 梨梨往一旁小溪的进水口看了看，洞口不深不浅，按平常日子来看一般能进水3-4cm。 但最近干旱，虽然下过几场雨，却也没能一下子补回来。 于是稻田里的水便浅了些。 在生理学方面，抽穗初期是水稻生殖生长的关键阶段。 光合作用产生的有机物质大量向穗部转移和积累，为谷粒的形成和充实奠定物质基础。 此时，水稻植株的呼吸作用和蒸腾作用也有所增强，以适应生长发育的能量需求和水分平衡调节。 如果水稻抽穗期遇到高温长期不雨的情况，缺水会削弱光合作用，导致空秕粒增多，所以这一时期不能断水。 如今倒是没断水，但2cm的水层着实不够。 而且她问过杨氏，今年的天比前几年都要干些。 南林郡地处南方，空气常年湿度大，因此如今空气湿度一降下来立马就能有所察觉。 相同的，水稻的生长多多少少也会受一些影响。 梨梨抬头看了看天，最近不会下雨。 怎么办呢。 梨梨对着地里沉思，沈老三不由得好笑又心疼。 人还没村长家看门的大黄大，已经操心了这么多事了。 直到一只小小的水蚯蚓缓缓地往梨梨插在田底的手游过去，沈老三才赶紧去把梨梨的小手拿出来。 梨梨回神，沈老三已经去接了瓢水过来给她冲手。 梨梨乖乖地任由爹爹动作，沈老三轻柔地帮她搓着手上的泥，问她：“梨宝看出什么来了？” 梨梨摇摇头：“没呀。” “真的？” 梨梨想了想：“嗯…….稻子长得很好，按这个程度，只要中间不出什么岔子，半个月后就不用施第二次肥啦，等下个月再施第三次就好。” 沈老三默默记下，用衣角把梨梨湿答答的手擦干净：“梨宝是不是觉得这水浅了？” 梨梨眼一亮，眨眨眼：“嗯嗯！” 沈老三耐心跟她解释：“因为之前一直干旱，小溪的水位早就降了。最近下了几次雨才稍微好些，因此流进稻田里的水也就降了水位。” 梨梨点点头：“窝知道呀。就是水少啦，会影响结实的。” “最近雨水不少，或许等过两天再下一次雨就好了。” 最近下了好几次雨，再下一次雨的可能性很大。 梨梨却固执地摇摇头：“不会下雨啦。” “嗯？” 梨梨认真地说：“下一次下雨，要两个月之后啦，到时候空壳都长完啦。” 下雨乃是天意，就连宫里的钦天监也不能百分百推测明日是下雨还是天晴。 可梨梨这么说，沈老三居然没有丝毫怀疑，而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两个月都不下雨，所以必须要保证田里的水位足够，因此小溪的水必须要充足且稳定。” “若是把那入水口改浅一些呢？” 顾子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沈老大结束了谈话，不声不响地在两人身后听了大半。 梨梨似乎毫不意外顾子亦的加入，看着他：“可行，但并不长久。” 沈老大和追风站在顾子亦身后，本来还在施肥的沈老头子和沈老二也围了过来。 顾子亦不解地皱眉：“为何？” 把入水口改低，水不就能进来了吗？ 梨梨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若是一直干旱呢？若是一直不下雨，几年、几十年，都不下雨呢？” 顾子亦与沈梨梨对视，莫名的，他居然从这个三岁的女娃眼里看出来大智。 “若是一直不下雨，水位就会越来越低，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一直把入水口改低吗？”梨梨道，“若是不找到根本的解决办法，这个问题就会一直存在。” 顾子亦恍然大悟。 一直在宫里由最有学问的太傅教导的太子殿下，此刻居然在田野间、一个小女娃身上学到了东西。 这是他从来不曾学到的。 他一直苦读诗书，却忘了国家的根本是民，而民的根本，就是这田。 要像治国，必须先会治民。 同样的，身边的异己，也得从根本上铲除。 梨梨笑了笑，别过头去。 害，小太子还是嫩。 自古明君少之又少，能真正做到与民同乐的又有几个呢？ 梨梨晃晃脑袋，对沈老头子说道：“爷爷，咱们得找个暗河，确保干旱时期也不被渴死。” 沈家的汉子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皆是震动。 ------------ 第72章 我们是朋友吧 到了中午，梨梨便领着顾子亦一块儿回家吃午饭去了。 追风倒是试图阻拦过，堂堂太子殿下怎么能吃这小村庄里的粗茶淡饭？ 顾子亦倒是觉得没什么，百姓吃得，他为何吃不得？ 说到这，顾子亦倒是想起另一桩事来：“西乡郡灾情惨重，朝廷已经派人去赈灾了。” 沈老三蹙眉：“不是早就派了官员去么？” 梨梨慢悠悠走在前面：“是大皇子吧？” “不错。”顾子亦已经不问梨梨是如何得知的了，赞同就对了。 沈老三思索了一会儿：“当今陛下长子，正值舞象之年，据说儒雅有礼，是几个皇子之中最为平易近人的一个。” 追风忽热冷笑一声。 梨梨看了一眼顾子亦，顾子亦神色淡淡，嘴角仍是噙着一抹淡笑。 梨梨挑挑眉，拦住疑惑地沈老三，蹦蹦跳跳地闹着要爹爹抱。 沈老三一把抱起梨梨，注意力果然就被挪走了：“梨宝是不是饿了？马上就到家咯。” “好耶，娘亲说今天中午有鱼吃！” 顾子亦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家，杨氏早就已经做好了饭菜，就等着汉子们从田里回来能饱肚子。 只是桌前竟然还备了追风的凳子，让追风有点惊讶。 “坐呀。”梨梨奇怪地看着站着不动的追风。 沈老大友善地对他笑了笑，还有些乡下人的羞涩：“我们乡下不比城里，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追风忙摆手：“不，不是……” 顾子亦挑眉，让他坐下。 追风这才赶紧坐了下来。 追风心里不知怎的，就有些暖暖的。 虽然殿下待他极好，平常也不是没有以前用膳过，但是在别人眼里，他始终只是个护卫，殿下去哪家用膳，又何时有过人家为他也准备一个凳子？ 梨梨撑着脑袋看了他半响，看不出来还是个挺敏感的。 梨梨莫名有点想笑，冰冷的刀，感性的心，我是一个杀手，我莫得感情，但你要跟我讲感情，我也略懂一二。 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顾子亦问。 “啊？哦。”梨梨看向追风，“你不用加那么多戏啦，我们这是乡下，没有什么主仆不主仆的，不是因为我们家善良嗷，只是因为在这小地方呢大家都是朋友而已。” 追风愣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认真地应了一声：“嗯！” “………”真的懂了吗。 大旱之前家家户户都是一日三餐，后来实在吃不起一日三餐了，就改为了早晚两顿，中午就随意拿点东西填填肚子。 沈家与别家一样，也是早晚两顿。 但最近日子过的不错，主要还是拖梨梨的福得了些银子，田里的稻子长势又喜人，让一家都看见了未来的希望。 以后梨梨在，沈家一大家子又一条心，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必定不会差到哪去！ 因此，沈家就合计着，现在有条件了，缺什么也不能缺了肚子。 于是沈家又变回了一日三餐。 倒也没有多挥霍，平常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顿玉米饼子配小菜，或者面条之类的。 今日情况特殊，梨梨出门时还特特说了要带顾子亦一起吃饭，沈家当然不可能拿自家平日里吃的来招待他。 正好自家还留着两条鱼，还有一坛腌制好的酸菜。 于是杨氏特地从厨房里的大水缸中捞了一条最大的鱼出来做了酸菜鱼，撒了梨梨亲手摘的茱萸，一端上桌，别说几个小馋鬼了，连顾子亦都看呆了。 “哇，酸菜鱼，娘亲好棒！” 梨梨肚子里的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最重要的是，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吃到辣的菜！ 从一开始她就发现了，虽然这儿的调料之类的大差不差，但唯独少了个“辣”。 这儿的人好像都不知道辣椒是什么。 辣椒在地球的另一边呢，没传过来也正常。 直到上次跟着几个哥哥采木耳，她才无意间发现了食茱萸！ 梨梨简直泪流满面，天知道她有多馋这口。 茱萸分为三种：食茱萸、吴茱萸、山茱萸。 其中，食茱萸是最像辣椒的，另外两种没有明显的辣味。 食茱萸的果实辛辣，可作为香辛料使用，有类似于辣椒的辣味。 杨氏也是第一次用茱萸做菜，茱萸虽然可食，小小的一颗红果子看着也喜人，却会使人舌头酥麻，浑身冒汗，久而久之人们便不再去采食。 上次梨梨拿着一把茱萸说要吃的时候她吓坏了，梨梨却坚持说是因为单独食用了茱萸才会出现那种情况，加到菜里就不会了。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熬的奶白色的鱼汤中，鲜嫩的鱼肉若隐若现，薄如蝉翼的鱼片宛如白玉般晶莹剔透。 黄褐色的酸菜叶和红色的茱萸点缀其间，鲜艳的色彩在白嫩的鱼肉中更显的诱人。 那刚泼上去的热油还在汤里滋滋作响，不断地跳跃。 酸辣交替的香气不断钻进梨梨的鼻子里，梨梨哈喇子都要流到村尾的河里去了。 好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酸菜鱼！ “好香好香好香！” 沈家人齐刷刷地盯着那冒着热气的鱼，肚子咕咕作响。 沈老头子正要动筷子，被沈老婆子拦住：“这红红的是茱萸吧？” 刘氏也辨认了一番：“还真是，弟妹，你咋放了茱萸？” 沈老婆子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顾子亦，见他并未有怪罪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老三媳妇，咋能放茱萸呢？快，把茱萸夹出去！” 梨梨赶紧拦住沈老婆子：“奶奶，这个好吃的！” 沈嘉豪疑惑：“梨宝，茱萸不好吃的！” 沈嘉洛也点头：“嗯嗯，会攻击你的舌头！” 小时候他在山上看见茱萸，还以为是什么野果子，一吃，好家伙，差点看见他太奶！ 梨梨被这说法逗笑了，咯咯笑：“锅锅，你吃一口试试看。” 梨梨不由分说就夹了一块鱼肉给他，沈嘉洛吓得想丢掉，但这是妹妹夹给他的，他实在不舍得丢啊。 杨氏笑道：“娘，您也尝尝看，好吃的，我试过了。” 虽然梨梨强烈要求这样吃，但杨氏还是谨慎的舀了一小碗出来尝试。 一尝，梨梨说的果然没错！ 茱萸加到菜里之后，虽然那股麻劲儿还在，却淡了不少。再配合菜本身的鲜香，竟然苏爽得很！ 梨梨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沈老婆子碗里，笑呵呵的说：“奶奶试试嘛，梨梨不会骗人哒！” 宝贝孙女亲自出马，沈老婆子虽然犹豫，却还是试探地咬了一点鱼肉。 这一咬，沈老婆子登时就亮了眼睛。 “奶奶，怎么样怎么样？”梨梨迫不及待地想让家人认同辣椒的美味。 “好吃！” 劲爽的鱼肉带着些辛麻，一个字，好吃！ 沈老婆子又迫不及待地去喝汤汁：“嚯！” 沈嘉洛看沈老婆子这样，闭了闭眼，一鼓作气把整块鱼肉放进口中。 “哇！” 沈嘉洛惊喜道：“真的好吃！好奇怪的味道，但是吃了还想吃！” 梨梨开心地拍手：“对吧？好吃吧？” 沈家人见状，也纷纷拿起筷子夹鱼肉。 果不其然，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评。 “天，这是什么味道？这茱萸单吃完全入不了口，怎么加到这里面这么好吃？” “是啊是啊，真不错！” 爱吃的东西被大家喜欢，梨梨莫名的骄傲，得意地晃着脑袋。 顾子亦被小团子这模样可爱的不行，不受控制地把手伸到梨梨的小脑袋上撸了两把：“这么开心？” 梨梨用力点头：“对呀，你不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大家都喜欢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吗！” 顾子亦轻笑，看了一眼摇头晃脑的小团子：“嗯，我也觉得。” 梨梨开心完，也没忘了照顾家里来的两个客人，给顾子亦和追风一人夹了一筷子：“快吃快吃，待会儿抢不到啦！” 然后也埋头加入了抢鱼大军。 看着碗里热气腾腾冒着白烟的鱼肉，顾子亦蓦地笑了出来。 吃完饭之后，顾子亦听说明日沈老三就要进城回书院之后，便询问他是否要一起走。 顾子亦是乘马车来的，这会儿马车正停在村口旁边的大草坪上。 沈老三有些犹豫，定好的日子是明天，今夜他还想好好跟琬娘说说话呢。 杨氏却觉得这法子不错，作马车总比牛车舒服，而且现在刚吃完饭出发总比明日一早饿着肚子赶牛车好。 反正迟早要走，迟一天早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其他人也是这么觉得的，但他们也不是会因为一起吃了顿饭就把人家当作多亲近的朋友来看待的人。 主要还是身份差距摆在这，沈家人自然不敢像梨梨一样客气。 杨氏犹疑一二，还是觉得算了：“小公子，这太麻烦了您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明日我们自己送他去吧。” 顾子亦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本来就要回府城，经过柳城，送二先生也是顺路罢了。” “这…..”杨氏还是犹豫。 沈老三知道这小公子在跟大哥合作做事情，他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他？ “小公子，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沈某并不着急，也不愿对小公子打扰。” 梨梨蓦然插了句：“爹爹，让子亦哥哥送你去吧。” 沈老三迟疑：“这……” 梨梨扎进沈老三怀里撒娇：“爹爹～你就让子亦哥哥带着你一起吧，追风哥哥好厉害好厉害的，有追风哥哥在，梨梨才能放心！不然爹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梨梨会很担心的～” 其实回书院的路他走过几百回，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但这话从宝贝闺女嘴里说出来，沈老三莫名的就说不出拒绝的话，甚至还觉得自家小棉袄实在是太贴心了。 顾子亦见状，也道：“不错，马车的速度是牛车的好几倍，也比牛车舒坦。听闻您八月就要参加考试了，不如舒舒服服的回书院备考，同时也让梨梨放心。” “嗯嗯嗯！” 这一句一句下来，连杨氏都有些被说动了。 夫妻俩还在犹豫，还是沈老婆子出声做了主：“好了，既然顾小公子肯主动帮忙，老三，你就跟着顾小公子一块儿去吧！” 经过这两次接触，沈老婆子也看清了，心里门儿清，这顾小公子家世背景不俗不假，也是实实在在的没架子。 而且，对梨梨甚至说得上是由着她。 不过是蹭个马车同行一段路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出不了什么意外的。 沈老婆子都发话了，沈老三忙去感谢他：“那就麻烦顾小公子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不耽误小公子的时辰。” 顾子亦颔首：“嗯。” 杨氏拉着沈老三急急地收拾东西去了。 梨梨知道他是好心，凑过去对他说：“窝就说你是个好人叭。” 顾子亦好笑：“梨梨说是就是。” 梨梨心下感叹，和顾子亦一共就见了几次，每次不是你帮我就是我帮你的，他们这是什么缘分？ 梨梨觉得顾子亦送的那块玉佩都没用了。 本想留着当个保命的玩意儿，现如今他俩这交情，还用得着玉佩？ 梨梨笑嘻嘻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他：“殿下，咱俩现在是不是好朋友了？” “嗯？”顾子亦点头，“是。” 梨梨笑开了花，太子殿下说他们是朋友了，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说自己是背后有太子撑腰的人了？ 现在是太子，以后就是陛下了呀！ 那她以后岂不是成了皇有帝撑腰的人？ 四舍五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子亦目睹了小团子一言不发地从浅笑到大笑到捧腹大笑。 “………？” 不理解，但尊重。 “咳咳咳。”意识到自己有些放肆了，梨梨赶紧清了清嗓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窝的意思是，咱俩是好朋友了，对吧？” “嗯。” “那以后有什么事我就不客气啦！”梨梨掏出那块玉佩，一把塞到他手上，“朋友嘛，互相帮助，对不对？还要什么玉佩嘛。” 顾子亦了然，又把玉佩放回她手里：“拿着吧。” ------------ 第73章 打架了 “为何？我们不是朋友了吗，朋友之间帮忙难道还得拿凭证嘛？”梨梨不解。 顾子亦解释道：“这玉佩上有东宫的象征，若是有紧急情况，或许会有用。” “哦，原来是这样。” 梨梨要把玉佩重新收回去，顾子亦想了想，又把那玉佩拿了回来，丢给追风，从自己腰间解下了玉佩。 太子殿下的玉佩，羊脂白玉质地，温润无瑕，散发柔和光泽。 圆形玉佩边缘雕有云纹，正面刻着栩栩如生的麒麟，背面是东宫专属印记。 红绳系佩，轻晃发声，尽显尊贵。 顾子亦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地把红绳系到梨梨腰间。 “好了。” 梨梨欣赏了会儿这价值连城的玉佩，乖乖道了声谢谢：“谢谢殿下。” “你我之间不必说谢字，我们不是朋友吗？” 顾子亦目光似一泓清澈的湖水，宁静而温柔，恰似夏夜中皎洁的月光，柔和地洒在人的心上，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与安心。 梨梨笑了笑：“殿下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顾子亦有一秒的怔愣，随即笑的更开心了，又装作不高兴地说：“那就不要叫我殿下了。” 这称呼，太过疏远。 沈老婆子带着一大家子坐的远远的，知趣的不去听两个人说悄悄话。 梨梨正要说什么，杨氏和沈老三匆匆拿着个包裹赶了出来。 “小公子，没耽误您吧？” 顾子亦眉宇间的温柔之意尚未褪去：“不会，既然三先生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出发吧。” “好。” 追风把马车赶了过来，正正好刚到沈家门口。 梨梨刚得了太子殿下的好处，自然要亲自送他上车，非常温顺的被顾子亦牵了出去。 梨梨想了想，扯了扯顾子亦的袖子，顾子亦低下头来，梨梨却又不说了。 “没事，子亦哥哥路上小心，要照顾好我爹爹哦！” “放心。”顾子亦捏了捏梨梨脸颊上的软肉，笑道。 “三郎，此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考试尽力就好，千万不要把自己的身子给弄垮了。” 杨氏把包袱交到沈老三手上，操心地嘱咐这嘱咐那。 “对，三弟，你就安心学吧，家里还有大哥和二哥！” 沈老大和沈老二齐声说。 沈老三心里暖暖的，一一应下，最后还是沈老婆子站出来打断：“好了好了，柳城又不远，偶尔还能去给三郎送饭，一个两个整的跟什么似的！” 沈老三笑道：“娘说的没错，大家不必担心。” “好了，都别说了，别耽误了顾小公子的行程！” 杨氏这才依依不舍地送开沈老三的手。 顾子亦和沈老三一前一后上了车，追风坐在前面赶车。 沈老三掀起车帘与沈家人道别，顾子亦则是悄悄掀起窗户一角，笑看着那被沈嘉豪抱在怀里与自己爹爹道别的小团子。 个头不大，本事倒不小。 梨梨察觉到顾子亦的视线，看了过去，也咧着嘴跟他道别。 顾子亦浅笑回应，把帘子放了下来。 “对啦！” 顾子亦听到声音，又重新掀起帘子。 小团子被抱在怀里，小手扒在窗户边上，递给他一个香囊。 “这是？” “你要去见她吧？”梨梨笑着，“帮我给白姨姨。” 顾子亦一愣，帘子已经被放下。 马车缓缓驶出杏花村。 杨氏满脸忧心地看着马车一点一点消失。 梨梨安慰她：“爹爹才刚走娘亲就开始思念爹爹啦？” 杨氏回过神，瞪了一眼打趣她的梨梨：“好啊你，现在连你娘都敢打趣儿啦？” “嘻嘻。” 沈家人目送一行人离开，刚准备进屋去，一道熟悉而又令人厌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小李氏身影从转角处出来，充满震惊与嫉妒的眼睛从远去的马车上离开。 “哟，我就说吧，沈家突然又是鱼又是肉的，肯定是傍上了什么富贵人家。”小李氏目光犹如尖锐的利剑，掩盖住深处的嫉妒，“娘，你看，我就说了沈家肯定有鬼，马车接二连三的出现，当我们都是瞎子呢？” 李大娘面色扭曲，她虽然每日都跟别人揣测沈家的情况，但是真的看见沈家傍上了靠山，她又嫉妒的要命！ 凭什么！ 沈家人齐齐变了脸色，这婆媳俩两张嘴皮子本来就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了，李家又和沈家不对付，他们这下得如何说沈家？ 沈老婆子暗自懊恼，若是早知道顾小公子今日要与沈老大议事，她就让沈老大去城里了，何必麻烦顾小公子亲自走一趟？ 这下要是被李家两婆媳嘴巴一张一闭，还不知道得被说成什么样呢！ 他们倒是无所谓，就怕他们抹黑了顾小公子。 沈老婆子皱着眉，强忍住心底的不喜，厉声呵道：“哎我说你这个泼妇，嘴巴一张一闭就会乱说话！” 李大娘比沈老婆子小十岁，虽然是同一个辈分，但好歹比沈老婆子少活了十年，沈老婆子这么一发起火来她还真有点发怵。 不过也就一瞬间的事，那马车就这么光明正大从沈家门口走的，她两只眼睛清清楚楚看着呢，还能有假不成？ “我说沈家大姐，你别不是心虚了吧？”李大娘讥笑一声，插着腰，“有什么好心虚的？这日子过得好了比什么都强，这年头人家想攀关系都没得攀呢！” “你！”几个儿媳妇心里很是不爽，可偏偏又不好参与进去，只能在旁边着急。 小李氏想起那个衣着不凡的小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沈嘉豪怀里抱着的梨梨，突然悟了似的，颇为夸张的喊了一声。 “嚯哟，我说呢，这大荒年的谁会闲着没事往家里捡个孩子。”小李氏捂着嘴，“原来是养着给别人做童养媳啊！” 小李氏这话十分明显，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明晃晃的就是在说梨梨。 沈家人纷纷变了脸色，万万没想到小李氏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沈嘉洛直接憋不住了：“你瞎说什么呢，你个臭八婆！” 小李氏横眉冷眼，臭着一张脸：“你个小东西，敢骂我？！” 这么大一辆豪华的马车进村里来，早就吸引了不少人暗中注意，不说在意，好奇肯定是有的。 刚才李家这两人站出来问，村民们就竖起了耳朵在远些的地方认真听着。 这会儿两家人突然针尖对麦芒的要骂起来了，更是吸引了不少人陆陆续续的过来。 沈嘉豪一把护住沈嘉洛，眉头紧蹙，眼含怒火，呼吸急促，脸色阴沉得可怕。 “婶子，你虽然是我们的长辈，但也不代表你能这样乱说！” 沈嘉文也走上来：“没错，言不可妄发，发必当理。两位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杨氏忍了又忍，在看见几个孩子自发地就出来维护梨梨之后才冷静了些。 小李氏可不管这些，她爱咋说咋说，怎么的？ 再说了，那马车本来就是从沈家门前走的，这又不是她们凭空捏造出来的。 今天一早，她娘就特地来李家问她沈家三媳妇儿杨琬的事。 小李氏莫名其妙，听刘母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是又惊讶又嫉妒。 腊鸡肉啊！ 说送就送？ 她都好久没吃肉了，怎么不给她送呢？ 刘母一个劲儿的朝她埋怨沈家那个小女娃坏了她的好事，小李氏才后知后觉地察觉那天在镇子上他们的对话都被梨梨给听了个全。 她居然毫无察觉。 刘大石找媳妇儿这事儿，她也是赞成的，小李氏跟刘母想的一样，成家了心也就收回来了。 这小赔钱货，居然敢搅和了这么大的事儿！ “啧，怎么的，心虚了？”小李氏非但不收敛反而更生气了，“我看那小郎君模样端正家室不俗，给人家当童养媳有什么丢人的？当了就当了呗！” 梨梨拧眉，这婆媳俩的怨气怎的这么大？ 殿下的马车一走就跳出来了，倒像是一直在暗自观察似的。 杨氏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冲上来就是一巴掌：“你怎么说话的，是不是没娘教啊？！” 敢说她女儿？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梨梨目瞪口呆，天呐，温温柔柔地娘亲居然打人了！ 沈家的人也是诧异不已，杨氏一向温柔大方，这一下着实是把他们给震撼到了。 但是打的真解气！ 梨梨和沈嘉洛也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娘亲雄起！ 小李氏微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好一会儿转过头来破口大骂：“你打我？你敢打我！” 杨氏毫不示弱：“打的就是你，谁让你乱说我女儿？怎么，还想再试试？” 杨氏举起手就作势要打她，小李氏吓得脖子一缩，倒是李大娘挽起袖子就气冲冲地上来：“你敢打我媳妇儿？” 沈老婆子见李大娘加入了战斗，赶紧靠过去：“哎哎哎，你干嘛呢！” 沈家人见状，赶紧假模假样的在旁边劝架，刘氏上去拉架，场面一片混乱，沈嘉洛还挤在人堆里悄悄掐了一把。 李大娘杀猪似的声音响起：“哎哟哪个狗崽子敢掐老娘？” 周围远远看戏的村民们终于发现了事情开始不对劲起来，慌里慌张的过来拉架。 好一会儿，马村长才被一个去通风报信的村民带了过来。 马村长一看这场面，简直两眼一黑。 偏偏里面还有沈老婆子和李大娘这两个辈分大的，他说谁都不是。 马村长挤到人群中间，费劲儿的扯着嗓子大喊：“住手住手！” 梨梨被沈嘉豪抱着站在人群外面，离得远远的，梨梨只能伸着脖子看里面的情况。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娘亲打赢了没有啊？ 沈嘉豪紧紧地抱着梨梨，沈家清和沈嘉洛都挤到人群里去趁乱作威去了，沈嘉禄和沈嘉文陪在梨梨身边，心疼地安慰她。 “梨宝，你别听她们瞎说，你明明是我们的宝贝！” “对，梨宝，她们都是乱说的，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难受的是自己！”沈嘉文不觉得梨梨会信，但他就是怕梨梨想多了让自己难受。 沈嘉豪用力点头：“对啊，梨宝，你放心，再过两年我就可以去找活干了，哥哥一定挣好多好多钱，给梨宝攒好多好多嫁妆，再挑一个好郎君，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看着几个哥哥认真的模样，再看为了自己大打出手的娘亲和奶奶，梨梨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梨梨抱了抱沈嘉豪，说道：“梨梨当然不会在意啦！梨梨知道大家都很爱梨梨呀。” 三人动容地看着梨梨。 那边，马村长好不容易才把扭打在一起的四人给分开。 杨氏和沈老婆子发丝凌乱，但另一边的小李氏和李大娘也好不到哪里去。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马村长心累的大喊。 马村长看了下左手边的李家人，又看了眼右手边的沈家人。 他一直都知道这李大娘一张嘴骂遍天下无敌手，得罪了不少人，他之前就处理过好几次李大娘和别人打架的事。 他好不容易劝住了李大娘凡事不要太冲动，劝不住她别的，马村长只能说能动口绝不动手。 怎么好一阵子没出事儿，这会儿又开始了？ 再看看这边的沈家人，马村长意外极了，这沈家人做人一直不错，心善的很，还有这杨氏，一向都是温柔大方的，今日这打架的人里杨氏居然占了一个？ 马村长一分析，主观上就下意识的认为是李家这婆媳俩找事儿。 “李大娘，我跟您说过多少次了，少去乱说别人，跟人家说话客气一点嘛！”马村长无奈极了，“再不济，你能动口的千万不要动手，我好说歹说，怎么又来了啊？” 李大娘被他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不是明摆着说她没事找事还不听劝告吗？ 周围的村民都听笑了，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哪能不清楚这李家大娘是个什么性子？ 连嫁进来不久的小李氏，他们都摸清楚了，这婆媳俩一个样，泼妇！ 沈家人冷着脸站在一旁，李大娘气不打一处来，梗着脖子，指着杨氏说道：“村长，是她先动手打我儿媳妇的！” 小李氏也附和道：“对对对，村长你看，脸都红了！” 马村长一看，还真是。 马村长有些意外地瞟了杨氏一眼，梨梨嘟着嘴不高兴地说：“明明是你先骂了梨梨，娘亲才维护梨梨哒！” ------------ 第74章 滚出杏花村 沈嘉洛和沈家清早就趁乱从人堆里溜了出来，梨梨一说话，两个人就在旁边一个劲儿的附和。 “就是啊！” “没错！就是她们莫名其妙来骂我妹妹的！” 马村长又狐疑地看着小李氏，小李氏一慌：“村长，你可不能偏袒沈家啊，我的脸都肿成这样了！” 周围的村民里也有不少跟李家这婆媳俩结过怨的，纷纷站出来说话。 “马村长啊，我们大家伙都看地一清二楚咧，就是这婆媳俩自己过来要膈应人家先的！” “对啊对啊，她们一上来就骂沈家养了个女娃给有钱人家当童养媳呢，明明是自己嘴臭，依我看一巴掌都打轻了！” “可不，平时就一张嘴乱喷粪，早就该治治了！” 一边儿倒的舆论让小李氏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好啊，都说看见了，那你们也都看见那辆马车了吧？那马车，啧啧啧，怕是知县大人都不及那辆马车一半豪华啊！” 村民们都不说话了。 那马车就这么大大咧咧行驶在大路上，大家当然都看见了。 不喜欢李家这两婆媳是一回事，但那马车可是实打实的，大家也都同样看见了。 难不成…….沈家真攀上了什么富贵人家？ 沈家从前过的什么日子他们都门儿清，家里吃饭的人多但也勤快，情况中规中矩，在村里不算好也不算差。 但最近，沈家每次进山都能收获满满，下一趟河就能捞到鱼，听说还挖到灵芝卖了十五两银子。 这若是运气好就罢了，那马车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沈家真傍上了靠山？ 村民们不说话了，虽然他们跟沈家关系不错，但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马村长心里把大家说的话都给琢磨了一遍，心里大概也对这件事有了判断。 还没说话控场，有胆子大的人已经问了：“沈婶子，那马车是咋回事儿啊？你们家真认识了什么了不得多人物不成？” “是啊，前段时间也有辆马车，看着没今天这辆富贵呢，你说是城里人好心送你们回来就算了，今天这个总不是了吧？” “说说呗，大家都好奇呢。” 村民们又七嘴八舌地怂恿沈老婆子说两句，小李氏和李大娘见状，得意地整理起了衣服，挑衅地看着沈家人。 杨氏和刘氏站在沈老婆子身后，有些担忧地望向沈老婆子。 这事儿可不好解释，万一连累了顾小公子，可怎么办？ 好在沈老婆子本来就没打算把这事儿藏着掖着，沈老大跟着他老丈人走镖，这本来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再者过段时间沈老大就要出远门了，沈老大去走镖的事儿肯定要瞒不住。 刚刚她也想明白了，顾小公子既然会亲自出面，就说明他不怕这事儿让别人知道点皮毛。 但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就要他们沈家自己斟酌了。 沈老婆子面色不改，思忖着该从哪说起。 梨梨咬着嘴，却是先一步说了话：“子亦哥哥是好人，他明明是在帮我大伯，李婶婶要是讨厌梨梨，骂梨梨就好了，为什么要扯上子亦哥哥呢？梨梨虽然还小，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子亦哥哥是府城里的富商，梨梨是万万没有资格做子亦哥哥的媳妇的！” 梨梨委屈巴巴地低垂着小脑袋，鼻翼微微翕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微微颤抖的肩膀仿佛在无声地哭诉着心中的委屈。 杨氏一看闺女这委屈样就忍受不了，气从心来：“就是，梨宝是我闺女，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闺女？上次说什么赔钱货，这次说童养媳，怎么，下一次是不是又要说什么更脏的话了？” 小李氏梗着脖子瞪着眼想骂回去，被马村长一个眼神呵斥住。 村民们的注意力又被稍稍转移走一些，开始嘀嘀咕咕地说小李氏。 沈老婆子把梨梨的话往深处一想，梨梨这话表面上是在说自己配不上顾小公子，维护顾小公子，但实际上却是不着痕迹地帮她把剧本写好了啊！ 沈老婆子按下心中地激动，稳妥地照着梨梨的话说：“哼，李妹妹一向是对我们老沈家最为关心的，咱们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啊，有一个知道的保准是李妹妹你了。” 李大娘有点尴尬，面露愤怒：“你瞎说什么呢！” 沈老婆子却是不做理会，转而对围观的村民们说道：“实不相瞒，这位顾小公子啊确实不是普通人，家中乃是一介富商，今日刚在南林郡安顿下来，想要南林郡发展。之前我大儿子在外走镖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也是我大儿子幸运，顾小公子对我大儿子观感极好，因此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我大儿子，委托我大儿子和亲家公带队护送商物。” 沈老大忙不迭道：“对对对，确实如此，顾小公子今日来就是特意与我商讨此事。” 村民们这才满足了好奇心。 “原来是这样。” “沈家大郎运气可真好，以后说不准要发达了呢！” “人家本身也有那本事啊，我看这是沈家终于要时来运转了。” “就是，这李家大娘从几十年起就和沈老婆子不对付，这不，闻着味儿就过来嫉妒了！” “那也不能这样说孩子啊，梨梨多可爱，笑的能让人心都化咯。” “没错，再怎么孩子也是没错的，怎么能这样骂孩子，她们自个儿也是女人啊。” 局势很快就又一次发生了转变，见顾小公子这事儿过去了，提心吊胆的沈家人这才放下了心。 马村长这会儿全明白了，李大娘红着脸还要继续为自己争辩，被马村长大声喝止：“好了！” 李大娘和小李氏登时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李大娘才翻着白眼小声地又嘟囔了一句：“一张嘴皮子就会说。” “我说了多少次了，若是你次次都要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管不住嘴，你们李家就滚出杏花村！”马村长这回是真的不耐烦了，他自打做了这杏花村的村长以来，实在是处理烦了这种事。 ------------ 第75章 得挖暗渠 这李大娘，说好听点是泼妇，是嘴皮子利索。 说白了，就是f个不知天高地厚，没脸没皮的蠢人！ 从李大娘嫁到杏花村后第一次在村里和人闹脾气，他就知道这人是听不进去这些道理的。 那时他还是个几岁的孩子，李大娘刚嫁到杏花村没几年，沈老婆子最小的孩子沈老三刚出生没多久。 李大娘一子未有，她便没由来的把事情怪罪到与她没什么交情的沈老婆子身上，说是沈老婆子窃了她的子孙福。 他母亲的，他当时还是个孩子都觉得离谱！ 这么多年好说歹说的忍下来了，他如今是实在忍不了了。 梨梨是被人丢弃的，这么小一个没了爹娘，他都觉得可怜。 这孩子笑起来跟个小仙女似的，能让人心都化了，怎么能舍得骂孩子？ 还是骂那么过分的话！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劝你，不要没事找事，不要说一些无中生有的话让村里无端的生起矛盾来。”马村长狠狠的说，“你是个长辈，我忍了，但是你要一直这么不讲理，我就以村长的身份把你李家给逐出杏花村！” 周围安静如鸡，李大娘和小李氏脸色煞白，明显是被这话给吓到了。 小李氏大气不敢喘，村长不是官，但在村子里那就是土皇帝啊！ 她才嫁过来多久，怎么夫家就要被逐出杏花村了？ 不就是多说了几句话吗！ 小李氏颤颤巍巍地开口：“也，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马村长锐利地眼神又射在小李氏身上，三十多岁的马村长正是壮年，极有气势：“还有你也是，既然你嫁到杏花村了，就是杏花村的人，就得按杏花村的规矩来！” 小李氏身子一颤，不敢说话了。 梨梨默默地点了个赞。 不愧是村长，真有法子。 这两人，劝是劝不住的，只能来点强硬的，让她们不敢再乱来。 沈家人顿时觉得扬眉吐气，这两人，他们早看不爽了！ 马村长又转过身，对着杨氏和沈老婆子，皱着眉：“虽然确实是因她们而起，但是也不能动手不是？” 杨氏虽然有点不服，但也没办法，只能顺着他的话：“哎，村长，我知道了，这次实在是她骂我闺女我忍不住！” 沈老婆子也说道：“村长，你放心吧，我们老沈家绝对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撒泼的，只要别人不惹事，我们也不会干什么。” 刘氏也站出来，对着李家两婆媳狠狠瞪了一眼：“就是，就怕有些人是疯狗，见谁咬谁。” 李大娘和小李氏面色难看。 沈家的汉子们和小汉子们也排排站在几个女人后面，一副撑腰的模样。 马村长叹了口气，被这场没头没尾的闹剧闹的头疼，最后还得给两家打圆场：“好了好了，都给对方道个歉，都散了吧！” 好半响，李家和沈家都没人说话。 马村长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得，这是谁也不服谁。 “行了行了，你们自己道歉吧，我还有事先走了。”马村长叹了口气，认命的找了个借口走了。 村民们见马村长都走了，也纷纷散了。 “哎散了散了，家里活还没干完呢。” “走走走，吃饭吃饭。” “不是刚吃完吗？” “再吃一顿再吃一顿！” 人群很快就散了，李大娘和小李氏也咬着牙瞪了沈家人一眼，最后咬牙切齿地走了。 临走时，小李氏意味深长地看着梨梨，眼神危险，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 梨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眼神，奇怪地看着她。 小李氏很快就挪开眼神，走了。 沈老婆子这才领着沈家人回了家里。 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沈家人心里都不太得劲儿，梨梨心疼地摸摸杨氏又蹭蹭沈老婆子。 “娘亲不痛，奶奶不痛！” 杨氏和沈老婆子齐齐笑出声：“不痛不痛，梨宝一吹就不痛了。” 梨梨见家人都兴致不高，抿了抿唇，问沈老头子：“爷爷，咱们这儿有暗河吗？” “暗河？”沈老头子想了想，很久之前有一处暗眼，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干了。” 沈老大问她：“梨宝还在想稻子那事儿？” “啥事儿啊？”刘氏问。 沈老大把事说了，沈老婆子若有所思：“梨宝说的有道理，也不知道这大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西乡郡现如今都成了那副模样了，保不齐我们南林郡也要遭殃，是该早做打算。” 沈老头子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农民靠天吃饭，但也不能完全交给天意，是该挖条暗渠，以后要真有那么一天，起码渴不死。” “可是，挖暗渠这事儿，可不是咱们家想就能成的。”刘氏说道，“这可不是小事啊。” 暗河这事儿，费时又费力，自打上一个暗眼干了之后，因为日子过的也不差，平时也不差那点儿水，便没再动过心思去费那劲再挖个新的。 但如今情况不同了，谁也没料到这大旱会波及到南林郡，看这势头，没个十年半载的估计不会结束。 沈家人又陷入了沉思。 沈老头子问：“梨宝，你觉得呢？” 沈家人又齐齐看向梨梨。 不知不觉中，沈家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事儿都下意识的会征询梨梨的意见。 梨梨歪着头思考，心里着实有些苦恼。 她是学农的，种地她行，挖河她可不擅长啊。 “窝觉得吧，挖是要挖的，但是怎么挖窝也不太懂。” 沈家人一听，懂了，必须得挖。 “成！”沈老头子一锤定音，“过两天我就去找小马商量商量，这暗河要是真找出来了，那也是全村的好事，要是能说动全村人一起干，那是最好的了。” 沈老二点点头：“没错，爹，我跟你一起去。” 沈老头子应下，又琢磨了一下，干脆也别过两天了，现在就去吧！ 沈老头子火急火燎地带着沈老二出了门，屋子里沈嘉洛还半懵地问沈嘉文：“三哥，暗渠是啥？” “就是地下水，要是挖成了，以后咱们喝水就多了一份保障。”沈嘉文道。 ------------ 第76章 再去买些山楂来 “噢。”沈嘉洛似懂非懂。 梨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才能寻找到地下水呢？ 山谷下的浅层地下水比山丘下的更可能大量存在，因为地下水服从重力定律会向下流动。 而在干旱地区，“喜水”植物的存在也可能表明浅层地下水的存在。 虽然南林郡以往是全国降水量最丰富的地区，但如今也加入到了干旱行列。 尽管如此，之前丰富的降水也足够在地下累计形成地下水。 大旱不过几年，挖地下暗渠不难。 算了算了，这事儿村里的老人们应该比她更懂，她还是操心晚上吃什么吧。 “梨宝啊！” 梨梨刚瘫着身子在杨氏怀里，想睡个午觉，沈老头子又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梨梨撑起身子：“爷爷怎么了？” 沈老婆子问：“不是刚出去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沈老头子摆摆手：“我带梨宝一块儿去。” “为啥啊？” “害，成功的几率大一点。”沈老头子二话不说，抱起梨梨就走。 梨梨：“……..” 沈老婆子想了想，说的没错，有梨梨在，说不定能好说服马村长一些。 梨梨被带着来了马村长家里，马村长爹娘走的早，家里只剩下他和妻子唐氏，还有一个如沈嘉豪年龄大小的儿子。 开门的是马村长的妻子唐氏，唐氏见是沈老头子和沈老二，忙问：“沈家叔叔，咋这个点来呢？是不是找我家那口子有急事？” “小事小事。” 几人被领进屋子里，唐氏给几人倒了杯茶水，还给梨梨拿了块饼子。 “哎哟，这么些天不见，梨梨这孩子长了不少肉啊，愈发可爱了。” 梨梨的户籍刚办下来那会儿，唐氏作为村长的妻子自然是要去沈家家里走一趟的。 当时她只觉得梨梨长得精致，现在肉多了，反而多了几分娇憨。 梨梨冲她笑，唐氏捏捏她的脸，招呼儿子小伟过来：“你带妹妹去后院里看看小鸡。” 大人谈事，小孩听着难免无趣。 被沈老头子拦了下来：“哎不用，梨宝在这儿一块听。” 唐氏疑惑，恰好此时马村长过来了，马村长一瞧，是刚才才家过的沈家人，还以为是和李家那事儿有什么后续的问题。 忙问：“叔，是不是李家的事儿？” 沈老头子摆摆手：“不是。” 沈老二简短地把沈家人的打算给说了，又说：“村长，前几天你不是说咱家那稻子长得好吗？就是梨梨建议我们洒的黄豆。” 果然，一说这个，马村长看向梨梨的眼神里登时就多了点惊讶。 “梨梨让的？” 唐氏同样也惊讶，沈家稻子那长势，她也是亲眼去看过的。 又肥又壮，连虫都比别家少。 居然是一个孩子的功劳？ 她不信。 马村长也不信。 “沈老弟，你别逗我了，梨梨才多大？两岁多点吧，我家小伟这个年纪还只会光着屁股抓蚂蚁玩呢！” 虽然说庄稼人的孩子对这些农事是从小耳濡目染，但也不至于这么小就懂吧？ 再说这把黄豆单独拿出来当肥料这事儿，他也是第一次听见。 “这些都不重要的。”一直在安安静静喝水的梨梨开口，“重要的是之后的事，如果一直不下雨怎么办？窝听说去年的稻子产量只有前几年的三分之一，今年下过雨要好些，但后面要是不下雨，也不人为干扰的话，不会比去年好多少的。” 去年河都快干了，想人为干扰都没法子，今年若是也没法子人为干扰一下，那结局也是一样的。 外面的河干了，就挖一条地下的河嘛。 多简单。 “今年挺过去了，明年呢？南林郡这么多降雨的地方都会干旱，靠天吃饭，万一天不让吃饭呢？” 沈老头子点头：“是了，之前那暗眼早就干了，这些年也一直没想着去挖新的，如今大旱在前，再费时费力也得干啊。” 马村长不说话了。 他不是没想过去山里找地下水。 但要挖一条暗渠出来，那不是说说就行的。 唐氏在一旁，什么都没说，这些事儿，还是男人们来决定吧，她只需要支持他就行。 马村长思考良久，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梨梨：“之前你们家稻子长得好，村里人只当是你们家买的稻种好。现在看来，原来是另有隐情的。” 梨梨也不隐瞒：“豆子里有一种营养物质正好能补充稻子缺少的营养，现在已经五月了，稻子已经开始抽穗，要想改善情况得抓紧了。” 马村长犹豫许久，暗中观察着旁边沈老头子和沈老二的表情，见他们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波动，便知道这小女娃说的应该是真的。 其实真不真的，往田里一看就知道了。 “成！” 马村长说了一声：“这事儿事关重大，我得先去找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商量商量。” “行。” 沈老头子听他这么说，就估摸着这事儿估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马村长面色有些凝重，亲自把他们送出门：“叔，您放心，我会好好跟大家商量的。” 沈老头子点点头，抱着梨梨走了。 拐了两个弯，沈老头子才笑呵呵地摸着梨梨的脑袋夸她：“咱们梨宝可真会说话，有你在，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梨梨羞涩的笑了笑。 其实这事儿是一定能成的。 本来就是惠及全村人的好事，大旱的情况当前，只要稍微认真想想，就能知道这是个迟早要干的事。 马村长肯定也清楚。 今天早上她去田里时，一路看过去，几乎家家都是这个情况，水太少了。 只要是种过田的人都能知道问题。 只不过先由他们提出来了。 府城知州府。 最好的一个客院里，白夫人端坐其中，在丫鬟翠红的服饰下小口小口地用膳。 “翠红，再去买些山楂来，这几日胃口又不好了。” 白夫人皱着眉，强忍着难受吞咽下口中的蛋羹。 自打前几日那小团子给的山楂吃完，她就渐渐的回到了之前食欲不振的难受日子。 ------------ 第77章 崇伯侯府的世子夫人 那堆山楂本就不多，也是因着那小团子说怀着身子不可多食，她才能慢慢吃了十日。 只是不吃些开胃的果子，她实在吃不下饭。 翠红面露难色：“夫人，大夫说了，怀着身子不可多食山楂，前几日一天一颗的容着您吃已经够了，要再吃恐怕会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白夫人皱了皱眉，没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丫鬟满脸喜色的进来报信：“夫人！” 翠红皱着眉斥她一声：“咋咋唬唬的成何体统，小心惊着夫人了！” 那丫鬟吓得直接跪了下来，白夫人是他家老爷的贵客，能让一郡知州都视为贵客的，她一个丫鬟要是得罪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翠红。”白夫人眉色淡淡，问那小丫鬟，“怎么了？” 那小丫鬟这才敢说：“我家老爷为夫人寻来一株灵芝，成色极佳，邀夫人去前院呢！” “夫人？”翠红听了，俯下身去询问她的意思。 白夫人却不愿过去：“周大人有心了，如今我已好了许多，不必费心。那灵芝，就不必了。” “是，夫人。”那丫鬟不敢多言，忙下去回话了。 白夫人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瓷勺。 翠红连忙动作极轻地给她按摩，让她舒服些：“夫人，为何不要那灵芝？” “只是没胃口，连这夜宵都吃不下，要那灵芝有什么用？明日就启程吧，原想着休整几日能好些，看来没什么用处，倒不如早日回京。” “噢。”翠红点点头，不再说话，认真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风悄然吹进院子，树叶欢舞起来，沙沙作响，轻轻摇曳，剧烈摆动。 一片青绿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 风不停，叶不止。 “夫人，咱们进去吧？风有些大了。” “嗯。” 翠红扶着白夫人起身，刚进屋，翠红转身关门，就听得白夫人一声惊呼：“谁！” 翠红连忙过去，只见一抹黑影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 翠红吓得半死，挡在白夫人前面：“哪里来的贼人，你可知我家夫人是何身份！“ 待那黑影的真面目完全展露出来，却让白夫人心中更是惊讶了。 “太子殿下？” 那从屏风后面缓步而出的玉面小郎君，不是顾子亦还能是谁？ 翠红一听，连忙下跪：“奴婢不知太子殿下驾到，失了礼数，望太子殿下责罚！” 白夫人压下心中不解，微微俯身：“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顾子亦颔首：“是孤唐突了，半夜前来，还望世子夫人海涵。” ““臣妇不敢。只是……太子殿下怎会在此？” 她夫君乃是崇伯侯嫡子，崇伯侯府上的世子。 公公崇伯侯乃是当今陛下的世叔，身为皇亲国戚，为表忠心，崇伯侯府从上到下在朝堂之上从不站队，只忠于君王。 见到太子殿下的第一反应，白氏只担心要是传出去会不会对崇伯侯府不利。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太子又怎会出现在南林郡？ 顾子亦先一步解了她的疑惑：“世子夫人离京不久，孤便自请到边关随外祖学习。” “原来如此。” 太子殿下母家乃是威武将军府，外祖正是大名鼎鼎的威武将军。 威武将军镇守边关多年，太子殿下作为今后继承大统之人，来边关磨练一二很正常。 奇怪的是，为何会不声不响出现在她房中？ “威武将军威武无双，于一片于民有不可磨灭的贡献，太子殿下跟随威武将军学习，乃是国之幸事。” 顾子亦轻笑：“世子夫人应当很奇怪孤为何只身出现在此。” 白氏没说话，紧抿的唇透露着谨慎。 顾子亦却是换了个话题，从怀里拿出那枚香囊：“这是梨梨给你的。” “梨梨？” 白氏一愣，脑海里出现那张冰雪可爱的小脸。 翠红忙将香囊呈上来，不是什么很好的料子，但针脚细致，还有一朵标志的小梨花，香囊里透着淡淡的梨花香。 不知怎的，白氏闻着这香囊里散出来的味，浑身舒畅，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也烟消云散。 “果真是梨梨的。” 这奇妙的感觉，让白氏笃定了这香囊的来历，对这少年太子也少了几分警惕。 “太子殿下如何有梨梨的香囊？” “孤与她是朋友，她托孤带给你。”顾子亦淡淡道。 想起小团子递给她香囊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送给他的呢。 也不知道这小团子是不是早就猜到他会来找崇伯侯府的世子夫人，竟专程让他堂堂太子当跑腿的。 顾子亦失笑。 “梨梨与您……是朋友？”白氏有点匪夷所思。 “不说这个了，说说正事。”顾子亦收起笑，“让孤来叨扰世子夫人的正事。” ………. 稻子抽穗的时间差不多有两个月，这段时间要格外注意病灾虫害，因此梨梨接连一个月都在往田里跑。 沈家人知道她在干正事，也由着她去，只是每天都要换一个小子去给她当保镖。 “锅锅，爷爷他们挖到哪啦？” 梨梨一边观察着泥土的情况，一边询问沈嘉豪那边挖暗渠的进度。 挖暗渠的事儿村里轰轰烈烈讨论了半个多月，最终还是在马村长的带领下开工了。 只是这一个月果然没下雨，她瞅着田里的水又浅了几分，心里愁的很。 “听爷爷说已经找到泉眼了，这几天在请人来探查情况呢。” 挖掘泉眼需要先进行地质勘察，了解当地的地质结构、含水层分布等情况。然后确定挖掘位置，使用专业的挖掘设备，逐步深入挖掘，直到找到水源。 梨梨点点头，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沈嘉豪连忙给她递上腰间带着的小水壶，给她喂水。 梨梨喝了个酣畅淋漓：“锅锅你也喝。” 沈嘉豪笑呵呵的喝了几口，问她：“咋样梨宝，咱们家稻子长得不错吧？看起来比别家要肥两倍呢！” 梨梨心中暗笑，能不肥吗？ 她每日在稻子里窜来窜去，那些无效分蘖的稻穗，都是她亲手一根一根掐掉的！ ------------ 第78章 重伤的老人 并且因为这里没有打农药的说法和做法，为了在没有化学方法的情况下有效的预防虫害，梨梨费了不少心思。 这里人们为了手动减少虫害，一般会非常频繁地清理田地，去除病株残体和杂草，破坏害虫的栖息地。 梨梨也想过引入害虫的天敌，例如七星瓢虫可以捕食蚜虫，赤眼蜂能够寄生在害虫卵内。 但赤眼蜂一只体长只有零点几毫米，实在是太难抓了，根本找不着。 于是梨梨只能让几个哥哥平日里去玩儿的时候顺手抓些七星瓢虫来，放在田里。 还有一种方法，效率不高，但是也能有些作用。 那就是制作古代版的诱虫灯。 诱虫灯主要通过利用昆虫的趋光性来诱捕害虫，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害虫对农作物的危害。 简易版的诱虫灯可以通过杀虫剂和太阳能灯来制作。 但是这里既没有杀虫剂，也没有太阳能灯。 于是梨梨只能拿了个坏掉的网兜，里面放上一根蜡烛。 不过这个方法太费蜡烛，晚上还有可能被风吹灭，梨梨弄了两天之后就放弃了。 “梨宝真棒，懂的比大哥多多了！” 梨梨结束一天的巡察，骑在沈嘉豪肩头，两个人在夕阳下回家。 “锅锅们也帮了梨梨很多呀！” 梨梨一直往田里跑，村民们都习惯了，刚开始还觉得新奇，但随着沈家的稻子长的愈发出众，不少村民都仿照梨梨的做法。 看着稻子长得圆润可爱，梨梨心里高兴。 “梨宝肚子饿了吗？” “饿啦！” “那咱们回家吃饭去！” 梨梨晃着两个小啾啾，沈嘉豪举着梨梨毫不费劲，一步一步走地沉稳。 大伯前几日随着太子殿下去府城了，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已经准备去往西乡郡了。 梨梨掐指一算，大伯必有奇遇呀。 嘿嘿，稻子长得好，爹爹要科考，大伯有奇遇。 日子美滋滋嘛！ 从田里走回沈家，到了拐去后山的那个岔路口时，梨梨突然拍拍肩让沈嘉豪停下。 “咋了梨宝？” 梨梨抿了抿唇，不知为何，鼻尖总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梨梨往山上看去。 夕阳西下，山被金色薄纱笼罩，余晖洒在山峰，勾勒出硬朗轮廓，如壮丽画卷。 山顶染成橙红，似燃烧火焰，山腰暖黄，山脚淡紫。 山风拂过，草丛树木摇曳，沙沙作响。 一如往常，宁静美好。 “锅锅，有人晕倒啦。” 梨梨指着山尖，沈嘉豪顺势看过去，绿树成荫，不见其踪。 “啊？”沈嘉豪疑惑道，“哪呢？这儿没看见有人啊。” 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在做饭了，炊烟袅袅弥漫了村庄的上空，鲜少有人在外面，更别说他们这儿村尾处了。 “真的，真的有！” 梨梨有些急，再晚些，那人就要死翘翘啦！ 沈嘉豪半只脚都已经抬起，准备回家了，可梨梨看起来十分认真，很是着急。 沈嘉豪相信妹妹，她不是无缘无故会随意说这种话的人。 沈嘉豪换了个姿势，把梨梨背在背上，两只手牢牢锁住梨梨，然后健步如飞地进了山，往山顶上去。 这段日子沈嘉豪不是在锻炼就是在锻炼的路上，本就比同龄人高的的身躯越发壮实。 背着梨梨爬山更是不在话下。 梨梨趴在哥哥温暖坚实的后背上，只感受的到安心。 害，大哥哥一拳能把她头大的石头捶的稀碎，梨梨觉得应该不会有哪个没眼力见的人敢来随意挑衅吧。 沈嘉豪的步伐坚定有力，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沈嘉豪刻意加快步伐，终于花了半个时辰爬上了山顶。 沈嘉豪喘了口气，小心地把梨梨放下来：“梨宝，到了，你快看看哪有人？” 梨梨一落地就直奔一隐秘处，几棵大树紧挨在一起，树枝交叉缠绕，粗壮的树干下，赫然倒着一位老者！ 老人旁边有一个半人大的背篓，里面装了些各种各样的草药，倾洒而出。 梨梨赶紧跑了过去，沈嘉豪紧随其后，看见老人的瞬间大吃一惊。 老人面色如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紧闭双眼，眉头紧锁，痛苦的神情仿佛凝固在脸上，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鲜血透过层层布料不断渗出，染红了大片的衣布。 老人气息微弱，眼皮轻的差点就看不出在动，右手死死捂着腰窝，血不断流出来。 “爷爷，爷爷，你听到的窝说话吗？” 梨梨半跪下来，趴到老人耳朵旁边对着他说话。 老人嘴唇微颤，艰难地轻轻张开一点，最后却无力地再次闭上。 衣服上的血有些已经干涸了，看来他受伤已经有一会儿了。 梨梨瞧见老人身旁有一株掐去了头的草药，轻轻地把老人按在腰窝上的手抬起两根手指，果然见那伤口处有潦草扯碎的草药，堵在伤口上。 梨梨不认识这是什么，但她想应该是这草药起了一点作用，才没人他那么快流血而亡。 老人几乎要被血染成红色了，沈嘉豪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却还是担心梨梨会害怕：“梨宝别怕，哥哥把他背下去，让朱大夫救救他！” “嗯！” 眼下别无他法，趁着老人还有气儿，只能把他先带下去，再去找朱大夫来看看了。 沈嘉豪蹲下来把老人背到背上，梨梨贴心地用帕子把老人伤口处的草药垫住，让夹在伤口和沈嘉豪背上中间。 老人察觉到动作，眼皮又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伤口扯到了痛的，发出轻轻地喘息。 “老爷爷别怕，您会没事的，我们这就带您下山去找大夫！”沈嘉豪把老人背好，转头嘱咐梨梨跟上。 梨梨担心耽误了时辰，靠自己的小短腿走也不知道要走多久：“锅锅你先走，不要管梨梨啦！” “那怎么行，天快要黑了，你一个人会有危险的！“ 沈嘉豪也有些急迫，一个是危在旦夕看起来随时都要撑不住了的重伤老人，一个是独自一人在山上会有危险的妹妹。 梨梨还要再让他先走，余光瞥见地上打翻的背篓，忙跑过去捡：“有啦！梨梨坐进背篓里，锅锅把背篓背在前面好不好？” 眼下也没更好的法子了，他是万万不会让梨梨一个人在山上的。 “好！梨梨坐进背篓里去！” ------------ 第79章 脚印？ 梨梨顾不得被泥土弄脏的裙摆，忙跑过去扶起背篓。 梨梨正要往背篓里钻，忽然看见被那洒出来的草药遮住的地面上，有一个奇怪的印子。 梨梨一愣，把草药给扒开，露出地上的印子。 “脚印？” 梨梨又趴到地上，仔细去看。 泥土不湿润，印子很浅，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是半个脚印。 这里怎么会有半个脚印？ 正好就在这个老爷爷旁边，而且还要几滴血在脚印上面，说明是先有的脚印才有的血。 这脚印，难道是伤害老爷爷的人的？ 梨梨想从那半个脚印里看出点什么来，却什么都看不出。 “梨宝，怎么了？快进背篓里去！” “好！” 来不及在想别的，梨梨一骨碌爬进背篓里，蹲在那半篓草药上。 沈嘉豪背着老人蹲下来，有些困难地把背篓背在前面，深吸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地下山。 背着一个老人，前面还有个梨梨，饶是沈嘉豪体力再好现在也有些吃不消了。 沈嘉豪咬着牙，任由汗水从两颊滴落，飞快地往山下去。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山上树木多，沈嘉豪只能更加小心地借着昏暗的光稳住步子。 梨梨看了看两旁的树木，估摸着应该快到了，心疼地用袖子给沈嘉豪擦掉额头的汗：“锅锅辛苦了。” 被妹妹鼓励的沈嘉豪瞬间满血复活：“哥哥一点都不累，还能再背十个梨梨！” 梨梨只能默默鼓励哥哥，行动上无能为力。 背上的老人不知道是不是昏了过去，一直都没有反应。 “爷爷，爷爷，你不要睡呀。” 梨梨轻轻戳了戳垂在沈嘉豪肩膀上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说话。 听说有些重伤的人昏过去了就很难再醒，跟死了差不多。 这又是个伤的这么严重的老人，梨梨真怕他撑不到下山！ 沈嘉豪撇过头看一眼，一咬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天色已经暗了，梨梨看见家门口有几个人影，手上拿着蜡烛在焦急地转圈。 沈老二从田里回来，在门口等着的几个女人瞬间围了上去：“怎么样，找到嘉豪和梨宝没有？” 沈老二皱着眉摇摇头。 沈老婆子和陈氏也从河边回来了：“没看见河边有人，我问了住在附近的那家，也没看见有两个孩子过去啊。” “怎么会这样，梨宝很乖的，每天都准时回来，不可能乱跑啊！”杨氏焦躁不安，不停地往村里的方向看去，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去村里转悠地沈老头子身上。 刘氏也是同样的揣揣不安，沈嘉豪都这么大了，总不能也是贪玩跑丢了吧？ 几个孩子也不停地在家附近找，沈嘉洛抱着厚福，急得快哭出来了：“厚福厚福，你能不能闻到妹妹的味道啊？” 厚福哼唧两声，好像真的能感受到小主人的心情似的，伸着爪子安慰他。 沈老头子回来了，带来的同样也是没找到人的消息。 “村里人我都问了，没见着两个孩子去哪串门，也没去找哪家的孩子玩。” 沈老头子在村里一路问，村里人听说两个孩子可能丢了，都已经自发地在村子周边找去了。 还有两个跟着沈老头子一道回来的，一个是王大娘的儿子王二狗，一个是王大娘的相公王老头子。 两人听说沈家在找孩子，王老婆子二话不说就让家里两个男人出来帮忙了。 王二狗瞧了瞧天：“沈大娘您别急，现在天还没黑完，咱们赶紧去附近找找！” 杨氏捂着嘴快要哭出来，崩溃道：“那能去哪呢？他们一向都最懂事，不会无缘无故跑去别的地方的！” 刘氏自己也担心得很，还自己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我家嘉豪平日里最会照顾弟弟妹妹了，有他在，肯定出不了什么岔子！” 一家人心急如焚，已经在犹豫着去找村长了，突然厚福冲着后山的方向叫了两声，接着就听见一声极为熟悉的：“厚福呀！” 厚福汪汪叫，激动地回应着梨梨。 沈嘉洛也终于看清：“是妹妹和大哥！” “梨宝！” “嘉豪！” 沈老婆子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差点就以为两个孩子丢了！ “娘，嘉豪背上是不是有个人啊？” 沈老婆子一看，梨梨是坐在背篓里被沈嘉豪背在前面的，那后面背上背着的是谁？ “快，快去搭把手！” 几个男人冲在前面，争先恐后地去接应两个孩子。 几个人看见沈嘉豪背了个浑身是血的老头，也来不及问，你一言我一语地让他把人放下换个人背。 “我的天，这么多血，这是发生啥事儿了？” “嘉豪啊，快把人放下让叔来背着，瞧你这满头大汗的！” “是啊，不会是一路从山上下来的吧？那得累坏了啊！” 沈嘉豪什么也没说，气喘吁吁地由着他们把背上的老人背了过去。 “快，快去找朱大夫！” 女人们围了过来，瞧见那血淋淋的人也是吓得不轻，还是沈老婆子当机立断地让陈氏去找朱大夫。 陈氏急急忙忙去了。 男人们背着老人进了屋。 沈嘉豪把背篓放下，杨氏一把抱住梨梨，仔细看她。 小团子衣袖上沾了点儿血，主动说：“不是梨梨的血，娘亲放心！” 刘氏心疼地给满头大汗的儿子擦了擦汗，沈嘉文和沈嘉清已经各自端了碗水出来，两个孩子喝下之后，刘氏让沈嘉禄赶紧扶着沈嘉豪进屋歇着去。 杨氏抱着梨梨：“梨宝，那是怎么回事啊？” 一群人已经熙熙攘攘来到了院子一角那间比较空的杂物房，沈老婆子简单的收拾出了一个空位，放了个床板，几个男人把老人放在床板上。 这老人浑身是血，着实骇人。 但救人要紧，女人们也没时间说什么害怕，纷纷动手干活。 ------------ 第80章 来头不小的老人 刘氏打了盆水进来，跟杨氏分工合作，把被血侵染的外袍脱掉，给老人清理着身上的血渍。 刘氏动作轻柔，眼神中满是关切。 杨氏则小心翼翼地拿着干净的布巾，默契地配合着刘氏。 两人在给老人褪下衣衫时才发现，老人的腰窝处竟然有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不断有鲜血涌出。 “我的娘啊，难怪满身都是血，这么大一个窟窿！” “我看着上面塞着些草药，像是止血用的。大嫂，我们给老人家擦擦身上的血，避开这里，等朱大夫过来再看吧！” “好。” 刘氏先将一块干净柔软的布巾在温水中浸湿，然后轻轻拧干，从老人的额头开始，缓缓擦拭。 杨氏则半蹲着身子，专注地处理老人手臂上的血污。 她先用另一条湿布巾轻轻按压，让血水被布巾充分吸收，而后顺着手臂的纹理，一点点地擦拭。遇到凝固的血痂，则用手指蘸一点温水，轻轻地揉搓，直到血痂软化脱落。 梨梨在旁边看着，心中满是不解。 是谁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采药老人下手？ 梨梨看见老人时，他身上的衣衫虽然被血侵透了，狼狈不已，却并没有被搜身的迹象。 背篓跌落在地，但根据草药泼洒的情况来看，也不像是被人翻过，应该只是老人站不住之后单纯的掉落。 说明对方也不是求财。 腰间的伤口拳头一般大小，要么是武器直径大，要么…….就是捅进去之后在里面旋转了。 梨梨看不懂这些，不过好在就在屋内端出去三盆血水的时候，陈氏终于带着朱大夫赶过来了。 朱大夫还在家中吃晚饭呢，一听陈氏说要死人了火急火燎的饭都没咽完就拿起药箱赶过来了。 “让开让开，朱大夫来了！” 陈氏拨开人群，让朱大夫尽可能快的挨了过去。 朱大夫一看那么大个窟窿，顿时汗流浃背了。 他当赤脚大夫这么多年，接诊的多是些小病小伤，这种快要死了的外伤，他嫌少接触啊。 不过好在朱大夫经验虽少，理论知识却没少看。 大夫小心地揭开覆盖在伤口上的布条，只见伤口血肉模糊，仍有鲜血不断渗出。 他眉头紧皱，用干净的小钳子轻轻夹起伤口上的草药渣，伸到眼前仔细看了一番。 早就溜进来观看朱大夫行医的沈嘉清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仙鹤草！” 书上有，他读到过的！ 朱大夫点点头：“不错，这是仙鹤草，外敷有止血之效，你们做的不错，用仙鹤草堵住了伤口，才没让血流得更快，否则这人恐怕早就流血而亡了。” 但杨氏她们哪里会认识这些草药？ 更别说是她们用这什么仙鹤草帮这位老人止血的了。 “不是不是，这不是我们放的。” 沈老婆子敢肯定这东西不是他们弄的，那就是一开始就在人身上的。 沈老婆子下意识看向梨梨。 谁知道梨梨也摇摇头：“这是老爷爷自己弄哒！外面那个背篓里也全都是草药，梨梨猜这应该是个采草药的爷爷。” “原来如此。”朱大夫赞赏了一句，也来不及多纠结这些了，又飞快地处理起伤口。 朱大夫把那碎碎的草药小心地夹完之后，先用消毒的药水轻轻冲洗伤口周围，以去除血污和可能存在的杂质。 随后，拿起一根细长的银针，在火上烧了烧，算是简单消毒，然后小心翼翼地探查伤口的深度和内部情况。 银针从那大洞上伸进去，沈嘉清看的十分认真，梨梨捂着眼睛不敢看，过了两秒又悄悄挪开一根手指，透过缝隙看。 那食指长的银针探进去，竟然几乎到了底。 朱大夫眉头紧锁，又去看那伤口。 朱大夫大骇：“这伤口要是再偏一寸，就要捅到要害处了，要真那样，别说是宫里的太医了，就是传说中的司空神医来了都救不回来啊！” 梨梨若有所思，盘着腿在老人身边坐下来，似乎要把老人看透。 啊，还是个来头不小的爷爷。 沈老婆子听的那是觉得一个惊险万分，忙问：“那，那还能救吗？” 说罢，又补充道：“银子没问题，把人救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朱大夫没急着下定论，而是拿起老人的左右手分别把了脉，又顶着他的下颚看舌头，最后趴在胸口心脏处听了听。 朱大夫面色凝重：“病人毕竟年事已高，失血又过多，能不能醒的来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但好在他虽然年迈，可底子似乎不错，脉搏虚弱却不死。我只能尽我的全力了。而且这伤口又深，就算挺过了这一关，后面也很有可能会发炎高热，到时候能不能再挺过去，又是一回事了。” “朱大夫，请您一定要尽全力啊！” 沈老婆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能不能挺过去是别人的造化，他们救他们的，剩下的看天命。 “好！” 朱大夫给伤口洒上药粉，然后开始准备缝针。 沈嘉清自告奋勇要做他的小助手，反正也只是递东西之类的小活，朱大夫也没嫌弃他是个小孩，聚精会神地进行手上的动作。 梨梨为了不挡到朱大夫，起身退到后面去。 不知道是不是梨梨的错觉，她好像看见老人睁了眼。 趁着朱大夫救人的空隙，沈老婆子和沈老头这才有机会问沈嘉豪是怎么回事。 沈嘉豪把事情经过详细地告诉了众人，众人半是后怕半是担忧。 “还好梨梨坚持要上山，不然怎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要没了。”杨氏叹了口气，随即又把梨梨拉到身边来，抬起手装模作样地打她屁股，“这次事出紧急，下次要记得想办法先通知大人，知道了吗？娘亲会担心的。” 梨梨乖乖点头：“知道啦娘亲。” 沈嘉豪大手一挥，拍拍胸脯：“没事儿三婶，有我在呢！” 刘氏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有你什么有你，这山里万一要是蹿了只老虎豹子出来怎么办？十个你也没用！” 沈嘉豪摸着脑袋：“不一定吧……十个我应该够打一只老虎了？” ------------ 第81章 是谁下的手 刘氏气的一脚踹过去：“敢跟你娘顶嘴？” 梨梨被逗的噗嗤笑，其他人也在这淡淡的欢笑中冲散了一点刚才的紧张。 沈老婆子语重心长地拉着梨梨嘱咐：“你娘说的对，救人是好事，但一定要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知道吗？” 沈嘉洛也抱着厚福说：“就是，梨宝，你看，连厚福都担心你呢！” 不知道是不是在附和沈嘉洛，厚福还真叫了两声。 沈嘉禄说：“梨宝，下次再有这种事你把二哥也带上，二哥也能打老虎！” 刘氏又是一脚给了二儿子。 沈嘉文说：“等厚福长大了，你就带着厚福出门，出了事儿你就让厚福跑回来通知我们！” “嘿，我看嘉文说的有道理！” “嗯！梨梨知道的！”梨梨心里暖暖的。 教育完孩子，众人又开始讨论里面的老人了。 “这人瞧着面生的很，要是咱们这儿附近的，只要上了点年纪我应该都认识啊。”王老头子说。 沈老头接话：“这伤口着实吓人，那么深一个大口子，谁下这么重手啊？这什么仇什么怨也不能下死手啊，还是个年纪那么大的，这是要进衙门的！” 沈老婆子指了指院子里的背篓：“梨梨不是说了么，那是个采草药的，估计是远些地方的，过来挖草药吧。” “我想也是，那里面好些都不认识，我还以为是野草呢，谁知道是草药？” 梨梨默默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心中也是疑惑不已。 是什么人呢，和一个老人有这么深的怨恨？ 又或许…….根本就不是仇怨，只是本就视律法如空气，视人命如草芥？ “沈叔，马村长来了！” 王二狗之前帮忙把人抬进来之后就去找村长去了，毕竟这么严重，又是个没见过的生人，该知会一声。 王二狗带着马村长进了院子，沈老婆子赶紧让刘氏去倒杯茶，沈老头子已经和马村长聊了起来。 马村长在和众人了解情况，梨梨趁着众人的注意力暂时被吸引走，又悄悄咪咪回了小屋子。 朱大夫还在处理伤口，沈嘉清看的津津有味，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连梨梨进来了都没注意到。 梨梨默默看了会儿，突然发现本来处于昏迷状态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神落在了她身上。 梨梨眨眨眼，和他对视了一下，朝老人笑了笑。 老人嘴唇微张，十分努力地想要说什么。 梨梨确认了一下他是想跟自己说话，连忙跑过去趴在他耳朵边。 老人颤颤巍巍地，艰难地吐字。 “什么？” 梨梨一阵激动，这个情节，难道是要交代什么惊天秘密，或者说出宝藏的下落了？！ “桶…….” “桶？什么桶？” “…….痛。” 啊？ 梨梨一愣，这才发现老人额头已经渗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身子下面的被褥都湿了一片。 老人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落，紧咬着牙关，腮边的肌肉都在剧烈地颤抖，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要把牙齿咬碎才能抵御腰间那钻心的疼痛。 朱大夫手上动作不停：“这止痛药药效不太好……” 老人又吐出几个字：“洋金花…….” “洋金花？”梨梨很快就反应过来，问，“是可以止痛的草药吗？是不是在那个背篓里？” 老人艰难地点了点头，气若游丝，痛苦十分。 “窝去拿！” 梨梨登登登跑到外面，对着那一背篓草药就开始翻，一边翻一边碎碎念， “洋金花洋金花，可是洋金花是什么？洋金花长什么样啊？” “这个！” 沈嘉清一把抓起一朵粉色的小花：“洋金花就是曼陀罗花，有麻药镇静的作用！” 梨梨大喜：“那快拿进去吧！” 沈嘉清显然知道该怎么让这朵曼陀罗花发挥他的作用，已经在屋子里随意找了个容器和棍子开始碾磨曼陀罗花了。 沈嘉清一边磨，一边问朱大夫：“但是曼陀罗花是有毒的，我还不会怎么萃取曼陀罗花液，朱叔叔，您会吗？” 朱大夫很是为难：“会是会，可是这需要时间，等萃取完也不用这花了。” “快…….” 老人虚弱的声音又响起，梨梨一下就懂了：“他说他后面自有办法，现在往上涂就是了！” 老人默默给她点了个赞。 最强翻译官。 又是一番惊慌马乱，朱大夫一抹额头，终于歇了口气。 “怎么样朱大夫，情况如何？” 自从刚刚看见两个孩子急急忙忙跑出来拿了株草药进去，外面的人就一直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见朱大夫停了下来，老人的伤口也被包了起来，马村长忙进来询问。 “村长。”朱大夫站起身，对几人说，“这第一关，应该算是挺过去了。待会儿我开几幅内服的药方，还有外敷的药也不能少，这两天是关键时期，一定要时时刻刻注意他的身体状况，一发热立马来找我。” 沈家人认真记下，沈老婆子掏出准备好的五两银子给他：“朱大夫，这是诊金，不够我再拿。” 朱大夫收拾好自己的药箱，摆了摆手：“诊金不急，等他好了再说吧。” 说着朱大夫就抹汗往外走：“行了行了，我先回去吃饭了，你们看好他吧。” 沈老婆子连连道谢，沈老头亲自把朱大夫送出去。 马村长见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是松了口气。 “这不是咱们附近的吧？这个年龄的老人…….我没印象啊。”马村长说道。 沈老婆子把梨梨说的话告诉了他：“估计是采着草药，采着采着就过来这边了。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居然敢做这种事情！” 马村长也是愁的很，这下手的人分明就是冲着要人命去的，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他们杏花村这边可是从来都没有这种事情。 最过分的，也就是像李大娘那样骂骂街打打架，还没出过人命呢！ 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而且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 第82章 看来四哥想做医生 马村长只觉得一阵害怕，这人要是藏在他们中间，那村民们岂不是有危险？ 越想越觉得心慌。 马村长拧眉：“等这位老人醒了，你们帮个忙，问清楚他是哪里人，怎么会在这，是谁伤的他。” 沈家人知道他的顾虑，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担心呢？ 沈老头连连应下：“没问题，放心吧。” 马村长又看了一眼陷入昏迷的老人，愁绪满面的走了。 王老头和王二狗见没什么事了，就跟着一起走了。 “婶，叔，出啥事儿再去叫我啊！” “哎！” 等外人都走光了，院子里只剩下沈家人，沈老婆子才叹了口气，让张罗着让几个儿媳去把一直在灶上热着的饭菜给端上桌，一大家子吃了饭再说。 人是铁饭是钢，啥事儿都往后靠靠，吃了饭再说。 梨梨还在小屋子里头，沈嘉清还在琢磨那已经被包扎好了的伤口。 “四哥，你不怕嘛？” 从朱大夫刚开始动手，沈嘉清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满眼都是星星。 “不怕啊，怎么会怕呢？”沈嘉清一脸的兴奋，“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了，之前只能借朱大夫的医术看，现在终于亲眼看到一次这么复杂的行医过程了！” 每一本厚重的医学典籍，在他眼中都如同珍贵的宝藏。 他不爱看小人书，也不爱看话本子，就爱看那些医书上的花花草草。 那血腥的场面，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充满了炽热的渴望，渴望将每一个细节都铭记于心。 他也想有一天能够行医救人，云游天下，用自己的双手拯救更多的人！ “哇哦。”梨梨撑着下巴看他，眼里也闪闪发亮。 四哥也发光了耶！ 嘿，四哥这是想当医生啊。 “梨宝，四弟，吃饭了。” 沈嘉文把原本放在院子里的背篓提了进来，放在角落里，又回头喊弟弟妹妹吃饭。 见梨梨就趴在那老人旁边，不由得有些担忧：“梨宝，你离远些，小心沾上味。” 那么浓的血腥味，他在门口都能闻到，梨梨别是被刚刚的场面吓傻了。 “好！” 听见说吃饭了，梨梨也不管别的了，拔腿就跑。 沈老婆子忧心忡忡，饭都不怎么吃得下：“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人差点就没命了，这世道，越来越乱了。” 要不是是因为这人是梨梨捡回来的，她都有点不敢把人放家里。 虽然是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但毕竟来历不明。 “既然把人救回来了，咱们就好好照顾他吧。”沈老头说道。 沈老婆子又把朱大夫嘱咐的话给全家人说了一遍，道：“这几天大家辛苦些，轮着去看吧，朱大夫说了，要是发热立马就去找他。” 刘氏点点头，说道：“那我和弟妹轮着来吧？从我开始，到二弟妹，再到三弟妹，每人两个时辰，如何？” 陈氏和杨氏都点点头。 沈老婆子想了想：“白日里两个时辰一次，你们守着。老婆子我夜里睡得浅，夜里我来瞧吧，我一个时辰起来看一次。” “娘，您年纪大了，不能太过劳累的，让儿子来吧。”沈老二说道。 沈老婆子摆摆手：“你跟你爹白日都要去挖暗渠，那是费体力的活，哪还有那么多精力让你去起夜？” 沈老二还想说什么，被沈老婆子打断：“好了好了，都吃饭，就这么决定了。” 沈老婆子既然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了，沈老二这才闭了嘴吃饭。 “梨宝，怎么样，好不好吃？” “好吃呀！”梨梨点点头。 梨梨吃饭吃的香香的，还一口气喝了一整碗野菜汤，杨氏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放心。 她还怕梨梨今天见了血，会害怕的吃不下饭呢。 不过梨梨果然是梨梨，还是她想多了。 朱大夫治疗的时候，妯娌三个都躲出去了，那场面，太血腥，把刀子剜进肉里，又剜块肉出来，可怕的很。 连端热水都是端到门口，由沈嘉清段进去的。 那一盆盆清水进去一盆盆血水出来的，看着都渗人。 众人是知道沈嘉清对这方面感兴趣的，作为沈嘉清的亲娘，陈氏是万分支持儿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只可惜家里没银子，没那条件让沈嘉清去拜师学医，平日里顶多只能去借朱大夫的医书了。 沈老婆子本来想让沈嘉清去跟着朱大夫学习，但孩子懂事，知道家里没那条件，便知说是感兴趣，看看书得了。 今日沈嘉清的一举一动，沈老婆子也是看在眼里的。 陈氏夹的菜堆满了沈嘉清的碗，在这方面陈氏帮不上别的，只能让自己儿子吃的饱饱的。 “儿啊，多吃点，刚才累坏了吧？” 沈嘉清摇摇头，丝毫不见疲惫，反而神清气爽：“没有啊娘，一点都不累！” 梨梨笑着说：“四哥人逢喜事精神爽啦，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观摩，怎么会累呢。” 沈嘉文也笑着说：“是啊，四弟一向喜爱医理，今日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沈老二闻言，愧疚不已：“等暗渠挖完，稻子也收完了，爹就去给人家多修些桌椅，让嘉清去跟者朱大夫学习吧！” 沈嘉清忙摇头：“爹，不用的，我只是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陈氏有些犹豫，她自然是想让儿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更何况学医也没什么不好，以后还能做大夫救人呢！ 沈老二虽然说是要多干些活挣银子，但她也清楚，帮人修修桌椅能挣几个钱？ 真要靠这个来给儿子攒银子，还不知道要攒几辈子呢。 还有沈嘉文，她是希望沈嘉文像小叔一样能当个读书人的。 读书比起拜师学医，花的银子只多不少。 家里这好不容易才宽裕了些……. 陈氏满面愁容，又是对两个儿子愧疚，又是心疼自家男人，又是自责的。 其他人听着几人的话，本来心里也是纠结得很。 沈老婆子都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那攒着的二十两拿出来，让几个孙子都去学习去？ 不说别的，等在富裕些，沈老婆子本来就打算咬咬牙把几个孙子全都送去开蒙。 现在虽然还不能让每个孙子都去读书，但是不是也能让其中几个去学些别的？ 沈嘉豪可以去学武，沈嘉清可以去学医。 就在沈老婆子准备狠下心拍板让两个孙子去拜师时，突然听得梨梨说了句话。 “不用啦。”梨梨埋头啃着玉米，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众人都是一愣。 “梨宝，啥意思？” 小团子还在认真地啃玉米，擦掉不小心啃到了脸上的玉米粒，一笑：“因为四哥要有师父啦。” “啊？” ------------ 第83章 您不是一般人吧 吃过晚饭，沈老婆子端了碗水过去，拿筷子一点一点给老人沾嘴唇上。 梨梨在旁边乖乖地看着，沈老婆子手上一边动作，一边问她：“梨宝啊，你知不知道这个人老爷爷是从哪里来的啊？” 梨梨想了想：“嗯…….从山里来的。” “山里？” 沈老婆子有些琢磨不明白，但是也不问了。 梨梨清楚就好，那她就放心了。 看来应该不是什么麻烦的人，就当救了个人给自家添点善缘了。 沈老婆子叹了口气，把老人的整个嘴都给润了一遍之后才停手。 “好了，梨宝，咱们走吧。” “好。” 梨梨乖乖牵上沈老婆子的手，跟着出门。 把门掩上的时候，梨梨不经意地往老人那瞧了一眼，与老人对视上。 梨梨一愣。 门被沈老婆子掩上，梨梨回了房里，杨氏已经为她铺好了被褥。 沈老二给梨梨做的小床已经正式开始使用了，铺上几层被褥，软的梨梨都不想起床。 “梨宝，快来睡觉了。” 杨氏在往一个包袱里收拾衣裳，梨梨看了看，好像都是自家便宜老爹的薄衣裳。 “娘亲，你要去给爹爹送衣服了吗？” 沈老三已经回书院一个月了，期间只有半个月前追风来与沈老大议事时代的一封书信。 看得出来，杨氏还是很想自己相公的。 有杨老爷子在，杨氏自然认字，时常把那书信拿出来读，读着读着就会笑出来。 杨氏笑了笑，把衣裳一件一件叠好，放进包袱里：“眼下都要七月了，天气越来越热了，给你爹带几件薄衣去。” 梨梨也有点儿想爹爹了，便开心地说道：“好呀好呀，什么时候去？梨梨也想爹爹啦！” 杨氏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贪吃的小鬼，我看你是想吃糖葫芦了吧？” “嘿嘿嘿。”梨梨无辜地笑了笑，“哪有，梨梨也想看看爹爹学习的怎么样了嘛，再有一个多月，爹爹是不是就该去府城里考试了？梨梨当然要去鼓励一下爹爹呀！” 说到考试，杨氏倒是想到了：“前两次你爹去考试，都没能顺利考上。今年考试…….要不梨梨陪娘亲去陪考好不好？” “娘亲怎么想去陪考？” “前两次你爹孤身一人去考试，肯定是平日里被你娘照顾惯了才那么不小心，不是掉坑里就是被抢银子的。这次咱们陪你爹爹一起去，肯定能让他顺利考试！” “噢～”梨梨恍然大悟，又笑嘻嘻地朝杨氏努努嘴，“其实…….是娘亲想爹爹了吧？窝经常看见娘亲半夜拿着信到窗边去，一边看一边笑呢！” 杨氏没想到自己特意在半夜才看信还会被梨梨发现，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被说中这些粉红蜜事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好啊你，晚上不乖乖睡觉是不是？还敢取笑你娘？”杨氏捞过梨梨，作势要去打她的小屁股。 梨梨被逗的咯咯笑，撅着屁股往床里面爬。 杨氏也笑开了，母女俩闹腾了一会儿，杨氏给梨梨盖好被子：“好了，赶紧睡吧，小心——” “被大灰狼叼走！” 梨梨抢答道。 杨氏无奈地笑了笑，给她掖了掖被角，亲了亲她的小脸：“晚安，娘的小宝贝。” “娘亲晚安。” 梨梨乖乖闭眼，半响，杨氏灭了蜡烛，也上了床。 夜幕之下，繁星点点洒落在村庄的上空，月光如水，轻柔地洒在错落有致的农舍上，给它们披上了一层银纱，宁静又祥和。 村中的小道蜿蜒曲折，在月色的映照下若隐若现。道路两旁的草丛中，蛐蛐欢快地鸣奏着夜曲，与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相互呼应。 处处都是平静。 除了本来应该在睡觉的梨梨。 梨梨从被子里钻出来个脑袋，往床上瞧，杨氏已经睡熟了。 梨梨轻手轻脚地从小床上下来，把枕头塞进被子里，又一阵捣鼓，把被子的形状弄乱，假装被子里的是人不是枕头。 快速伪装完，梨梨又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又关上门。 随后，梨梨悄悄进了院子角落里的那间小屋子。 梨梨掩上门，小屋子里只有墙上有个小小的天窗能透进来些夜光，点燃顺手带出来的蜡烛，微弱的烛光瞬间将整个屋子照亮。 “你来了。” 沙哑而虚弱的声音响起，梨梨转身，就看见脸色苍白，哪哪都透露着“虚”的老人此刻正努力地睁大眼睛，跟她说话。 梨梨忙去旁边的桌上端了沈老婆子留在那的水碗，学着沈老婆子的模样用筷子蘸水，喂到老人嘴边。 “您可别说话了，瞧您嘴都裂了，先喝口水吧。” 老人舔舐着筷子尖的水，过了许久才停下。 梨梨把碗放好，在他旁边席地而坐。 老人转头看着她，极为轻柔的笑了一声：“你……..怎么会来？” 梨梨歪头，反问了句：“不是您让我来的吗？“ 晚上她走的时候，明明是他给她递了个眼神，暗示她晚上来的呀。 老人微不可察地发出一声轻笑：“你倒是聪明。” 梨梨一点不谦虚，骄傲地点了点头：“那是，梨梨是十里八荒最聪明的！” 说罢，梨梨又反问：“您是从哪来的？遇到什么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末了，梨梨问了句最重要的：“您不是一般人吧？”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蓦地：“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 第84章 司空神医 梨梨开心自己说对了，便静下来，安静等待老人说话。 “我……..是西乡郡人，前不久刚游历到南林郡。” 啊，西乡郡的人，难道是因为大旱饥荒，才逃到南林郡来的？ “西乡郡大旱，您也是来逃荒的吗？” 老人轻轻点头：“西乡郡物产本就不如其他地方，连年干旱让西乡郡几乎寸草不生，连树皮都被扒下来吃了。” “噢。”梨梨点点头，“那您是大夫？我看您背篓里全是草药呢。” “是，我叫司空岐。” “司空爷爷。” 梨梨喊道。 等等，司空岐……！ 昨天朱大夫说的那个传说中的神医，是不是就姓司空来着？ “哎呀，咱们家救了个神医？” 梨梨新奇地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位司空神医，头发花白稀疏，一双眼睛略显浑浊但仍透着温和，还有和自家爷爷一样的白胡子。 司空神医笑了笑，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医者不自医，什么神医，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挺到明天。” 梨梨狐疑地想，有她在，怎么可能撑不到？ 梨梨问：“难道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 司空神医闭上了眼，一副劳累至极听天由命的模样：“看了又有什么用，要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要么就是还得在这世上活一阵。无趣的紧，早就不想活了，不如不看，死了就死了。” 梨梨笑出了声，司空神医，听起来像一个仙气飘飘的世外高人一样，没想到本人还有这么轴的一面。 梨梨眼神落在那腰间的伤上：“您也是想活的，不是吗？” 司空神医睁开了眼。 “要不然，您也不会努力让刀口偏一分了。”梨梨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叙述。 朱大夫说过，司空神医腰间的伤，再偏一分一毫便直击要害，且刀口又深，若不是偏移了这么一点儿，他根本就撑不到等人来救，早就流血而亡了。 更何况，司空神医还翻了那仙鹤草出来，放在伤口上止血。 司空神医微愣，久久不曾言语，等那一小截蜡烛都快燃尽了，才叹了口气：“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想死在那些人手里。” 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梨梨两眼发光，司空神医却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摇摇头道：“知道太多对你、对你们家没有好处，只会带来坏处。” “哦，好吧。”梨梨也不问，反正之后总有一天她肯定会知道的。 “谢谢你，你救了我。”司空神医认真道。 “窝？”梨梨指了指自己，“不是的，是窝大哥哥背你回来，是窝家人去请了朱大夫，是朱大夫救了你呀。” “若是没有你，我也不会被发现。” 最后一点蜡烛燃尽，小屋子里又重新陷入黑暗。 司空神医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番，对她说：“我没多少日子了。活了六十三年，我也就只收过一个徒弟，但他如今是太医，无法行医天下。今日你那个哥哥，我记着了，若是我死了，北方三十里处那座最高的山里，有我暂居的草屋，我的医书都在那里，你去把它拿了，送给你哥哥，让它们至少不会失传。” “真的？全部送给窝四哥？” 黑暗中，梨梨的眼睛亮亮的，兴许是听到有礼物开心的。 司空神医瞧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点点头：“嗯，就当是报了这次救命之恩，反正我一个将死之人，也做不了什么了。” 梨梨想了想，没急着说他不会死，只道：“司空爷爷，您为什么不收多几个弟子呢？您是神医，多少医者都崇拜您呀，您的医术应当传承下去。” 司空神医自嘲地笑了笑：“我云游天下，居无定所，收个弟子麻烦的紧。若是我能活，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先找个弟子把我一身医术都教给他。只可惜我要死了。” “嘿嘿，您看窝四哥怎么样？窝四哥可爱看医书啦，人不比窝大几岁，医书读了不少呢！” 司空神医现在已经佛了，人都要死了，说什么都是好。 “收收收，来只小狗都行，活着再说吧。” “那就说好啦，您收窝四哥为徒哦！” 司空神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小团子怎么一副得了便宜的样子？ 想了想，又反应过来他都要死了还想那么多干嘛，算了算了。 司空神医只觉得疲惫的紧，腰间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痛，让他无法入睡。 “死吧，死吧……..”司空神医闭着眼喃喃道，“早点死……..” 得了便宜的梨梨本人心情好极了，拍拍屁股站起身，说道：“您没发现您都有力气说这么多话了吗？” 司空神医睁开眼，梨梨已经走到门口开了门。 月光从门缝里挤进来，梨梨转过头来看他，银白色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像刚从月亮上走下来的仙子。 “您不会死的，晚安。” 门被带上，刚挤进来的月光又被挡了出去，小屋子里又陷入了黑暗。 司空神医看着头顶上那扇小天窗，竟然觉得腰间的伤没有那么痛了。 司空神医给自己把了个脉，凶险万分的表象之下，一片生机。 困意缓缓袭来，看着窗外的夜空，司空神医渐渐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间，司空神医想， 那个小团子，有种奇异的魔力…….. ……….. 梨梨将司空神医的身份告诉了沈家人，沈家人有些惊讶，连忙想想自家有没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奶奶安心啦，司空神医人很好的，他很感激咱们家呢。”梨梨安抚道。 沈老婆子这才舒了口气，不由得为梨梨的这手气感叹了一句：“咱们梨宝救个人一救就是神医，还好咱们家没见死不救。” 因着司空神医的身份揭开，沈家人对他也没那么警惕了，先前因为是外人，大家都留了个心眼。 既然是大名鼎鼎的司空神医，那就没什么好留心眼的了。 人家都是神医了，难道还看得上你这小农家里的三瓜两枣不成？ 这几日司空神医的身体状态挺好的，只有第三日晚上突然发热了一会儿，不过朱大夫一来就为他诊治了。 沈家又尽心尽力地照料他，梨梨也每天都带着沈嘉清一块儿去找司空神医聊天。 再加上司空神医自己都是个医者，自己都清楚自己的身体。 所以司空神医恢复的很好。 ------------ 第85章 梨宝可是咱们家的小福星呢！ 沈嘉清知道老人是大名鼎鼎的司空神医之后，每天既是兴奋地想去靠近他，又羞涩的不敢去。 不过有梨梨在，这场子是不可能冷下来哒！ 沈嘉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梨梨打包送给了司空神医，还抱着小粉丝的心态，日日扭捏地在旁边陪聊。 司空神医倒是也没食言，被梨梨套路了也不生气，总时不时不经意间出些题目考他。 沈嘉清还傻乎乎地以为司空神医平日里就爱问旁人问题。 “梨宝，我觉得司空神医人好好哦，一点都没有架子！” 沈嘉清咽下嘴里的饭，开心地跟梨梨咬耳朵。 陈氏听见了，笑着问：“是吗？那你可得趁着这个机会多向司空神医讨教讨教，多少人想都没机会呢！” 陈氏知道司空岐就是传说中的司空神医之后，还特地去找朱大夫打听了一番，听朱大夫说司空神医是南晋当今医术天下第一人，激动地不行。 梨梨也煞有其事地拍拍他的肩：“那可不，四哥，大大方方的！” 沈嘉清羞涩地说：“我，我尽量…….” 沈老婆子也赞同道：“你这孩子，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害羞啊，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啊，趁人家在咱们家养伤，赶紧多去问问。” “是啊四弟，你一直都喜欢这个，司空神医在这儿，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就是，四弟，你可得好好去蹭蹭课。哎，要是梨宝能再捡个将军回来就好了，这样我也能蹭蹭课了。”沈嘉豪叹了口气，又开玩笑地去逗梨梨，“梨宝，你什么时候再给大哥我捡个大将军回来啊？” 梨梨假装思考了一下：“嗯……..过两年给哥哥捡！” 沈嘉豪被逗的前仰后合：“那大哥就先谢谢梨宝了！” 沈家人齐齐笑出声。 杨氏给梨梨擦了擦嘴，梨梨又继续埋头干饭。 杨氏提前就说过最近要找个日子去城里给沈老三送衣裳，只是这几日司空神医身边离不开人，沈家须得时时盯着。 家里事儿又多，杨氏实在是走不开。 眼下司空神医算是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也不用时时盯着了。 沈老婆子对杨氏说道：“这几日也没那么多事了，老三媳妇，明日就去给老三送东西吧，明儿一早我再烙些饼子，你给他带去。” 杨氏早就收拾好东西了，什么时候出发都行：“哎，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那明日一早我就带着梨梨去了。” 沈老婆子点点头，又嘱咐他：“再有两个月不到老三就要考试了，你这回去好好鼓励一下他，让他不要压力太大，一切以身体为先，不要为了读书把身体搞垮了。” 沈老头也说道：“不错，我们虽然希望他出人头地，但也不是非得走这条路，尽力而为就好。” 杨氏点点头，把公婆的话一一记下：“哎，我晓得了。我肯定告诉三郎，三郎要是知道爹娘这么支持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刘氏和陈氏也劝道：“爹娘别太忧心了，三弟学问一向高，不会有问题的。” “爷爷奶奶别太担心啦，爹爹这回肯定可以顺利考完的。” 梨梨小口小口地吹着碗里的汤，还不忘记安抚担心的爷爷奶奶。 沈老婆子吃饭的动作一顿，和沈老头对视一眼，放下碗，问了句：“梨宝，你说真的？” 梨梨埋头喝汤：“当然咯，别的不说，这回肯定能顺利进考场，然后顺顺利利地把试考完。” 两人又对视一眼，沈老婆子呼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求榜上有名，起码让我儿能把自己的实力给发挥出来。” 沈老二笑道：“好了爹娘，咱们的话您们不信，梨宝的话还能不信吗？” “就是，爷爷奶奶不信梨宝的话嘛？” “信信信！咱们梨宝说的哪能不信？” “希望一切顺利吧。” 第二天一早，杨氏背着包袱，抱着梨梨，揣着沈老婆子一早做好的烙饼子出发了。 沈嘉清已经在为司空神医的伤口换药了，司空神医听见动静，问他：“那小团子去哪啊？” 沈嘉清回头看了一眼：“噢，我妹妹和小婶要去城里给我小叔送东西呢。” “你小叔在城里干活？” “啊，我小叔是读书人，在城里的书院读书呢！”说到沈老三，沈嘉清还带了几分骄傲，“我小叔可厉害了，是咱们这最年轻的童生！” 这年头，农户家里供个读书人可不简单，多少百姓家为了供个读书人倾家荡产，最后也不能金榜题名。 司空神医来了点兴趣：“哦？最近好像是要准备院试了，她爹要参加院试了？” “对啊！”沈嘉清又带了点儿遗憾，“要我说小叔怎么着也早就该是个秀才了，您不知道，我小叔虽然读书厉害，但运气不太好。前两年两次院试，一次赶考路上摔到了坑里，等爬上来已经错过了考试时间。第二次，又被人抢了银子，没了盘缠。” 司空神医道：“是吗。” “嗯嗯！”沈嘉清点点头，脸上又重新挂上笑脸，“不过这次，小叔肯定能考上的！” “这么自信？”司空神医笑道。 “当然了！”沈嘉清笃定道，“我小叔本来就有实力，几乎次次都是他们书院的第一名呢！再说了，虽然小叔之前运气不太好，可是现在咱们家有了梨宝，小叔肯定不会再倒霉了！梨宝可是咱们家的小福星呢！” “小福星？”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沈嘉清现在已经是完全把司空神医当作偶像了，巴不得多跟他说说话。 见偶像对这个话题有兴趣，连忙举例了一些事情：“对啊！” 沈嘉清挑了些小的事情说，又把梨梨发现灵芝的事情往小了描述。 ------------ 第86章 拜司空神医为师 司空神医饶有兴致地听完，又想到那小团子身上与众不同之处，心里多少有了些猜测。 但他只是淡淡一笑，说了句：“梨梨单纯善良，有福之人自会有她的福报。” 沈嘉清非常赞同这句话：“对啊，我妹妹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女孩！” 沈嘉清给包扎的布条打了个漂亮的结，司空神医话锋一转：“听梨梨说你从小喜好读医书，为何会喜欢这些？” 沈嘉清自然不敢胡乱回答，如实说道：“刚开始只是无意间看到一本关于草药的图册，后来觉得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花花草草竟然有这么多不同的用处，实在是神奇的很，慢慢的就产生了兴趣。后来见到朱大夫给人治病，又觉得行医救人是个很光荣的事情。” 司空神医点点头，又把话题岔开：“我渴了，去帮我倒杯茶吧。” “啊？这不是有水吗？” 沈嘉清指着旁边矮桌上的水碗。 司空神医默了下：“我现在就想喝茶不行么。” “啊？当然不是！”沈嘉清挠挠头，“只是我们家的茶都是粗茶，怕您喝不习惯……..” 沈嘉清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就只是单纯的以为司空神医想喝茶而已。 司空神医忍不住扶额，这糟心孩子，他什么意思还不知道么！ 沈嘉清看见司空神医脸色突然变差，还以为他伤口怎么了，赶忙问：“司空神医，您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司空神医转过头，无奈万分地摆手：“罢了罢了，你快去给我倒茶去！” “哦哦哦！” 沈嘉清连忙去倒了壶开水，夹了点粗茶叶，跑了壶粗茶。 陈氏和刘氏正好端着刚做好的早饭出来，看见他在泡茶，问道：“嘉清啊，你在干啥呢？” 沈嘉清回道：“大伯母，娘，我泡茶呢！” 沈老婆子也过来了，听他说泡茶，也疑问：“泡茶？咋突然泡茶啊？” 沈嘉清端起一杯茶往外走：“司空神医想喝茶呢！” 屋内婆媳三人面面相觑。 司空神医咋突然要喝茶？ 这么些天一直喝的水，从来没说过要喝茶啊？ 沈老婆子心下疑惑，从刘氏手上接过司空神医那一份早餐，出了堂屋，往司空神医暂住的小屋子去。 沈嘉清把茶递给司空神医：“司空神医，您喝！” 司空神医手一顿：“要说请喝茶。” “啊？哦。”沈嘉清又说，“司空神医请喝茶。” 司空神医这才接过茶，一口喝了下去。 沈老婆子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场景。 沈老婆子有些迟疑：“这……..这是在？” 司空神医见沈老婆子过来，正好让她做个见证：“既然沈老夫人在这，我正好当着沈老夫人你的面问，不知道沈老夫人愿不愿意让这孩子拜我为师，跟随我学习医术？” “啊？” 沈嘉清手里的茶杯“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瞬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个鸡蛋，双眼圆睁，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 沈老婆子也没反应过来：“啊？什么？拜您为师？” 司空神医点点头：“不错，清儿这孩子聪慧好学，最重要的是热爱，满腔热忱比什么都重要。在下一生仅有一个弟子，如今想要再收一个小弟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沈老婆子惊呆了，她虽然一直鼓励沈嘉清多和司空神医交流一下，趁机学点儿东西，但是从来没想过司空神医居然会收他为徒啊！ 沈老婆子喜出望外，司空神医声名远扬，医术自然不用多说，那是南晋国尖尖儿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收沈嘉清为徒，但这事儿怎么看都是他们家得了便宜，她怎么会不答应！ “老婆子我自然是答应的，司空神医医术高超，声名在外，要是这孩子真能做您的徒弟，那是他的福气啊！” 说罢，沈老婆子用手推了推沈嘉清：“还愣着做什么，不是你日日说着崇拜司空神医吗，还不快拜师！” 沈嘉清楞楞地，还没从这个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里回过神来。 司空神医调侃了句：“怎么，你不愿意？” 沈嘉清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生怕司空神医误会：“不，不是！怎么可能不愿意！就是，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司空神医笑道：“你不愿意也没办法，你已经被梨梨打包送给我了，况且为师已经喝了你的拜师茶，礼已成，你我已成师徒。” “梨梨？拜师茶…….？”沈嘉清喃喃道，把刚刚那一幕回想了一遍，原来司空神医说要喝茶，是要喝他的拜师茶啊！ 沈老婆子听见梨梨的名字，心下已经了然。 梨梨这孩子，嘴上什么都不说，心里想的，全是这一大家子……. 沈嘉清已经接受了这个馅饼，腾的一下就直接跪了下来：“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沈老婆子在一旁欣慰极了。 沈嘉清一直想学医，现在拜了司空神医为师，就能去做他想做的事了。 都是儿孙的福分啊！ 司空神医也挺开心的，之前一直没能再收个弟子，如今倒是机缘巧合之下收了个弟子。 梨梨的话只是一部分因素，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沈嘉清自己。 他遇见过很多想要做他徒弟的人。 要么为了他的名头，要么是看中他的人脉。 沈家救了他，完全可以以救命之恩来换取收沈嘉清为徒。 可沈家完全没有想过这个。 沈家人的淳朴、善良，还有沈嘉清自己，对学医的热爱。 “好了好了，出去吧，吵的我头疼。” 司空神医装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沈嘉清也不觉得什么，满心的欢喜和兴奋。 沈老婆子把东西放下，拉着沈嘉清出去：“那您休息，有事儿再叫这小子啊。” 沈嘉清兴奋的不行，现在都还有些飘飘然，蹦到堂屋门口都没能平复下来。 “奶，司空神医收我为徒了！我是司空神医的徒弟了！”沈嘉清激动地对着沈老婆子说道。 沈老婆子也为他高兴：“是是是，司空神医收你为徒，你也不要得意忘形。你要记住，这个机会，是你妹妹梨梨为你求来的敲门砖。日后如何，还得看你自己，既然做了司空神医的徒弟，就更不能懈怠，要加倍努力，要多学多问，懂了吗？还有，一定要记得你妹妹的功劳！” 沈嘉清认真地听着，保证道：“嗯！我知道的奶奶，要不是梨宝，我肯定是没这个机会的，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以后做一个像司空神医这样厉害的大夫，行医救人，以后厉害了给梨梨撑腰！” ------------ 第87章 一辈子保护梨梨 沈老婆子听他说了这些，才满意地点点头。 陈氏和刘氏听到动静出来，问：“咋了，啥事儿啊？什么梨梨神医的？” 见到娘，沈嘉清立马又变成了小孩子，兴奋地说：“娘，司空神医他收我为徒了！” 陈氏大惊，简直不敢相信：“真的？” “嗯嗯！” “你不是在骗我吧？”陈氏问沈老婆子，“娘，这孩子莫不是做梦做傻了吧？司空神医怎么可能收他为徒？” 沈嘉豪着急地把一滴茶不剩的茶杯递出去证明自己：“真的，娘，我说的是真的！” 沈老婆子笑着点点头，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陈氏才不可置信地捂着嘴：“真的！那可是司空神医啊！听说连给皇上看病的太医都是他的徒弟啊！” 在旁边听了个全的刘氏抱住比沈嘉清还要激动地陈氏，心里也很为自己侄子感到高兴：“真的，是真的二弟妹！我说司空神医怎么突然想喝茶，原来是想喝咱们嘉清的拜师茶！” 陈氏开心地要晕过去，自己儿子做了司空神医的徒弟，这岂不是说，自己儿子和宫里那太医是师兄弟了！ 在这小地方呆了一辈子，陈氏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七拐八拐的和宫里的贵人扯上关系！ 陈氏激动地抱住沈嘉清，落下泪来：“儿啊，你太给你娘长脸了！” 在屋里等着吃饭等了半天的几个小子一咕噜跑出来，看见几人又哭又笑的，奇怪极了。 “这是怎么了？” 沈老婆子又给几个孙子说了一遍。 兄弟几个听了，都很为沈嘉清高兴。 他们不懂司空神医是什么很有地位的人，但是他们知道司空神医之所以被叫做神医，医术肯定是很厉害很厉害的！ 弟弟一直都想学医，现在能跟着医术这么好的师父学习，那是天大的喜事！ “四弟，恭喜你啊！” “对啊对啊，四弟，你终于可以学医了！” 兄弟几个高兴地抱在一起，开心的跟自己拜了师一样。 陈氏抹掉眼角的泪，又把沈嘉清拉过来，郑重地跟他说：“嘉清啊，你要记住，你有这个机会跟着这么厉害的人学习，不说全部的功劳，起码一大半都是你妹妹的功劳！你要永远记在心里，以后长大了，给你妹妹当后盾，保护你妹妹，报答你妹妹，听到没有？” 要不是梨梨，他们家一辈子可能连碰到司空神医的机会都没有！ 沈嘉清刚才就已经保证过一遍了，这回陈氏又说一遍，他仍旧十分认真地保证道：“娘，您放心，我都知道的！我一定会记住的！我一定会一辈子都守着妹妹，绝不让她受欺负！” 其他几个小子纷纷响应， “我也是我也是，等我长大了，要是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就把他打跑！” “对，打他个落花流水！” “我们五个一起上，谁都不能欺负梨宝！” “一辈子保护梨宝！” 司空神医躺在屋子里，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声音，轻笑了一声。 …………….. 坐了牛车，又转了躺马车，梨梨终于在杨氏的怀里晕乎乎的到了柳城。 时隔一个月再来柳城，梨梨还怪想念这里的。 上一次来柳城，可热闹了呢！ 嘿嘿，刺激。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呢？ 梨梨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杨氏笑着问她：“梨宝饿了没有？咱们去酒楼买几个小菜，待会儿去找爹爹一起吃好不好？” “好～” 梨梨靠在杨氏胸口前，乖地不行。 杨氏笑了笑，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抚，抱着梨梨往一家酒楼去。 沈老三所在的湘墨书院对学子很包容，特地在书院里边设了个小花园，小花园里有许多石桌石凳，方便学子的家人来看望时能有地方好好说话。 杨氏之前来看望沈老三时就经常在旁边酒楼买些饭食，带到小花园里去和他一起吃。 进了酒楼，很快就有小二拿着菜谱来点单。 杨氏点了几个沈老三爱吃的，并吩咐小二包起来之后，就坐在位子上等待。 怕梨梨太饿，杨氏还点了份桂花糕让她垫垫肚子。 梨梨小口小口地吃着桂花糕，还给杨氏喂了一块。 二楼走廊上，知县府的师爷吩咐小二加了几个菜之后，随意往下一瞥，就瞧见个熟悉的团子。 两个丸子头上扎，嘴里糕点鼓囊囊，不是梨梨还能是谁？ 想到自家知县和那位爷的关系，全仰仗这位小祖宗在中间牵线，师爷不敢怠慢，忙去里面通知秦人杰。 秦人杰今日在此应柳城里的几位富商的邀约前来小聚，师爷凑到他身边耳语：“大人，梨梨小姐在下边。” 秦人杰一愣：“梨梨？” 看了一圈座上笑意茵茵的几位富商，秦人杰顿时觉得帮手来了。 这些富商今日在此与他吃饭，可不只是单纯的小聚。 太子殿下的计划还未完成，他现在明面上仍是受限于周无愧，他不听周无愧指令，柳城便跟着倒霉。 首当其冲的，便是支给柳城的官银。 知县府如今举步维艰，整个柳城也陷入资金困难。 这些富商看准了机会，提出要借银子给官府，帮助柳城度过难关。 但秦人杰清楚，这些人不过是看准了时机，想要商政一家，趁机捞些油水罢了。 他自然不蠢，当然不会同意。 他要是同意了，谁能保证这些人会从哪里捞银子。 ------------ 第88章 需要梨梨帮忙 但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富商。 他和知州不和，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周无愧滥用私权克扣官银的事，却只有知县府里他几个亲信知道。 这是左膀右臂漏风了。 他之所以会来赴宴，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想看看，那风是从哪漏出去的。 “快，请梨梨过来，就说本官请她吃饭！” 师爷领命下楼，梨梨还在边吃边和杨氏唠嗑呢。 师爷堆着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沈夫人，沈小姐。” 杨氏意外地抬头，看着眼前面生的中年男人，有些茫然：“您是？” 梨梨倒是记得他，秦知县身边的那位师爷，很得秦知县的器重，一般只跟随在秦知县身边做事。 这位师爷此刻出现在这，大概率是秦知县也在吧。 梨梨没说话，对他笑了笑，等待他的下文。 黄师爷立马自报家门：“沈夫人，我家大人乃是柳城知县——秦知县，小人是秦知县身边做事的黄师爷。” 杨氏一听，居然是知县府的人，赶紧站起来回话：“民妇不知您是黄师爷。” 黄师爷丝毫未恼，笑着说自己的来意：“我家知县大人与梨梨小姐颇有缘分，上次一别便对梨梨小姐甚是想念。今日我家知县大人正好就在这酒楼里的雅间里用膳，想请梨梨小姐过去一叙，沈夫人您看……..？” 杨氏自是知道上次梨梨来柳城时遇见了秦知县，几人还在秦知县家住了一晚。 因此她也不疑惑秦知县为何会特意让黄师爷过来请梨梨了。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梨梨这小机灵鬼满脑子的古灵精怪让秦知县也“特别关注”了。 知县大人乃是官，秦知县亲自让人来请梨梨，杨氏一介布衣可没办法不答应。 从沈老婆子嘴里听的，秦知县应当是喜爱梨梨的。 想到这，杨氏稍稍安心了些。 “这……..”杨氏看向梨梨，“既是秦知县想见，那自然没什么见不得的。那我带梨梨跟您走一趟吧。” 哪知黄师爷却抱歉地笑了笑：“沈夫人，我家大人只请了梨梨小姐一个。” 意思很明白，只让梨梨一个人上去。 “啊？” 杨氏有些不情愿，梨梨拉住杨氏的手，葡萄似的眼睛探究地打量了一下黄师爷。 梨梨福至心灵，估计是秦知县有什么事要私下跟她说，自从上次秦人杰对顾子亦表了忠心后，顾子亦嘴上没说，其实已经把他划入自己的阵营了。 所以他们现在是一边儿的。 顾子亦安排好她大伯那边的事之后就回边关了，只留了追风在府城传递消息。 估计秦知县是有那边的消息要正好转告她吧。 “娘亲别担心，窝很快就回来，不耽误去找爹爹吃饭哒！” 柔软的小手拉住她，杨氏下意识地攥紧。 杨氏紧抿着唇，眼里抑制不住地担忧。 但看到梨梨平和坚定的眼神之后，杨氏又莫名的安心下来。 是了，她闺女可不是一般的小团子。 梨梨有这般能力，她做娘的虽然希望能护子女一生平安，但也不想限制了她。 她相信闺女心里有数的。 半响，像是终于劝动了自己似的，杨氏蓦地松开手。 “好，那娘亲在这等你。” 杨氏眼神慈爱又柔和，仿佛在说，娘一辈子都会在你背后默默地等你、支持你。 梨梨笑眼弯弯，仰着头：“娘亲放心，梨梨马上回来。” “嗯。” 黄师爷带着梨梨上了楼，杨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团子的背影，不曾离开。 走向秦知县所在雅间的一段路，梨梨还在想会是什么事呢。 是不是大伯那边出什么事了？ 梨梨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可能性，因为她并没有任何不安的感觉。 梨梨的小短腿一步一步迈地稳健，黄师爷也就着她的小步子，放慢了速度。 黄师爷瞧了眼淡定自如甚至嘴角上扬的小女娃，出声道：“知县大人遇上了些难题，他希望您能帮助他。” 若是旁人听见黄师爷的话，定要大吃一惊，认为黄师爷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 怎么对着一个小女娃用尊称呢？ 知县大人是何等人也，会需要一个小女娃帮助他？ 其实黄师爷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但秦人杰特地嘱咐过他，对待梨梨要像对待他一般恭敬。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但也懂得自家大人怎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他照做准没错。 “啊？” 梨梨微微愣住，秦知县能有什么事有求于她的？ 到了最里面最大的一间雅间，黄师爷为梨梨推开门：“大人，梨梨小姐来了。” 秦人杰眼含期待地望过去，果然看见两个熟悉的小啾啾往里面移动。 咦，人呢？ 秦人杰一愣，绕过去一看。 哦，原来是小团子太矮了，被桌子挡住了。 其他几个一同站起来迎接的富商皆是一愣，刚刚看这秦知县这么激动的样子，他们还以为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站都站起来了，结果就这？ 就一个小女娃？ 秦人杰笑道：“梨梨，你来了。” 梨梨乖乖叫了声人：“秦知县好。” 秦人杰亲自把梨梨抱到刚加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对不高兴地坐下的那些富商说道：“这位就是梨梨，是杏花村的孩子。” 梨梨从这几人身上闻出几分轻蔑的味道，但还是先礼貌地问好：“各位叔叔伯伯好。” 谁知那几个富商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敷衍地“嗯嗯啊啊”回了几个字。 “我可担不起这一声叔伯，我齐家可没有这么个小女娃啊。” “杏花村？杏花村是什么村？没听说过。” “哈哈，估计是哪个边缘处的不知名小村庄吧。也不怪各位不知道，大家平日里都忙得很，哪有时间去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好莫名其妙。 梨梨自问应该没出什么错，她还把其中两个人叫年轻了呢！ 胡子都白了，她都能叫爷爷了。 梨梨眉头一皱，都不用她说话，秦人杰就已经先一步厉声道：“梨梨是我的客人，她叫我一声伯伯，如何就叫不得你们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富商们一愣。 “本官好歹是一城知县，莫非……..你们是觉得你们比陛下亲封的知县还要尊贵不成？” ------------ 第89章 没背景只能被拉下水 秦人杰自进这雅间以来，虽说不上热络，但好歹也是和颜悦色。 秦人杰一向以仁善为民而出名，突然为了这么一个小女娃冷了脸，一时间几位富商都有些讪讪。 怎么回事。 按他们那套来说，这种场合突然带来一个这种穷乡僻壤出来的小丫头，难道不是讽刺的意思？ 几个富商对视一眼。 他母亲的，马屁好像拍反了。 梨梨嘟了嘟嘴，看了看那几个悻悻的富商，又看看冷着脸的秦人杰。 好嘛，借她当枪使呢。 刚刚那个齐姓富商看看左边的人，又看看右边的人，没一个想先说话的。 咬了咬牙，自己主动说：“秦大人，我们说的那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秦人杰坐了下来，挺了挺腰板，瞥了一眼身旁若有所思的梨梨。 嗯，稳了！ 秦人杰笑意不达眼底：“齐老爷，你齐家是柳城里最大的地主，手底下的土地够齐家吃一辈子了，何必对这事儿这么执着呢？” 齐富商笑容僵了一下。 秦人杰又说：“各位也知道，我秦人杰愚笨，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不知道各位从哪听来的，近日柳城官银吃紧，全城开支实在难以维持。说实话，这借银子给官府的说法……..我还真有点感兴趣。” 几人眼睛亮了。 连那句“不知道各位从哪听来的”都忽略了。 嘿，那人说得果真没错。 眼下柳城官银吃紧，秦人杰必定会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他们只要抛出橄榄枝，再“诚心诚意”提出要求，不怕秦人杰不答应。 到时候，他们有的是办法把这事儿说成是秦人杰受贿。 虽然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但是能搭上知州大人啊！ 那人可是说了，知州身后背靠的，是当今大皇子！ 而秦人杰呢？ 为官以来谁都不搭理，他倒是两袖清风了，呵，没背景，如今还不是要被他们给拉下水？ 对面的人面面相觑，秦人杰悄悄朝梨梨挤眉弄眼。 梨梨有点懵了。 好拙劣又直接的商战。 哦，政战。 可她瞧着这些人，各个都是人精，特别是秦知县，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些心思呀。 梨梨挠了挠下巴，茅塞顿开。 哦——原来这就是秦知县要她帮的忙。 这几人目的性极强的要借钱给官府，生怕不能和秦知县扯上关系，其实就是想跟秦知县扯上关系吧？ 秦知县在柳城做了六年知县，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早不扯晚不扯，偏偏要现在？ 要说是单纯的好心，想帮助柳城共度难关，她才不信。 齐老爷是柳城最大的地主，要有这份心，早该有动作了，柳城不是近日才困难的。 而他们之所以一定要促成这件事，怕是捏准了秦人杰与周无愧不合，联合起来给秦人杰泼脏手，从而搭上周无愧吧？ 而秦人杰赴宴的目的，就是想揪出是谁透露了周无愧克扣官银的事。 桌上，以齐富商为头的几个人已经大肆宣扬起了商政一体的好处。 他们会这么放肆，不过是仗着秦人杰身后没人，自己绝对可以搭上周无愧罢了。 那日顾子亦亲临的事只有在场的寥寥几人知道，秦人杰早就已经把人远远送走。 知道那是太子殿下的人，只有他们几个。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秦人杰已经投效太子。 秦人杰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听着，还时不时给梨梨夹菜。 “怎么样，这个好吃吗？” 梨梨抬头看他，乖乖答道：“好吃。” 秦人杰研究了一下梨梨眼里的意思，随即放心下来。 梨梨还想留着肚子一会儿跟爹爹吃饭，因此也就象征性吃了两筷子，并未多食。 秦人杰注意到：“怎么了梨梨，不喜欢吃？告诉知县伯伯，哪个最不好吃？” 富商们瞧着秦人杰照顾孩子的模样，也没多想，只单纯以为梨梨是来蹭饭的孩子。 有些官员为了得个爱民的好名声，便会做出类似的事情。 秦人杰侧头，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她，期盼她说出道菜来。 而这圆桌之上，每道菜的前方，正好坐了一个人。 梨梨却眨巴眨巴眼，说道：“都好吃的，只是梨梨吃不下啦。” 秦人杰一愣，半响才道：“哦……..” 没从梨梨嘴里得到个准信，秦人杰也摸不准是什么意思。 明明这孩子直觉准得很啊！ 秦人杰一时间有些意兴珊阑，懒得再与其虚以委蛇，草草听了几句便道：“此事我了解了，为了柳城以后的发展和百姓的安居乐业，本官一定会好好考虑此事。” 几人还想说话，梨梨道：“知县伯伯，梨梨想去找娘亲了。” 秦人杰立马哄道：“好好好，马上带你去。” 又转头吩咐黄师爷：“快替本官送客。” 此话一出，几人哪好再留，只好欲言又止地被黄师爷请出去。 门一关上，秦人杰立马去问梨梨：“梨梨，你应该知道伯伯的意思吧？” 梨梨点点头。 秦人杰松了口气，然后立马又急了：“那，那你怎么都不给我个提示？” 他就知道梨梨这么聪明肯定能意会到他的意思，但怎么连个提示也不给呢！ 梨梨歪着脑袋：“知县伯伯怎么会那么肯定窝会知道点儿什么？窝只是半路被拉过来的。” 秦人杰道：“怎么会不知道？太子殿下说了，他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就找你，你肯定会有办法的！” 梨梨：“………” 太子殿下到是会给她找事。 梨梨瘪瘪嘴，心里估摸着时间，已经快过去半柱香的时间了，娘亲该担心她了。 于是梨梨也不打哑谜了：“知县伯伯自己不是说了吗？你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秦人杰没懂。 “只要是坚定站在您这边的，就不可能会接受这个。” 秦人杰悟了。 ------------ 第90章 书院的柳先生 是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呢？ 不过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谁又能不知道这些人在打什么哑谜呢？ “就算您找出来是谁背叛了您，又有什么用呢？”梨梨突然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根本还是要解决柳城自己的问题。与其等着太子殿下那边，不如咱们自己变有钱嘛。” 秦人杰思忖一二：“梨梨不妨直说。” 梨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目光中透着狡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那模样就像一只正准备捉弄人的小狐狸。 “那位齐老爷家中，藏着二十多位美人，都这么老了还夜夜笙歌，估计会吃不消吧。”梨梨露出个嫌恶的表情，“那些女孩，都是抢来的。” “什么？！” 秦人杰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紧紧盯着梨梨。 梨梨神态丝毫不见玩笑，秦人杰倒吸了口气，脑中飞快地思索着这方面的消息，却毫无印象。 他是听说过齐老爷家中有十八房小妾，那二十多个美人又是怎么回事？ 强抢民女？ 他从未听说过这些！ “那些女孩都是租他土地的百姓家中的女儿，农民要靠那一方土地吃饭，又要面对齐老爷的压迫，齐老爷要是看上了他们的女儿，您猜他们能不能反抗？” “……..” “天热了，让齐家破产吧！” 黄师爷回来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黄师爷一看，自家大人满脸认真，小团子古灵精怪，还怪和谐的。 梨梨比秦人杰更先注意到回来的黄师爷，灵巧地跳下凳子，对他说道：“知县伯伯，梨梨要回去找娘亲啦。谢谢您今天的招待。” 秦人杰正想让她多说两句，小团子已经自顾自地开了门：“黄伯伯也不用送啦，再见呀。” 只留给他一声门板关上的响声。 “哎…….！” 这边以齐老爷为首的几位富商出了酒楼后，都在酒楼门口等着自家的马车。 齐老爷面色阴翳，轻蔑地朝酒楼的方向发出一声笑：“还以为他会有多清高，事到临头还不是眼巴巴地要凑上来。” 另一人也道：“呵，他就算知道我们跟周无愧有来往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拒绝，我看，他这是改主意了，也想投效大皇子了！” “什么清官青天，终究是抵不过诱惑。” “大家最近都加把劲，把一切都给布置好了，就等他进套！” ………….. 杨氏手边放着早已用食盒装好的饭菜，手指紧捏着杯沿，喝着茶，眼神时不时瞄向二楼。 “娘亲～” 梨梨提着裙子从楼梯上下来，奔向焦急等待地杨氏。 杨氏立马起身，把飞奔而来的梨梨抱入怀中。 杨氏上下打量了一遍小团子，见小团子与去时并无区别才松了口气。 梨梨拉住杨氏抚摸在她脸颊上的手，察觉到杨氏的焦躁，蹭了蹭她的手心：“娘亲别担心，知县伯伯是好人。” 杨氏微愣，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桌上的食盒，一手拉住她：“走吧，咱们去找爹爹吃饭。” 她只需要支持梨梨，就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问。 “好～” 梨梨贴着她，母女俩慢悠悠地走出去。 书院在城东一处较为僻静的巷子之中，清巷古道，除了朗朗书声只剩下零零散散的鸟鸣。 书院的院长柳先生是个举人，很有才华。 本来能在科考之路上一路前行，奈何进京赶考前夕家中老母突患恶疾，柳先生又自小丧父，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柳母独自一人将儿子带大付出良多，柳先生自然不可能放心老母一人留在家中自己去赶考。 万般无奈之下，柳先生放弃了前途，独自带着老母四处寻医，最后在这小城之中定居，开了这家书院，做了教书先生。 将近二十年下来，在这边也颇有些名气。 “那柳先生的娘亲治好了吗？” 杨氏拧了拧眉：“这我倒是不清楚，你爹爹只说当年柳先生寻医三年不曾治好，最后才想寻了个小地方让他母亲安度晚年。不过你爹爹在书院读书的这些年一直都没听说过柳先生的母亲去世的消息，娘猜应该治好了吧？” “噢。”梨梨感叹了句，“柳先生真是个孝顺的人。” 杨氏赞同地笑了笑：“是啊，你爹爹说了，凭借柳先生的学问，当年要是选择进京赶考了，绝对能够榜上有名。” 梨梨认真地听着，心里已经给爹爹的老师打上了好人的标签。 “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坐观其变，而不为之所，则恐至于不可救；起而强为之，则天下狃于治平之安而不吾信。” 清脆的读书声打破宁静，从巷子深处的小院传来。 那声音抑扬顿挫，如潺潺流水，在巷子里悠悠回荡，为巷子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韵味。 书院门前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墨湘书院”四个大字。 观其字迹，笔势雄奇，姿态横生，如龙飞凤舞，又似鸾翔凤翥。每一笔都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墨香仿佛都要从字间溢出。 按理来说这书院牌匾上的字应该是由工人照着他人的字迹刻上去的，那这匾上的字，大概就是那柳先生写的吧。 梨梨对字写的好的人都有滤镜，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杨氏侧头看梨梨：“听，读书声，里面说不定就有你爹的声音呢，梨梨试试能不能找出爹爹的声音？” “好！” 梨梨一点儿不扫兴，十分配合地竖起耳朵试图努力从这齐声中找到爹爹的声音。 “惟仁人君子豪杰之士，为能出身为天下犯大难，以求成大功；此固非勉强期月之间，而苟以求名之所能也。” 好半天，梨梨才嘟着嘴摇摇头：“梨梨找不到爹爹的声音。” 杨氏被她逗笑，梨梨又说：“但是梨梨听出来了，里面在念苏轼的《晁错论》！” 杨氏夸她：“咱们梨梨可真厉害，比爹爹都厉害！” 梨梨骄傲的仰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梨梨正在娘亲面前得意着呢，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 第91章 梨梨是最聪明的小孩 “哈哈哈哈哈哈。” 来人年近五十，着青色长袍，衣袂飘飞。 面庞清癯，肤色微黄。浓眉入鬓，双眸深邃，眼里含着赞赏的笑。 下颌蓄半尺胡须，黑白相间，整齐有序。头发以木簪绾起，瞧着朴素却更显几分书卷气。 几根银发夹杂在黑发中闪烁，儒雅非凡。 他抚着那一小撮胡须，笑哈哈地走过来：“说得不错，正是苏轼的《晁错论》。” 梨梨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人。 哇，说谁遇到谁！ 杨氏见他是从书院里走出来的，又是这年纪，便猜他应该是书院里的教书先生。 自家相公还在书院里读书，杨氏自然不能拖了他的后腿，给人家书院里的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杨氏忙正了正身子，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柳先生看了看杨氏手上的食盒，心下了然：“夫人是带着着孩子来看望郎君的吧？” 杨氏答道：“是，我家相公快要考试了，给他带了几句家里人的话。” 柳先生想了想：“快要考试了？那是八月的院试？我想想，八月要参加院试之人中有如此贤妻，又有个如此可爱的闺女的……..莫不是沈家三郎？” 人情世故嘛，这点随手的好感还是得帮自家爹爹刷的！ 于是梨梨开心地拍着手，说道：“是呀是呀，这位伯伯可真厉害，窝就是沈家三郎的闺女呀！” 柳先生被梨梨称自己爹爹为沈家三郎的说法给逗笑了：“我都是能当你爷爷的年纪了，叫什么伯伯。” 梨梨仔细地看了看他，很认真地说道：“你是不是想占窝便宜？窝爷爷头发都白啦！你只白了几根，哪里就是窝爷爷了。” 杨氏忙拉住梨梨：“梨梨，不能没礼貌。” 又抱歉地对柳先生说：“孩子还小，您不要您不要介意。” 柳先生操劳年迈的母亲，一生未娶，更没有一儿半女，平日多和学生们在一起，此刻遇到梨梨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团子，还觉得有些新鲜。 “怎么会，叫梨梨是吧？”柳先生笑着摆摆手，“叫伯伯就叫伯伯吧，你个小女娃，有趣的紧，分明聪慧的小小年纪就听得出是哪一篇文章，却又稀里糊涂的。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梨梨插着腰，顾着腮帮子，假装生气：“梨梨才不糊涂呢，爹爹说了，梨梨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 柳先生赞同道：“你爹说的没错，你这般年纪就懂得些文字的，还是个女娃，实在是难得。” 说罢，柳先生又想了想平日里沈老三在书院的表现：“三郎在书院里表现一向很好，读书也有些天分，人又努力上进，也难怪能教出这么聪明的孩子。” 杨氏有些意外，试探道：“您认识我相公吗？” 柳先生点点头：“我是这书院的院长，偶尔给学生们讲讲文章。三郎天分不错，文章写得也好，我有些印象。平时院里的考试，三郎成绩一直遥遥领先，先生们对他也赞赏有加。” 杨氏听了，心里忍不住有些自豪，为沈老三感到高兴，又连忙对柳先生道谢：“原来您就是柳先生，我听我家相公提起过，他说您很有学问。平日里三郎在书院多亏了您和各位先生的教导，下回我来时一定给各位先生带些家里自己做的点心尝尝，多些各位先生对三郎的照顾。” 梨梨也很懂事的说：“谢谢柳伯伯照顾我爹爹！” 柳先生笑了笑：“谈不上照顾，在书院里大家都是一样的，是三郎自己努力。”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微微皱眉：“说起来以三郎的水平，本来早就该过了院试了，可惜啊，造化弄人。” 沈老三那些倒霉事柳先生自然也是知道的，感叹的同时不免有些唏嘘。 “这次你们可以好好叮嘱他，今年要是又没能考，又得等两年咯。” 杨氏连连点头：“自然，多谢柳先生提醒，我一定会转告三郎的。” 柳先生笑了笑，没再多说了。 “走吧，我带你们进去？”柳先生问道，“离下学还有一会儿，我带你们去花园里吧。” 柳先生身子都已经转过去了，杨氏自然答应了下来：“那就麻烦柳先生了。” 柳先生带着两人进了书院，穿过院前的一片空地，四间书屋里都坐满了学生。 路过第三间书屋时，梨梨还眼尖地瞧见了正站起来回答先生问题的沈老三，扯了扯杨氏的袖子，让她看。 “娘亲，是爹爹！” 杨氏看过去，果然是穿着墨蓝色衣袍的沈老三。 沈老三恰好回答完问题坐下来，似有所感，回头往窗外望了过来。 看见窗外的妻女，沈老三肉眼可见的惊喜了一下，连忙对杨氏笑了笑。 杨氏也有些开心，想朝他挥挥手，又顾及着书屋里先生还在讲课，只回了个浅笑，便赶紧拉着梨梨跟上了前边的柳先生。 沈老三一直望着妻女的身影消失在前院才回过头来，身边的同窗瞧见，羡慕地问他：“你夫人又来看望你了，这次还带了你女儿？你女儿果然如你说的一般可爱，圆圆润润的，起初我还以为你是在夸张呢！” 沈老三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呵，我从不说谎。” “瞧你那得意样，知道你有贴心小棉袄了，别笑了你。” 沈老三嘴角根本下不来，用手握成拳，悄悄挡住。 这边柳先生已经将两人带到了花园里，柳先生对两人说：“夫人和梨梨就在此稍作等待，马上就下学了。” 杨氏忙感谢道：“好，多谢柳先生。” 柳先生摆了摆手，忽然花园的墙后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短促而沙哑的咳嗽声，“吭吭”声中夹杂着沉重的喘息，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柳先生立马变了脸色，也不再多说了，对两人道：“两位请便，我先走了。” 说罢，人已经转身离去。 ------------ 第92章 掐指一算，她命不该绝呀 柳先生步履匆匆，显然是很急促。 只见他穿过花园另一头的拱门，衣角一闪而过，便没了踪影。 “柳伯伯走啦。”梨梨坐在石凳上，望着柳先生离去的方向。 杨氏也没多想，坐下来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摆好：“柳先生是院长，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吧。” 梨梨不这么觉得。 柳先生刚刚是从书院里出来，准备出门的。 现在怎么往回走了？ 梨梨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没一会儿，果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娘，您没事儿吧？” “咳……..咳咳咳………..”虚弱的声音低声响起，“娘没事儿，不用管我……..” 过了几息，柳先生听起来更加紧张了：“还好儿子回来了，您都咳血了！” “没事儿，娘这身子就这样，娘自己有数……..” “娘！” “娘，您小心点，我扶您起来吃点东西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声音渐渐没了下去。 杨氏动作一顿，发现自己好像不小心听见了别人的私事。 杨氏默默把摆放出来的菜肴收起，站起身来：“梨梨，咱们还是换个位置…….” 梨梨“哦”了一声，也默默跳下石凳。 杨氏换了个离那面墙远一点的位置，重新把饭菜摆好。 梨梨有点心不在焉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菜，心里却想着刚刚的事。 刚刚咳嗽那个，就是柳先生的娘亲咯？ 看这样子花园后边应该有个小别院，柳先生住在那，他娘亲也是。 但是……..不是说爹爹也不清楚柳先生的娘亲的情况吗，如果柳奶奶一直住在这卧床养病的话，照这个咳法，爹爹不可能不知道呀。 除非，柳奶奶是最近才搬过来的。 杨氏见她望着面前的四喜丸子出神，便问：“梨梨是不是想吃饭了？别急，爹爹马上就来了啊。” 梨梨回神，点点头：“嗯！” 话刚落，就听见一道钟声响起，陆陆续续的学子从书屋里出来。 杨氏脸上一喜，按耐住内心的激动，站起身来望向花园的入口，目光在众多学子中穿梭。 沈老三刚刚已经看见她们了，下了学一定会来花园找他们的。 果然，身穿墨蓝色衣袍急急从入口跑过来的，不是沈老三还能是谁？ 杨氏的心跳瞬间加速，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去，沈老三也万般期待与欢喜的迎了过来。 两人站在树下相望，手拉着手，浓情蜜意，甜蜜如初。 “琬娘！” “三郎！” 沈老三深深地看着杨氏，半响，两人相视一笑。 梨梨明明还没吃饭，却感觉自己已经吃饱了。 “哎，活了三十年，吃了三十年狗粮。”梨梨撑着下巴观看爹娘这一出偶像剧，晃着腿，无奈又开心。 爹娘恩爱，受益最大的就是孩子，梨梨觉得，爹娘肯定能一辈子这般恩爱。 梨梨觉得沈家的气氛这么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沈家的男人们都是爱媳妇儿的。 也懂得尊重媳妇儿，疼爱媳妇，偏袒媳妇儿。 同时呢，也会贴心地在自己媳妇儿和家人之间当调和剂。 难怪娘亲和两个伯母之间关系好呢。 花园里有其他学子带着亲人进来，杨氏和沈老三终于结束了就别相见的戏码，杨氏忙拉着沈老三过来坐下。 杨氏抿着唇，压着笑意，十分高兴，两颊还有两朵红云。 旁边的沈老三呢，倒是一点也不压抑自己的开心，大大方方的拉着杨氏的手。 两人一过来，梨梨立马凑过去：“娘亲娘亲羞答答，爹爹爹爹笑哈哈。” 杨氏早就已经习惯被闺女调侃了，反正她是梨梨的娘，当娘的跟她爹亲热一下怎么了。 此刻面对梨梨的调侃，也只是羞涩的笑了一下，然后捏了捏她的脸：“饿着你了吧？就会取消你娘。” 梨梨笑咯咯地躲开，然后插着腰去调侃另一个：“爹爹一看见娘亲眼里就没有别人了，都看不见梨梨也在这吧？” 沈老三哈哈大笑，去揉她的小啾啾，然后把她抱过来放在腿上：“怎么可能呢，我闺女这么可爱，谁敢看不见？” 梨梨被夸了之后才开心了，勉强道：“那好吧，那罚你们把五花肉都给梨梨吃！” 杨氏一边说她，一边又去夹肉放她碗里：“小机灵鬼，我看你就是想吃肉吧？整天就知道吃，一会儿又该给你买新衣服了！” 梨梨笑嘻嘻地跟她撒娇：“梨梨胖胖的不可爱吗？梨梨多一点肉，就是多一点可爱呀。” “是是是，我闺女最可爱，来，吃饭！” 梨梨又爬回了自己的石凳上，自食其力的扒着饭，观看爹娘互相投喂。 哎，吃的饱饱的。 两个人小别胜新婚，互相说了好一会儿夫妻密语，又把沈老婆子和沈老头托她带的话告诉了他。 沈老三深受触动：“爹娘一向如此，他们向来是最支持我的。” “是啊。”杨氏点点头，又问他，“哎，对了，方才我在书院门口正好遇见柳先生。” 沈老三意外：“院长？怪不得我方才好像瞧见你们前面似乎有人，看来是院长带你们进来的？” 梨梨抢先说：“对呀对呀，柳伯伯说梨梨’聪慧又糊涂，有趣的很‘呢！” 沈老三笑道：“是吗，发生什么了？” 杨氏笑着把刚刚梨梨和柳先生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惹得沈老三自豪又好笑。 “柳先生果然如爹爹娘亲说的一般，看起来很有学问呢！” “是啊，我跟梨梨说了柳先生的故事，梨梨很是敬佩呢。” 杨氏说到这儿，又想起刚刚在墙边听到的对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沈老三说：“方才，柳先生本来将我们带到那边那处石桌，后来在墙边时听见另一边有一阵咳嗽声传过来，柳先生急急忙忙就走了。然后，我听见柳先生似乎喊的是‘娘’？” 沈老三脸色稍凝，回答道：“对，那确实是院长的母亲。” 杨氏疑惑：“我记得柳先生的母亲一直住在城郊静养，怎么会在这儿？” 沈老三神情染上了些伤感与遗憾：“柳老夫人她……..” “什么？” “院子说柳老夫人她时日不多了，最后的日子想在书院听听学生们的读书声，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院长便带她来了书院里住。” 杨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她在听见对话时也已经猜到了。 “爹爹，不是说二十多年前柳伯伯就带着柳奶奶找大夫了吗，难道这病一直拖到现在？” 沈老三点点头：“是啊，院长他当年寻医未果，才在此创办了墨湘书院。不过，院长说过，柳老夫人患此绝症却仍旧顽强地活了二十多年，已然是十分幸运了，他也不敢再奢求太多。况且，柳老夫人一直处于病痛之中二十多年，要是……..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杨氏敛眉：“这倒是。” 梨梨心下微动，她掐指一算，这柳老夫人命不该绝呀。 她总觉得事情会在什么地方发生转机。 沈老三见杨氏神情暗淡，略有些伤感，便笑着转移她注意力，给她夹了一筷子四喜丸子：“好了好了，先吃饭吧。” 杨氏笑着给他也夹了一个：“好。” ------------ 第93章 梨梨恨不得把耳朵透过去 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吃了饭，久违的感受了下小团圆氛围，梨梨默默在心里记挂着沈嘉洛，说，五哥别怕，梨梨把你那份吃掉啦！ 吃过饭，本该是书院午休的时候。 平日里沈老三读书读累了的时候，便会做一些抄书之类的笔墨工作来调整一番。 一个月下来，也攒了点儿小银子。 刚刚杨氏开玩笑说该给梨梨买新衣服了，正好沈老三用午休时间，陪着杨氏带梨梨去成衣铺逛逛。 “正好再给嘉洛买些料子，回去给他做件新里衣。”杨氏问梨梨，“梨梨这次想要什么颜色的新衣裳？” 沈老三抱着梨梨，跟杨氏并排着走：“咱们闺女白嫩，穿什么颜色都好看。上次买了鹅黄色的，这次给梨梨买件烟青色的，下次再买水蓝色的，给咱们梨梨攒个赤橙黄绿青蓝紫出来！”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有新衣服穿，梨梨当然高兴：“哇，谢谢爹爹，爹爹当真是对梨梨好！” 杨氏不高兴道：“娘亲就对你不好了？” 梨梨赶紧往杨氏脸上糊了一口：“娘亲也好，爹爹和娘亲都最爱梨梨，梨梨也最爱爹爹和娘亲！” 沈老三和杨氏齐齐笑开。 三人其乐融融的去了成衣铺，城里的成衣铺比镇上的大不少，人也不少。 有好几家买小儿衣裳的，杨氏随意挑了一家进去。 大铺子样式也多，几岁的孩子不像大人那般规矩多，里边还贴心的设有试衣间，方便家长们给孩子试衣裳。 杨氏挑的眼花缭乱，一会儿看看这件水波纹云袖，一会儿看看那件蝴蝶纹襦裙。 最后，杨氏敲定了一件烟青色的襦裙，推着梨梨让她去里边试试。 杨氏本想进去一起帮她换，但她想着反正梨梨自己也能干，她不如趁着这个时间给沈嘉洛挑挑料子。 于是便让沈老三送梨梨到那试衣间的房门口，然后沈老三便在那门口守着，等梨梨换好衣服出来。 “梨梨去吧，爹爹就在这儿等着你。” 沈老三替梨梨打开女童那间房的门，梨梨说道：“好，梨梨很快！” 梨梨抱着衣服进去，小房间里有两个隔开的隔间，都是空着的，梨梨随意进了一个右边的。 梨梨褪下外衣，把襦裙套在身上，有些不熟练的给自己系带子。 这些古装好看是好看，就是穿起来不太方便，穿的过程也太冗杂，她学了许久也没学会。 先前学了个一片式的系带方法，后面又来了个两片式的系带方法。 梨梨用显微镜看叶子的时候脑袋都没那么大。 梨梨吃力地用手从身手绕了一圈把带子绕过来，正低着头打结呢，忽的听到隔壁传来一个女声。 “娘的政儿真俊俏，这颜色正衬的你沉稳儒雅！” 咦？ 她这里是女童试衣间，隔壁不就是男童试衣间吗？ 难道是不放心儿子一个人试衣服，才跟进来的娘亲？ 梨梨也没多想，继续手上的大业。 “政儿，你记住娘说的话了没有？待会儿见到墨湘书院的院长柳先生，一定要恭敬有礼，听到没有？” 梨梨动作一顿。 不一会儿，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知道了，娘。” 那女人像是不满男孩的不积极，很是不耐地“啧”了一声：“你什么态度啊？娘还不是为了你好？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爹那个风流鬼，还给你生了好几个庶兄。你要是不给娘争口气，娘在这个家里该怎么办啊！” 梨梨来劲了。 衣服也不穿了，耳朵贴到墙上，认认真真听了起来。 梨梨没听见那个男孩再说话，一阵声音响起，似乎是女人在帮男孩整理衣服。 过了一会儿，梨梨听见女人叹了口气，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苛刻，缓和了语气：“政儿，娘都是为了你好，咱们齐家是商贾之家，士农工商，商在最后，士在最前。若是齐家出了个文曲星，你爹绝对会高兴疯的！” 女人说的有些激动，又说：“还好那几个小贱蹄子生的儿子都不争气，比我早生又有什么用，我才是齐家的主母，你才是嫡子！政儿，墨湘书院只收有基础的十五岁以上的学子，若是能让柳先生对你刮目相看，愿意破格收你这个七岁的为弟子，那就已经赢了一半了！” 女人说的激动，男孩却一直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梨梨耳朵都恨不得透过去了，才听见那男孩小声说了句：“娘，柳先生为人正直，若是我们用这种方法去巴结他，他一定不会有好印象的……..” 女人怒了：“那我有什么办法！你不是喜欢读书吗？你喜欢有什么用，亏我当初还盼着你是个文曲星下凡，没想到也就比那几个小畜生强那么一点罢了！我若是不送这五千两，你又凭什么让柳先生对你刮目相看！” 男孩又不说话了。 ------------ 第94章 清秀的小哥哥 女人喘息了几下，平息了自己的心情，才冷声道：“不管你想怎么样，今天必须听我的。” “娘……..” “闭嘴！”女人厉声道，“政儿，娘都为你打听好了，柳先生无儿无女，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到时候你诚心些，说你愿意给他养老，他一定会被你打动的！” 这句话结束，梨梨就没在听见动静，好一会儿，才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咦，怎么没了？” 梨梨的八卦之心已经熊熊燃烧，墨湘书院的柳先生，不就是她中午见到的那个嘛！ 齐家？ 还是商贾之家？ 嗯…….. 按照她的运气，这个齐家，该不会就是早上和秦知县一起吃饭的那个富商齐老爷的齐家吧？ 梨梨现在简直百爪挠心，早上刚说完要让人家破产，下午就遇见人家家里人了，还真是挺不礼貌的呢。 莫名的，梨梨觉得隔壁的小哥哥应该还没走。 梨梨干脆打了个蝴蝶结，确保裙子不会掉下来之后，掀开帘子从隔间里走了出来，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右边有一个关起来的窗户。 似乎是怕孩子爬出去，窗户已经扣死了，位置也挺高。 以梨梨的身高蹦起来也够不到。 梨梨只好在角落里寻了个椅子，提着裙子爬上椅子，然后站在椅子上去扣窗户的扣子。 费了好大一股劲，梨梨啃骨头的人劲儿都使上了，终于扣开了。 梨梨吹了吹泛红的手掌心，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是一个堆满了杂物的小巷子，梨梨看见巷子尽头有好几个木箱。 但是窗子离地面有些高，梨梨还是有些怕的。 不过好在隔壁间的窗子就紧挨着她这儿，梨梨干脆探出点儿身子，伸长了手臂去够那扇窗。 “叩叩叩。” 梨梨用拳头敲了敲窗户。 另一间屋子里的男孩一顿，手中叠衣服的动作停下来，有些疑惑地看向窗户。 “叩叩叩。” 又是一声。 齐政这下知道自己不是听错了，那窗户纸上还透着一个小拳头，这分明是有人在敲窗。 齐政往那边走去，有些好奇和迟疑。 “有没有人呀。” 齐政一愣，他听见一声细细软软的女声。 “帮窝开开窗呀。” 齐政下意识答道：“你等一下！” 说罢，齐政拿了个矮凳，站上去，然后把窗户扣给扣开， 齐政把窗支起来，就看见一只粉拳头在挥舞，往前点走，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身子摇摇欲坠，看着随时都会从窗户上掉下去。 偏偏这小女娃看见他，还扬起个十分灿烂的笑，分毫不知自己的处境。 “小哥哥，你好呀！”梨梨瞧见个清秀的小帅哥，十分开心地打招呼。 齐政的目光瞬间就被牢牢吸引，这突然出现的小团子，就像在黑暗中打开了扇窗，突然照进来一抹阳光。 梨梨歪着头：“小哥哥，你在看什么？” 齐政心下一惊，忙去扶她：“你别动，这样很危险！” “窝要去找你！” 梨梨作势要爬出来。 齐政吓得赶紧抓住她，这么小一个团子掉下去屁股还不得开花了！ 齐政瞧见巷子尽头的木箱子，道：“你别动，抓紧点，我去给你拿箱子垫脚！” 说着，齐政手一撑，吃力地翻了出去。 梨梨就趴在窗沿上，瞧着。 这齐老爷的儿子，看起来到和齐老爷不一样嘛。 齐老爷大腹便便，这小哥哥倒是好模样。 虽然没有太子殿下帅，嘻嘻。 齐政小心翼翼地跳下来，去推了个木箱子过来，放在窗子下面。 梨梨背过去，扒着窗户，慢慢地往下跳。 齐政就在旁边，托着小团子，生怕她一个不稳掉了下去。 梨梨踩到木箱子上，安全降落。 梨梨从木箱子上跳下去，仰着头跟他道谢：“谢谢你呀小哥哥。” 齐政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没事的。” 梨梨生的白嫩，果然穿什么颜色都好看，这件烟青色的襦裙样式虽不华丽，却更衬的她利落可爱。 齐政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孩子，心里有些稀罕，刚刚跟娘吵得那些烦闷似乎也烟消云散。 “小妹妹，这样很危险的，下次不要这样了。” 梨梨拉住他：“哥哥，梨梨听见你跟娘亲吵架啦！梨梨来安慰你呀。” 齐政一愣。 梨梨抓着他的手，摇晃他：“梨梨请你吃糖葫芦吧，梨梨有钱！” 杨氏专门在她的里衣上缝了个小兜，每天都会往她的小兜里装十文钱应急。 齐政笑了笑，瞧见梨梨傻乎乎的笑容，心里也暖乎乎的：“你叫梨梨？我叫齐政。你的爹娘呢？你也是被带来买衣裳的吧，你爹娘该怎么着急了。” 梨梨摇摇头：“可是梨梨还没请哥哥吃糖葫芦呢！窝娘亲说啦，自己注意开心最重要，不高兴的话会影响身体健康的，所以梨梨不能看着哥哥不开心呀。” “自己开心最重要……..？” 齐政喃喃道。 “嗯！” 齐政垂下头，失落的说道：“我娘……..从来不会跟我说这些。” 他娘只会每天跟他说，他爹又去哪个小妾那睡了，他的庶兄们又怎么怎么碍她眼了，他又该如何如何努力了…….. 他知道他娘不受爹的喜爱，他娘只是希望他有出息，能让他爹对他们母子刮目相看。 但是……..她从来不问他是不是愿意。 梨梨心里叹息一声，联系他娘说的那些话，再想想齐老爷的十八房小妾，不难猜到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还真是个可怜的小孩哥。 “哥哥跟娘亲吵架了吗？”梨梨问。 这是什么小仙女！ 不顾危险也要爬窗户出来安慰他！ 齐政看着梨梨清澈的双眼，满是担心与不安，心下一软，不由自主地就说出来了：“我娘想让我去拜访一个很有名的先生，想让先生收我为学生。“ “那是好事呀，哥哥是不喜欢读书嘛？”梨梨又道，“没事的，梨梨也不喜欢读书，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心烦呢！” 齐政摇摇头：“不是的，其实我还挺喜欢读书的。” ------------ 第95章 肯定有惊天大秘密 “那哥哥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因为……..”齐政有些伤心，“我读书天分不好，在学堂里只能算是中等水平。” 梨梨懂了，怪不得他娘说齐政只是比他的庶兄厉害些而已。 虽然梨梨知道齐夫人是想用五千里来当作“礼物”送给柳先生，以此来让柳先生收齐政为徒，但梨梨还是想知道更多的事。 “既然这样，那去拜师不是正好吗？” 齐政摇摇头：“不是的，柳先生学问高，人品高洁，从不收礼，我娘想给他送礼，让柳先生的墨湘书院破例收我为徒。要是真的这样，柳先生一定会看不起我的！” 梨梨很赞同，柳先生确实不是这种人。 “嗯……..”梨梨有点苦恼了。 她应该带齐政去认识一下秦知县。 毕竟要靠她说的那几句话去抓齐家的小辫子，还是有点抽象的。 有齐政在，或许秦知县会好做一点。 但是，就算秦知县能留齐家的根基，齐老爷那些事也够他蹲一辈子大牢了。 齐老爷可不止强抢民女，他早就暗中搭上了周无愧，早就是大皇子的小喽喽了。 她直觉，那座藏了好多好多女人带院子里，肯定还藏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个秘密，不仅能让齐老爷蹲大牢，让秦知县扳倒他，或许还能对顾子亦有帮助。 但是齐老爷可是他亲爹，让齐政帮忙抓他亲爹，他能愿意么？ 梨梨就这样抓着齐政蹲在巷子里，皱着脸想事情。 齐政还有些低落，梨梨却顾不得了，因为沈老三已经拍响了门板，略有些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梨抱，你好了吗？”沈老三敲了敲门，“怎么还没好，是不是不会系带子？” “哎呀！”梨梨一慌，赶紧松开齐政，慌里忙慌的踩上木箱子，然后扒着窗台，整个身子翻上去，“窝爹爹该着急啦！咱们一会儿见呀。” 齐政都没来得及问一会儿在哪见，小团子已经翻进了屋子里，提着裙子开了门：“来啦来啦，梨梨来啦！” 他看见梨梨扑进一个男人怀里，男人把他抱起来，宠溺地刮 了刮她的鼻子，问她：“怎么那么久？” “这个带子好复杂好复杂哦，待会儿还是让娘亲帮窝弄弄吧！” “好。” 父女俩的身影渐行渐远，不见踪影。 齐政怔愣地看着梨梨消失的方向。 那般与爹爹亲近的模样，是他从未有过的。 “政儿，好了没有，待会儿该错过拜访柳先生的时间了！” 齐政回神，赶紧翻了进去，压下心底那些油然而生的羡慕。 齐夫人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喋喋不休地说着那些话。 齐政抱起衣服，敛眉收起情绪。 这才是他的家。 梨梨穿着烟青色的襦裙，可爱又大方，杨氏看的连连夸赞：“哎哟，我家梨梨就是好看，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梨梨羞涩地笑了笑，任由杨氏帮她把带子给系好。 杨氏满意地看了看：“行了，就要这件吧。” 旁边的小二立即应道：“得嘞，这位夫人，我帮您把那块布头包好，您去那边结账！” 杨氏去前边掏银子，沈老三便抱着梨梨出去，在铺子门口等她。 铺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上面挂着齐家的标记，梨梨多看了两眼，果然就看见齐政跟在一个穿着打扮算是这柳城里最华贵的妇人后面出来。 齐政瞧见她，还愣了愣。 梨梨立马回他一个笑，悄悄做了个嘴型：“待会儿见。” 齐政笑了笑，上了马车。 杨氏也提着布包出来了，对沈老三说：“行了，你午休时间也快结束了，赶紧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我们这就走了。” 沈老三道：“琬娘，我送你们去坐马车吧。”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都想送对方走，梨梨捂住两个人的嘴，一把敲定：“好啦好啦，咱们送爹爹回书院吧，早上是柳伯伯带我们进去的，我们应该跟他打个招呼嘛！” 杨氏点点头：“梨梨说的有道理。” 沈老三犹豫了一下，同意了：“行，那我们回书院，去找院长打个招呼。” “嗯嗯！” 三个人重新朝着书院去，梨梨悄悄朝掀开马车帘子的齐政眨了眨眼。 街上人多，马车走得慢。 齐政就透过那帘子的一角，瞧着梨梨与他一路同行，到了那书院门口。 齐政和齐夫人下了马车，有小厮进门去询问柳先生是否在书院中。 沈老三多看了一眼，随后进了书院。 齐政有些诧异，原来梨梨说的待会儿见是在墨湘书院？ 眼见梨梨已经消失不见，齐政不免有些心急，好在小厮也过来回话，书院的书童说柳先生有请。 齐夫人笑了一下，握住齐政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我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吧？待会儿见了柳先生，一定要有礼，对人家热情一些，知道了吗？” 齐政抿了抿唇，明明才七岁的年纪，瞧着却心事重重，郁郁不欢：“……..嗯，记住了。” 齐夫人这才喊人把那五千两的银票拿过来，又抬了一筐墨宝，由书院的书童领着进去了。 书童领着几人穿过前院，转了又转。 齐夫人在前面兴致冲冲，瞧着这书院内的景观，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仿佛齐政已经是墨湘书院破格录取的学生了。 齐政在后面一言不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心里不由得苦闷。 娘头一次带自己出门买衣裳，竟然是为了这个。 想到自己出门时满心欢喜，现在却…….. “柳伯伯才不老呢，柳伯伯正值壮年呀。”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齐政抬头，就看见那小团子正坐在那赫赫有名的柳先生旁边展颜欢笑。 杨氏本来只想打声招呼全了礼数，但梨梨当然不会让事情这么简单，不然打完招呼就走了，她还怎么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于是梨梨不着痕迹的把话头伸长，果然等到了齐政过来。 ------------ 第96章 带他去看亲爹干的坏事 杨氏看见有客人进来，连忙碰了碰沈老三，沈老三会意：“老师，那学生就先带琬娘和梨梨走了。” 柳先生揉揉梨梨的脑袋，拿起桌案上一副山水画：“行，正好我有客人，就不送你们了。这画就当是我送给梨梨的礼物吧。” 杨氏连忙要婉拒，柳先生已经把那幅画塞进梨梨手里：“不必推脱，不知为何，见到梨梨我便如沐春风，甚是喜爱梨梨。” 沈老三和杨氏也不好再说拒绝的话，梨梨抱着画，笑眯了眼：“谢谢柳伯伯！” “老师，那我们走了。” “嗯。” 柳先生是墨湘书院的院长，按理说沈老三尊称他一声老师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齐夫人一听，这是柳先生的学生，要是能让他也说动柳先生，那她达到目的的几率不就更大些吗？ 而且，看柳先生对这小女娃的态度，应当很是喜爱她。 看来这个学生应当算得上是在柳先生面前说得上话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喜爱他的女儿了。 于是齐夫人赶紧拦住往外走的三人，对沈老三说道：“哎，相见便是缘，不如一起坐下聊聊吧？” 杨氏和沈老三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的迷茫。 这谁啊？ 素不相识，留下来聊天做什么？ 只有梨梨，甚是开心。 好助攻！ 齐政原本瞧见了梨梨还有些开心，一听他娘这样说，便知道他娘打的是什么心思。 他不愿让梨梨看见那些事，便拉住齐夫人：“娘，人家要走了。” 齐夫人不悦地拍开他，又顾及着是在柳先生面前，只得重新调整了笑容：“既是柳先生的学生，那想必一定也是人中龙凤，我家政儿啊最是崇拜像这位公子这般的好学之人，这不，今日慕名来拜访柳先生。正好我从府中带来了上好的龙井，不如就留下来一同喝喝茶吧？咱们齐家啊，向来是喜欢与读书人打交道，若是这位公子有需要，咱们交个朋友，以后有需要也可以来找齐府帮忙嘛。” 齐夫人这话说的蜿蜒曲折，却又直白了当。 这柳城里姓齐的，又是这般阔绰的，除了富商齐家，还有哪个齐家？ 齐夫人这话，几乎是明说了，齐政今日来拜访柳先生，希望沈老三作为柳先生的学生说几句好话，日后必有好处。 柳先生睨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后面神色尴尬又复杂的齐政。 杨氏同是女人，尽管这些事情她不太清楚，也能直觉地察觉到这齐夫人的话里有话。 杨氏看了一眼沈老三，见他沉默不语，又去看了眼低头喝茶的柳先生。 见沈老三不语，齐夫人又欲盖弥彰地把齐政扯了过来：“政儿，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妹妹吗？这孩子是叫梨梨吧？瞧瞧，长得跟个仙女儿似的，快带妹妹玩去！” 儿子自己不给力，她自己跟柳先生说也是一样的！ 齐政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娘！” “好呀！” 杨氏还没婉拒，梨梨就已经欢快地从杨氏手中挣开，跑过来拉住了齐政的手。 “哥哥，梨梨带你去花园里看花！” “啊？” “梨梨！”杨氏错愕。 梨梨回身，朝沈老三和杨氏眨眨眼。 杨氏好像悟了。 自家闺女一向不会做这种没由来的无理取闹的事。 梨梨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于是杨氏声调一转：“哦，梨梨别跑太远，只能玩一会儿，快些回来。” 齐夫人满意地笑了笑。 梨梨又跑到柳先生那：“柳伯伯，梨梨一会儿再来跟您道个别哦！” 然后又悄悄凑到他耳边：“对齐家您该什么态度就什么态度，但是齐政是个好小孩。” 柳先生蹙眉，一个三岁的小团子叫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叫孩子？ 怎么听怎么别扭。 但是这话是什么意思？ 梨梨已经牵着齐政跑了出去，他想再问也没机会。 刚说是齐政慕名来拜访，眼下齐夫人却又把齐政支出去，再联系刚刚她说的那些…….. 柳先生的目光落在齐夫人身后小厮手里的盒子上。 哦……..梨梨说的是这个意思？ 齐夫人笑着打圆场：“看，两个孩子多有缘啊。来，咱们聊咱们的。” 齐夫人招手，身后的小厮把盒子呈了上来…….. …….. 梨梨一路拉着齐政跑了出来，却不是跑向那花园。 眼瞧着出了书院，齐政不由得问道：“梨梨，咱们去哪？” “带你去见一个人呀！” 齐政没由来的信任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妹妹，或许是被爹娘娇养，他总是会在梨梨身上看见他羡慕的明媚与自信。 梨梨这般善良可爱，又是个能被他一掌挡住的小团子，还没他腿高，一定不会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的。 梨梨才没他想的那么好。 也不知道知县伯伯找到那藏娇的院子了没有，她还急着带齐政去亲眼看看他亲爹干的坏事呢！ 不管齐政对这个亲爹什么看法，总归是他亲爹，孩子心底总是会有那点亲情在的。 但齐政是个好苗子，只要让他亲眼看见了他爹干的那些事，他会自己权衡的。 她相信齐政不会让她失望，因为齐家未来的掌家人，就是齐政。 梨梨头也不回，凭着记忆七拐八拐，找到了知县府。 瞧着顶上“知县府”三个大字，齐政除了懵逼还是懵逼：“梨梨，我们来知县府做什么？” 梨梨说要带他去见人，见什么人？ 什么人在知县府？ “知县伯伯呀。” 梨梨理所当然的说道：“来知县府不见知县，窝来干啥。” “啊？” 兴许是秦知县跟府里的人都打了招呼，因此门口的看守在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团子往里进的时候拦都没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知县府。 齐政又一次惊呆了。 居然真的进来了！ 梨梨来过知县府，却不知道秦知县的书房在哪。 好在黄师爷恰好刚跟秦知县谈完事情出来，正好跟梨梨撞个正着。 黄师爷一愣，梨梨大喜：“师爷伯伯！” 黄师爷连忙迎上前来，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梨梨身旁的齐政，这不是齐家的小公子么？ 怎么会跟梨梨小姐在一块儿？ 早上这小团子还云淡风轻地说要灭了齐家，怎么转眼又跟齐家的小公子手拉手哥俩好了？ 黄师爷很疑惑。 他家知县大人说梨梨小姐是干大事的人。 难道这就是干大事儿的人的做事方法？ 果然不是他这个小小师爷能够理解的。 但黄师爷观察了一下梨梨的神色，斟酌半天还是假装没认出来，只问道：“梨梨小姐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找知县大人有什么事？” ------------ 第97章 带人家亲儿子去看人家养的小老婆 梨梨礼貌道：“师爷伯伯，知县伯伯在哪里呀？” 果然是来找知县大人的，黄师爷忙说：“在书房，我带梨梨小姐过去吧？” “好。”梨梨点点头。 黄师爷带着梨梨到了书房，敲了敲门：“大人。” “进。” 黄师爷推门进去，梨梨拉着齐政跟了进去，还有心思对他笑了笑让他心安。 “没事哒，知县伯伯人可好了，你要乖乖的，你以后的前途可全看这事儿啦！” 齐政：“……….” 到底谁才是三岁小孩？ 还有，他以后的前途又是什么意思，这事又是什么事？ 梨梨怎么谁都认识？ 若说认识柳先生是因为她爹爹是柳先生的学生，那这知县又是什么关系？ 看这师爷的模样，对梨梨还挺恭敬的。 梨梨进知县府，那些护卫根本不会阻拦！ 齐政心里有点子掀起惊涛骇浪了。 “怎么又回来了？” 秦知县埋首与书卷之中，问道。 黄师爷道：“大人，梨梨小姐来了。” 秦人杰一听，手中的书卷也不看了，连忙抬头，果然看见早上刚见过的小团子正眦着大牙对他笑。 身边还拉着个颇为眼熟的小男孩。 秦人杰没想起来，还是黄师爷用嘴型提醒他：“齐家。” 哦，这不是齐家的小公子么？ 秦人杰脑子里出现了和黄师爷一样的疑惑。 梨梨想灭了齐家，也不必这么心急吧？ 这是直接绑了齐家的小公子，给他送上门来威逼利诱那齐老爷？ “梨梨，你怎么来了？” 梨梨也不跟他绕弯子，仿佛她说的不是身边这人的亲爹似的：“哦，窝来问问知县伯伯，齐家那个老伯藏强抢来的民女的院子找到了吗？梨梨要带齐政哥哥去看看呀！” 秦人杰：“？” 黄师爷：“？” 齐政：“？” 等等，什么玩意儿。 你要带人家七岁的亲儿子去看他养小老婆的地方？ 还是强抢来的小老婆？ 饶是秦人杰和黄师爷早就知道梨梨是干大事的，做事就是别出一格，还是愣了好一会儿。 齐政cpu烧了。 什么，什么东西？ 齐家那老伯……..这说的是谁，不会是他爹吧？ 强抢民女？ 他爹？ 他爹强抢民女！？ 齐政第一反应是不信。 齐家是商贾之家，本质上还是商人，再多就是手底下那些租给农民的地，也就是多了个地主的身份。 他齐家又没有官身之人，若是他爹真能干出这种事情，不应该早就被官府给给捉拿归案了吗？ 齐政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正是因为齐老爷有十八房小妾，所以他觉得，就算他那风流爹要养小老婆，也会娶回家当小妾，不至于干这种勾当！ 梨梨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自己一猜一个准。 就算齐老爷好像不是很重视这个儿子，甚至算得上是不喜爱齐夫人这个正房夫人，齐政心底里还是偏袒那份亲情的。 倒是秦人杰，已经翻出了那院子的地址：“我派探子去侦查了他名下各个私产，果然在一处监管最为严密的院子发现了异样。里面护卫极多，姑娘也不少，那些护卫都守着各个出口，应是不允许那些姑娘出门。” 梨梨露出个意料之中的表情，接过那地址：“害，威胁的，放人出去不就给了人家报官的机会么。” 若是换个知县，齐老爷兴许还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毕竟先前梨梨也说了，这些姑娘都是租齐家天地生活的农民家的女儿，虽是良家子，可人微言轻，说到底只是最底层的劳苦人民罢了。 要是换了个知县，齐老爷只要塞点银子打点一二，只是圈养几个美人罢了，又没闹出什么人命，上头多半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偏偏柳城的知县是秦人杰。 秦人杰不与他们为伍，自从秦人杰上任以来，柳城的富商几次试图与官府打好关系都无能为力。 齐老爷只能如此。 以前他更大胆，如今也不得不收敛了，只能找他手底下的农民家的女儿下手。 若是那些人不从，他便可断了他们的生路。 让他们在庄子里既不能种地生存，也出不去庄子。 一辈子活生生困死在齐家的庄子里。 这些被他看上的美人，从被他看上的那一刻开始就只能呆在那院子里。 秦人杰今日派人去核实了此事之后，心里更是愤怒又自责。 因此他连别的事情都顾不上，马不停蹄的就派人顺着这个方向去查齐家更深的事情。 梨梨看完那地址，地址旁边还画了那院子的简图。 梨梨自己看完还不算，还给齐政看：“诺，你也看看。” 齐政接过那轻飘飘的纸，只觉得万般沉重。 若说这事是假的，可脚下的地方的确是知县府，眼前的人的确是知县大人。 就连这地址，也是他有些印象的，的确是齐家的私产。 可这院子，他爹不是说用来收藏了书画笔墨吗？ 他娘曾经提出要去看，齐老爷一口否决，亲自收着钥匙，说那里边都是重要的墨宝。 齐老爷的风流多情齐夫人是知晓的，却也无能为力，否则又怎会放任他纳十八房小妾？ 也是因此，齐夫人才以为齐老爷喜爱读书之人，也才会一心想让齐政在读书上有所造诣，好让齐老爷分一些目光给他们母子。 齐政茫然地看了看梨梨，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 说他爹不可能干这些事吗？ ------------ 第98章 你杀人诛心啊！ 证据都摆在这儿了，秦知县也不可能演戏来耍他一个孩子。 齐政所有无声的反驳都显得苍白又无力。 齐政有些无措地捏着那写着地址的纸，偏偏梨梨还问：“记住了么？咱们要去这里啦！” 齐政：你杀人诛心啊！ 小仙女怎么这样！ 秦人杰还有些拿不准梨梨带齐政过来的意思，但看梨梨这幅生怕齐政不知道自己亲爹干的“好事”的样子，琢磨着齐政应该是不知道这些事的。 秦人杰看了齐政好几眼，还是问道：“梨梨，这位是……..” 梨梨笑的甜甜的：“这位是齐老爷的儿子，齐政哥哥呀，你们不是知道嘛？” 秦人杰：“……..” 黄师爷：“……..” 他们当然知道这是齐家的小公子！ 这不就是在问你带他来干嘛吗！ 秦人杰怔愣片刻，琢磨着梨梨应该自有她的道理。 嗯，对。 梨梨肯定有她的道理。 早在秦人杰手底下的人查到那院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随时去一锅端了那齐老爷的准备。 当然，光靠那一屋子姑娘是不够的。 万一那些姑娘的家人被齐老爷威胁控制，那些姑娘顾及着家人，没法子作证，那就白搭了。 因此秦人杰一直在耐心等着两方人马的动作。 一是太子殿下那边，二是黄师爷领人去查的齐家其他地方的纰漏。 齐家能一家独大，拥有柳城半成以上的土地，绝对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棘手就棘手在，他明明知道这里面水深，却查不到具体的信息。 “是吗？”梨梨想了想，“那知县伯伯去找追风哥哥吧，他应该会有办法的。至于那边的事……..就是这几日啦。” 秦人杰得了梨梨的准话，心安不少：“好，待会儿我就修书一封告知追风大人。” 梨梨点点头，便不打算继续待在这儿了。 再晚一会儿，不仅看不见活色生香的画面，还会被娘亲打屁屁哒！ 带人家亲儿子去看爹干的坏事什么的，梨梨才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呢。 “走吧！” 梨梨把小院的构造记了个大概，迫不及待地就要拉着齐政去看现场。 晚了就来不及啦。 齐老爷现在就在那儿呢。 她要去解救小姐姐！ ……….. 京城。 皇宫，养心殿。 宫女们脚步轻盈，穿梭于殿阁之间，细心整理着一应物件。 太监们垂首而立，低眉顺眼。 龙椅之上，年近四十的皇帝端坐其中，身姿笔挺，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不可撼动。 乾正帝剑眉入鬓，双眸深邃如渊，目光犀利剑眉入鬓，双眸深邃如渊，目光犀利。 龙袍上的龙纹宣示着权威，周身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严气质，聚精会神地批阅着那堆成小山的奏折。 洪福手持拂尘，迈着碎步快速走近殿内，垂首，恭敬地禀报乾正帝：“陛下，崇伯侯府的世子携世子夫人求见。” 乾正帝微微蹙眉，捏了捏眉心：“现在什么时辰了？” 洪福跟随乾正帝三十余年，对他极其了解，一看便知乾正帝这是累着了。 洪福忙绕到案边替他沏了杯茶：“回陛下，刚至申时。” 乾正帝登基之初崇伯侯顾榠便辅佐他左右，为他出谋划策，稳固江山。 因此乾正帝对这个世叔十分敬重，与其子崇伯侯世子顾韦昭，也就是他的表弟，因崇伯侯老年得子，乾正帝入主东宫时顾韦昭尚是个幼儿。 因此，二人辈分上来说虽是表兄弟，但乾正帝一直将这个弟弟当作半个儿子，关系也甚是亲密。 白氏算是他的弟媳，自然也对她更是包容些。 “朕记得世子夫人刚回京，何事如此着急，让他们夫妻俩这个时辰进宫？” 洪福忙低语：“世子说，要亲自告诉您。” 乾正帝思忖两秒，莫非是崇伯侯府的事？ 但前两日他才与世叔对弈，并无他事。 乾正帝摆摆手：“宣吧。” “是。”洪福一摇拂尘，“宣，崇伯侯府世子夫人觐见——” 宫人快步接力传话，半盏茶过后，一身华服的白氏端庄又优雅，慢步进殿。 身旁，是年轻英俊的崇伯侯世子，顾韦昭。 “参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白氏如今孕肚稍显，乾正帝眼尖地发现了，倦意褪去，来了点儿兴致：“你这是有了身子？” 白氏笑道：“陛下好眼力。” 顾韦昭的孩子，就是他的表侄了。 这还是他第一个亲侄子，乾正帝自是高兴的很，大手一挥奖赏了许多东西，又慰问了几句。 乾正帝宽厚，对崇伯侯府颇为照顾，又与崇伯侯和世子关系颇好。 白氏也因此得了荫蔽，想到那晚太子殿下与她的谈话，还有自家夫君与公公深思熟虑后的支持，白氏稳了稳心神。 太子殿下说的对，这皇位早晚有一天会易主，而大皇子并非良人。 “皇兄。”顾韦昭忽的面色凝重，一点儿看不出刚刚谈笑之时的轻松惬意。 乾正帝正了正身子，笑了下：“瞧你这样子，是有事禀报？” 顾韦昭无奈一笑：“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兄。” 乾正帝吩咐宫人赐坐，心里思忖何事能让这个一向温雅的表弟急匆匆的携夫人入宫。 “从小到大，你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唤朕皇兄。”乾正帝挡住一旁要给他捏肩的洪福，“说罢。” “臣斗胆，欲以恳切之言，与陛下论公正之要义。” 乾正帝蹙眉，示意他继续。 “公正，乃治国安邦之基石，犹如大厦之根基，稳固则国兴，动摇则国危。陛下肩负天下之重，一举一动皆关乎万民之福祉。公正，乃治国安邦之基石，犹如大厦之根基，稳固则国兴，动摇则国危。陛下肩负天下之重，一举一动皆关乎万民之福祉。” 乾正帝品着上好的信阳毛尖，瞧着他。 顾韦昭道：“陛下曾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乃真理。” 乾正帝挑眉，莫非他最近晚膳后去静心湖垂钓之事被哪个臣子瞧见，认为他懒散了，派世子来劝解他来了？ “不错，是朕说的。” 顾韦昭和白氏突然齐齐下跪，乾正帝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手指摩挲着杯沿，目光沉沉。 “陛下，臣该死，臣要参大皇子顾子安，借赈灾之名，行吞粮之实，更是结党营私，与南林郡知州周无愧狼狈为奸，妄图欺下瞒上，擅自更改陛下亲定的粮税，吸百姓的血啊！” 顾子安慷慨激昂的说完，白氏便一字一句的将她所知所闻娓娓道来，更是以自身性命担保，大皇子府中一侍妾，乃是周无愧族中一旁系子女。 乾正帝每听一个字，眼神便更冷一分。 私提粮税，视百姓如草芥。 看来，是他太过放任老大了…….. ……….. ------------ 第99章 这就进来了？？？ 梨梨和齐政好容易找到了那院子，却被那一队队巡逻的护卫给挡住了。 梨梨观察了一下，然后问他：“哥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齐政心里有些忐忑，既怕是真的，又怕不是真的。 如果他爹真干出那种事情，而秦知县已经知晓，是不是说明他爹要被关进大牢，永远也出不来了？ 但如果不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又有些说不清楚的失落……… 他娘，原本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却每天被家宅所困，争风吃醋，夫君不爱，变得如今这般怨妇模样。 而他，也因此受到牵连，日日抑郁。 其实，看这院子层层保护，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齐政心里乱得很，干脆不纠结了，是非对错，看了结果才知道。 梨梨看他千变万化的脸色，根本不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齐政咬唇，甩了甩头：“梨梨，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咱们怎么才能进去啊？” “跟窝来！” 梨梨围着院子跑，她记得那张地图上写了，院子的南门是这院子每日膳食等各个物料进出的入口。 梨梨的计划很简单，找到那个门，然后找个计划趁乱进去。 “啊？可是采买物品一般都是早上吧？特别是蔬菜瓜果，清晨的才是最新鲜的呀。” 齐政疑惑道。 “呀。”梨梨脚步一顿，想了想，“好像是哎。” 脑袋里事情太多，一下子有点糊涂了。 “嗯………” 看着齐政眼睛里大大的疑惑，梨梨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那就随机应变叭！” 齐政：“？” 于是两人就糊里糊涂地围着院子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哪个门是南门。 南门果然是开着的，只不过护卫不是巡逻的，而是站岗的。 齐政：“…………..” 怎么这里看起来更难进去啊？ “不怕！肯定能进去的！”梨梨仰着头道。 齐政：“……….好吧。” 于是两人就蹲在一处角落，远远地观察那门，还有那护卫。 梨梨对自己的运气还是很自信的。 果然，事情立马就出现了转机。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对看门的那几个护卫喊道：“人呢，来了没有？戏班子那两个娃娃生到了没有？不是说接人去了吗？” 其中一个看门的护卫摇摇头道：“之前确实看到戏班子里有个人出去了，但是还没回来啊。” 管家闻言，拍着手急切道：“哎哟，怎么还不来啊，老爷都等急了！这娃娃生还不到，这戏什么时候才能开唱啊？” 那护卫多嘴问了句：“唐管家，这戏唱不唱不是都一样么？反正咱们老爷又不是真的听戏…….” 老爷请那些戏班子来，不就是为了边听戏边跟那些姑娘厮混，找些情趣和刺激么？ 重头戏又不是戏班子，这戏唱不唱又有什么要紧的？ 唐管家和呵斥道：“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护卫指手画脚了？” 那护卫讪讪地闭了嘴。 梨梨拉着齐政，嘿嘿一笑：“嘿嘿，这不就是机吗？咱们该变啦！” “啊？” 齐政还没明白，脑子里还在处理今天他爹出门办事原来是来这院子和小老婆听戏的信息。 但梨梨也没打算给他时间反应，直接就拉着他跑了过去。 “窝窝窝！窝来啦！” 唐管家刚呵斥完那多嘴的护院，脸上怒气未消，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模样秀丽的孩子跑了过来。 齐政惊慌失措，瞧见唐管家望过来，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可是齐家的小公子，梨梨也太莽了，他会被认出来的！ 谁知梨梨直接把他的手给扯了下来，一只手指着他一只手指着自己：“是窝们呀，戏班子的呀！” 不知道是不是梨梨生的漂亮可爱，平日里暴脾气的唐管家许是被这漂亮的笑容给治愈了，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梨梨空口无凭，假身份信口拈来，齐政刚从自己脸被看到的慌张里平静下来就被梨梨语出惊人到了。 齐政震惊地望着她，又望了望完全没看他的唐管家，心里七上八下的，呐喊完蛋了。 谁知，唐管家不仅没怀疑，还责怪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来的也太迟了，咱家老爷都等的急死了！” 梨梨瘪着嘴，情绪说变就变，立马换了一副迟到自知的愧疚模样：“对不起呀，窝们东西忘记拿啦！” 齐政脑子发懵，他觉得这个借口简直是漏洞百出。 他都不信，唐管家怎么可能会信？ 谁知，唐管家再次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快进去吧，娃娃生扮相虽然简单，但也要时间的，你们快进去准备吧！” “好呀！谢谢您！” 梨梨十分真诚地鞠了个躬，然后拉着齐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门内。 齐政一边懵逼地看着门口毫无怀疑丝毫不阻拦的唐管家，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啊？ 这就进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吧。 这管家是怎么被选上当管家的，怎么好像失了智一样？ “不，不是，梨梨……咱们这就进来了？” 齐政不可置信地问道。 梨梨一点也不心虚，反而还十分理直气壮：“对呀，不是那个管家伯伯放窝们进来的嘛？哥哥不要怕，窝们是正规渠道进来哒！” ------------ 第100章 无法切断的羁绊 梨梨说的有理有据，还真是那人放他们进来的，齐政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他刚刚也没眨眼啊，真就随机应变呗？ 这也太好忽悠了吧！ 梨梨深藏功与名，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好啦好啦，咱们快找找你爹在哪干坏事呢。” 又被扎心的齐政：“……….” 大可不必又说一次。 这宅子不大，也不甚精致。 按照唐管家说的，梨梨觉得大概是因为今日齐老爷在此处，宅子里的下人大概都去跟前伺候了，这廊里院外倒是都不见踪影。 梨梨按着记忆里那图画的路走，穿过两条回廊，往前院去。 齐政觉得他们运气有点太好了，这一路过来，只遇见两个端着水果匆匆往前走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丫鬟，除此之外，竟然谁都没遇见。 于是本来还在忐忑是不是太过光明正大的齐政，心里竟也多了几分探险的刺激来。 “美人儿，许久不见真是愈发的水灵了，一点儿看不出是那两个乡巴佬生的！” 齐政身子一顿。 这是……他爹的声音！ 梨梨也听见了，浑身打了个寒颤：“咦，你爹好恶心，好猥琐哦。” 一想到那个大腹便便的齐老爷笑的脸上的肉都堆在一起，嘴里说着下流的话，她就恶寒的不行。 齐政面色复杂，到底是小孩子，虽然早知道自己亲爹是个风流之人，但跟亲眼见到还是不一样。 梨梨带着齐政拐到院廊门口，探了个头出去，果然看见一片闹哄哄。 一个人搭好的戏台子立在前面，戏台子面前摆着好几张大桌，齐老爷就坐在最前面、最中间那张，怀里抱着个身着轻纱的女子。 那女子样貌秀丽，衣着轻薄，嘴唇紧紧抿着，仿佛在努力压抑着心中的反感，嘴角不自觉地向下撇去，形成一个深深的弧度，处处透露着害怕与厌恶。 戏台子旁边热闹非凡，戏班子的人忙的不亦乐乎，戏台子下，看戏的人却鸦雀无声，只有齐老爷一人独自对着姑娘们调笑。 “一二三四五……..” 梨梨数了数，竟然足足有五张桌子，一张桌子五六个姑娘，竟然有二十多个姑娘！ 齐政死死地盯着人群中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个熟悉的男人，说不出话来。 一个小厮在旁边谄媚：“老爷，这是庄子里最新选出来的，咱们的人一说是要献给您，那两个种地的屁都不敢放哦！您看看，满不满意？” “赏！” 齐老爷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随手抛给那小厮。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那小厮得了赏银，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齐老爷挑起怀中那女子的下巴，像打量一件物品似的，语气轻佻。 “小美人儿，陪哥哥我喝一杯，保你荣华富贵享不尽。” 那眼神中满是贪婪和无礼，脸上的横肉随着肆意的笑容抖动着，让人感到无比的厌恶和反感。 齐老爷怀中的女子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想去躲开那靠过来的嘴脸，却被齐老爷一把扣住，一巴掌甩到那女子脸上。 “啊！” 那女子顿时被打的披头散发，直接滚下了地。 齐老爷吐了口口水：“别他母亲的给脸不要脸，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说罢，又拍拍自己衣裳上的人尘埃，站起身瞧着其他几桌瑟瑟发抖的姑娘：“你们也是，要不是你们有几分姿色，以为老子能看上你们？老子可是给了你们爹娘银子的！既然来了这，就是老子的狗！别耍那套清高的，把老子哄高兴了，保不准你那只会种地的老爹老娘能过得好些。不然……..呵呵呵呵……..” 那些女子被吓的大气不敢出，只敢强忍着恶心和害怕强撑着坐在桌前，强迫自己去看前面那戏台子。 对于她们来说，齐老爷就是这世上最大的恶。 梨梨看的皱眉不止，一转头，齐政已经苍白无力地冷汗直流。 齐政吞了口口水：“这，这不是，这不是我爹……..” 在齐政心里，他爹虽然甚少归家，风流成性，不能说是个好人，但也绝对不会是这种坏人。 齐政好歹也是富家少爷，平日里最大的烦恼也就是对父爱的渴望，以及母亲对整日牢骚。 如果他是那些女子，他简直都不敢想，自己怎么才能忍受得了！ 梨梨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哎，孩子，看开点。” 齐政有些窘迫，更多的还是纳难以言喻的伤心与失望。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梨梨说，“哥哥，你觉得，你爹是个有才之人嘛？” 齐政愣愣道：“是……吗？” 至少在今天之前，他觉得是。 齐家身为柳城第一富商，齐政还是很崇拜他爹的。 但今天，滤镜碎一地啊！ 梨梨摇摇头：“你知道知州想要私自提税的事情吗？” 齐政点点头：“知道，我曾经听我爹跟别人提起过。” 那时齐老爷半月不曾归家，好不容易归家一次，齐政十分想念父亲，便端了碗鸡汤去书房给他送汤，无意间听见的。 “我记得我爹说……” 齐政回忆着那日的景象，“我爹说什么，那边答应了合作，可以通过齐家的铺子以齐家的名义将那些东西卖出去，齐家可抽五成的利。” 梨梨笑了笑：“你觉得，那些东西是什么东西？“ 齐政思索了一下，顿时脊背发凉：“不可能！” 齐政后退两步：“你的意思是，我爹跟知州早已暗通曲款，然后！” “是不是，你回头去书房里找找不就知道了？” 证据都在书房里摆着呢。 梨梨看着那重新坐下来，又换了另一个女子搂着揩油的齐老爷，心里划过一丝狠戾。 想不到着小小的柳城，竟然藏着这么会演戏的人。 表面上是靠着土地挣钱的富商，实际上却早就瞒着所有人和周无愧狼狈为奸。 看来，秦知县身边那个漏风的的人，应该就是齐老爷安插进去的了。 借银子给官府是假，控制住秦人杰从而让他无法阻止周无愧提税是真。 只要新规一发，那多收的粮食立马就能通过齐家，以齐家的名义卖给西乡郡。 因为西乡郡如今急缺粮食，卖给西乡郡不仅能稳赚不陪，反而还能赚个好名声。 毕竟眼下这日子，家家都恨不得把粮食自己藏起来，生怕日后有更难过的日子。 不过，到底是卖给西乡郡的人们，还是……..大皇子？ 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梨梨不知不觉就越想越深，脑子都烧了。 梨梨摇摇脑袋：“害，不想了，想不出来！” 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吧，她还是安安份份种田好了。 原本打算一同去齐家一探究竟的梨梨，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给自己找事做，于是十分愉快地阻止了自己，并把任务安排给了齐政。 齐政天都塌了，梨梨说什么他都应着，心里悲痛万分。 梨梨忽然觉得没劲。 以为是个爽文养老副本，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些事本与她无关，她可以呆在那小小的杏花村一辈子，她能够让家人活得好好的。 但是这些事…….. 要让他怎么袖手旁观呢？ 梨梨又大摇大摆地带着齐政出了宅子，也不知道唐管家是不是去忙活别的事情了，南门处早就没了他的影子， 他们是唐管家放进去的，出去的时候那些护卫自然不会拦他们。 梨梨估摸着书院里的事也差不多结束了，该回去找娘亲了，不然该赶不上回家吃晚饭啦。 两人一路沉默，齐政似乎被打击的不轻，恹恹的。 “齐政哥哥。” 梨梨认真道，“以你爹的实力，是没办法把齐家发展的那么好的。” 齐政明白她的意思了。 齐家的发展，只不过是背后有人罢了。 “你看，我们都以为自己过得很苦，其实世界上有很多人，比我们苦千倍万倍。” 齐政垂眸。 “齐政哥哥，如果找到了那些东西，就去交给知县伯伯吧。你一定记得路的，对不对？” 齐政沉默不语，但梨梨知道他已经懂了。 齐政是齐家的人，要想拿到那些东西简直易如反掌。 如果齐政大义灭亲，那秦知县会少很多麻烦。 如果他不愿意，其实也没关系。 她会让太子殿下去解决哒！ 只是，她觉得齐政应该是个好人，她想看看他会怎么选。 说罢，梨梨头也不回地进了书院。 齐政一人神色挣扎，迷茫又彷徨地站在书院门口…….. ………. “梨梨，你是在给顾小公子写信吗？” 马车上，梨梨捏着笔奋笔疾书，杨氏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呀。”梨梨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 毛笔字也太难写了，梨梨的手都要写酸啦。 而且梨梨写毛笔字总是会忍不住写的大大的，本来两张纸就能写完的东西，她愣是花了五张纸才写完。 最后一个字写完，梨梨把五张信纸叠在一起装进信封，才长舒出一口气。 杨氏嘴角抽搐，看着那歪七扭八的字，哭笑不得。 自家哪哪都好的小闺女，难得有一个算得上是短板的地方，真是令人好笑。 杨氏暗自决定，等沈老三考完试，就让他教梨梨写字。 还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安排了补习班的梨梨把信封封好，掀起帘子探头出去，把信交给坐在车夫旁边的黄师爷：“师爷伯伯，梨梨写完啦，辛苦伯伯帮窝交给子亦哥哥了哦！” 黄师爷连忙双手接过，如同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收好。 这可是给太子殿下的信，他可得保存好了！ 黄师爷连忙保证：“哎，梨梨小姐放心，保证送到追风大人手上。一有回信啊，我立刻亲自给您送来！” 别说是封信了，就算梨梨要送的是块大石头，他也得完完整整的把东西原封不动地保护好咯！ 他家知县大人派了马车送梨梨小姐回家，一听梨梨要写信给太子殿下，恨不得亲自跟在旁边接信。 要不是他劝下了，现在坐在这儿接信的可就是秦知县本人了。 这信，可比他命重要！ 梨梨笑着感谢他：“那就谢谢师爷伯伯啦。哦对了，帮我转告追风哥哥，让他最近多注意些知州的动作，还有我大伯那，麻烦他多照顾照顾啦。” 黄师爷一一记下，才道：“好好好，一定一定。” 梨梨重新坐回马车里，杨氏听着她又是交代这又是嘱咐那的，没由来的就生出一种被闺女包养的滋味来。 梨梨岁数是她的十分之一，但事情可比她忙多了。 梨梨贴回杨氏身边，杨氏笑着帮梨梨揉揉手腕：“咱们梨梨跟个小大人似的。” 梨梨笑嘻嘻地跟她撒娇：“哪有，梨梨是娘亲的小宝贝呀。” 杨氏捏了捏她的鼻子，一股担忧又由心而生：“梨梨。” “嗯？” 察觉到杨氏的语气有些凝重，梨梨疑惑地抬头看她。 杨氏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娘知道你本事大，但是这些事，爹娘也帮不上你的忙。娘只是一个妇人，最多也只能去支持你，理解你，再多的，也做不了什么实际的……..” 梨梨心里一动，抱住她：“娘……..” 杨氏看着她，认真道：“梨梨，娘虽然不是你亲娘，但在娘眼里，你就是娘的亲闺女，懂吗？” “梨梨懂的！”梨梨缩了缩鼻子，眼里升起雾气，“娘亲就是梨梨的亲娘，梨梨说的！” 杨氏这才笑了，紧紧抱住她：“娘亲想说的是，娘亲只希望你能跟个普通孩子一样，也能平安健康快乐的长大。你要做的这些事，娘虽然帮不上你，但是也一定会支持你，一定会一辈子站在你身前保护你。但是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梨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的内心仿佛被一阵轻柔的风吹过，泛起层层感动的涟漪。 “娘亲……..” 毫无血缘关系的她和沈家人，早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无法切断的羁绊。 ------------ 第101章 明明就是小扫把星！ 为了不引起像上次跟小李氏那婆媳俩打架那档子事，离村口远远的杨氏就拜托马车停下来了。 黄师爷关心道：“沈夫人，离村口还有一段路呢。” 杨氏手上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个装了新布子的包袱。 于是杨氏对黄师爷道：“多谢师爷，知县大人能派马车送我们一程已经很感激了，接下来这段路我们自己走就好。” 梨梨点点头：“嗯嗯，师爷伯伯快回城去吧！” 梨梨都开口了，黄师爷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便吩咐马夫在路边停下，随即小心地扶着梨梨让她跳下来。 “那沈夫人和梨梨小姐路上小心。” 杨氏又和他好一阵道谢，知县府的马车才调头走了。 梨梨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拉着杨氏迫不及待地往家里去：“梨梨饿啦，娘亲快走！” 杨氏无奈一笑：“下午跑哪玩儿去了？中午吃了不少呢，这么快就饿啦？” 梨梨羞涩一笑：“梨梨在长身体呀，吃得多明天就能长高高啦！” 杨氏笑着摇摇头：“走吧，咱们回家吃饭。” “嗯！” 母女俩欢快地牵着手回家，殊不知路旁的大树后面，一个熟悉的人影探了出来，望着知县府那辆远去的马车，又阴测测地看看一眼梨梨的背影。 小李氏拳头砸在树上，喃喃道：“果然是搭上了不得了的人……..” 小李氏紧咬着下唇，手用力收紧，眼里尽是凉意。 自打她弟弟刘大石是个赌鬼的事传开，不仅刘大石的亲事一筹莫展，连带着她都受了牵连！ 村里人都暗戳戳地排挤刘大石是个赌鬼，还非要装面子说是在城里干活，她娘在村里抬不起头，又寻不到刘大石，更舍不得拿刘大石开涮，只会把事情怪到她头上去！ 害得她在婆家日日都过不好，本来对她还算满意的李大娘总是有意无意地内涵她，她只能假装听不懂。 都怪这个小赔钱货…….. 小李氏牙齿紧紧咬着，腮帮子因为用力而鼓了起来，脸上的肌肉都显得有些僵硬。 要不是这个嘴多的，说不定她弟弟早就和那张家的女儿商量结亲了。 刘大石再怎么样也是她亲弟弟，就算她心烦他总找她要银子，害怕他耽误自己在婆家的日子，她也不会真的放任他不管。 就因为梨梨那多嘴的一句话，什么都成不了了！ “沈梨梨！” 小李氏咬牙切齿地喊出那小赔钱货的名字，“什么小福星，明明就是小扫把星！” 自从这小赔钱货来了，她是什么事都不顺了，连村长都向着那沈家，还说要把李家赶出杏花村！ “小赔钱货，等着吧，老娘一定会让你好看的。” 小李氏冷冷地瞥了眼消失在村口的母女俩，眼神冷冽，眼珠转动得飞快眼珠转动得飞快，心里盘默默算着什么。 半晌，小李氏冷哼一声，往村里走去。 这边，梨梨还未走到家门口，就看见那一团小小的毛茸茸的小狗热情地摇着小尾巴冲出来。 “福福呀！” 瞧见自己当初捡的只剩半口气的小奶狗如今也活蹦乱跳，梨梨也十分开心地迎上去。 厚福兴奋地飞奔过来，尾巴欢快地摇成了一朵花。 小爪子不停地在地上扑腾，嘴里发出急切的呜咽声。 厚福一下子扑到梨梨腿上，用柔软的脑袋蹭着主人的裤脚，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欢喜。 梨梨蹲下身子，厚福便迫不及待地钻进她的怀里，不停地扭动着小小的身躯，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厚福用鼻子轻轻触碰着梨梨的脸颊，那股亲昵劲儿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梨梨使劲撸着小奶狗，大概只有养狗的人才知道回家的时候狗子对自己飞奔过来时的感觉吧。 如果能忽略厚福的口水的话就更好了。 “妹妹！” 哥几个听见厚福的叫声，便知道是梨梨回来了，沈嘉洛最积极，第一个冲出来。 今日沈嘉洛本来想跟两人一起去看望爹爹，但沈嘉豪今日带着几个小的去河边捉鱼，沈嘉洛想着顺道给厚福洗洗澡，便没跟着去。 “妹妹，你看我把福福洗的香喷喷的！” 梨梨埋进厚福的身子里深吸一口气，果然有皂角的香味：“哇，哥哥真棒！福福好香好香哎！” 情绪价值拉满的梨梨果然把沈嘉洛哄得心花怒放，连带着今天没见到爹爹那一丝丝失落都没了。 沈嘉豪也带着几个弟弟出来了，沈嘉豪一看见梨梨就哭兮兮地说：“梨宝，下次捉鱼还是等你在的时候再去吧，你不在，我们一共就捉到一条半个巴掌大的小鱼！” 沈嘉禄比划着那鱼的大小：“对啊对啊，这么小一条，也就厚福能吃饱！” 梨梨在的时候，他们总能捉到几条又肥又大的鱼，这次梨梨不在，几个小子可谓是一身本领无处发挥。 梨梨笑嘻嘻地答应了，杨氏笑着推着几个孩子往里走：“好了好了，都进去吧，梨梨都要饿死了，对吧？” 梨梨点点头：“嗯！梨梨好饿好饿了！” 几个小子一听妹妹饿了，争先恐后地说：“饭好了饭好了，一直在灶上热着呢！就等着小婶和梨宝回家呢！” 几个小子又连忙跑进灶房里端菜，生怕饿着宝贝妹妹。 唯独沈嘉清神秘兮兮地，一脸激动又兴奋，还带着点小骄傲和小害羞，凑在梨梨身边：“梨宝，你猜我今天发生什么了？” 梨梨眨眨眼，看了一眼敞着门透气的小屋子，还有正在小憩的司空神医，又仔细看了沈嘉清好一会儿。 哦～ 看来师徒缘分到啦。 梨梨故作不知，一双眼睛充满了不解，问道：“哥哥怎么啦？是不是又在司空神医那学到好东西啦？” 身后的杨氏也好奇地听着。 梨梨一问，沈嘉清果然更激动了，小脸都红了，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眉毛高高扬起，像是要冲破额头的束缚，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饱含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司空神医他收我为徒了！” ------------ 第102章 会有大作用哦！ 沈嘉清说完，等着梨梨的回答，梨梨惊讶地张大嘴：“哇！哥哥这么厉害！” 杨氏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事，闻言也十分惊讶：“真的？嘉清可真厉害！” 沈嘉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变得认真起来，拉着梨梨的手：“梨宝，谢谢你。我现在像在做梦一样，我知道，要不是你，我又怎么可能有这一天呢？梨宝你放心，四哥一定会跟着师夫好好学习，以后也要做像师父一样厉害的大夫，然后给你撑腰！” 梨梨笑了笑：“哥哥，你学医是因为自己喜欢呀，司空神医能收你为徒，也是因为你本身就很好呀。以后能行医救人，造福百姓的话，那才是对梨梨的感谢呢！” 沈嘉清认真地点头：“嗯！” 杨氏万般感叹地笑了一声，真好。 气氛都到这了，梨梨干脆跟着沈嘉清一起去那小屋子里看了看司空神医。 司空神医刚服过药，正睡着，于是两人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沈嘉清为司空神医掖了掖被角：“朱大夫今日来过了，说师父恢复的很好，而且朱大夫说咱们家照顾的可好了，不然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再养最多半个月就能下床了！” 梨梨蹲着，听得很认真：“真的吗？” 沈嘉清点点头：“嗯嗯，师父说了，等他能自由活动了，就带我去山上认识草药。师父说，其实山上有好多草药，那些书上都没有，他要带我实地考察呢！” 沈嘉清说到这些，眼睛亮亮的，梨梨看着也跟着高兴：“哇，那四哥要好好加油哦！” “嗯嗯！” 沈嘉清憧憬着未来跟着师父学习的日子，感觉生活都有动力了！ 梨梨喃喃自语：“半个月呀……..那完全来得及嘛。” “什么？”沈嘉清问。 梨梨摇摇头：“没什么，咱们去吃饭吧。” “好。” 梨梨回头看了一眼司空神医，心里想着柳伯伯病重的母亲。 柳奶奶不会死，因为她会求司空神医医治她。 就当是梨梨不想看柳伯伯从此孤身一人吧。 “吃饭咯！” 一大家子又坐在一起吃饭，虽然少了沈老大和沈老三两个人，也挡不住沈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 一锅热气腾腾的野菜汤摆在桌上，汤汁呈现出诱人的淡绿色，清澈而透亮。 一盘色泽鲜艳的黄瓜炒蛋，鸡蛋被炒得蓬松而嫩滑，边缘微微焦黄，散发出诱人的蛋香。黄瓜切成均匀的片状，薄而脆，保留着自身的清香和爽脆口感。 沈家日子虽好了，但也不会顿顿大鱼大肉，主要还是今日杨氏不在家，因此今日的菜式很简单，但也有着家的温馨。 梨梨满足地大吃一顿，饭间，沈老二笑着问她：“梨宝，咋样，二伯给你做的小床还舒服不？” 梨梨还没回答，刘氏就先说：“哎哟，二弟那小床，做的实在是巧，居然能升起来哩！” 沈老头和沈老婆子知道老二给梨梨做了个小床，也没多问过，一听什么能升起来，惊奇的不行。 “啥？能升起来？” “是啊，娘，你是没看见，那日我和三弟妹看见，都惊奇的不得了咧！”刘氏夸完，又顺嘴夸了句陈氏，“二弟妹真是有福气，二弟这手艺，没得说！我看啊，比起那些老师傅也是有过之而不及！” 几个小的也证明：“对啊对啊，我们也看见了，爷，奶，我觉得二叔比镇子上的黄师傅还要厉害！” 几个小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把那天看到的都说了。 沈老婆子听的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 沈老二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夸的都有些飘飘然了，连忙谦虚地摆摆手：“没有没有，就随便弄弄。梨宝，咋样啊，现在睡的还行不？需不需要二伯改改哪里？” 梨梨摇摇头，也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没有呀，都好得很，可舒服啦！有时候梨梨还可以把床升起来，靠在床上看书呢！” 沈老二这才放心地笑了笑：“那就好，要是有什么你就跟二伯说哈。” “嗯！” 梨梨点点头。 沈嘉禄想了想，问道：“二叔，您这手艺，为啥不去做木工呢？” 沈老二一愣：“这，我这手艺怎么比得上那些老师傅？” 沈老二也就小时候看过镇上的黄师傅做过木工，连学徒都没当过，他哪里好意思去干正经的木工？ 人家一听他连半吊子都不是，估计连他手艺到底啥样都不会看吧？ 沈嘉文犹豫地说道：“爹，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没学过还能做成这样，更能说明你厉害？” 沈嘉清也点点头：“对啊。” 在沈老婆子的印象中，自己这个二儿子确实从小就对木工感兴趣。 但沈家之前穷，没钱送他去当学徒，沈老二自己在家捣鼓捣鼓，也能修修桌椅板凳什么的，他们也就没多管。 但现在听他们这么说，虽然没亲眼看到梨梨那张小床是什么样子的，沈老婆子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才发觉，老二是真的有天赋啊！ 一时间，沈老婆子和沈老头都有些愧疚。 “老二…….” 梨梨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二伯，您做那张小床花了多久呀？” 沈老二想了想：“大概两个多星期？” 梨梨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张小的两个多星期，那一张大的岂不是要一个月啦？ “二伯，您能做一个大一点的么？”梨梨想了想，张开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嗯……..三个、四个梨梨睡的？” 沈老二拧眉：“梨梨是想做给谁吗？” “嗯嗯！”梨梨点点头，“是一个老奶奶，她好可怜好可怜，生了很严重的病！” 做个床也费不了什么力顶多就是费木头，还有时间。 虽然白日里要去挖渠，但是最近时间不赶，太阳下山之前就能回来。 他花些日子赶赶工，差不多一个月应该能做好。 “梨梨是想送给那位老奶奶？” 梨梨点点头：“嗯！可以吗？二伯窝跟你说噢，虽然现在看来这是个白送的事，但是其实会有大作用哦！” ------------ 第103章 绝对是兵王的候选人啊！ 梨梨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偏偏沈家人都没get到她的点，全都一脸懵逼。 倒是沈老二没纠结那么多，反正做木工对他来说就是消遣，是一天劳累之后的放松，也不算什么负担的事。 梨梨能够喜欢他做的小床，还想要把它当作礼物送给别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他的肯定呢？ 沈老二自然不仅不觉得为难，还很高兴。 况且沈老二一向也是很宠侄女的，梨梨都开口了，他说什么也得把这事儿给干好咯。 沈老二笑呵呵的，拍着胸脯保证：“小事一桩，这事儿包在你二伯身上！” 梨梨自然是松了一口气，高兴地拍着手：“好耶，谢谢二伯，二伯对梨梨最好！” 杨氏暂时还不懂自家闺女在打什么算盘，甚至有点跟不上梨梨跳跃的思维。 生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的老奶奶？ 谁啊？ 杨氏琢磨半天也没想起来梨梨认识哪个重病的老婆婆，问道：“梨梨，你说的是谁啊？” 梨梨说道：“嗯……就是柳伯伯的娘亲，柳奶奶呀。” 杨氏恍然大悟，原来是柳先生的母亲。 杨氏悟了之后，又迷茫起来。 梨梨怎么突然要给柳先生的母亲送东西？ “梨梨，怎么突然要给柳老夫人送东西？”杨氏问道，“娘记得你好像没见到那位老夫人吧？” “嗯，没有呀，没见过呢。” 梨梨坦然道。 听梨梨这么说，杨氏愈发不解了。 “那你为何要突然送礼？而且，柳老夫人她……..” 杨氏欲言又止，然而沈家人连这柳老夫人是谁都不知道，一个比一个懵逼。 沈老婆子看儿媳妇这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问：“这柳老夫人……是谁啊？” 杨氏连忙跟家里人解释了一番柳先生与沈老三的关系，又说了那柳老夫人如今卧病在床又时日不多，沈家人这才明白了。 沈老二一听，这柳老夫人是自家二弟老师的母亲，愈发觉得这礼确实有必要送了，暗自决定要加快速度把床给赶制出来。 梨梨要这小床，却不是为了给自家老爹打理人际关系。 以柳先生在柳城文豪的地位，若是能借柳先生的光，把二伯这手艺的名号打出去，岂不是一箭三雕？ 至于这三雕是哪三雕嘛……. 一来呢，这床确实很方便卧病在床的病人。 二来，二伯的手艺也能借此机会大显身手。 三来，也能给自家老爹做个顺水人情。 沈家人弄清楚了这柳老夫人的身份，也觉得是该送些东西。 柳先生算得上是沈老三的老师，老师的母亲病重，怎么说都该有所表示。 只不过柳先生一直甚少在学生们面前提起柳老夫人，柳老夫人自己也不希望儿子的学生们因为这个而对她有所同情，再加上柳先生自居不爱收礼，学生们便也不敢随意送东西。 沈老三也是如此。 不过梨梨可不害怕柳伯伯会不收。 因为她还想让柳伯伯帮她宣传一波呢，互惠互利嘛，岂不美哉？ ………. 又过了快一个月，村里的暗渠终于挖完了。 期间梨梨总是寻着空去边儿上围观，和杨氏一起顺道给沈老头还有几个小子送饭。 本来几个小子是不在这队伍里的。 但是因着之前梨梨说要给柳老夫人做那特殊的床，沈嘉豪这几个疼妹妹的也帮不了什么忙，除了照顾司空神医的沈嘉清，便自告奋勇地替下了沈老二。 四个小的替下了一个大的，连沈嘉洛这个没比梨梨大几岁的都上了。 虽然他们年龄小，但架不住沈嘉豪力气大，干起活来一点也不比别的汉子差，甚至一个人就能搬完两三个人该搬的东西。 连马村长见了都直夸他“神了”。 而且沈嘉豪不仅效率高，待机时间也比别人长。 每次别的汉子们气喘吁吁红着脸坐在旁边歇息了，沈嘉豪还是面不改色地在那铲着地。 梨梨问他：“哥哥，你累不累呀，村长伯伯说了，这事儿又不赶，不用那么着急哒！” 沈嘉豪摆摆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没事儿！我这不是力气多的没处使吗？正好，我就当顺便锻炼一下了！” 说完，沈嘉豪又埋头干活去了。 沈嘉禄带着两个弟弟在旁边目瞪口呆，他们仨干的活加起来都没大哥一半多！ 梨梨咂舌的看着自家大哥哥热的脱下衣衫后露出来的六块腹肌，还有那结实的肌肉，也闭上了嘴。 害，感觉大哥在家里干农活实在是屈才了。 照大哥这么个体力，还有这力量，放到现代那绝对是兵王的候选人啊！ 就是还没什么技巧。 梨梨琢磨着，离大哥的缘分还有两年呢，她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才能给大哥打好基础才行。 村里这轰轰烈烈的挖渠行动拢共也就进行了两个月左右，快的超乎马村长的意料。 虽然已经有了前人的基础，他们只需要在把水源找出来之后挖条新河道引到现有的河道里，但还是快的不寻常。 对此，马村长把一部分原因归结于沈嘉豪一个顶仨的超强行动力。 村里人一起干公活，耽误了自家的活计，村子自是会发工钱的。 但因着这事儿也是对全村人有利的事，银钱也不多，按每家每户干的活的多少来分，按劳分配。 沈家本来第一个月两个男人干活，分到的银子和大家差不多。 但第二个月时沈老二被几个小子替了下来，沈嘉豪那干的活，跟头牛似的，浑身的牛劲儿，那是所有人都看着的。 沈家第二个月分到的银子简直是一骑绝尘，但没一个人不服气。 马村长某天还和沈老头感叹：“叔啊，嘉豪这小子，力气大的离谱，体力也好的离谱，不得不说，还真是个当兵的好苗子啊！” 沈老头笑了笑，摆摆手没说话。 晚上回到屋里跟沈老婆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沈老婆子沉默里许久，然后叹了口气：“嘉豪小的时候力气就大，我还只当他是身体好，健康。虽然嘉豪这孩子嘴上不说，其实我也都清楚，这孩子是真心想学武。” 沈老头点点头：“老婆子，我想着，要是嘉豪真想去当兵入伍……..” 沈老婆子哪能不知道沈老头在想什么？ 于是沈老婆子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再说了，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他想学武，又不一定是想当兵是不是？” 沈老头也叹了口气：“也罢。” ------------ 第104章 梨梨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因着挖渠这件大喜事，又想着这大荒年的，好不容易才有件除了过节外撑的上值得庆祝的事，全村人都张罗着摆个席，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这席就摆在后山前的大平地上，算是个广场，那儿地宽，又在山下，凉快，村里大些的宴席都是在这儿摆的。 因着这地儿就在沈家旁边，杨氏的手艺又好，于是马村长便寻了沈家人商量，想让杨氏来掌勺。 去跟沈家人商量时，马村长也没隐瞒，颇有些无奈道：“实不相瞒，修渠已经花费了村里不少银子，本来这几年收成就不好，现在公中也没多少银子了。这次摆席，只能给五两银子，但吃席的人却是全村人，五两银子确实有点不够了，我想着整不出什么好菜，找其他人怕是也不会答应。但琬娘手艺是咱们村最好的，质量和数量，总要保证一个吧？” 杨氏自然不会不答应，况且马村长还从公中支了一钱的银子给她当工钱，杨氏当然是乐意至极。 至于预算不足菜不够？ 她家自有法宝！ 于是在七月初这天，杏花村终于热热闹闹的，聚在了后山前的广场上一同吃席。 大圆桌是各家各户一起凑的，足足摆了三十多桌。 说是吃席，但大家也都清楚眼下这个情况，村里也不会出太多银子来大张旗鼓的庆祝。 但难得喜庆，都是来讨个彩头的罢了。 而且沈家的小儿媳手艺没得说，就是野菜汤也比自己做的好吃不知道多少倍，过来尝尝杨氏的手艺也是不错的。 大家都没对菜式有多大的期待，五两银子，三十多桌，怕是只能见到肉渣的影子吧？ 直到沈家的几个小子们端着那一盘盘的五颜六色的菜上桌，杏花村的人们惊讶地下巴都要掉到桌上去了！ 木耳拌凉瓜、酸菜鱼、小鸡炖蘑菇、土豆炒肉丁、芙蓉蒸蛋、野菜汤、炸红薯……… 墨黑的木耳与翠绿的黄瓜，这一口木耳拌黄瓜下去，木耳柔软中带着一丝嚼劲，口感爽滑细腻。黄瓜则是清脆爽口，微酸的口感顿时让人食欲大增，连这夏天的暑气都感觉不到了。 金黄澄亮的酸菜鱼，茱萸与小葱交相辉映，鱼的鲜香、酸菜的酸爽、茱萸的辛香以及各种调料的香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这麻掉人舌头的茱萸放在这鱼里，竟然前所未有的好吃！ 热气腾腾的小鸡炖蘑菇，汤汁浓稠，泛着油亮的光泽，缓缓地冒着小泡。鸡肉鲜嫩多汁，富有弹性，牙齿轻轻一咬，肉香四溢。蘑菇则口感滑嫩，带着一丝嚼劲，每一口都能品尝到其浓郁的鲜味。浓郁醇厚的汤汁，挂在鸡肉和蘑菇上，入口时，咸香中带着微微的甜味。 …..这里面最平淡的菜肴，竟然是野菜汤！ 杏花村的人们眼睛都直了，肉味在鼻子里窜了好一会儿，更是唇齿留香，久久无法回神。 主要是，这是肉啊！ 这么大一盆肥鱼！ 小鸡炖蘑菇倒是蘑菇比较多，但是也有鸡肉啊！ 还有那土豆炒肉丁，那猪肉！ 这是肉的味道！ 杏花村的村民们一边含泪干饭，一边万般惊讶地感叹， “天啊，有鱼，有鸡，有肉！” “三郎媳妇儿的手艺也太好了！这茱萸放在这鱼里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居然会这么好吃！虽然还是会麻嘴吧，但是就是很上头啊！” “还有这小鸡炖蘑菇，这蘑菇也太鲜嫩了！” “是啊是啊，连这野菜汤都这么鲜美！” 这菜丰富的，让村民们都要忘了，马村长只给了杨氏五两的预算啊！ 杨氏甚至还不知道从哪弄了两坛子酒出来！ 马村长也懵逼了，他记得自己确实是只给了五两银子啊？ 哦，后来还从自家拿了十个鸡蛋过来，估计这桌上的芙蓉蒸蛋就有他家的蛋蛋份儿。 看着旁边惬意喝酒的沈老头还有几个老长辈，马村长问道：“沈叔，琬娘这是，这是从哪买来的这么多东西啊，有这么便宜？” 沈老头睨了他一眼，神秘一笑。 哈，马村长确实是只给了五两银子。 这么多鱼和鸡，五两银子可是买不来的。 不过，谁说这些东西是买来的了？ 这木耳拌凉瓜的木耳，还有小鸡炖蘑菇的蘑菇，那都是梨梨带着几个小子从后山里摘的！ 有梨梨在，一摘一个准，一趟就摘满了五个背篓！ 还有那酸菜鱼里的鱼，当然也是梨梨带着几个小子去河里捞的。 因为害怕梨梨对自己落水的事有阴影，先前沈嘉豪都是带着梨梨去另一头的河边捉鱼的。 但梨梨直言自己不怕，还特别想去河边看那棵开了花儿的梨树。 沈嘉豪这才敢带着梨梨去那条河里抓鱼。 按理说那梨树边是村里人经常洗衣裳的地方，一般鱼会离那远远的，抓到鱼的概率自然没别处高。 但梨梨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几个小子还在河里捞着裤腿找鱼的影子，梨梨只是折了根花瓣满头的梨树枝，在那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撩着水，就有一波又一波的鱼自个儿往梨梨这游。 纯纯是把梨梨的树枝给当成钓鱼竿了。 于是小子们又一连抓了许多肥鱼。 还因为实在太多，带来的框子装不下了，跑了两趟。 旁边的人听的一愣一愣的，仿佛沈老头在说什么神话故事，而不是食材的来历。 “不是，沈老弟，你在哄你老哥我呢？” 一个比沈老头年长些的汪老头说道，“这捡到蘑菇木耳就算了，哪有鱼自个儿往人这跑的？” 也不怪他不信，实在是太匪夷所思，谁会信啊？ ------------ 第105章 好下手 你要说几个小孩运气好，钻到平时大人钻不到的洞里之类的地方找到了那么多蘑菇木耳就算了。 这么多鱼，咋还能也是运气好捞的呢？ 那河日日都有人去，怎么就连条鱼仔都难捞，到了沈家这群孩子这儿就易如反掌的碰到一群大肥鱼了？ 但你要说不是捞的吧，这么多肥鱼，一斤十文钱，买下来拢共也要个三两吧？ 剩下二两银子可弄不了剩下的菜哦，怕是只够那配菜的吧！ 沈老头得意一笑，对几个老兄弟说道：“不信啊？” “不信！” “不信回头就让小伟他们跟着梨宝他们一块去，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梨宝的厉害！” “好！” 几个老兄弟立马就应下了，要是没抓到鱼，就当孩子们约着出去玩了。 要是捉到了，那岂不是赚大发了！ 几个老人当即就把自己孙子喊过来，好一顿交代，让他们回头多来找沈家的孩子玩儿。 都是一个村的孩子，平常本就在一块儿玩，特别是梨梨这个天仙儿似的妹妹来了，孩子们更爱找沈家的孩子玩了， 只不过这几个小子都不太乐意那几个熊孩子天天巴不得黏在梨梨身上的眼神，没有以前跟他们在一块儿玩的频繁了。 这下爷爷们说了，孩子们都特别乐意。 沈家的灶房里，杨氏掌勺一连做了这么多菜，一时间有些疲乏。 刘氏和陈氏妯娌俩，还有王大娘的儿媳妇汪氏和马村长的媳妇儿唐氏一块儿在这帮忙。 刘氏见三弟妹揉着腰，忙让她歇会儿。 杨氏笑了笑，“不打紧，就差个点心了，咱们做个桂花糕吧。” 其他几个劝了几句，杨氏不肯，便算了。 灶房突然进来个女人，是小李氏。 小李氏眼睛转了一圈，先是往那几口还没清洗的大锅和灶台上有些杂乱的物品看了一眼，又看见旁边桌上摆的糯米粉，心下有了琢磨。 “哎哟，沈三嫂子，这是要做什么呢？”小李氏露出个有些热切地笑来，“我看外面都好些菜了，还要做啊？” 原本打算继续忙活起来的几个女人都是一愣，这小李氏怎么会来这儿？ 在场的人哪个不知道小李氏的为人？ 平常见了，不呛你几句都算好的了，怎么今儿个居然会来这灶房跟她们寒暄？ 虽说李家上次跟沈家打了一架，有了冲突，闹得不太好看，但毕竟是一个村的，也没到仇家那一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者唐氏作为村长夫人，虽然她个人也不太喜欢李家那婆媳俩，但也自然是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的。 村长夫人唐氏最先反应过来，一个招呼她：“哟，这不是小李氏吗？” 小李氏笑着，正想回答，陈氏没忍住嘀咕：“奇了怪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公鸡下蛋六月飞雪铁树开花白日做梦无中生有的，这女人居然笑着跟我们说话？” 小李氏笑容一僵，刘氏和汪氏直接没忍住，笑了出来。 杨氏和唐氏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小李氏僵硬地笑了笑，告诉自己要忍耐。 于是小李氏用了最大限度的忍耐，重新挂了个热切地笑：“害，这不是看外面吃的热闹，我就想着来看看这儿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嘛。” 杨氏还记着小李氏骂她闺女那事儿，对她没一点好感，淡淡的说道：“没什么要帮忙的，你出去吃饭吧。” 来者是客，再说今日是村里的宴席，又不是沈家的，杨氏拿了村长给的银钱，自然也不能因着自己的情绪让人家客人吃不好。 小李氏又飞快地扫了一眼杨氏拿出来的材料，新买的糯米粉和粘米粉摆在旁边，还有平日里跟肉一样难得一见的红糖，小李氏便问道：“三嫂子这是要做点心？” “嗯。” 小李氏往杨氏这边靠近了一点，杨氏皱了皱眉，心下不喜，却也没说什么。 旁边几个女人挑了挑眉，脸色也是精彩又揶揄，也没说什么，继续各自干自己的活去了。 小李氏坐了冷板凳，也不介意，眼滴溜溜地转。 看见旁边凳子上放着一小罐桂花酱，小李氏便有了数。 看来是要做桂花糕，刚刚瞧见那小赔钱货吃完了饭，她还担心那小赔钱货会来找杨氏。 既然杨氏还有一阵忙活，那小赔钱货应该暂时不会来这灶房。 只要不在有人盯着的地方，那就好下手了……… 小李氏强压下上扬的嘴角，装模作样地在灶房里绕了一圈，便说：“那嫂子们忙，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颇有些雀跃地走出了灶房。 杨氏心下有些不安，也没多想，只当是自己劳累了。 梨梨坐在小孩桌上，跟着一群半大孩子一块儿吃饭，都不用抢菜，美滋滋的。 孩子们吃的少，饱的快，大人们才刚开始，孩子们就吃的差不多了。 沈嘉豪和沈嘉禄对付了两口就帮忙去了，沈嘉清在家里陪着司空神医，沈嘉洛也跑去和村里的小伙伴斗蚂蚱去了，只剩下沈嘉文还坚持陪着梨梨。 梨梨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沈嘉文怕她撑着，贴心地帮她揉肚子：“小馋猫，也不怕撑着自己。” 梨梨羞涩一笑：“哎呀，一不小心，一不小心。” 梨梨旁边坐了个女孩，是王大娘的孙女红芳，有点黑，扎着两个羊角辫，安安静静的，时不时悄悄看梨梨一眼。 在梨梨吃饱，并且第一百零八次捕捉到她的视线之后，终于没忍住问道：“红芳姐姐，你怎么啦？” 王红芳偷看被抓了现行，吓了一跳，随即红了脸，有些羞赦：“你，你好白呀。”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特别是身边有个又白又漂亮的小妹妹，王红芳眼睛都要长梨梨身上了，偏偏自己又是个有些内向的，便只敢悄悄的瞧这天仙儿妹妹。 隔壁铁蛋说的果然没错，这个妹妹真的漂亮极了！ 明明比她年纪还小，怎么颜值是她的好几倍呢？ 王红芳有些黑的脸颊透着两抹红，还怪可爱的，惹得梨梨一下子就有了逗小孩的劲儿：“红芳姐姐，你也很可爱呀！你脸红的样子像天边的晚霞！” 王红芳被梨梨夸的脸更热了：“啊？是，是吗？” 啊啊啊啊，妹妹不仅跟天仙儿似的好看，还很会说话！ ------------ 第106章 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梨梨不常跟着村里的孩子玩儿，因为她更喜欢去田里看稻子。 因此比起整日跟村里孩子们厮混的几个哥哥，王红芳便以为梨梨是不爱跟他们玩，自然不敢来主动找她玩。 “嗯！” 梨梨点点头，见王红芳还有点害羞，便主动说道：“红芳姐姐，你吃饱了吗？咱们去河边玩儿呀！” “好啊好啊！” 红芳当然求之不得，当即就拉着梨梨的手，朝着她娘喊了一声交代了一下就走了。 沈嘉文见她们两个小姑娘手拉手姐俩好的样子，想了想，还是不去掺和小姑娘之间的玩闹了。 反正今儿人多，河又离这不远，梨梨一向有分寸，红芳又是个七岁的大女孩了，应当出不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沈嘉文便放心地去找沈嘉豪和沈嘉禄一道帮忙去了。 后山脚下，广场旁边的林子里，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焦急地等待什么人。 那人一身旧衣，像是许久没洗澡，身上黏黏腻腻的，有些汗味。 刘大石借着树干遮掩自己，眼神止不住地落在那个人群里漂亮的出众的小女娃。 想起他娘说就是这个小女娃破坏了自己的亲事，刘大石怒从心来。 不是他有多喜欢那个张家的女儿，也不是他多想成亲有个媳妇儿。 只是他娘说了，张家是疼女儿的，肯定会给一笔相比于其他家要多的嫁妆！ 只要那张家的女儿进了他刘家，那嫁妆不就等于是他的么，他婆娘的嫁妆，他还不是想拿就拿？ 只要他有了银子，不管多少，去赌坊还一部分银子，再赊新的账，他有预感，只要再赌一把，一定能回本！ 刘大石的眼里渐渐涌上疯狂与欲望，那精致的小团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都怪她！ 再加上自己亲姐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刘大石现在是满腔的怒火，仿佛要不是梨梨，他早就已经在赌坊里赚大钱了一样。 “大石，大石？” 千等万等的声音终于响起，刘大石赶紧从那隐蔽地方探了只手出来：“姐，我在这！” 那循着声音悄悄摸摸走过来的，不是小李氏还能是谁？ 小李氏谨慎地走了过来，十分遮掩地给他递了个布包：“快去，我刚刚看见那小赔钱货独自和一个女娃往河边去了，沈家人都在各忙各的，一时半会儿应该注意不到她。你跟去河边，找准机会，这布上有我花大价钱买的蒙汗药，到时候趁着没人你一蒙，那小赔钱货还不是任你宰割。还小福星呢，就是个小扫把星！” 刘大石满脸的兴奋，这劳什子叫梨梨的，长得实在是好看，小小年纪就出落成这样，长大了还了得？ 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刘大石常年混迹赌场，认识的人也鱼龙混杂，早就在柳城上摸到了一伙人贩子，专门拐卖好看的小孩子，卖个有钱人家。 小孩有男有女，至于卖给有钱人家干嘛嘛…….. 哼哼，有些运气好的自然只是丫鬟小厮之类的，运气不好的嘛……. 刘大石嘿嘿一笑，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谁让这小贱人坏了他的好事，让他平白无故少了笔银子呢？ 这笔银子他自然要讨回来！ 小李氏见刘大石一脸的坏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这事儿要是被发现了，她可就是拐卖孩子的帮凶啊！ 刘大石一开始随口跟她说干脆把这小赔钱货卖了换钱的时候，小李氏也没有立刻答应。 只是，这沈家人着实是让她不平。 凭什么谁都帮着沈家？ 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人，凭什么她沈家能得贵人的青睐？ 反正这小赔钱货也是沈家捡的，才养几个月？ 就算沈家人再宠她，也不过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赔钱货罢了！ 刘大石回来的事并没有人知道，连她娘都以为刘大石还在城里。 况且，她只是个传消息的，又没干什么事，动手也是刘大石动手，就算有人发现了异常也找不到她头上来。 那小赔钱货独自去了河边，现在正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机会，等沈家人发现她不见了，刘大石估计早就把人带到城里去咯。 到时候，落入了那伙人手里，还能有机会逃出来？ 就算柳城的知县有心想帮忙，也帮不了，因为刘大石说了，那伙人，背后可是南林郡知州！ 这么想着，小李氏心安了不少，估摸着梨梨已经到了河边去，自己也不能再多呆了，以免被人看出什么问题。 小李氏提醒道：“你小心些，可千万别被人发现了，到手了赶紧跑，把人叫到那人贩子手里才是！” 刘大石嗯嗯啊啊的应着：“知道了知道了，肯定没问题！” 一个三岁都不到的小孩子，他一个成年男子，难道还干不过不成？ 小李氏抬脚要走，又瞥见他左脸颊上那颗硕大的痣上：“你拿帕子遮一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不小心给人看见了岂不是留下特征了？” 刘大石无所谓道：“我哪有什么帕子？” 小李氏白了他一眼，随手从身上扯了块帕子给他，没好气道：“拿去拿去，真该找个媳妇管着你了，把这小赔钱货卖了得了银子之后赶紧去还你的赌债，之后别再去赌了，听见没有？”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小李氏不敢再多说，赶紧走了。 刘大石也悄咪咪地从后山脚下这条小路往河边绕去。 嘿嘿，银子银子，我来了！ 这边梨梨被王红芳小心地牵着来了河边，两个小姑娘脱了鞋，就在河边的石板阶梯上踩水玩。 七月正值盛夏，踩着水玩倒也凉爽，两个小姑娘一下就玩的不亦乐乎了。 特别是梨梨，一下水还有许多小鱼悠悠地游过来在她脚边玩。 ------------ 第107章 梨梨被绑架了 梨梨一下一下的踩着水，小鱼就这么躲着她，倒像是在和鱼群嬉戏。 王红芳羡慕极了，难道这就是长得好看的好处？ 连小鱼都爱和梨梨玩儿！ 离梨梨不远的一棵的大树后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玩耍的两个小姑娘，凉意四溢。 “桀桀桀……..该卖多少两银子呢？” 刘大石眼神牢牢锁在梨梨身上，坏心思全在脸上。 刘大石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梨梨旁边那个稍大些的女娃离开或是没注意梨梨，时时刻刻都紧跟在梨梨身旁。 刘大石不由得有些着急了，也不知道那边的宴席情况怎么样了，这两个娃子已经出来有约莫一刻钟了，他怕再久一些，就要有人来寻她了！ “可恶。” 两个姑娘愉悦地踩着水玩儿，刘大石看着那激起的一圈圈水花，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像那涟漪一般不平静。 刘大石皱着眉转头看了一眼宴席那边的方向，咬了咬牙，径直从那树荫里走出去。 刘大石边走边想掏出小李氏给的帕子遮住脸，却没掏到，干脆不理了，手里紧紧攥着那涂抹了蒙汗药的布头。 “梨梨，你可真招人喜欢！” 王红芳说的真心实意，她想，要是她也能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就好了。 梨梨也很喜欢这个小姐姐，正想说些什么，胸腔突然强烈的跳动了起来，一阵不安在心中泛开。 然后，她就听见原本还羞红着脸说喜欢她的小姐姐极其惊恐地叫了一声， “啊！” 王红芳瞳孔放大，面色恐慌地指着梨梨身后，身子一个不稳就要摔倒在水里，眼中倒映着一个黑衣男人。 梨梨倒吸一口气，反应极快，飞快地拉起王红芳的手就想往前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一只粗劣的大手从梨梨的脸边擦过，直直地捂住了王红芳的嘴。 梨梨来不及看是谁，连忙用力一推王红芳，想让王红芳远离那只手。 但梨梨的力气又怎能比得过一个成年男子？ 王红芳刚被梨梨推开一点点距离，就被那大手的主人给拽了回来。 梨梨力气小，去推七岁的王红芳尚且有些困难，更何况是一个成年男子？ 且这人半点力也不省，干脆又狠厉，见梨梨反抗也没慌，死死地捂住了王红芳。 梨梨还想去扯王红芳，却见王红芳眼睛睁的大大的挣扎了一下，随后两眼一翻，便浑身失力的昏了过去。 梨梨心里震颤，看着那男子的背影和手上的布，转身就跑。 她可打不过一个成年男人！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救兵才是，不然她也得搭进去！ 梨梨只觉得自己一时间肾上腺素超标，使出吃奶的劲往家的方向跑。 她听见男人嗤笑一声，随后扑通一声，是王红芳被刘大石松开，倒在了水里。 水里的鱼儿四散开来。 梨梨瞟了一眼，还好刚刚她们踩水的地方是台阶，王红芳没直接摔倒水里去，只倒在了台阶上。 梨梨松了一口气，但也正是这一瞟，被全力跑过来的刘大石捉住了。 “啊！” 梨梨被刘大石直接提溜起来，梨梨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扑腾着四肢挣扎。 “嗤，小贱人跑的还挺快。” 梨梨猛的抬头，这人，竟然是小李氏的弟弟刘大石！ 那嘴边的大痣，跟之前她在绣坊门前看到的那人一模一样。 梨梨一见这人是刘大石，便明白了。 这是怨她破坏了他的姻缘？ 梨梨这时候反倒更冷静了，首先注意到王红芳微弱起伏的胸腔，便知晓大概那布头上大概是有迷药之类的东西，让王红芳暂时晕过去了。 刘大石见她扑腾了一会儿就没动静了，瞧着还挺冷静，还有些不屑：“哼，小鬼头，跑什么跑，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 梨梨紧闭着嘴，什么也不说，也不回答，就看着他。 她倒是要看看这刘大石想干什么。 按照套路来说，他肯定不可能为了报复她把她给嘎了。 一个赌鬼最缺的是什么？ 是银子。 所以刘大石肯定不是要拐卖她就是要拐卖她。 梨梨瘪瘪嘴，真没新意。 刘大石不知道为什么，瞧见这小鬼头一点都没有他想象中的慌乱与害怕，就有点不爽。 不过没关系，不吵不闹正好，也省得她闹出动静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要不是另一个一直不走开，他才不会把那蒙汗药给她用。 他本来还想着用那布头把这小鬼头的嘴堵上，现在正好省了力气。 “你最好一直乖乖的，否则…….哼哼，”刘大石阴森森地笑了一下，“我可不知道我会用什么手段让你闭嘴。” 梨梨还是不说话。 因为她觉得刘大石有点像扑克牌的大小王。 嘻嘻，还真以为能拿她怎么样呀？ 她掐指一算，救兵随后就到。 刘大石自讨没趣，心里一怒，又想着梨梨长得好看能卖多点钱，最后还是放下了自己举起的拳头。 刘大石狠狠瞪了她一眼：“谁让你让我无端少了笔银子，你总得还给我吧？” 说罢，刘大石把梨梨往胳肢窝下面一夹，观察了一下四周，没人，才又往河边走去。 “哼，谁让你看到我了呢？” 南晋律法森严，凡是知情且直接参与了拐卖妇女孩童并的，一律死罪处理。 间接参与或是提供了情报之类的，余生直接获得铁饭碗。 反正拐了个孩子也是死罪，再杀一个又何妨？ 刘大石神情轻蔑，一脚把晕在了河边的王红芳踹下了河。 看着毫无知觉的王红芳一点点沉下去，自认为王红芳必死无疑的刘大石又谨慎地望了望四周。 保险起见，刘大石哪一条路都没走，猫着腰从没路的田埂上绕到了杏花村的后山上，又从后山上翻到另一座山上，这才下了山往官道走。 官道上的路边隐蔽处停着一辆牛车，简陋又脏乱，车板上对这几个大筐子，一块大草席盖在上面。 旁边一个壮实的大汉和一个矮瘦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警惕着四周，手搭在那草席上，看似随意，像赶路累了停下来休息一样，实则紧按着草席，丝毫没有旁人瞧见草席下面的东西的机会。 ------------ 第108章 她就值二十两？ 刘大石喜上眉梢，夹着梨梨的动作登时又变成提溜着梨梨，朝那两人跑去。 梨梨在他手上一晃一晃的。 刘大石加快脚步，直直地朝那牛车去，那一壮一瘦两个男人见刘大石过来，瞬间牢牢挡在车前，眯着眼怀疑地打量他。 刘大石谄媚地笑：“二位爷，是我，我就是刘大石！” 老子的银子，老子来了！ 梨梨冷眼旁观着，甚至还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暗自吐槽这刘大石的胳肢窝应该是有八年没洗了。 淡定的仿佛不是她被刘大石绑架，而是她绑架刘大石一样。 切，没劲。 还真是绑架，就没有一点有新意的剧情吗？ 那高一些的，叫高状，矮的叫艾狩，瞧见刘大石手上拎了个漂亮的小孩，又听见熟悉的名字，这才放松了些戒备。 但梨梨既不吵闹，又不挣扎，一点也不像被拐卖的，又狐疑了起来。 刘大石尴尬地笑了笑，他当然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的怀疑：“二位爷，一位叫高状，一位叫艾狩，没错吧？” 梨梨挑挑眉，这名字还真是人如其名，高状高壮，艾狩矮瘦。 高状艾狩二人听他竟然能叫得出他们的名讳，梨梨又确实是刘大石之前跟上头说过的那样，是个极漂亮的孩子，这才真的信了。 “就是她？确实是个好货。”高状没什么表情，仔细打量了眼一声不吭的梨梨，真心实意的夸奖了一句。 就是夸的不是什么好话。 梨梨心里不悦，真不礼貌，难怪干这行，你才是货，你们都是货！ 你们两个就是二个货！ 二货！ 那艾狩就更不礼貌了，贼眉鼠眼的，矮瘦的身材显得他更猥琐了，嘴里也没吐出什么好话：“真不错啊！小小年纪就长得这么勾人了，长大了铁定是个狐媚子！” 梨梨被这眼神看得发毛，忍住想要现在就逃的冲动，捏了捏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倒要看看，这伙人到底是怎么在律法的眼底下拐卖小孩的。 “怎么是醒着的？” 刘大石一顿，唯恐这两人说他不严谨而找借口克扣他的银子，于是张嘴就说：“哦，这孩子不爱说话，又怕人，我路上恐吓了她一番，根本就不敢说话呀。而且她家里人特别宠爱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这不，已经被吓傻了。” 高壮和艾狩哦了一声，虽然仍有些怀疑，但梨梨确实一直安安静静的，就也没多问了。 赶紧回府城交差才是。 至于别的，他们才不在乎这些孩子是不是家里的心肝宝贝。 要怪就怪他们长得好看吧。 贵人们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他们也只是想赚钱而已，迫于生活罢了～ 刘大石陪着笑，心里高兴得很。 这两人对这小贱人这么满意，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得多要些。 刘大石眼咕噜一转，等高状和艾狩打量够了被放在牛车上的梨梨，才搓着手开口：“呵呵呵，二位爷，怎么样，不错吧？” 高状和艾狩见多了刘大石这样的，尤其是上头跟他们说过刘大石是个赌徒。 高状随意一笑：“这确实不错，少不了你的银子。” 刘大石惊喜道：“真的？！谢谢二位爷！” 高状立即就拿出钱袋，数了几锭银子出来。 刘大石满脸贪婪地盯着那从钱袋里出来的钱。 梨梨倒是好奇上了，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值几两呢？ “诺。” 刘大石数了数：“啊？才二十两！？” 二十两才刚够还他欠的债啊！ 刘大石满脸失望，又不甘心：“不是，爷，这小娃娃确实漂亮，将来肯定长得好看！你们不是也说了吗？” 刘大石极力夸赞着梨梨多么多么有潜力，又是说她白嫩又是说大户人家喜欢的，就差没说你再多给我点银子了。 刘大石如此讨厌她，都要把她卖了换钱了，也就这种时候能不停歇的夸她了。 梨梨瘪了瘪嘴，她才值二十两呢？ 高状满脸不耐烦，压根不想理他，掀起那草席就把梨梨随便丢进一个大筐子里，然后熟练地拿麻绳捆住她的手，又拿了个布塞在她嘴里。 看来没少干。 梨梨垂着眼，刚刚她被举起来放进筐子里的时候，看见另外几个筐子里还有许多孩子。 都是长得白白净净，秀丽清俊的。 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昏迷着的。 看来让王红芳昏迷的那块涂了迷药的布子本来是给她准备的，只不过只有她比较幸运没有被迷晕，这些孩子都被迷晕了拐卖了。 高状弄好一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见梨梨的眼神呆呆的，又盖上了草席。 梨梨听见刘大石还在不死心地要求涨价，艾狩在旁边敷衍他。 “不是，爷，二十两太少了，这孩子绝对不止二十两啊！” 就是就是，她沈梨梨好歹也是个博士生，怎么着也得二百两吧？ “好了好了，二十两已经够多了，这已经是价最高的一个了。”艾狩道，“其他的顶多也就十两左右，你这个都翻了倍了，别再贪了！” 哟，她还是目前最高价呢？ 我真是谢谢您嘞。 “我希望我们的合作止步于愉快的聊天。”高状不耐烦道。 刘大石还想继续争论，在看到高状警告的眼神之后又不得不熄了火。 吗的，要是他太过分了把这些人惹急了，搞不好要把他捅出去，那他就完蛋了！ 那可是死罪！ 他还不想死。 他敢放心的拐孩子，又把那女娃踢下水，不过是仗着没人知道罢了。 而这些人背靠知州，吗的，要是真急起来，他们有人护着，他刘大石可没有！ 无奈，再想要多的银子也不能要了。 刘大石只能捏着那二十两，挂着讨好的笑容，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两人：“二位爷慢走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二十两又怎么了，等他还完这二十两又能赊账了。 到时候他又是一条好汉！ ------------ 第109章 都是她活该的 沈嘉洛跟隔壁家铁蛋斗蚂蚱斗累了，又去撸了把乖巧蹲在家门口的厚福，实在无聊。 “还是去找妹妹玩吧。” 沈嘉洛嘟囔着，铁蛋那些皮猴子整日咋咋唬唬的，还是软软糯糯的妹妹好玩。 沈嘉洛寻了一圈，原本梨梨的座位上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大多都结伴玩儿去了。 沈嘉豪和沈嘉禄穿梭在三十多桌之间，一会儿忙着给这桌添双筷子，一会儿又给这桌拿个杯子。 沈嘉文也忙着收拾一些空盘回灶房里。 这会儿大家终于吃的也差不多了，都开始闲聊模式了，几个人才闲了下来。 沈嘉洛转了一圈也没看见梨梨的身影，看见三个哥哥身边也没有梨梨，便估摸着莫不是梨梨吃饱了犯困回屋歇着去了？ 沈嘉洛又回家找了一圈，仍旧没有梨梨的影子，甚至连司空神医的小屋都去了，只有沈嘉清在旁边安静地写着什么东西，司空神医躺着看着。 沈嘉洛有些急了，妹妹去哪里了？ 沈嘉洛连忙跑去找沈嘉豪，沈嘉豪和两个弟弟正歇在梨梨原本的座位上喝着水，一听梨梨不见了，沈嘉豪急的不行：“什么？我还以为梨梨是回屋休息去了！” 沈嘉禄也很着急，沈嘉洛一听沈嘉豪也不知道梨梨去哪了，更加慌张了。 几个人站起来就要去找沈老婆子，还好沈嘉文拦住了他们：“你们别急，先前我陪着梨梨呢，梨梨吃饱之后就和王红芳玩去了，好像是去河边了。” “真的？” 沈嘉文点点头，看了看天色：“是啊，估摸着时间也挺久了，我先前看她们两个小姑娘就没好跟着，咱们现在去喊她们回家吧。” “好！” 几个人一听是在河边玩，顿时也没那么着急了。 跟沈嘉文想的一样，河边离这不远，梨梨又一向让人放心，今天都是村里人聚在这儿，那王红芳又是和他们家知根知底的王家的孙女，肯定出不了什么事的。 虽然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了，但梨梨头一次单独去交朋友，一下子忘了时间也很正常。 杨氏做的桂花糕差不多出炉了，梨梨最是爱吃桂花糕，几个人便打算去河边寻梨梨回家来。 倒是旁边路过的唐小伟，一听几人要去河边寻梨梨，凑过来表示自己也想去：“梨梨妹妹是不是去河边捉鱼去了才会这么久没回来，我也想去捉鱼！我爹说了，跟着梨梨妹妹有肉吃！” 后面又凑过来以铁蛋为头几个村里的小孩，也吵吵闹闹的说要去。 沈嘉洛跟铁蛋关系好，只不过是一道去河边而已，他自然同意的，于是沈嘉洛转头去询问大哥的意见。 沈嘉豪想了想，说不定梨梨真是在抓鱼才忘了时间，让他们去看看自家宝贝妹妹的厉害也不是不行。 于是沈嘉豪点了点头同意了，一群孩子由沈嘉豪领着浩浩荡荡的向着河边出发了。 有人见了，还问他们这么大一群人要去哪，听见铁蛋说要去河边看梨梨抓鱼之后，还笑呵呵的嘱咐他们好好跟人家学学是怎么抓鱼的。 直到孩子们的身影转了个弯，消失不见，一直在埋头吃菜的小李氏才松开了满手是汗的手心。 那小赔钱货这么久没回来，是不是说明刘大石已经得手了？ 估计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 小李氏心里一阵畅快。 小赔钱货！ 畅快完了，小李氏心头又猛地一跳。 这么多人过去，要是没找着那小赔钱货，不会要闹大吧？ 小李氏心不在焉地铁着脸，直到她的婆婆李大娘从隔壁桌唠嗑回来，瞧见她那欠了钱一般的脸色，也拉下脸来：“想什么呢，给谁脸色看呢？” 小李氏讪笑着回神：“没，没有。” 李大娘白她一眼，嘀咕着又起身走了：“真不知道一天天臭着脸给谁看，难怪有个赌鬼弟弟。” 小李氏脸一黑，难堪的同时又松快了不少。 哼，谁让那小赔钱货要多嘴？ 要不是她多嘴，刘大石是赌鬼的事儿怎么可能会被发现，她婆家又怎么可能会给她甩脸子？ 所以都怪那小赔钱货，都是她罪有应得！ 小李氏这么想着，安慰着自己。 人是刘大石带走的，她只不过是给他买了点蒙汗药而已，跟她可没关系。 又没人看见她跟刘大石说话碰面，甚至都没人知道刘大石在这。 肯定怀疑不到他们头上来！ 小李氏舒了口气，放下碗筷，也起身去别处唠嗑去了。 灶房里，杨氏带着几人将蒸好的桂花糕给一盘盘装好，许久也没见先前一直在帮忙的几个孩子进来。 杨氏心不在焉的，心头一直有些不安。 刘氏奇怪道：“咦，那几个小子呢？是不是坐下吃东西呢。” 陈氏笑了笑：“估计是呢，我看嘉豪和嘉禄一直忙上忙下的，现在也差不多结束了，估计是吃着呢。” 刘氏一想也是，两个儿子这么懂事，她自然是欣慰又心疼的。 唐氏端起桂花糕：“让孩子们吃吧，咱们端过去就行。” 杨氏也跟着端起两盘桂花糕：“咱们一道端几趟吧。” 正好她想去看看闺女儿子，不知怎的，这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杨氏把桂花糕放到两桌上，桌上的人都纷纷夸赞她的手艺好。 杨氏一边谦虚的应着，一边寻找着沈嘉洛和梨梨的身影。 结果找了几圈都没看见，还是村长夫人唐氏告诉她：“刚刚王大娘跟我说了，梨梨带着她家红芳去河边玩儿了，嘉豪他们几个刚刚一听也跑去河边找梨梨玩儿了，我家小伟也在呢，别担心。” “是吗？” 杨氏往河边望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没说什么：“那就行，我还怕梨梨和嘉洛那皮猴跑远了呢。” 唐氏笑着拍拍她手：“有嘉豪在，你还不放心吗。嘉豪那孩子，我家那口子都犯怵。” 杨氏想了想大侄子那一拳能打碎石头的本事，觉得也是，便放心了。 只是杨氏总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一转头，又什么都没有。 杨氏暗自摇了摇头，是最近太劳累了么？ 总是心神不宁的。 小李氏望着杨氏的背影，强装镇静地喝了口茶。 ------------ 第110章 梨梨去哪了 沈嘉豪带着一大群孩子浩浩荡荡地往河边来，小伟和铁蛋还兴奋地拿了两个小桶，嚷着要跟着梨梨妹妹大显身手，抓一桶的鱼儿回家。 他们早就发现沈家这几个孩子无论去哪都能收获满满了，只是沈嘉豪总是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和梨梨妹妹玩。 今天终于能跟着沈家这几个小子沾光了！ 沈嘉豪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按理说这条路去的就是平时他娘和两个婶婶去洗衣服的地方。 但现在理河边已经很近了，沈嘉豪已经听见了河流的声音，还有岸对面柳树摆动的声音。 唯独没听见梨梨的声音。 沈嘉豪动了动耳朵，仔细去听。 按理说梨梨两个小姑娘玩闹，不应该啥声音都没有吧？ 难道小姑娘玩耍，都是安安静静一声不吭的？ 沈嘉豪内心起疑，连忙加快了脚步。 沈嘉禄见沈嘉豪突然加快了脚步，脸色也不似刚才轻松，疑问道：“大哥，怎么了？” 沈嘉文和沈嘉洛也纷纷看过去。 沈嘉豪皱着眉道：“怎么没听见梨梨的声音？” 沈嘉豪这么一说，旁边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孩子们登时安静了下来。 真的没有声音啊。 几个小子内心一惊，慌忙拐了最后一个弯跑去河边。 河边空无一人。 一群孩子都懵了。 “梨梨妹妹呢？” “怎么没人啊？” “她们是不是在这玩腻了，跑到别处去玩了？” 几个小子急的不行，沈嘉豪摇摇头：“不可能，梨梨要是独自出去那么久，肯定会跟我们说的。” 沈嘉豪这话一说，沈嘉洛直接就急了：“啊？那妹妹她，妹妹会去哪啊？” 突然，唐小伟惊叫一声，指着河里：“快看，河里有人！快来帮忙啊！” 众人靠近了些一看，那不是王大娘的孙女王红芳吗？ 王红芳整个人沉在水里，只剩小半个脑袋漂浮在水面，紧闭着眼，不知道是生是死。 仔细一看，王红芳的脑袋下面有一群小鱼，吃力地托着王红芳的左半边脑袋，努力让她的鼻子露在空气里。 唐小伟快步跑向河边，反应过来的沈嘉豪等人也冲过去，沈嘉豪一个用力，就轻轻松松把人给拽了上来。 王红芳浑身都湿透了，这七月的天，身子却冷的不行，也不知道是泡了多久。 几个孩子吓得不行，尤其是王红芳一动不动，全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看着像死了一样！ 唐小伟摇了摇王红芳：“红芳，红芳，红芳你醒醒啊！” 王红芳毫无反应。 还是沈家几个小子稍微冷静些，也顾不得其他，沈嘉文当即说道：“铁蛋，嘉洛，你们快回去找大人来，说王大娘家的红芳掉水里了，再拜托朱大夫过来一趟，要快！” “好！” 沈嘉洛立马拉着铁蛋撒腿就往家里跑。 沈嘉豪瞧了瞧王红芳的脸色，除了皮肤有些稍冷之外，倒是没有别的症状，估摸着也没有落水太久。 确认了王红芳大概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一群人才稍稍平静下来。 “梨梨呢？梨梨去哪了！？” 沈嘉禄望着四周，再没有别人的身影，而先前与梨梨一道出来玩耍的王红芳此刻却是在河里被发现的。 这叫他怎么不多想！ 沈嘉文也喘了口气，脸色灰败：“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梨梨不见踪影，而跟着梨梨一起来玩的王红芳落水昏迷，那梨梨……..！ 他简直不敢深想。 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梨梨是绝对不可能放任不管落水的王红芳的。 除非，除非梨梨也出了事。 自责迅速充满了沈嘉文整个心底，他就不该多想那一下，两个小姑娘怎么了，他就应该跟过来！ 他就应该往最坏的方面想，就不应该想着出不了什么事！ 沈嘉豪和沈嘉禄自己也急的不行，说道：“三弟，先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先找到梨梨再说。” 此刻，沈嘉文真正理解了当时梨梨被当街抢走时沈嘉豪内心的痛苦。 都怪他，都怪他。 之前都看的这么紧，怎么就这一下松懈了，就被人钻了空子？ 等等！ 沈嘉文想到了什么：“大哥二哥，咱们一直都仔细看着梨梨，就今天这一下没在梨梨身边，梨梨就出事了。这是不是说明，对方早就打算对梨梨图谋不轨，只是今天正好逮到了机会？” 沈嘉豪沈嘉禄一愣，仔细一想，还真有道理。 沈嘉禄咬着牙骂道：“该死的，咱们家梨宝这么乖，怎么会有人想要对她图谋不轨？” 沈嘉豪则是冷静地站起身，观察着四周。 河边那几层阶梯旁边的泥土还是湿漉漉的，说明前不久有水溅上去。 梨梨一向喜欢踩水玩，说不定，这水就是梨梨踩水玩儿的时候溅上去的，这就说明梨梨和王红芳是在这玩闹的时候，突然出的事。 他刚刚在王红芳身上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药。 王红芳昏迷不醒，沈嘉豪大胆猜测，会不会王红芳被捂了蒙汗药，昏了过去，又被什么人丢到了河里去？ 那对方为什么要带走梨梨？ 会是谁带走的梨梨？ 沈嘉豪越想越怕，那人既然能狠下心来把昏迷不醒的王红芳丢到河里，就说明他根本不在乎王红芳的死活。 连杀人都不怕的人，把梨梨带走之后，会对梨梨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沈嘉禄和沈嘉文的表情也不好，心里快要崩溃了。 “嘉豪哥，你看，这是什么？” 唐小伟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思绪，沈嘉豪往唐小伟那边看去，只见唐小伟撅着屁股，在一棵大柳树后面趴着。 随后，唐小伟直起身来，手中捏着一块帕子：“这有块帕子！” 然后唐小伟似乎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捏着鼻子很嫌弃：“好臭啊！” 沈嘉豪眼睛一亮，飞快地抢过帕子一闻，就是他在王红芳身上闻见的味道！ ------------ 第111章 是谁掳走了梨梨 “二弟，你带着三弟去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梨梨的踪迹。” 沈嘉豪努力冷静地分析着，“若是往好了想，梨梨或许自己在附近躲了起来。若是真的被…….那肯定也不在咱们附近了。” 若是梨梨已经被有心之人掳走，算算时间，很可能已经在去哪个地方的路上了，他们就是想追也追不上。 本来沈嘉豪还没确定梨梨是遇害了，但看见这块涂了东西的布头，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沈嘉禄连忙应了，带着沈嘉文，两人各一个方向，往旁边找了过去。 有了唐小伟在隐蔽处找到的那布头，两人都十分仔细地搜寻着角落，期盼着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恰好这时，远处一阵喧嚣传来，是沈嘉洛和铁蛋回去喊了人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手上的水渍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听见沈嘉洛说梨梨不见了就冲过来的杨氏。 平时温柔又端庄的妇人，此刻却惊慌失措，难掩害怕。 跟在后面的，是沈家其他人，还有马村长和唐氏以及朱大夫，王大娘一家和其他闻讯过来的杏花村村民。 落在最后面远远跟着的那小李氏，眼神飘忽不定，脸色比平常要白几分。 “梨梨！” “红芳啊！” 赶来的众人远远瞧见王红芳白着脸昏迷着躺在地上，一下子惊了。 王红芳的爹娘显然是被女儿的样子吓到了，一个滑跪过去扑在王红芳身边，颤颤巍巍的去试探她的鼻息。 在察觉到王红芳还有呼吸时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随后又泪眼婆娑地去拉着朱大夫：“朱大夫，朱大夫，你救救我女儿！我女儿这是怎么了？” 朱大夫也是从宴席里赶过来的，一听沈嘉洛和铁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王红芳落水昏迷不醒，梨梨失踪，连药箱子都没来得及回去拿就跑了过来。 旁边的村民也被这突发的事情给吓了一跳，忙去安慰王红芳爹娘和王大娘王老头。 “好了好了，二狗，二狗媳妇，你们别挡着朱大夫了，快让朱大夫给红芳瞧瞧！” “对对对，先救人要紧！” 王红芳爹娘连忙哭着让来了位置，方便朱大夫诊治。 朱大夫给王红芳把了把脉，不曾呛水，更别说溺水了。 朱大夫有点奇怪。 沈嘉豪把那帕子递给朱大夫：“朱大夫，这是小伟在旁边找到的，我在红芳身上也闻到了这味道，我怀疑是不是蒙汗药，让红芳昏迷了？” 小李氏在人群最外面看见那布头，心头狠狠地一震。 糟糕，那不是她给刘大石的涂了蒙汗药的布头吗？ 小李氏呼吸急促了起来，但很快她就安慰自己，那是她随便找的一块布，颜色普遍的很，肯定怀疑不到她头上来。 朱大夫接过那布头闻了闻：“确实是蒙汗药！” 王红芳的爹娘一听王红芳只是吸了蒙汗药昏迷了，这才舒了口气，然后又愤怒不已：“是哪个杀千刀的，要这样对孩子啊？” 围观的村民都唏嘘不已。 马村长糟心的很，今天本来是村里庆祝的日子，咋就出了这档子事呢？ 而且，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沈老婆子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杨氏，忙把大孙子给扯了过来：“嘉豪，梨梨，梨梨呢？你妹妹呢？” 王红芳是跟梨梨一块过来的，王红芳被人捂了蒙汗药昏迷不醒丢到水里，那，那他们家梨梨呢？！ 沈家人齐齐围了过来，各个眼里都透着担心与不安。 杨氏眼里带着点希冀，望着沈嘉豪。 沈嘉豪红着眼把知道的都跟沈家人说了。 “奶，梨梨她，应该是被人掳走了…….” 沈老婆子一震，差点昏过去，还是沈老二眼疾手快扶住了沈老婆子。 三个妯娌先是被王红芳被捂蒙汗药的事吓了一跳，后又闻此噩耗，精神状态比沈老婆子好不了多少。 杨氏捂着嘴，早就已经泣不成声：“怎，怎么会，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怎么就不见了？！” 刘氏和陈氏也难以置信：“这儿离咱们那不远，过来就两分钟的时间，是什么人如此嚣张，竟然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梨梨掳走！” 马村长头疼不已，立马就喊人去他家里牵牛车出来去柳城里报官。 他记得秦知县跟沈家有过交情，秦知县应当会重视一些的。 冷静了的王二狗连忙毛遂自荐：“村长，我去吧，梨梨是跟俺闺女玩的时候出事的，俺家也有责任！” 沈老二也站出来：“我也去，梨梨的事儿我必须亲自去，不然我不放心！” 沈老婆子稳住心神，也出声道：“老婆子我也去，秦知县我有幸见过一面，要是秦知县还记得老婆子我，应该会更上心些。” 梨梨被掳的事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现在更重要的是要去找人帮忙，把梨梨给找回来！ 秦知县是最好的选择，她知道的，秦知县对梨梨很客气，要是求他帮忙的话，肯定有用！ 沈老婆子嘱咐刘氏和陈氏在家里照看好杨氏，以免她伤心过度出什么事，就急急忙忙地跟着沈老二和王二狗走了。 沈嘉文和沈嘉禄也跑了回来，失望的摇摇头，一无所获。 沈嘉豪悬着的心终究是碎了。 梨梨，梨梨又被掳走了！ 上一次还是当着他们的面被抢走，这次，这次他们连是谁都不知道！ “大娘，你们也回家去照顾红芳吧。” 马村长叹息一声，又点了二十个汉子在周围和山上搜寻，安抚了王家人和沈家人一二，把这儿的场子散了。 刘氏和陈氏劝着杨氏回了家，沈嘉豪独自一人在河边不肯走。 会是谁？ 谁会早就对梨梨有所预谋，又讨厌梨梨、讨厌沈家的？ ……….. 梨梨在框子里百无聊赖的数到第三千零八之羊的时候，摇摇晃晃的牛车终于停了下来。 “快点，动作麻利点，把这些小孩都给搬进去！” 梨梨听见高状吩咐道，旁边有几个人应了一声，接着她头顶的草席就被掀开了。 梨梨麻溜地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 第112章 被拐遇见礼部尚书的千金 几个男人一筐一筐的把筐子给搬到一个院子里，随后一脚把筐子踹倒。 一个框子应声倒地，框子里的两个小女孩也倒在地上，仍旧没有睁眼。 “吗的，这些小鬼头，怎么还不醒？” “可能是药下猛了，小孩子嘛，身子弱，睡的久些。” “先别管了，先把他们关到房里去，明日一早再绕过柳城进府城去。” “行。” 梨梨听见那几个男人又骂骂咧咧地把筐子搬起来，随手丢进一个门里。 “哐当。” 梨梨所在的筐子被粗暴又随意的甩进来，框子里的梨梨也好不到哪去，浑身被摔得疼的不行。 梨梨疼的泪花都出来了，咬着牙没发出声音。 直到吱呀一声，门被关上，又被拴上扣了锁，梨梨才悄悄咪咪的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密不透风，连个窗户也没有，更别说蜡烛了。 不大的屋子里唯一的光源便是那细细的门缝里透进来的光。 天已经有些黑了，那一丝丝光也没多少作用，梨梨勉强借着光，看到除了那框子里昏迷不醒的几个孩子之外，角落里也坐着一排瑟瑟发抖的孩子。 跟框子里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是醒着的。 看来，是“前辈”？ 这伙人还抓了不止一批孩子啊。 梨梨从框子里手脚并用地爬出来，发出的声响吓得那排排坐的孩子们一颤。 梨梨看向坐在门边的那个女孩，约莫五六岁，浑身脏兮兮的，身上还有不少青紫。 令梨梨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女孩的衣服虽然破旧又脏，但仍能看出来这布子明显与他们普通百姓用的布子不一样。 “不是吧，他们什么来头，竟然连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敢绑？” 梨梨嘀咕着。 似乎听见了梨梨的话，那个女孩小声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家有钱？” 声音细细的，带着害怕与怀疑，再看身上地青紫，明显是被这伙人打过了，才如此害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梨梨干脆爬过去坐在了她旁边。 那个女孩瑟缩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似乎有些犹豫，在看见梨梨对她友好的笑了笑之后才停止了挪动。 梨梨率先说：“窝叫梨梨，你呢？” “我叫夏凝。” “夏凝姐姐，你好呀。” 梨梨一边往她身上凑，打消她的疑虑与不安，一边琢磨着。 这边好像没有姓夏的富商呀，难道是官家的？ 那就更没有了呀。 夏凝有些奇怪，他们是昨天被丢到这里来的，其他孩子被丢进来醒了之后不是哭闹就是哭闹，怎么这个小团子还笑得出来？ “你，不害怕吗？” 梨梨眨眨眼，甜甜一笑：“害怕呀。” 夏凝：“？” 没看出来。 旁边另一个女孩说：“我们都是被拐来的，明天我们就要被带去另一个地方卖掉了。” 梨梨点点头：“窝知道呀，府城嘛。” 另一个女孩：“？” 你哪里害怕了？ 夏凝见她真的不害怕，不由得有些崇拜。 想起自己从被掳走到现在一直在害怕的不行，又莫名的惭愧起来。 人家一个小娃娃都不怕，夏凝你一个六岁的大小孩怕什么！ 你还算得上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吗！ 瞧瞧，还没人家一个小娃娃有胆识。 于是莫名其妙被激励了的夏凝自己支棱了起来：“你不怕，那我也不怕！” 梨梨：“？”我不是说怕了吗？ 另一个女孩：“啊？” 其他孩子：“？” 什么，之前哭的最大声的就是你，现在怎么说不怕了？ 梨梨笑了笑，这个姐姐还挺有意思的。 夏凝这才发现，这个小妹妹长得还挺好看的，比镇国公府的表小姐还要好看。 而且这个妹妹还比那个表小姐要可爱，要亲人呢。 夏凝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软软糯糯的妹妹，虽然处境艰难，但反正都已如此境地了，他们一群小孩子，又没有自救的能力，唉声叹气也没用，还不如多和妹妹聊聊天开心一下呢！ “梨梨，你也是被掳走的吗？” 梨梨点点头：“对呀，梨梨才被卖了二十两银子呢。” 其他人：“………” 夏凝笑了一下，梨梨真有趣，真是她见过最有意思的小孩！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回家的机会了。” 夏凝失落的说。 她与旁人都不同，她虽然年纪小，心思却活络。 这些孩子都是因为长得好看被掳走的。 但她不一样。 她是堂堂礼部尚书千金，天底下哪个人贩子敢掳走她？ 夏凝咬咬唇，偏生，她是被她爹的政敌——大皇子下令掳走的。 只因大皇子克扣赈灾银一事，他爹在朝堂上与崇伯侯一同参了大皇子一本，大皇子这个小心眼的，便要用她来给她爹一个下马威！ 崇伯侯乃当今陛下世叔，他自然惹不起，这倒霉催的事，自然就被她挨上了。 梨梨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好一会儿，直到夏凝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好几天没有沐浴太臭了的时候，梨梨才张口问道：“夏凝姐姐，你认识顾子亦吗？” 梨梨一眨不眨地，等着她的答案。 果然，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夏凝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震惊地捂着嘴：“顾，顾什么？！” 她没听错吧？ 顾子亦？ 是同名同姓，还是…….？ 陛下圣名，没有天下人需要避讳皇家之姓的规矩。 因此，这同名同姓也不是不可能。 尽管她只在一次宫宴上见过太子殿下一次，但谁人不知，顾子亦，可是那太子殿下的名讳啊。 可瞧着梨梨这模样，夏凝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觉得是同名同姓。 夏凝试探地凑到她耳边小小声回了句：“威，威武大将军的……..？” 梨梨眼睛一亮，点点头：“对哇，就是那个！” 夏凝震惊地往后仰，难道梨梨的爹也是大皇子的政敌，与她一样，也是被大皇子下令掳走的？ 很快梨梨就摆摆手，否定了她这个猜测：“梨梨家在杏花村啦。” 夏凝一愣，杏花村？ 听起来是个小村庄的名字，难道梨梨不是？ 那她怎么认识的太子殿下？ ------------ 第113章 一个也少不了 夏凝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梨梨却笑了笑，问了别的：“夏凝姐姐，你们是昨天被抓来的吗？” 夏凝点点头：“嗯，我听那些人说，是要明天把我们都运到府城去呢。” 府城？ 梨梨想了想。 刚刚好像是听到说要去府城。 可是，夏凝不是被从京城抓过来的吗？ 瞧见夏凝脸上又露出来失落和害怕，梨梨起身看了看四个角落里排排坐挤成一团的孩子们。 大多数衣衫普通，只有夏凝最为显眼。 “夏凝姐姐，你家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夏凝：“！！！” 夏凝脸上的神情一滞，被惊讶取而代之：“你怎么知道？” “我们这儿没有这么名贵的料子，夏凝姐姐是从京城来的吧？” 梨梨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按照小太子的办事效率，别的不说，光大皇子与周无愧暗通曲款这事儿，应该早就该有结果了才对。 帝王难道不是最忌惮儿子想踩在老子头上吗？ 至少梨梨看过的小说是这样。 但是太子殿下迟迟没有回信，估计里面是出了什么事了。 朝堂的事她不关心，但是居然机缘巧合把她给扯进来了。 惹到我沈梨梨，算你们踢到铁板啦！ 既然大皇子这棵树长的这么壮，周无愧这跟支脉这么深，那她就添一把火吧！ 只要这事儿发生在南林郡，无论身为南林郡知州的周无愧知不知道这事儿，她都能给他扣个监管不力的帽子来。 梨梨看了看这些瑟瑟发抖的孩子们，明明是七月的炎热天气，这昏暗的屋子里却似乎刺骨的凉。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拐孩子？ 而且看这“产业链”，这些人手法熟练得很，这事儿怕是早就已经发生了。 梨梨磨拳擦脚，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有本事，能干这档子事还这么久没风声。 梨梨悄声对夏凝说：“咱们得跑。” “啊？”夏凝抖了抖，“不能跑的，他们会打人的！” 夏凝捞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青紫：“我刚被抓的时候，哭闹、逃跑、绝食…….统统都尝试过了，下场就是…….” 其实夏凝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正是因为她是大皇子特地嘱咐过要抓的，才能留了一条命。 其他那些像她一样试图逃跑反抗的孩子，都直接被打死了！ 后来夏凝再也不敢跑了，只能自己偷偷哭，一边希冀着爹娘能够想办法救自己，一边希望有人能发现这伙该死的人贩子。 “也不知道，他们带我们去了府城之后又要把我们送去哪里。”夏凝抱着膝盖，难掩落寞，“如果要把我们卖去做丫鬟，那起码还能留条命。如果，如果是把我们卖去花楼…….” 夏凝身子又抖了起来，对于她们这些千金小姐名门闺秀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女子的清誉。 虽然南晋民风开放，她又尚且是个孩子，但要是进过了那等烟花之地，那也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的！ 夏凝发誓，要是她有命回到京城，一定要那该死的大皇子好看！ 她虽年幼，却也是自幼被教导宫廷规矩，再者，她爹身为礼部尚书，她自小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朝堂之道。 夏凝自然清楚，就算大皇子不是皇子，只是个普通小官，亦或是普通人，沾上这种拐卖小孩的事，按照南晋律法那也是死路一条！ 更别说，大皇子还很有可能跟这伙人就是一伙的！ 夏凝越想越生气，她之前竟然还觉得那大皇子儒雅风流！ 要是，要是能逃出去……. “夏凝姐姐，你觉得，他们真的会让你活着吗？” 梨梨意有所指地问她。 夏凝也许还在庆幸自己身份特殊，所以那些人不敢对她下死手。 虽然梨梨不知道夏凝家中底细如何，又是得罪了谁才沦落至此。 但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能因为朝堂上的事在背后放冷箭的人家，也就那些而已。 对方既然敢对夏凝下手，说明对方肯定位高权重，起码比夏凝家要富贵。 如此说，夏凝活着就是个隐患，一个随时会爆出对方黑暗面的隐患。 这样的话，夏凝又怎么可能真的好好活到最后呢？ 夏凝一愣，被梨梨这么一点醒，她才幡然醒悟。 是啊，她怎么就一直那么侥幸呢？ “对啊…….”夏凝喃喃道，“那可是要争皇位的人，怎么可能会留着我，留着一个隐患呢？” 梨梨欣慰地看着夏凝：“所以，既然他们不会放过你，咱们就得逃出去嘛。” 等等，刚刚梨梨说什么来着？ “梨梨，你是说，我们要逃出去？” 她总觉得梨梨不是说说而已！ 是了，梨梨从一开始就没一点慌乱，甚至还知道她是为什么被抓的！ 梨梨肯定有办法！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对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孩子那么自信，但是夏凝表示无所谓了。 反正也是死，信一下怎么了？ 也许是死到临头什么也不怕了，夏凝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反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想放手一搏。 旁边的孩子们听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只听懂了她们说要逃跑，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们疯啦？要是被发现了，会被打死的！” 夏凝却一点也不理会，把梨梨拉到无人的地方，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梨梨越听，眼睛越亮。 夏凝竟然是礼部尚书的女儿？ 那下令掳走礼部尚书千金的，竟然是大皇子？ 这，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不巧了嘛，她本来打算扣的锅就是给大皇子准备哒！ 既然是大皇子授意，那这伙人估计多半跟周无愧也脱不了干系。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是这丧心病狂的知州干的好事！ 到时候一抓一个准，都别想跑。 梨梨有些雀跃的笑了下，真是天助我也，嘿嘿，这下周无愧往哪逃？ 梨梨拍了拍夏凝的肩膀：“放心吧，窝会带你逃出去哒，这些孩子，一个也少不了！” ------------ 第114章 解释一哈 南晋、北凉边境。 南晋威武大将军戍地。 快马一路奔腾，至边城云城之中。 一驿使疾步入内，一路无阻，由太子殿下身边亲位带至身前。 “报！太子殿下，追风大人急信！” 顾子亦眉头微微皱起，展开那封信，到最后已经满是愠色。 “备车，孤要去府城。” ……….. 柳城，知县府。 夜色稍浓，王二狗驾着牛车，沈老二和沈老婆子坐在车板上，神色久久不见平静。 沈老二心里祈祷着，一边去安慰沈老婆子：“娘，别担心，梨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老婆子怎么能够不担心，梨梨再厉害，那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孩子啊！ 有血有肉，就意味着能受到伤害，梨梨再有福运，她还是一点儿心都放不下啊。 沈老婆子一路上也是想了许久，到底是谁会下此狠手？ “老二，你说，咱们家平常也没得罪谁吧？” 沈老婆子想了一圈，他们沈家不算是什么最良善的人家，但也绝对不坏啊！ 什么血海深仇、欠债不还之类的，他们统统都没有啊。 那绑她家娃干嘛啊？ 总不能够是纯粹看沈家不爽，要给点教训瞧瞧吧？ 沈老二也是想不明白，对方都准备的如此齐全，连蒙汗药都准备好了。 甚至可以肯定，对方肯定是知道今天杏花村摆宴席庆功，逮着这个机会来的。 这要说是随机下手，梨梨正好碰上了，那是没人信的。 不然对方又怎么会把王红芳给迷晕，不带走王红芳，反而把梨梨带走？ “娘，咱们家的人您都清楚，不说是顶顶好的好人，那也是没得罪过什么人都啊！”沈老二说道，“梨梨就更别说了，三岁的娃娃，又如此乖巧，谁看了不说句喜欢，怎么可能会惹得谁下此狠手？” 沈老婆子叹息一声。 是啊，究竟会是谁呢？ 为什么偏偏是梨梨呢？ 难道是因为梨梨岁数小好下手？ 前面驾车的王二狗倒是跟他们同病相怜，都是自家闺女出了事，当家长的哪能不心急害怕？ “婶子，您别急，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拐孩子的事儿发生。说不准，就是谁一下子起了歹心，就是想吓唬吓唬人呢？” 沈老婆子听王二狗安慰起了自己，又有点自责，对方很明显就是冲着梨梨，或者说冲着他们沈家来的，王红芳是被牵连的。 沈老婆子道：“二狗啊，真是对不住，连累你们家红芳了！” 王二狗：“说什么呢，婶子，你这样说，我心里都不好受了，孩子们这样，谁都不想。咱们还是先赶紧找到梨梨再说！” 沈老婆子和沈老二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柳城街上已经不像白日里那么热闹了。 王二狗赶着牛车，一路问路到了知县府门口，沈老婆子车都没停稳就要往下跳，沈老二在后面搀扶着她。 此刻沈老婆子根本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她只想让秦知县能够快点就她孙女！ “站住！” 知县府门口的护卫拦住想要进去的几人，他们认得梨梨，可不认得沈老婆子，更别说是后面的沈老二和王二狗。 沈老婆子急了，连忙低声下气地说道：“各位官爷，我们有急事，想要求见知县大人！” 秦知县一向对百姓和善，主子都如此，知县府的护卫下人自然也不会摆架子。 但现在天色已晚，护卫们也得按规矩行事。 一个护卫道：“老夫人，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不是我们知县大人不想帮您，实在是现在不是时间啊。” 沈老婆子慌忙的摇着头，拉住那护卫的手：“不，官爷，我们是真的有很紧急的事啊！” 另一个护卫说：“老夫人，咱们大人整日都要处理政务，晚上也得陪陪夫人孩子不是？再加上一些特别的事情要处理，这晚上您总要给我们知县大人留点儿空不是？” 沈老婆子不死心，还想再说，身后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沈老婆子话音夹断，转头一看，那门里出来的，不就是她现在急着要去见的人么？ 秦知县一出来，看见沈老婆子在门口也是一惊。 （各位读者老爷们大家好呀，今天在这里对一些有争议的地方作出回应。 首先是关于孕妇吃山楂的事儿，小的询问了身边的医学生朋友们还有当医生的长辈，以及怀了二胎宝宝的姐姐，再加上百度百科。 总的来说就是能吃，但是不能多吃，最好还是不要吃。 这个是小的的问题哈，因为当时写的时候就百度百科了一下，看到能吃就没想太多就写啦。不是很严谨，各位读者老爷就当纯粹看个剧情好嘛。 各位怀了小宝宝的美女宝宝们也不要因为看小的写了就吃哈，还是要根据自身情况和医生的医嘱，最好不要吃这些有争议的东西哈，小的是因为剧情需要打了个擦边球！ 然后还有比如晚上吃过晚饭翻山回家的剧情，因为一般来说古代吃晚饭都是比较早，所以我的主观来看是大概下午四点这样就吃晚饭了，回到家差不多七点这样。 但是这个也是我的锅！ 也没有在文里写清楚哈，另外 有些专业性的东西可能也不是很准确，都是小的通过自己的常识，加上在网上查询资料，询问学习相关专业的朋友，以及找了一点点网课看综合起来写出来的东西。 因为不是专业学习，只是为了剧情需要，所以肯定不会完全准确的哈～ 抱歉啦， 最近也因为放假了玩嗨了，所以更新有点不准时。 感谢每一个对本文作出建议的宝宝，无论是赞赏还是批评都是我的动力，感谢喜欢本文的宝宝，也很感谢作出建议的宝宝，说明你们都有很认真的在看文呀！ 你们的每一条评论与留言我都会很认真的看并且思考！ 最后的最后， 脑子存档处。 虽然有点迟了ovo 感谢你们的陪伴与支持 我会一直继续努力的 爱你们！ ——不是很会写文的绝情俏寡妇） ------------ 第115章 梨梨，怎么办啊 沈老婆子如同看见了救世菩萨，一下甩开护卫的手，满眼期冀又着急地转而去问秦知县：“秦知县，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梨梨啊！” 秦知县神色凝重，竟丝毫没有惊讶，身边黄师爷手中一封密信，紧随其后。 “此时本官已经知晓，几位随本官先进府来吧。” 沈老婆子几人相顾，进了知县府。 ……….. 第二日清晨，太阳尚未完全崭露头角，两辆有些破旧的马车已经摇摇晃晃的上了路。 前面的马车由高状和另一个男子驾车，后面的则是艾狩和另一个男子。 马车后面，还不远不近的跟随着两辆牛车，与高状等人的普通衣着不同，驾着牛车的几个人衣衫破旧。 第二辆马车上，狭小的空间里却挤下了十几个孩子，拥挤的呼不上气来。 梨梨运气好，最后一个被塞上来，正好在车帘子面前，还能悄悄掀开帘子喘口气。 今日进府城，虽然他们没被迷药迷晕，但都被粗糙的麻绳绑住了脚踝和手腕。 今天早上出发前高状还随手拎了个孩子杀鸡儆猴，吓得孩子们一句话都不敢说。 因此，此刻马车内除了呼吸声，安静的要命。 就在梨梨又一次用鼻子把帘子顶起一条缝悄悄往外看的时候，夏凝忐忑不安的靠过来：“梨梨，咱们不是要逃走吗？” 眼瞧着天都已经亮了，马上就要到到府城了，她们怎么还没有所行动啊？ 夏凝昨天想明白之后也是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拼一把，搏一搏。 她好歹也是尚书千金，要是真的做了丫鬟或者被卖进花楼，这般苟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是，梨梨昨天信誓旦旦的说要带他们逃走，怎么一直到现在都没动静？ 微弱的亮光透过马车帘，梨梨神采奕奕的目光异常闪亮。 梨梨默默数了数马车和牛车上加起来的人数，有九个。 再加上暗中盯着没被她发现的，人数实在是有些多。 梨梨自己逃走到没什么问题，但要是加上这么多孩子，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凝姐姐，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了什么吗？” 夏凝颔首：“嗯！我记得的。” 昨夜，梨梨分析了夏凝说出的消息之后，也简单的跟夏凝坦白了一些事情。 梨梨说，这伙人贩子的背后或许本就是官匪一家亲，是南林郡知州一手操办，大皇子在幕后默许。 天知道夏凝从梨梨这个三岁的小娃娃嘴里听到这些严肃的事情会有多惊讶。 不过这也证明了，夏凝的直觉没错。 她那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也没错。 虽然她不知道梨梨说的到底对不对，但起码能说明梨梨说的逃走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窝们不仅要逃出去，还要还要......” 聪明的夏凝前后一想，一下子就懂了梨梨的意思。 夏凝有些害怕地抖了抖身子，她不知道有这一环啊！ “梨梨，这，这会不会太危险了？”夏凝说道，“咱们到底只是小孩子，要是能逃走的话已经是万幸了！” 她敢信梨梨有办法带她跑，但是真没更多的胆子信别的啊。 相比起夏凝的惊恐，梨梨一脸淡定：“安啦。” 夏凝躁动的心情被安抚，又听梨梨让她把手伸给她。 夏凝把被绳子绑住的双手递过去，只见梨梨用两根手指毫无章法、十分随意地在那紧紧的结上扯了几下，那捆的夏凝难受的绳子竟然松了。 松了！ 夏凝都不敢惊讶，生怕外面那些人发现什么异样，还好她们俩都在车帘边上，是背对着其他孩子的，这才没有被其他孩子发现。 梨梨一脸雀跃，没想到她随便试试，还真成了。 梨梨又如法炮制，把夏凝脚上和自己脚上的人绳子给扯松，夏凝又费老大劲帮梨梨扯松了手腕上的绳子，两人这才轻松下来。 这绳子磨的皮肤生疼，两个小姑娘的皮肤都泛红了。 “好啦，接下来，咱们就等着吧。” 府城的城门就在眼前，梨梨却神色如常，一点儿不见慌张，反而有一种“老子后台很硬”的感觉。 “啊？” 马车慢慢悠悠停下，城门口的官兵拦住了他们。 “站住，马车里是什么人？” 梨梨听见高状笑着说：“官爷，都是自家小孩。” 紧接着，声音停了片刻，那官兵似乎是在这瞬间的空档之中得到了什么暗示，方才还十分严肃的声音变得轻松起来，说道：“哦～原来是这样，进去吧进去吧。” 梨梨心里琢磨着，估计是高状拿了什么东西给那官兵看。 好了，破案了，看来这伙人的背后是周无愧没错了。 车帘子忽然被掀起，亮光刺的梨梨眼睛下意识眯起。 马车内噤若寒蝉，孩子们齐齐低下头，不敢看他。 还好刚刚两人只是把绳子松开，而不是直接解开了，不然被他们看见了，还真有点麻烦。 梨梨看见高状冷冷地在打量着她身边的夏凝，夏凝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身子又瞬间紧绷起来。 接着，艾狩也过来了，高状道：“这个，待会儿直接送去给大人。” 艾狩瞟了一眼夏凝，猥琐地笑了笑：“大人的口味一向如此。” 高状没再说什么，夏凝听见自己的命运被人这般随意的捏在手中，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什么逃不逃的，都抛到脑子后面去了。 她就要背送给别人，当…….！ 她，她还这么小！ 夏凝身为大家闺秀，自然比寻常女孩要更懂这些东西，这两人说的话的意思，分明是…….. 夏凝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直直的往头顶冲，什么梨啊苹果啊，她都顾不得了。 自己马上就要死到临头了，亲耳听见自己被人随意的送来送去，还是送去…….这般紧急之下，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相信一个比她还小的孩子！ 梨梨也是没反应过来。 啥玩意？ 送给大人…….送给周无愧？ 周无愧要小女孩干嘛？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梨梨转头，发现夏凝已经六神无主，心惊胆落，浑身抖个不停。 梨梨瞬间毛骨悚然。 这个周无愧，简直是丧心病狂，在这离京城遥远的地方当起土皇帝了是吧？ 高状作势要将马车帘放下，梨梨出声道：“窝也想去！” 夏凝：“？” 高状、艾狩：“？” 梨梨眼神单纯，甚至还有一丝跃跃欲试的笑，仿佛他们刚刚说的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 高状探究地瞧了好一会儿，愣是没看出点别的。 想起昨天刘大石把人送过来时说的话，高状迷茫了。 不是，难道这孩子真是个吓傻了的？ 就算孩子再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都是绑走他们又打骂他们的坏人了，怎么也不可能对他们做什么好事吧？ 这怎么还抢着要去了？ 偏偏梨梨还生怕这两人不同意似的，急切道：“窝也要去！” 高状和艾狩对视一眼，夏凝都要哭出来了，摇着头，抽抽噎噎地要去抓她的手：“不、不行的，梨梨，这…….” 该怎么跟梨梨解释，夏凝怎么也说不出来。 梨梨眼神里没有一丝杂质，高状笑了下：“啧，长的挺好，可惜吓傻了。” 艾狩道：“哥，不如…….？” 高状一看艾狩那猥琐的笑就知道，艾狩这是想把这更小的孩子一道送去给周知州了。 啧，反正是这蠢东西自己要去的。 “行啊。“高状抹了把嘴，“大人估计也没玩过这么小的吧？呵，保不准得被玩死。” “死了就死了，反正另一个本来就要死的。” 帘子被拉上，马车重新上路，高状和艾狩的声音也愈发遥远。 夏凝不理解，这孩子不是挺聪明的吗？ 怎么回事啊！ “梨梨，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夏凝一想到那个场面，心里结难受的不行。 其他孩子也震惊不已。 他们乖乖待着，说不准还能被卖去当下人，起码有个活路。 那两个人说的，一看就是什么狼坑壶窝，怎么会有人自己想往里跳的？ 夏凝更是自责自己牵连了这倒霉孩子：“我不要去那什么大人那，我死了算了！” 夏凝说着就要去掀马车帘子跳车，梨梨迅速按住她的手：“夏凝姐姐！” 夏凝眼泪汪汪的，梨梨无奈道：“窝不是说了，要相信梨梨嘛？” 夏凝不解，泪却止住了。 梨梨好像有一种魔力，能轻易的牵动她的情绪。 府城之内，一隐蔽处，一袭黑衣的追风手持长剑，紧盯着从城门口进来的那两辆破旧的马车。 追风眼神随着那马车移动，一亲卫快步上前：“头，咱们的人刚刚看见了，确定沈小姐就在第二辆马车之中。另外，与这两辆马车相隔二十步之外的那两辆牛车，是他们的暗哨。要不要……？” 亲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询问道。 “先按兵不动，这伙人的身份查出来没有？”追风摇了摇头，问道。 亲卫连忙递上一份书卷：“都在这里面。” 追风接过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些人都是无父无母，居无定所之人，记录甚少。 “殿下呢？” 追风有点烦。 就这么几个人，明明他一个人就能把这些啪啪打倒，然后把梨梨小姐救出来。 他昨日都已经连夜赶到那镇上去了，本来简简单单给这些人来个团灭就能解决的事， 为什么殿下突然飞鸽传书让他不要动手先呢？ 还说什么，盯着就行，有不对再出手， 给梨梨小姐发挥的空间？ 真是奇了怪了，梨梨小姐都被绑架了，还能发挥啥？ 追风再想不通也不行，殿下的命令，不得不听。 追风叹息一声：“太子殿下到哪了？” “太子殿下昨晚已从云城快马赶来，一刻钟前探子来报，太子殿下不曾停歇，已到达柳城，预计一个时辰后抵达。” 追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派人跟上，务必要确定小姐的踪迹与安危，若是有不对的情况，立马杀无赦。” “是！” 亲卫领命下去了，追风脚尖一点，飞上屋顶。 这小奶娃到底有什么魅力？ 让殿下一而再再而三道屈尊降贵，如今更是一听出事了，直接快马加鞭连换三马不停歇地从边境赶过来？ 要懂殿下心，如海底捞针啊。 一处大宅后门。 “好了，把她们给抱下来。” 马车帘被粗暴的掀起，紧接着，梨梨和夏凝被毫不留情的拽下马车，一点温柔也没有，仿佛拽的不是小孩子，而是一袋面粉似的。 梨梨默默揉了揉不小心磕到的手肘，瘪了瘪嘴。 夏凝也痛的不行，但也一声不敢吭。 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梨梨说要装作顺从。 一个面色微黄，双眼凹陷无神，却带着狡黠的中年男人眯着眼打量高状抱下来的两个人，在看到三岁大的梨梨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这么小？” 王管家声音如粗沙一般，塌鼻梁下，那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此刻因玩味的情绪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艾狩扯了扯嘴角：“怎么样王管家，漂亮吧？” 王管家见他们不是在开玩笑，便也没说什么。 “你们也真下的去手。” 王管家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一点没留情，吩咐着小厮把人送去后院：“还不给老爷送过去？” 小厮得了令，立马手脚麻利地抱起两个小姑娘，从这隐蔽的后门进去了。 高状和艾狩两人谄媚的对王管家笑，王管家却没再看一眼，进了门，后门又被重重的关上，仿佛这里不曾打开过。 高状和艾狩嗤了一声，驾着马车走了。 暗中观察的追风内心已然是惊涛骇浪。 这处宅子，分明是知州府！ 小厮将梨梨和夏凝抱到一处院子内，放进这院子的主屋里，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梨梨留意过，一共转了十八个弯，再加上院子里萧瑟的景象和不是很豪华的装饰，这院子，大概是最偏远的一处。 小厮退了出去之后，夏凝才短暂地松了口气。 夏凝立马抱住梨梨：“梨梨，怎么办啊！” ------------ 第116章 一剪子让周无愧断子绝孙 怎么办？ 当然是干他！ 谁能想到这人还好这口呢？ 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女孩受牵连！ 忍不了！ 梨梨雄赳赳气昂昂地把绳子三两下挣开，正准备撸起袖子干点什么，发觉待会儿还有丫鬟要进来给她们洗澡，又老实的把绳子给绕上了。 夏凝：(´･_･`) “咳咳。”梨梨尴尬地掩饰了一番，“咱们，咱们静观其变!" 夏凝满眼期待，盼着她说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她真的不想沦为那劳什子知州的玩物啊！还不如为奴为婢呢。 梨梨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她想得很简单，要是那个禽兽敢对她们做点什么来，她直接一把小刀过去，让他断子绝孙。 梨梨想着想着，默默感觉了一下衣兜里那把锋利的小尖刀。 这还是前两日梨梨跟着哥哥们一道去山里寻木耳时，沈嘉豪用来割木耳，后来沈嘉豪忙着去背箩筐，梨梨便主动暂时帮他收着的。 还好杨氏给梨梨所有里衣上都缝了小兜，现在可派上大用场啦。 夏凝听完她的计划，被莽得说不出话来。 “啊？就，就这样吗？” 会不会有一点太草率了，她们真的能斗得过一个成年男子吗? "嘻嘻，”梨梨丝毫不慌，甚至有心情想了想顾子亦知道这件事了没有，知道她失踪之后会不会想到这其中的不对劲，能不能察觉到这事与周无愧有关。 “没事哒，夏凝姐姐放心，有梨梨在呢！” 梨梨已经迫不及待想会会这个一直活在他们的对话里的知州了，真想看看他变成太监的模样。 夏凝还是觉得此计不可行，搞不好她们还会被反杀呢。 但是夏凝想劝梨梨三思也没用了，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梨梨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老爷，丫鬟们还未给她们沐浴，人刚从他们手里接过来，脏得很，不如，先交给丫鬟们带下去清洗吧？” 是方才在门口带着小厮们把梨梨两人接进来的王管家。 接着，一个十分经典的狡诈阴险的声音响起：“不必了！他母亲的，崇伯侯府那帮该死的家伙，竟然敢在背后放冷箭？崇伯侯那老家伙，以为自己是陛下的世叔就能对大皇子颐指气使么？” 梨梨眼睛一亮。 来了！ 这就是周无愧吧？ 朝堂上的事梨梨还真不知道多少，顾子亦以往的来信里多是报沈老大等人的平安与他的近况，很少说这些。 虽然梨梨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热衷于给她说一些类似于今日和外祖父一道去巡防了之类的事，但梨梨也不会主动问别的。 周无愧的声音明显带着疲惫和怒意，话里的信息含量极高，让梨梨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认真听，想看看顾子亦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破防。 夏凝听见“大皇子”三个字，也瞬间把别的抛到了脑后。 屋外，王管家劝道：“老爷息怒，您一夜未眠，疲乏得很，不如先去稍作歇息，也好让丫鬟们给这两个贱丫头清洗一番，您也好玩得尽兴不是？” “两个？”周无愧神色稍顿。 王管家如实答道：“是，今日除了大皇子指名送来的那位，高状两人还献了个三岁小儿。虽年幼，模样却一点不比那尚书千金差。” “三岁？有意思，有意思！本官还从未尝过这么小的，你不必多说了，本官要发泄一下！” 周无愧一连好几天都通宵与大皇子那边的亲信议事。 一个月前，崇伯侯府不知道哪来的消息，居然听到了他欲私自收税的事情。 该死的，要不是大皇子此时正在西乡郡赈灾，陛下尚且留了几分薄面给他，他这知州的位置怕不是早就坐不住了。 本来他周家是大皇子的一颗暗棋，如今也不得不提前暴露在圣前。 还好，还好，他周无愧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不然大皇子也不会走了险招要保住他。 没错，周无愧能在南林郡一家独大，甚至其下几个知县都牢牢被他掌握在手中，是周无愧自己的真本事。 正好，大皇子有心想将离京城较远的这几郡收入囊中。 南林郡，西乡郡，广陵郡这几个郡是南晋最南边的、郡县。而京城又在南晋的北方。 太子殿下尚且年幼，若是能趁着太子殿下羽翼未满时将这几个郡都暗中拿下，那日后这皇位到底是谁坐，还说不好呢。 不然，大皇子也不会接受了他的‘‘礼物’，把他族中旁支的女儿收为了侍妾，此次与他绑在了一起。 大皇子不愧是当下除了太子殿下之外竞争皇位的最有力的人选，朝中支持者众多，势力庞大，有了大皇子当靠山，他这知州做得是愈发顺利了。 大皇子的计划进行的相当顺利，周无愧甚至想好了，他帮大皇子拿下南林郡，等大皇子日后真的坐上了那位子，他周无愧就能在这南林郡当一辈子单位土皇帝！ 但谁能想到，就在这南林郡已经稳稳要被大皇子和他周家吞噬之时，出了这等岔子。 先是崇伯侯世子随其夫人南下探亲，后有太子殿下自请前往边境随威武将军历练。 一开始，周无愧自以为已经将除了秦人杰之外的那几个知县姥姥握在手中，且太子幼小，崇伯侯府又一向只忠君不站队。 谁能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 太子殿下他们惹不起，崇伯侯府又跳出来了。 大皇子一边在西乡郡赈灾，一边又要顾忌着京中的事，可让他们这些手下人忙坏了。 周无愧停下迫不及待要去推开那扇门，好进去发泄一番的手，对王管家吩咐：“秦人杰那个家伙，软硬不吃，不见棺材不落泪。上次是他运气好，抓错了人，竟然没能用他女儿威胁到他，又得了路过的高手相助。现在可不能由着他了，否则，大皇子该怪罪了。” 王管家瞧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答道：“懂了，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屋顶上隐匿其中偷听的追风面若寒蝉，悄悄把一切记住。 周无愧看着王管家离去的背影，奸笑一声，随后推开门。 这可把一直靠在门后偷听的梨梨和夏凝给吓了一跳。 梨梨都没来得及处理那些偷听到的消息呢，就被眼前这张猥琐的大脸给吓了一跳。 肥头大耳，又圆嘴猴腮，那双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那份猥琐之意毫不掩饰，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厌恶，他的眼神里流露出邪欲又贪婪的目光。 最主要的，还是那下流的表情。 梨梨默默呕了一声，随后立即开启了表演。 看到惊慌的跌倒在地的梨梨，还有旁边一脸害怕和怨恨的夏凝，周无愧只觉得惊艳又兴奋。 “不愧是尚书千金，瞧瞧这脸蛋，嫩的能出水来。”周无愧的手抚上夏凝的脸颊，难掩色意。 夏凝浑身颤抖，颤颤巍巍的，闻到周无愧身上难闻的气味，只觉得自己喉头发酸，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周无愧的手在夏凝的脸颊上游走，夏凝被恶心得不行，拼命地想躲开。 周无愧一个用力，把夏凝的脸掰正：“要怪就怪你那该死的爹吧。一个礼部尚书，不安安分分的待着，反而还帮着那崇伯侯府对付我们大皇子，整日去找陛下谏言？” 夏凝痛得逼出几滴泪来，但仍旧不肯低头，啐了他一口，狠狠道：“我呸！狼子野心，谁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威武大将军镇守国门，你们竟然在他身后干出这种事情？” 她爹没错！ 梨梨历史学的不错，她也清楚， 大皇子作出这等事情，本就是犯了陛下的大忌。若不是制衡朝堂，陛下又怎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子培养自己的势力，不可置否。 但陛下一向爱民如子,私自提税这种事情,不仅是动了百姓的利益,更是动了百官的利益,尤其是陛下的利益。 对百姓，那些粮食是生死攸关的。 对百官，你能提税，把那些东西偷偷塞进自己裤腰带里，那我们呢? 对陛下，这是手下的官员对圣威的挑战，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但周无愧哪管这么多? 陛下迟早有死的一天，只要大皇子能抢在太子殿下之前把势力培养好，天下迟早是他们的！ 到了恰当的时候，就算陛下自己不死，大皇子也有办法让他死。 周无愧眼神阴冷，狠狠掐住夏凝的脖子，夏凝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呵，死到临头了还敢说这种话？你怕不是没听说过吧，送来的人里，没有人能活着从我身下出去.......” 夏凝浑身发冷，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先前说的“本来就要死”是什么意思。 这个禽兽！ “咦~好恶心，好非主流哦。” 一个软软糯糯又分外嫌弃的声音打断了这凌厉的气氛。 周无愧：“？” 非主流是什么意思？ 不对，这个小贱人敢说他恶心？ 周无愧眼睛危险地眯起，一把把夏凝往地上丢去，转而看向梨梨。 “你这个小贱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夏凝得了一瞬间的喘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来不及再害怕，担忧地看向一脸天真还带着几分对周无愧的嫌恶的梨梨。 周无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梨梨：“啧，口无遮拦的小贱人。” 谁都不知道，周无愧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房顶上的追风紧皱着眉头。 “本来想让你当第二个，既然你这么赶着要表现自己，那本官就成全你。” 周无愧淫笑着，手上动作，夏凝怕得不敢看，但看着周无愧一步一步走向角落里的梨梨，夏凝一咬牙，猛地挣开手上松垮垮的绳子，扑上去抱住了周无愧的腿：“梨梨快跑啊！” 梨梨微微睁大了眼睛，夏凝姐姐怎么上了，她还没有发起进攻，夏凝姐姐怎么就要急着打团了？ 梨梨本来想等周无愧靠近些，与她拉扯的时候她再出手就稳妥些。谁知道夏凝居然扑了上来，看来也只好随机应变了。 周无愧皱了皱眉，有些惊讶她怎么会挣脱了绳子的。 不过很快周无愧就把疑惑抛之脑后，有意思，尚书千金嘛，烈些也无妨。 周无愧回头看了眼扒在自己脚上的夏凝，一脚把夏凝给甩开，夏凝吃痛地被砸向旁边的桌子上，心里绝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梨梨俨然已经手脚麻利地挣脱了绳子，从那小布兜里掏出来剪子，趁周无愧还在注意夏凝的时候，举起剪子，冲锋！！！ 周无愧听见动静，正要看另一个又在耍什么花招的时候，只看见明晃晃的一抹亮光在眼前一闪而过，周无愧突然内心一阵不安，下意识想去抓住扑向他的梨梨，但这方才还一脸单纯的稚子此刻却如同泥鳅一般，灵活的不行。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人就在他眼前，他就是捉不住。 周无愧恼怒，梨梨一个闪身，根本不害羞，直勾勾地举着剪子朝着目的地奔过去。 接着，下体传来天崩地裂的痛感。 好一个天崩地裂，地崩山摧，天塌地陷，地动山摇。 如同香蕉被一脚踩爆，黄瓜被丢进了榨汁机，气球被针扎破。 周无愧两眼一黑，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门外的小厮丫鬟：“？？？”老爷这，这么shuang？？？ 屋顶上的追风：“！！!”怎么了怎么了，梨梨小姐出事了！ 追风再也等不住了，生怕梨梨出事，直接飞身下地，也顾不得丫鬟的惊呼和小厮的喊叫，一脚踹开屋子，紧张地搜寻梨梨的身影。 然后，追风就看见一个白花花的人影，和地上......... 血淋淋的......... 追风：！！！！！ w(ﾟДﾟ)w！！! 视线一转，捂着下体痛的面目狰狞的周无愧旁边，是拿着一把被血染红了的剪子，还有抿着笑一脸无辜的梨梨，和后面已经被吓傻了的夏凝。 追风震惊不已，身为太子最信任的亲卫，执行任务无数，自觉天不怕地不怕。 ------------ 第117章梨梨小姐怎么如此彪悍了 追风自认，无论经历何种酷刑，他都能面不改色。 但此刻这一幕，让追风不由自主地捂紧了裤裆。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追风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了一眼，甚至还揉了揉眼睛。 没看错啊! 这，这是梨梨小姐啊。 梨梨小姐怎么，如此......彪悍了？ 梨梨到不是很意外追风的出现，还想着，追风都知道了，那岂不是太子殿下也知道了? 那感情好啊，直接带人把知州府给抄了吧！ 不用再给反派蹦跶的时间了，直接下线吧，她还要回家抓鱼呢。 周无愧疼的冷汗直流，看着断掉的那一截东西，身下不断传来的痛感提醒着他—— 你变太监啦！ 周无愧怒目而视，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该死的小鬼头千刀万剐，偏偏梨梨表情管理能力过人，此刻又变成那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哎呀，怎么出门前不小心带了把剪刀捏？”梨梨歪头，十分夸张地朝着捂着下身紧缩的人道了个歉，“呀，对不起呀！你没事吧？” 梨梨捂着嘴笑，让你害人，让你作恶。 喜欢当变态是吧？解决麻烦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制造麻烦的人给解决了。 我直接把你给阉了。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要知道，她刚刚可不是一刀给个痛快的。 梨梨剪了好几刀，才把那玩意儿完全分离呢。 还好周无愧第一刀就已经遭受了天崩地裂的冲击，根本没那么快的反应去攻击梨梨，梨梨愣是左闪右躲咔咔咔给他来了四五刀。 那滋味，可想而知。 害，实在不是她故意的，只是这小剪子只是哥哥们用来方便剪木耳的，虽然锋利，但也确实有点小。 一刀剪不完嘛，只能辛苦一下多剪几刀咯。 周无愧看着梨梨手上的“凶器”只觉得自己要被她气死。 没事吧？ 你说我有没有事！ 男人的尊严啊！ 男人的雄风啊！ 追风挡在门口的正中央，但屋外仍有丫鬟透过门缝瞧见了里面那惊悚的一幕。 “啊!!!” “老爷！！” 丫鬟们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纷纷大喊起来，但是害怕的同时居然有点解气是怎么回事？ 周无愧平日害人无数，她们身为知州府的丫鬟只能听命，但这又不代表她们不认为周无愧是个烂人。 于是丫鬟们只是一边捂着眼睛尖叫，一边一个比一个快地跑出了院子。 太吓人了，不是我们做丫鬟的不顾主人的安危，实在是太过血腥，我们也只是弱女子一群，老爷我们也帮不了你啊！ 周无愧脸都气绿了，偏偏还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半跪在地上，半天才咬着牙挤出来一句：“来......来人......!” 这两个小鬼头就罢了，但是周无愧能活到今天也不傻，他看得出来这拿着剑破门而入突然出现的男子绝对是武功高强的。 能在知州府悄无声息的隐藏而不被发觉，别说是周无愧受伤的时候了，就是他没受伤的时候，那也是个不会武功的啊，不叫人，还不得被一剑砍死？ 到时候掉的就不是他的......而是他的脑袋了！ 其实早在追风破门而入之时就已经有小厮去喊人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官兵半天都没到，王管家大概是出门安排周无愧吩咐的事去了，也没踪影。 周无愧平常最得力的两个师爷此刻仍在官府内与大皇子的人议事，周无愧今晨本就是连夜议事身体疲乏才不得不回府想要快活一番放松一下，根本就没带什么人，也没什么防备。 谁知道能出这一遭变故呢？ 院内仅剩的两个小厮汗流浃背地要跑出去喊人，追风头都没回，一剑过去，两个小厮命丧当场。 追风一剑利落地插入周无愧的大腿上，一声声痛苦地哀嚎随着剑身的深入不断溢出。 夏凝看呆了，梨梨看爽了。 周无愧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两只手忙的不行，又要捂着光溜溜的下身，又想去阻止追风。 周无愧两眼一黑，“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本官是知州？” 追风轻笑一声，阴阳怪气的不行:“哦？知州？” 周无愧一拳打在棉花上，偏偏梨梨还在旁边当上了捧哏的，拍着手道：“哇，知州啊，那一定很厉害咯？” “你知不知道本官是为谁做事的，是大皇子！得罪了大皇子，你以为你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 周无愧自打做了南林郡知州以来就顺风顺水，身边阿谀奉承谄媚讨好的全都有，就是没有哪一刻如此刻一般，生命受到威胁。 剧痛之下，神经本就紧绷，命都要没了，周无愧还管什么暴露不暴露的，直接一股脑把自己为大皇子做事的事说了出来，企图借此吓到面前这个随时都能要了他命的男人。 见追风不为所动，周无愧道：“嘁，本官知道了，你是想谋个好前程是不是？” 梨梨：“？” 追风：“？” 眼见追风有一瞬间的变化，周无愧还以为自己说对了，继续道：“你现在赶紧放开本官，本官还能勉强在大皇子面前为你美言几句，今天你对本官的不敬本官通通既往不咎！” 追风：“……..” 追风无语凝噎，瞧周无愧这志在必得的样，一副我猜透你了的样子，梨梨看了就想笑。 梨梨把旁边完全呆住的夏凝给扶了起来，贴心地帮她捋了捋头发：“没事啦没事啦，咱们的救命稻草来啦。” 本来梨梨还愁救兵啥时候到，要是来得不及时，她就只能来一场大闹知州府拖延时间了。 梨梨能逃，但她更想要周无愧嘴里的证词和他书房里的东西。 还好追风来得及时，帮她省了不少麻烦。 夏凝刚刚被吓住了，倒是没怎么仔细看追风的脸。 这会儿缓回了一点神，倒是觉得追风有几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夏凝这会不仅是相信梨梨了，夏凝直接敬佩上梨梨了。 就梨梨那拿着剪子就干的风范，她学个十年二十年都学不来！ ------------ 第118章你摔跤！ 夏凝觉得自己此生干过最有勇气的事情，便是去年跟着娘亲出门同一群贵妇千金们踏青时，徒手捉住了一只蝉。 在京城里，哪个姑娘家不是矜持仪静举止娴雅的，说白了，都是一群胆小且规矩的千金小姐。 如同梨梨这般，丝毫不拘束自己，有勇有谋的，那可真是少之又少啊！ 梨梨的形象，直接在夏凝心里高大了起来。 夏凝拉住梨梨的手，真心实意毫不遮掩地露出自己眼底的崇拜之情：“梨梨，你可真厉害！” 被漂亮的小女孩夸赞，梨梨可高兴了，连带着刚刚那点觉得被脏东西污了眼睛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 此时，这小院外终于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快，老爷还在里面呢！” 是知州府的人到了。 夏凝瞬间躲到梨梨身后去，有些紧张地问她：“怎么办梨梨，来人了。” 梨梨安抚她：“别担心，追风哥哥会帮我们解决哒。” 追风无奈地笑了笑，他能怎么办，主子吩咐的，照做呗。 夏凝见梨梨如此信任这个男子，便也爱屋及乌，也信任这个男子。 梨梨说没事，就肯定没事！ 毕竟，毕竟梨梨可是连知州的.......都敢剁的人。 夏凝见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紧张的表现，便也安心呆在梨梨后面，紧紧贴着她。 夏凝已经完全把梨梨当做自己在这异乡之地最信赖的人了。 倒是追风这名字，让夏凝更觉得这人眼熟了。这个名字，她怎么好像在哪听过呢？ 数十个带刀官兵在匆匆赶来的管家和王师爷的带领下齐刷刷地将这座小院围住，同一时间，在当地官兵以为自己已经控制了这座小院里的“刺客”时，一队装备精良、身着银白色铠甲的骑兵将整个知州府团团围住，府衙的官兵在这骑着高大威猛的骏马的百人小队面前显得无比弱小，不断地往后退着。 府衙的官兵头领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人所骑的马，乃是军马，且是最好的那一批！ 而这百人的小队，皆是军中精锐，乃是一支精兵！ 疾驰的马蹄声停下，一清俊少年郎翻身下马，那一袭明黄色云纹蟠龙服地，少年郎，此刻沉着脸，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接着意味深长地看着那“知州府”的牌匾。 那官兵头领看见顾子亦身上的图案，冷汗涔涔，心底暗叫不妙，悄悄差人进去通知王师爷。 然而，顾子亦身边亲卫，也是此次百人小队的头领韩锡一个暗镖叫那人送了命，掏出代表东宫的信物：“太子殿下亲临，尔等还不速速缴械！” 官兵头领面如死灰，放下了手中刀剑，伏地跪拜。 小院内，对此一无所知的周无愧等人尚且认为自己还占上风，周无愧身下空落落的，疼得不行，瞥见自己亲信到来，只想快点得到医治，并且急迫地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一展雄风的机会。 周无愧冷眼看了看掉落在自己身旁的“兄弟”，心里又恨又怒：“哼，本官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那你就等着跟这两个小鬼头一块下地狱吧。” 王师爷和王管家见自家知州大人被人如此折辱，也是又惊又怒，在门外蠢蠢欲动，就等周无愧一声令下。 追风快速把剑从周无愧腿上拔出来。 周无愧还以为他后悔了，但很遗憾，他周无愧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周无愧：“来人啊，还不快给本官将这些贼人拿下！” 说完，周无愧全身脱力。 腿上的疼痛丝毫不足矣比过胯下的痛。 周无愧说了这么多话，早就已经疼得神志不清了，若不是强撑着要与这人周旋，他怕是早就昏死过去。 如今他的人到了，他就不必再强撑着与这人说话，只等着王师爷带着人把这两个千刀万剐的小贱人和这不知好歹的贼人杀了。 周无愧神智涣散，无力地趴在地上等着亲信的好消息。 然而，周无愧等到的不是预想中孩童惊恐慌张的尖叫，也不是这贼人后悔的求饶。 “啊！” “啊!” 周无愧猛地睁眼，怎的那数十个官兵，就这么一闭眼的功夫，已经躺了一半，倒在那血泊之中？ 连他最信重的王师爷，都被一剑抹了脖子，死不瞑目，上了西天。 周无愧：“？？？” 事情发展不对啊！ 他万万没想到这人武功竟然能一人抵数十人，周无愧反应极快，瞧自己的人眼瞧着就要被杀光了，周无愧猛地拖着剧痛的身子去抓后面两个小鬼头。 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梨梨本来还在捂着夏凝的眼睛安抚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的温婉千金呢，余光瞥见一坨往自己身上扑，差点没土拨鼠尖叫。 梨梨反手就拉着夏凝闪身，然后趁着周无愧扑空又顺手抄起旁边小桌上放着的一个瓷瓶狠狠地往他头上一砸。 周无愧两眼一黑一黑又一黑，根本黑不完本来身体就疼，现在头也晕了。 梨梨扯着嘴角朝他做鬼脸：“略略略，你待会起来会摔跤！” 随后，拉着夏凝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门。 先是断子绝孙后是砸脑袋，周无愧哪里受得了被一个小孩这般屈辱，更遑论从前都是只有他屈辱别人的份! 周无愧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晕乎乎的要去追人，结果人还没站稳呢，就又摔了个狗吃屎。 周无愧身心俱疲，再也爬不动了，晕过去前大喊了句：“谁能捉到那个小的，本官赏白银千两！”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在追风单方面切菜之下侥幸存活下来的，一听白银千两，瞬间就变了目标，从躲避追风的攻击变成捕捉从门里跑出来的梨梨。 梨梨有点子无语住了，一边灵活地拉着夏凝在院子里上蹿下跳，一边对扑向自己的幸运儿说， “你摔跤！” “你滑倒！” “你抽筋！” “你脚崴！” “你也摔倒！” 于是，整个院子一瞬间鸡飞狗跳，除了梨梨略带喘气的呼吸声，还有起起伏伏摔倒之后的叫声。 ------------ 第119章梨梨感觉自己要弯了 顾子亦带着人飞快地杀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动静之大，吓得尊贵的太子殿下还以为是那小团子出了什么事。 尽管知道有追风亲自盯着，顾子亦不亲眼看见小团子完好无损地在自己眼前蹦跶就是不安心。 顾子亦冷冷地瞥了一眼韩锡手上拎着的另一周无愧手下师爷，快速往那院子里去。 “梨梨！” 顾子亦紧张兮兮地冲进院子，一眼锁定那许久未见的小人。 然而，想象之中小团子被欺负的画面未曾出现，只见那鹅黄色衣裙的小团子，正无比嚣张地站在庭院中央的假山之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冲下面摔了马大哈的官兵做鬼脸。 一旁，追风正护着夏凝站得远远的，追风一边把周无愧捆得严严实实一边无奈地朝姗姗来迟的主子递了个眼神。 夏凝则是满眼崇拜，显然已经变成了梨梨的小迷妹，还在激动地给梨梨加油鼓劲呢。 梨梨两只手做了个“六”的姿势，放在太阳穴旁边，摇头晃脑地吐舌头：“略略略，眉毛下面两个蛋，光有眼睛不会看！走路都能自己绊自己呀。” 偏偏那些官兵各个都摔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明明只是绊了一下，却钻心的疼，就是站不起来。 小家伙叉着腰得意洋洋的，凌乱的头发丝毫阻挡不了她散发自己嚣张的气焰，头上两个小揪揪一摆一摆的，仿佛在说：你过来呀！ 顾子亦：..........？ 瞧了眼人仰马翻的现场，顾子亦挥挥手让韩锡带人清理一下，自己则是无奈地走到那假山下面，仰着头看那笑得花枝乱颤的小团子。 害，是他想太多了，这小团子怎么可能由着别人欺负自己呢。 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顾子亦看她，满目温柔。 “梨梨，下来。” 顾子亦伸出双手要去接她，也不知道这小团子是怎么爬上去的，属猴的？ “呀，子亦哥哥！” 梨梨见到顾子亦倒是很开心，毕竟刚被那油腻的知州给恶心了一把，梨梨急需帅气的小哥哥洗洗眼睛。 梨梨提起裙子，一咕咚往顾子亦怀里跳。 顾子亦稳稳接住她，就听得怀里的小团子吸着鼻子哭唧唧道：“呜呜呜呜......子亦哥哥，他们欺负窝！” 被制服的官兵们：“........” 追风、夏凝：“.........” 到底谁欺负谁QAQ 顾子亦好笑地给她擦掉硬挤出来的两滴泪：“我给你报仇。” 这可把韩锡给吓坏了，主子怎么一副由着她的样子？ 韩锡随顾子亦南下边境以来一直待在云城之中，虽偶尔从书信之中听闻沈梨梨的名字，却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也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小主子纵容的模样。 追风早就习惯了，冲他摇摇头：“不习惯吧？不理解吧？没事。久了就习惯了。” 韩锡：“........” 倒是夏凝，在见到顾子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觉得追风这个名字耳熟了。 追风不就是太子殿下亲卫头领吗？ 夏凝惊呆了，连忙过去行礼：“臣女参加太子殿下！” 顾子亦随意点了点头，把梨梨放下来：“你带着梨梨玩会儿。” 接着，又耐心十足地对梨梨说：“等我把这些清理了，带你去大吃一顿可好?” 此话深得梨梨心，一个晚上没睡好，一大早上又不给饭吃，还又是动脑又是动手的，梨梨早就饿坏了：“好呀。” 顾子亦笑了笑，撸了把她头顶的小揪揪，吩咐手下带着梨梨和夏凝去梳洗一番，才听追风汇报去了。 太子殿下亲临，一点儿不带隐藏的，大大方方告诉各路人马太子殿下来抓人了。 梨梨也乐得轻松，反正该知道的追风也都听到了，剩下的顾子亦会解决。现在她只想舒舒服服的洗个澡然后吃饭。 顾子亦此行匆忙，未带丫鬟婆子，手下人只得知州府内原本的丫鬟伺候。 整个知州府被顾子亦的人控制住，丫鬟们心惊胆战，自然不敢得罪，恭恭敬敬的伺候两个小主子。 周无愧不愧是会享受的，在每个院子里都修了个大池子，是给妾室们泡温泉的。 夏凝和梨梨舒舒服服的泡在池子里，夏凝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这么舒服过了，不仅是身体上的享受，更是心里的舒缓。 自打她被人掳走，就没一日是放松下来的。 夏凝打心底里感谢梨梨。 “梨梨，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梨梨嘿嘿一笑：“其实窝也没干什么啦。” 无非就是画个圈圈诅咒你而已。 qvq 说实话，要不是仗着自己有气运在身，她还真不敢干这些事情。 所以说，她其实没出什么力啦。 夏凝可不这样觉得，梨梨今日所为，实在是给她带来了亿点小小的震撼。 特别是当时周无愧裤子一脱，她觉得要完蛋了的时候，梨梨居然掏出了一把剪刀，然后.......！ 夏凝想着想着，脸一红。 她当时只觉得羞愧，她连男子的身子都不好意思去看。再加上那人是作恶多端的周无愧，她根本不敢去看周无愧白花花的身子，觉得恶心的紧。 然而梨梨却一点都不怕，反而十分勇猛。 但凡换个人来，怕是都做不到像梨梨这样，嗯......一击毙命? “梨梨，我这辈子没佩服过谁，你是我夏凝最佩服的人！” 梨梨见夏凝脸红彤彤的，泡在水里露出半个脸，小小声地对自己说着崇拜，老脸一红。 嘿嘿，老娘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女孩这样对自己说话呢。 女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真诚的生物！ 难怪她研究所的小师妹被掰弯了，梨梨感觉她也要...... 夏凝见梨梨一直傻笑着发呆，问：“梨梨?” “啊?哦！”梨梨回神，一甩脑瓜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咳咳咳，窝是说，梨梨能帮到夏凝姐姐，梨梨很高兴呀。” ------------ 第120章周家要彻底倒台了 夏凝羞涩地笑了笑，梨梨虽然平常的言语很稚嫩，但关键时候，却能说出连大人都说不出来的话，而且，还会分析局势！ “梨梨一点也不像三岁小孩，机灵得很！” 梨梨挠了挠头，她总不能说自己其实不是快三岁了，而是快三十岁了吧。 还好夏凝很快就把这个话题给跳过去了：“可是，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儿？梨梨，你跟太子殿下好像很熟的样子。” 夏凝只知道太子殿下向陛下自请来边关磨炼，今日在这见到太子殿下，属实是把她给吓到了。 特别是知道周无愧背后所靠之人是大皇子，夏凝不懂朝政，但是太子殿下明晃晃过来抓大皇子的人，是不是说明——二人不合？ 往远了说，难道......夺嫡之争？ 夏凝不敢细想下去，生怕自己知道的越多命越短。 陛下勤政，鲜少踏足后宫，人至中年却仅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太子殿下便是皇后所出的老三。 但夏凝记得，那位公主比梨梨大些，与那位镇国公府的表小姐倒是年纪相仿，二人关系很是要好。 也没见太子殿下对自己的亲妹妹那么要好呀，怎么感觉太子殿下对梨梨比那位公主还要亲近？ “太子殿下？”梨梨想了想，挑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法，“窝们家帮太子殿下走镖去啦。” “啊？走镖，是商队吗？” 梨梨点点头：“嗯嗯，窝大伯父是走镖哒。” 夏凝便没多想，转而好奇起是什么样的家族才能养出梨梨这般聪慧又机敏的孩子来。 “那你们家是行商的，还是专做镖局的呀?” 有些富贵些的商贾之家会自己培养镖队，小些的则是去镖局雇佣镖队。 梨梨摇摇头:“都不是，我们家是种地哒！只是窝大伯父会跟着刘爷爷走镖，补贴家用。” 夏凝诧异，梨梨确实说过自己家在杏花村，但梨梨怎么看都不像是农户家的孩子啊。 这气质样貌，比京城女子都要更胜一筹。 “窝们家可好玩儿啦，后院里种了好多好多的蔬菜瓜果，旁边还建了一个小鸡窝，养着几只小鸡，叽叽喳喳的。旁边就是山，窝天天都和哥哥们去山上采蘑菇呢，还有小河，光脚踩下去舒服得很，还能抓鱼，可有意思啦。还有漂亮的稻田，现在是绿油油的，再过几个月就会变成金灿灿的，一眼望过去可漂亮啦！” 夏凝从没见过这些，听梨梨手舞足蹈的描述，一下子勾起了兴趣。 主要是她觉得，梨梨都觉得有意思的地方，那一定是真的有意思！ “哇，我从未见过这些。” “好说好说，以后窝带你去玩儿呀。” 梨梨说着说着，都有点想家了。 昨个儿自己又突然消失，家里人一定急疯了。 特别是娘亲，肯定难受的掉了一晚上眼泪。 还有三哥，会不会像上一次的大哥一样愧疚自责？ 两个小姑娘洗漱完毕，换好丫鬟们准备的新衣裳，手拉着手去前厅找顾子亦。 顾子亦已经缕清了所有的事情，雷厉风行的吩咐人把知州府给抄了，并让人八百里加急将自己的亲笔书信递回京，呈给陛下。 周无愧的师爷和管家死到临头，不想认也得认了，从周无愧书房里翻出来的证据，足够诛周家十个九族。 经此一事，大皇子想护也护不住周家了。 更何况，大皇子不会蠢到证据都递到陛下眼前了还去维护周家。 周家要彻底倒台了。 “殿下，咱们这事儿可真是赶巧了，既能重创大皇子，又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顾子亦计划中要铲除周家，是要先和大皇子一步步周旋，因为他没有直接的理由去找周无愧的麻烦，而在大皇子眼中，自己还只是个羽翼未满的太子，他自然不能主动出击。 但如今顾子亦是因为梨梨才从边关赶来的，外界只会认为是太子殿下为了救人而抓了周无愧，又误打误撞在知州府中发现了证据。 既重创了大皇子，又铲除了贪官，还能赚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 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 顾子亦却开心不起来，天知道他在得知梨梨失踪时是怎样焦急的心情，虽然知道梨梨有本事，还是一路快马加鞭，生怕她真的出事。 而且就在刚刚，当他得知周无愧抓夏凝和梨梨来是欲行不轨之事时，他脑子都要爆了。 要不是周无愧还得等着父皇亲自发落，他恨不得直接把周无愧千刀万剐，这种人渣，怎么配活着！ 还好梨梨，她不一样，她是受上苍庇佑的大福之人。 “子亦哥哥！” 香香软软的小团子扑进怀里，扑散了顾子亦眼里的狠厉。 夏凝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站在旁边不敢多言。 好可怕，太子殿下刚刚的眼神好冷漠。 顾子亦看着换了新衣好好站在眼前的小团子，一颗心落回原地。 “子亦哥哥，咱们去吃饭了吗？”梨梨肚子都咕咕叫了，只想快点吃完饭然后回家。 顾子亦不愿在这晦气地方用膳，把小团子领去了府城里最大的酒楼。 梨梨吃得开心， 吃着吃着还不忘问一嘴：“噢对了，知县伯伯怎么样啦，没事吧？” 顾子亦知道她说的是早上周无愧说要对秦人杰动手的事，道：“放心，追风都解决好了。周无愧这事解决了，你大伯那边的事也跟着会轻松许多，回头我让韩锡去盯着，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大伯他们就能回来了。” 沈老大离家两月有余，这倒是个好消息，梨梨想着待会回去告诉赶紧告诉爷爷奶奶。 梨梨放心了，又香喷喷的吃起了饭。 夏凝听得心惊胆战，生怕太子殿下说出一些她不该听的话，还好除了这两句，顾子亦都是在专心照顾梨梨吃饭，还说了些在边关的趣事。 夏凝心里默默震惊，但一想这可是梨梨，她也愿意这样对梨梨亲近，想着想着便不奇怪了，甚至听着顾子亦说的那些故事还觉得太子殿下平易近人了。 ------------ 第121章边关虫灾 见梨梨吃的差不多了，顾子亦这才转而对夏凝说道:“孤已命人书信礼部尚书，让夏家派人来接你回京。” 一听能回家了，夏凝差点喜极而泣，直接就跪地谢恩：“谢太子殿下，殿下的大恩大德，臣女一定牢记于心！” 顾子亦挥挥手：“孤只是顺手，感谢的话你还是留着给梨梨说吧。” 夏凝道：“自然，梨梨的所作所为，夏凝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顾子亦突地笑出声来：“我也一辈子忘不了。” 梨梨咬着鸡翅，奇怪地问：“什么呀?” 顾子亦正色道，转移了话题：“没有。夏家来人需要时间，少说也要大半个月，孤要回边关，带着你不方便，不如你暂时先在这知州府上暂时住下来？” 知州府已然被抄，现在就是个空壳子，夏凝虽然是个小姑娘，但也是个女眷，跟他回边关实在不妥，在知州府上住下来是最好的选择。 夏凝哪里肯？ 她差点小命都交代在这了，她哪里愿意住在这？ 但夏凝也知道太子殿下说的属实，自己也不好意思麻烦太子殿下，想了想，还是准备答应下来。 梨梨看出来夏凝的小心思，主动道：“不如夏凝姐姐跟梨梨回家吧？” 夏凝眼睛一亮，想起梨梨先前跟她说的那些有趣的东西，再想想知州府那个晦气地方，夏凝一下子就说：“好啊好啊！” 梨梨想着千金小姐大概都是睡惯了自己的大屋软榻的，便提前说， “梨梨是跟娘亲睡一个屋子的，但是夏凝姐姐可以跟梨梨挤一张小床哦，梨梨的小床也很软哒。” 夏凝被掳走在外这些天，连猪圈都睡过，现在让她在梨梨家打地铺她都能接受了，更何况是和梨梨这个奶团子一起睡呢？ 夏凝连连答应。 她不要住知州府啊，她要和梨梨在一起！ 顾子亦见二人都商量好了，自然没什么意见。 倒是有一件事，顾子亦还想请梨梨帮忙。 边关连年战火，边城百姓粮食收成本就不如其他地方，如今又大旱，云城几年没下雨，地都要干了，温度上升，稻田发了虫灾。 这让边城百姓苦不堪言，而且边关将士们吃的米粮，除了朝廷会定期补给，多是从边城百姓们手里买。 将士们要打仗，是万万不能吃不饱的。 百姓们深知这个道理，之前百姓们省一点还勉强够将士们的需要，如今这虫灾一来，已经有小半稻田遭了殃，等九月丰收，怕是连百姓自己都不够吃！ 最近半旬时间以来，顾子亦的外祖也就是威武大将军，一直在为此事头疼，好在近年来天下太平，南晋国与之南面的大金国一直保持着和平的局面。 因此威武将军还能从军营里派些士兵去田里帮助老百姓们一二，但随着气温的升高，暑气越来越重，虫灾扩散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渐渐有心无力了。 顾子亦之前忙着大皇子那边，都忘记了梨梨是个种田的好手。 上次在杏花村找梨梨的大伯议事时，偶然听闻梨梨那一番见解，实在惊为天人。 想不到这小小一个奶团子，竟然懂得农田之道。 这次正好，找梨梨问问。 这个军营里数个军师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顾子亦总感觉梨梨能有办法。 “梨梨，你怎么看?” 这就问到梨梨的专业上了。 梨梨还真怕顾子亦问她一些政治问题。 你要问别的，梨梨还得斟酌一会。但要是种地有关的，那梨梨能秒回。 夏天的稻田相对来说容易发生虫灾。 夏季的高温、高湿气候条件为害虫的繁殖和生长提供了适宜的环境。 常见的稻田害虫如稻飞虱、稻纵卷叶螟等在这个季节可能会大量滋生。 高温会加速害虫的发育和繁殖速度，而高湿度有利于害虫的生存和传播。此外，夏季稻田中水稻生长旺盛，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也吸引了害虫的聚集。 不过，虫灾的发生与否以及严重程度还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比如稻田的管理措施、周边生态环境、病虫害的监测和防治工作是否到位等。 像梨梨自家的稻田，梨梨就下了好大一番功夫，家附近的七星瓢虫都给沈嘉豪他们霍霍完了，全都抓到田里去了。 杏花村的村民们见这个方法有效，便也纷纷效仿，一段时间之后穗叶果然情况好了不少。 不过梨梨没亲眼见到过那里的情况，又听顾子亦说是事关边关将士的，谨慎了些，问道:“夏季确实容易发生虫灾，但是虫灾的种类有很多，比如稻飞虱、稻纵卷叶螟、二化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种虫子？” 顾子亦难得露出几分茫然，他也就来边关见过一次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啊。 顾子亦想了半天，才依稀记得边关的百姓似乎称那虫子为“卷叶虫”。 梨梨想了想，这似乎就是稻纵卷叶螟的俗称。 也不知道这里的叫法是不是一样，梨梨描述着稻纵卷叶螟虫灾的景象，询问他， “那这虫是不是一开始是卵，后面孵出来跟毛毛虫一样，由浅绿色缓慢长成橘红色，最后变成有翅膀的成虫，就像变了颜色的小飞蛾一样？”梨梨怕他没见过那虫子的模样，又补充道,“然后绿色的叶子上都灰白白的，看起来枯的很？” 顾子亦只随外祖徐尧一道去田间瞧过一次，当时还未形成虫灾，只是四五家人家发现田间突然多了许多小虫，一看才发现是大家俗称的卷叶虫，且都已破卵，急忙上报，徐尧放心不下，便亲自去看。 顾子亦点点头：“没错，确实是青绿色的小虫！” 但顾子亦也不确定梨梨说的别的特征，只听韩锡提起过，田间确实出现了许多灰白条纹。 梨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如果是稻纵卷叶螟的话，初期确实没那么严重，后期虫子全部成熟了才严重。不过到那个时候道子已经坏完了，救也救不了多少。” 如果是在现代，可以喷洒农药，尽量拯救一下，但这里没有现代那么好的农药。 ------------ 第122章啥，顾小公子是太子殿下？ 顾子亦眉头紧皱，难掩失望，如果连梨梨都说没办法，那或许真的没办法了。 可大旱之下，粮食本就不够，如今再来个虫灾，可叫那些百姓怎么活啊！ 夏凝听的一愣一愣的，咋梨梨还懂这些呢？ 这样显得她很没用啊！ “其实也没这么严重啦。”梨梨摆摆手，“听你说的，应该离后期还有许久，只有少部分虫到了成虫期，且灰叶5不多，应该来得及的。” 梨梨见顾子亦难掩郁色，想着要不跟着他去边关看一眼？ 但是很快梨梨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先不说路途遥远，连军中最好的快马都要大半天。 再说了，她一个奶娃娃，去了边关说是要帮人家来种田的，若是治不好，大家会觉得带她来的顾子亦目光短浅见识浅薄，竟然会由着一个奶娃娃胡来。 若是治好了，那就更不行了，一个三岁的孩子，竟然比种了一辈子地的老人都要厉害，传出去肯定会引起不小的波动。 两者都不是梨梨想看到的，梨梨不想把那么多人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至少现在不想。 以前的事儿都能说是小事，就连这次，大门一关，顾子亦的人把事情一处理，外界谁都不知道梨梨干了什么，梨梨在周无愧的事件里就只能算个受害者，别人的目光只会放在大皇子和太子殿下身上，连夏凝这个尚书千金也会沦为皇子间斗争的背景板。 但梨梨如果想治虫灾，就少不了亲自去边关，亲自去解决许多事情。 边关不必这儿，梨梨暂时还不想让自己出名呢。 梨梨还想先做个在温暖的家里吃吃喝喝的孩子。 “要不，子亦哥哥你先回去看看是不是和窝说的一样，窝先写几个防治的详细方法，你不是说半个月前左右才刚发现吗，稻纵卷叶螟从卵期到成虫阶段一般需要大概两个月，趁现在大多数稻纵卷叶螟还在幼虫期，你赶紧照着窝写的做及时补救一下。” 顾子亦觉得梨梨说得有道理，于是命人拿了纸笔上来，让小团子慢慢写。 梨梨尽量写得详细些，把好几种可能出现的虫灾的防治和补救方法都列出来了。 梨梨想着这儿的人怎么说也是种了几百几千年的地的，肯定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治虫，只是近年大旱情况特殊，虫灾可能也有所变动才没了法子。 恰好，梨梨以前有篇论文，专门研究极端情况下的各类虫灾应对方法。 梨梨倾囊相授，写了满满三十三张纸，手都酸了。 梨梨字写得慢，写了快一个时辰。 顾子亦也不催她，也不问她，就在旁边默默等着，后来见梨梨写的自己都急出汗了，还让追风拿了把小扇子来，在旁边给她扇风。 夏凝：不敢动不敢动。 “好啦。” 梨梨甩了甩手，把三十三张纸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交给候在一旁的追风。 “基本上会出现的情况窝估摸着那边的人们应该也有一些方法应对，所以窝还写了一些特别情况的，照做的话应该会有用哒！” 顾子亦真挚地说：“谢谢。” “好说好说。”这对梨梨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再说了，她学那么多知识，不就是为了帮助人们种出来更多更好的粮食嘛。 梨梨甩着酸涩的右手，顾子亦放下扇子，转而帮她揉起了手，倒是把梨梨搞得不好意思了。 哎呀，居然能让八岁的帅气小正太给她揉手又扇扇子的，还真有点为老不尊呀。 但太子殿下的服务，还真是让梨梨舒服的有些享受上了。 “哎呀哎呀，怎么能让太子殿下给窝按摩呢，这多不好意思呀。” 梨梨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是半点位置都没挪。 顾子亦被逗得不行，正想逗她几句，韩锡进来：“殿下，秦大人到了，正候在酒楼门前。” 梨梨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咦，知县伯伯来啦？那窝的家人捏？” 梨梨知道，沈家人知道她出事之后肯定会去柳城找秦知县的。 不用想，肯定是顾子亦跟秦知县事先商量好了，今天又喊他过来的。 果不其然，顾子亦道：“嗯，是我通知他来接你的。” 梨梨立马嘴甜的向顾子亦道谢，又说：“还有其他被拐的孩子，怎么样啦？” 顾子亦就知道她会问，所以才让追风留在旁边方便她随时提问。 追风道：“梨梨小姐放心，今早马车里的那批当时就被咱们的人拦截了，还有从前被这伙人拐卖的，我们也散了消息出去寻，周无愧这一倒，南林郡其他知县肯定不敢懈怠，一定会全力配合我们寻的。” 梨梨感叹于顾子亦的细心， “哇，不愧是太子殿下，真是周周到到！” 被拍了马屁的顾子亦心情好极了。 梨梨该了解的了解完了，知道家里人肯定担心惨了，于是飞快地下了桌，跑在前面，迫不及地跑出了酒楼。 酒楼门口，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仿佛今日的事从未发生。 知县府的马车停在路边，秦人杰站在马车旁，沈老婆子也站在一旁，焦急地张望着，见到梨梨出来，神色一喜。 梨梨扑到沈老婆子怀里：“奶奶！” 沈老婆子抱着小团子直接掉了眼泪，宝贝孙女总是有不怀好意的人心怀不轨，她一颗老心脏受不了啊！ 梨梨安慰了老人家好一会儿，又是转圈展示完好无损的自己又是搂着哄的，好像自己才是大人一样。 那边顾子亦已经跟秦人杰交代好了，沈老婆子一时间情绪激动，自然也就没听见刚刚秦人杰喊的那声太子殿下。 等沈老婆子平静下来，再听见知县大人唤的那声太子殿下，一颗老心脏差点又受不了。 啥？ 太子殿下？ 顾小公子是啥? 顾小公子是太子殿下？ 虽然沈老婆子一直都知道顾小公子他非富即贵，但也不知道他富贵到这种程度啊！ ------------ 第123章那贼人是谁 至今为止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秦知县的沈老婆子一个腿软，差点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啊，这搞不好就是未来皇帝啊！ 还是追风眼疾手快，把沈老婆子扶了起来。 沈老婆子本想道谢，一想到追风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地位尊贵的，又拘谨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还是梨梨把夏凝牵了过来，转移了沈老婆子的注意力：“奶奶，这个是夏凝姐姐。” 梨梨言简意赅地说了下与夏凝认识的经过，（当然省略了血淋淋的部分啦，人家在奶奶心里还是一个单纯天真又可爱的小孩纸呢。）又表示夏凝需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等家人来接。 沈老婆子一听这孩子也是被坏人拐了去的，一下子就答应了。 夏凝高兴的不行，万分期待与梨梨的同居生活。 特别是梨梨还答应明天就带她去河里捉鱼，让夏凝恨不得现在就跳到明天。 秦人杰与顾子亦又说了几句，便要带一行人回杏花村去了，顾子亦则是要快马赶回边关。 顾子亦给几人安排了一辆马车，沈老婆子上马车前，扑通一声给顾子亦跪下：“太子殿下，您对我沈家有恩啊！” 顾子亦搀扶起沈老婆子，却并不认同沈老婆子：“沈老夫人请起，这礼子亦实在受之有愧。先不说今日之事子亦并未出力太多，再者梨梨天资聪颖、才智过人，子亦受教许多，倒不如说梨梨对子亦有恩才是。” 顾子亦这话说得并不夸张。 今天就算追风不在，梨梨也是完全能一个人把满院子的人给遛崩溃的。 更何况顾子亦来的时候都已经遛结束了，梨梨已经给他“打下了一片江山”，那些证据，顾子亦完全等于是来捡漏来了。 但是沈老婆子不清楚这些内幕啊，沈老婆子还单纯的以为是太子殿下将梨梨从水火之中救了出来。 沈老婆子怎么说也要坚持着给他下跪。 夏凝坐在马车里静静地看着，像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太子殿下一样。 听她爹说，太子殿下虽年少，但各方各面都不比大皇子差，甚至比大皇子还要优秀。 从前她还不懂，如今才懂得了。 顾子安可不会如此心平气和地跟普通百姓讲话。 沈老婆子跟顾子亦拉扯了好一会儿，还是梨梨跑出来打岔，好一顿劝，才终于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梨梨撩起帘子，探了个头出来对顾子亦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写信给窝吧。” 她怕自己写的不够全面，便十分积极地对顾子亦如是说道。 小团子站在马车上勉强与他一样高，顾子亦笑笑，与她平视，满目温柔，细看，还能发现他藏不住的欣赏。 “好。” 梨梨放心了，把脑袋缩回去乖乖坐好。 马车渐渐变小，直到目送马车出了城门，顾子亦眼里的锋芒才重新展露。 “你亲自押送周无愧回京，不要给孤那好大哥钻了空子了。” 韩锡领了命，立即着手去办了。 顾子亦垂着眸，梨梨给他准备的大礼，他万万不能出什么差漏。 沈老婆子带着两个小姑娘坐在后面的马车，沈老婆子并不知道夏凝是京城里的贵人，两人的衣裳也是在知州府里换过的，沈老婆子并不能像梨梨一样通过夏凝的衣着来判断出什么。 但沈老婆子想着夏凝也是个可怜孩子，被天杀的人贩子拐卖，便对她十分和善。 在梨梨提出要和夏凝一起睡的时候也是说由她们自己安排。 一行人回到柳城，与沈老二和王二狗汇合。 沈老二见到梨梨完好无损，十分激动：“梨宝！” “二伯！” “梨梨，你没事吧？” “哎呦二伯的乖侄女，可把大家给担心死了！” 梨梨想到家里人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心头一热：“让大家担心啦，窝没事呀！” 沈老二又慰问了好一会儿，确认了梨梨没受伤，才十分气愤地问沈老婆子：“娘，到底发生了什么，梨梨到底是被谁给掳走的？” 王二狗也愤愤不已，这人不仅是掳走梨梨的凶手，也是差点害死他女儿王红芳的杀人凶手！ “对，到底是谁，俺一定要他好看！” 沈老婆子摇摇头，在府城的时候她见到梨梨太过激动，后来又被顾小公子的身份给惊到，惊喜交加之下根本没来得及过问细节。 沈老婆子只能把顾小公子救了梨梨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并未说明顾小公子的身份，她想顾小公子大概不会希望他的身份被知晓。 沈老二只好把目光放到秦人杰身上：“秦知县，您是亲自去的府城，可有什么线索啊？” 秦人杰其实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昨夜他就已经派了人去杏花村，全村的村民都能互相作证，那个时间大家都在后山前的广场上一同相聚。 一番询问下来，竟然没有一个符合嫌疑的人。 但据沈家人所说，这事怎么看怎么是熟人作案。 首先，这人至少是杏花村附近的人。杏花村摆席庆祝挖渠完工这事，除了杏花村的村民，也就是附近走动的几个村子，村民平常走动会说起。 不然，杏花村的村民们不可能去镇上赶集或者去城里一趟到处抓着人说咱们村要摆席吧? 其次，梨梨一直在大家的视野里，就那么吃饱了和小伙伴出去玩一会儿的功夫，那贼人就将梨梨掳了去，说是凑巧看见的实在说不过去，除了一直盯着梨梨的动向，还能有什么说法？ 这综合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同村的人了。 梨梨笑了笑：“害，那贼人现在应该在赌坊里呢。” 众人都有些疑惑，只有沈老婆子问她：“梨梨，你是不是看见那人的样貌了？” 梨梨点了点头。 秦人杰面色一喜，贼人被瞧见了脸，那就好办多了！ 王二狗一听梨梨记得那人的脸，恨不得现在就去捉那人回来打一顿，让他为伤害自己闺女付出代价。 “梨梨你说，那人是谁？” 众人屏息凝神，都等着梨梨说话，连夏凝都忍不住聚精会神。 ------------ 第124章去赌坊把他给抓了！ 梨梨说出了一个让沈家人震惊又意料之中的名字——刘大石。 其实昨晚沈老婆子侧转难眠的时候脑子里一闪而过，沈家从未得罪过谁，连矛盾都少有。 要说最近与沈家闹得难看的那唯一一户人家，便是李家了。 李大娘与沈老婆子怨怼颇深，之前还能勉强算得上是嘴皮子上的矛盾，在那一场群架之后彻底翻了脸。 刘大石是小李氏的弟弟，与李家也算得上是沾亲带故。 还有一件事，就是杨氏之前回娘家回来说的那件，刘大石与秀才村的张家要说亲那事，梨梨把刘大石是个赌鬼的事给透露了出去，破坏了这场亲事。 虽然梨梨干的这事儿在他们所有人看来都是好事，帮张家的小女儿避免了所托非人的不幸，但在刘家看来可不是啊！ 再结合刘大石是个赌鬼，做事本就极端些，要是用这种方法去报复梨梨也不是不可能。 震惊的是，居然真的敢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还视人命如草芥，一点都不把红芳的命放在眼里！ 众人听得是又惊又怕，王二狗红了眼，拳头紧握：“好他个小李氏，我看这事跟小李氏也脱不了干系，否则刘大石一个外村人，又是一直在城里的，怎么可能那么巧就在那一天回村了？” 沈老二这时候也想起来，当时他媳妇端那桂花糕出来的时候，还顺嘴跟他提了一句，小李氏刚刚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竟然跑到灶房去跟她们主动说话。 陈氏还说，不知道小李氏在搞什么鬼，前阵子刚打完架，这会儿跟失忆了似的。 沈老二知道自己媳妇就是爱直来直去，有啥说啥，也没多想，还和她玩笑了一句说不定是看三弟妹手艺这么好被折服了。 现在看来，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在场的都不是傻的，一下自己就明白了，怕不是小李氏在从中作梗，给刘大石提供了消息什么的，给了刘大石这个机会！ 梨梨又把昨天在河边经历的事都说了。 王二狗听得一肚子火，这刘大石先是用蒙汗药把红芳捂晕过去，又把红芳毫不留情地踹下河，好险差点没害死她！ “这个李家，从前嘴不干净就罢了，现在连心都是黑的！” 沈老婆子心疼不已，这么乖巧的孙女，怎么就老是碰见这种事呢。 沈老婆子想到这里面或许有那李家小李氏的手笔就气得心窝子疼：“梨梨啊，你确定只有刘大石一个人，没在看见旁的人了？” 梨梨摇摇头，她虽然直觉这事儿和小李氏脱不了干系，但她当时确实也只看见刘大石一个人。 “不过，他把窝卖了二十两呢。”梨梨说道，“窝猜，一个赌鬼有了钱的第一件事........” 沈老二恍然大悟：“赌坊！” “那还等什么，柳城的赌坊就一家，咱们快去把他给抓了！” 王二狗和沈老二挽起袖子就要冲，被秦人杰拦了下来：“二位稍等，你们这样去怕是会被当成闹事的，本官派黄师爷拿着搜查令随你们一起去！” 沈老婆子感激道：“多谢知县大人！” 沈老儿、王二狗：“多谢知县大人！” 黄师爷连忙带着一队人随同两人去了赌坊。 夏凝看得热血沸腾，都想跟着去了。 梨梨哭笑不得：“夏凝姐姐，咱们还是留着点力气晚上去看好戏吧。” 夏凝疑惑：“好戏？” * 赌坊内，闹哄哄的场子上鱼龙混杂，每张桌子边都围了数人，全神贯注的，眼神随着摇骰子的小厮动。 其中一人，显然已经赌红了眼，神情激动地吼叫着。 “大，大！” 骰子一开，小。 刘大石发出一声巨大的叹息，有点愤怒，又有点不服气。 他的二十两全都还了赌债，还倒欠十两。 刘大石没钱，已经许久没赌了，手痒痒的不行，特别是进了这赌场里，震天响地的喊叫声和气氛更是让他心神难耐。 刘大石跟赌场的人又签了二十两欠条，这次是双倍还债。 赌场的人看利息丰厚，刘大石又刚还了二十两，才勉强让他赊账上桌。 刘大石从早到现在，赢的次数还不到输的五分之一，那借来的二十两早就只剩下最后三钱了。 旁边有人揶揄道：“哟，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又有银子赌了？这才是找你那老娘要的还是找你那姐姐要的?” 刘大石不耐烦道：“去去去！” 输钱已经很烦躁了，偏偏这人还就盯着他吵。 “怎么样，没钱了吧，我劝你啊还是留着这点钱去吃顿好的吧，别一会儿输得连大馒头都吃不起咯！” 刘大石仿佛被点中了痛穴，怒道：“谁说我没钱赌了，老子就是运气不好！我就不信了，这一把老子还不赢！” 刘大石一把把那三钱甩到赌桌上，“赌！大！” 小厮又甩起了骰子，一开，小。 “哈哈哈哈哈，刘大石，又输了吧！” 刘大石快要把那骰子看出个洞来。 小？ 怎么会是小呢！ 刘大石崩溃地抱住头，他的钱已经输完了啊！ 现在，他一共欠五十两银子了！ 赌坊的人早就盯着刘大石了，刘大石一把钱输光，赌坊凶神恶煞的打手就过来提起刘大石的衣领：“你不是说会赢钱还钱的吗，钱呢？” 刘大石哪里有钱还，挣脱开来，畏畏缩缩地说了几个字就想跑。 打手立马追上去。 赌坊里的其他人司空见惯，只是厌烦的嘟囔着碍事，便又高高兴兴的赌起了银子。 赌坊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两个带刀的官差立在门口，刘大石一愣，后面的打手也是一愣。 赌坊瞬间安静了下来。 赌坊这种灰色产业，只要不在眼皮子底下闹出人命一般官府是不会管的。 但也是一般情况，谁知道这秦知县今天会不会整顿呢？ 黄师爷拿着搜查令进来，赌坊的管事很快就出现了，陪着笑脸问：“大人，不知道您是来搜查什么的？” 沈老二和王二狗气冲冲地进来，在人群里搜寻。 ------------ 第125章弟弟亲口出卖了小李氏 两人虽然跟刘大石不是一个村的，跟刘大石没什么直接的交流，但几年前也曾经见过一面。 刘大石的嘴角边有一颗大痣。 因此，两人几乎一眼就锁定了眼前这个想要逃窜出去的男人。 看着那一模一样的位置上的那颗大痣，沈老二怒火中烧，王二狗更是直接就上手拎起刘大石的衣领：“刘大石！你个畜生！” 又一次被拎起来的刘大石是又急又气，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俩人啊。 但好吃懒做的刘大石哪里比得过每天勤勤恳恳干活的王二狗的力气？ 刘大石挣也挣不开，更何况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沈老二。 刘大石没了法子，刘大石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两人，这两人叫得出他的名字，肯定是真有什么事。 但他也没干什么啊。 每天都在赌坊里混日子之外，他哪也没去啊。 难道是今早顺了哪家铺子的包子被发现了？ 前有人后有人，刘大石两边都打不过，干脆向一旁的官差求救：“官爷，救命啊，有人想在您眼皮子底下闹事啊！” 黄师爷连个正眼都没给他，还是后面赌坊的人顾忌着县衙的人在，又怕沈老二两人把刘大石带走了，没人还钱，赔着笑道：“哎呦，这是咱们这一个客人，真是吵死了，都挡着官爷们办事儿了。小的们这就把人拖下去，您慢慢查，慢慢查，咱一定配合。” 赌坊的管事一挥手，后面的打手们蜂拥而上，要把刘大石给拖下去。 刘大石大呼不妙，黄师爷道：“慢着。” 赌坊的人停了下来，管事问：“啊?” 刘大石面上一喜，以为这官差要救下他，却听见更令人心碎的一句：“我们搜查的就是这个人。” “啊？官爷，不是，是不是弄错了呀！” 刘大石吓得直接就跪下了，去扯黄师爷的衣摆。 他没犯事啊！ 除了........ 刘大石：“！” 莫非，莫非那伙人被抓了，那小贱人把他供出去了？ 刘大石大骇，慌乱地往后退几步，又被沈老二给一把拉回来：“现在想起来你干了什么吧？” 赌坊的人都露出茫然的神色。 黄师爷直接掷地有声道：“刘大石，你涉嫌拐卖儿童，进行钱财交易，按南晋律法，此乃砍头的死罪。走一趟吧！” “什么！” 刘大石懵逼了，震惊地待在原地。 什么！ 那伙人真被抓了？ 不可能啊！ 那可是背靠知州的人！ 刘大石勉强地说：“官爷，你们搞错了吧，草民什么都没做过啊，什么孩子，草民乃良民，怎么可能拐卖儿童呢！” 刘大石内心还坚守着，肯定是这些人在诈他。 有知州做靠山的人怎么可能会出什么意外！ 对对对，肯定是这些人想把他诈出来，他偏不上当！ 黄师爷看穿了他的心思：“周无愧已经被太子殿下亲自抓获，人已经押送回京，周无愧的所作所为都已禀明当今陛下。刘大石，你还在侥幸什么？” 刘大石如遭雷劈。 什么....... 直到刘大石被拖走，押回了知县府，看到那端坐在一旁吃着甜水的梨梨时，刘大石才敢相信。 他们说的竟然是真的，知州真的倒台了。 刘大石不敢相信，那可是知州！ 梨梨笑盈盈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嗨，咱们又见面啦。” 刘大石：“.........” 刘大石心如死灰，不管那伙人是怎么被抓的，知州又是怎么倒台的，跟他都没关系了。 刘大石懒得去想了，因为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他要进去蹲大牢的结果。 秦人杰亲自会审，刘大石听到要砍头，大喊着：“大人，大人，我不是人贩子啊！我错了，我错了！我，我......草民就是一时穷途末路，想岔了，求您放草民一条生路，给草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秦人杰铁着脸，问梨梨：“按我国律法，刘大石当处以绞刑。梨梨，你怎么看？” 刘大石都来不及想为什么秦知县要去问梨梨的意见，又跪着往梨梨那边去，全然没有了昨日的嚣张与得意，身后两个官差紧紧钳制住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姐和你们家还是一个村的呢，看在这点情面上行行好放我一马吧，行不行？” 他还要赚大钱，娶媳妇！ 他不想死啊！ 梨梨淡淡地点了点头：“按照法律吧，法律说如何就如何。” 刘大石都把她拐卖了，跟这种人，就算有再大的交情她也不可能放的。 更何况他们根本没什么交情。 沈家人十分支持，根本不会有什么远亲不如近邻之类的心软想法，甚至觉得死都是便宜了刘大石。 刘大石猛地脱力，跌坐在地。 或许是知道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了，今早他还在赌坊里逍遥快活，现在却面临着牢狱之灾和死的下场，刘大石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刘大石什么都招了，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大喊：“大人，草民要举报，草民的姐姐刘招娣，是她给草民准备的蒙汗药，给草民提供的消息，还给草民了一块帕子掩住面容。只是动手时草民一时慌乱，不知那帕子掉去了哪里......草民自知罪孽深重，只求能把所有罪恶之人一同治罪！” 要不是高状那伙人已经被抓了，他一定把他们都供出来！ 沈家人却是早就知道了这里面或许有小李氏的手笔。 这会儿亲口听刘大石承认，沈老婆子内心还是有些许触动。 他们家跟这婆媳俩有再大的恩怨，就是要互骂再多次，再打几架，她沈老婆子都奉陪到底。 只是，他们是万万做不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的！ 这小李氏......! 梨梨沉默着，在一定程度上，她觉得小李氏还是蛮可怜的。 刘招娣...... 重男轻女吗？ 虽说身在这个时代，但切切实实重男轻女的人家，梨梨确实没见过有谁。 小李氏取了这么个名字，到头来却是弟弟亲口出卖了她。 ------------ 第126章蓝色花纹的帕子 何其可笑。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但是跟梨梨又有什么关系呢。 梨梨就应该为他们买单吗？ 秦知县宣判，将刘大石押入大牢，一月后处以绞刑。若小李氏罪状属实，则立即羁押入狱，一辈子只能呆在牢里度过。 刘大石沉默地任由官差动作，秦人杰点了两个官差，让他们跟着沈家人一道回杏花村。 太子殿下交代了，全力配合梨梨找到贼人，任凭梨梨处理。 就算太子殿下不交代，秦人杰也一定会纠察到底的。 不仅因为他身为父母官要为民除害，更因为梨梨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劝得那齐家的小公子摸进了齐老爷的书房，偷偷摸摸拿了好些有用的东西给知县府。 于公于私，他都一定会出手的。 现在凶手已经入狱，只等回村，调查一番那小李氏。 其实沈家人心底清楚，刘大石说的多半是真的。 除了小李氏，还能是谁呢？ 临走时，竟然在知县府门口遇见了个熟人。 “梨梨？” 柳无墨诧异地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牌匾，梨梨怎么会出现在知县府？ 梨梨也很惊讶：“柳伯伯？” 齐家的事在柳城影响颇大，齐家家主齐老爷一夜之间锒铛入狱，罪证明示，最先站出来挡在齐家面前的，竟是那年幼的小公子齐政。 齐政上次随其母来书院拜访柳无墨时，梨梨那句话就很有深意了。 好在齐老爷虽入狱，但秦人杰知道梨梨与齐政或许有私交，猜测梨梨是不是有意让齐政接管齐家，只封了齐家的产业，没对齐家下手。 巧了，柳无墨也觉得这事有内情，今日就是来知县府找秦知县，想向秦知县请示，收齐政为学生，教导齐政，让齐政尽早接管齐家。 齐政是个好孩子。 梨梨了然，这事儿她倒是完全没再关注了，想不到齐政那小孩觉悟这么高，行动这么迅速。 梨梨觉得这事儿没什么问题，也懒得多问了，岔开了话题，拉着沈老婆子和沈老二介绍道：“奶奶，二伯，这就是爹爹书院的院长，柳伯伯。” 沈老婆子和沈老二刚听梨梨喊“柳伯伯”时，就觉得面前这文雅的男人会不会就是杨氏说的沈老三的老师。 梨梨一说，两人连忙与其问好。 柳无墨笑着交谈了几句，又问梨梨：“你是来看你爹的？” 梨梨摇摇头，她还不想让爹爹知道。 不是怕惹得沈老三担心，从而无法专心备考，影响他的考试。 梨梨觉得，考试再重要，也没有家人重要。 更何况，沈老三不是会被影响到考试发挥的人。 梨梨是打算在他考试前，给他临门一脚，告诉他强大了才能有保护家人的资本。 梨梨觉得这一招的效果应该更好些。 秦人杰刚安排好刘大石的事，从府内走出来，打算送沈家人上路回杏花村。 柳无墨见一行人着急回家，便也不多说了，正好他急着跟秦人杰商量事情。 ............ 同一时间，杏花村。 杨氏焦急地等在院子里，村口她已经前前后后去转过不止十次了，就是没有沈老婆子他们的影子。 按理说，不管有没有消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人总得回来一趟吧？ 什么动静都没有，这让杨氏更加寝食难安，一天下来，就早晨勉强喝了点儿稀粥。 沈嘉洛心疼娘亲，尽管他也很担心妹妹，但他同样也不想母亲身子倒下。 沈嘉洛端了碗刘氏熬的绿豆粥，道：“娘，您吃点儿吧，妹妹要是知道您饭都不吃，肯定心疼坏了。” 杨氏疲惫极了，只在听到沈嘉洛说梨梨会心疼的时候才动了下，终究是把那碗绿豆粥接过来，喝了几口：“你妹妹生死未卜，娘这心里，跟堵了块大石头似的，压的人难受。” 沈老头子带着沈嘉豪和沈嘉禄两个人一直在马村长家里，秦知县昨夜派来的官差把全村人叫过去审问，地点就是在马村长家。 沈老头子带着两个人从头到尾看了全程，今日又一直在马村长家商议。 偏偏马村长昨日点的几十个汉子往周边都找出去十里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人怕是......已经被卖了，更坏的，可能是出事了。 这会儿天色晚了，三个人才身心疲惫的回来。 杨氏站起来，眼里带了点儿希冀：“爹，怎么样了？” 沈老头子眼里有心痛，摇摇头。 “全村的人官差都审过了，没什么问题。”沈老头子叹了口气，“只能看他们在柳城里有没有什么消息了。” 梨梨和王家的红芳出事，村里人都很着急，纷纷去邻村找人打听，但都一无所获。 杨氏眼里泛出泪，好一会儿，捂着脸呜咽起来。 她的闺女，被人丢弃，还三番两次遇上这种事。 这哪里是什么福运啊！ 要说这是梨梨的机缘，但这么危险的机缘，杨氏宁愿不要，宁愿她一辈子做个快乐玩耍的小孩。 刘氏和陈氏拍着杨氏的肩膀，在旁边默默地陪伴着，无声地安慰她。 沈嘉清是昨夜才知道这事儿的，沈嘉清知道之后，更是直言一定要抓到凶手。 司空神医听说那贼人是用了蒙汗药把人捂晕，还专门让沈嘉清把那布头拿了过来给他看看。 司空神医一闻，那蒙汗药的布头上，除了有迷药的味道，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料味，很淡，几乎闻不出来。 再加上司空神医负伤在身，也不敢确定自己的嗅觉是不是百分百灵验，便没太在意。 沈家人都在默默地期盼着，期盼沈老婆子和沈老二能从柳城里带回来一点好消息。 忽然，沈嘉文拿着块帕子，激动地跑进来：“你们看，这里有一方帕子！是我在河边捡到的！” 众人忙看过去，那是一方蓝色花纹的帕子，样式很普通。 杨氏现在急切地想要抓住一切有可能的线索，问他：“嘉文，这是？” 沈嘉文忙道：“我今日一直在河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 第127章这帕子是不是你的 原来，沈嘉文一直对自己当时没跟上去耿耿于怀，心怀愧疚，今日一直在河边苦苦寻找，试图找出点被人遗漏的线索。 那涂着蒙汗药的布头，是唐小伟在河边那棵大柳树后面找到的。 沈嘉文便也去那棵柳树后面转，结果还真给他在柳树后极为隐蔽的一处花丛里，找到了这块帕子。 沈嘉文怀疑，另一块布头是用来捂人的，那这块帕子，会不会是用来遮面的？ 沈嘉清一听，如果这两样东西是一个人的，那上面的味道肯定也一样，说不定，司空神医在那块布头上问到的香料味道，并不是闻岔了！ 沈嘉清忙道：“三哥，快给我，我去给我师父闻闻去，说不定这两样东西就是一个人的！” 杨氏重新有了劲儿，如果能抓到害她女儿的贼人，那也是极好的！ 沈嘉清拿去给司空神医一闻，司空神医非常确定地点点头：“这帕子上的味道重许多，这是紫薇的香气！” 沈嘉禄一听，紫薇香？ 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我想起来了！” 沈嘉禄茅塞顿开：“昨儿个我上菜，端那道小鸡炖蘑菇上桌的时候，好像是一桌全是女人的，我听到有个婶子问谁，身上咋这么香，那个人说，说什么，去山里采的紫薇花，洗衣裳的时候把花放进去，就会浸透花的香味！” 沈家人一听，激动极了，这是不是说明这两样东西的主人找到了？ 沈家人再三确认，这两样东西上的味道一样不? 司空神医说，错不了! 沈嘉禄想破了脑袋，才想起来，那个人，就是小李氏！ 沈家人激动过后，又陷入了自我怀疑。 可是小李氏虽然和他们家有点矛盾，但是不至于去害孩子吧。 小李氏以后也是要有孩子的，也是要做娘的·，怎么会心狠到祸害孩子？ 更重要的是，梨梨出事的时候小李氏一直都在场，是有人证明的。 光凭这个帕子的香味去找小李氏对峙，未免还是有点勉强了。 沈嘉豪却不想管那么多了，妹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与这事有一点关系的他都要去弄清楚！ “就算跟她没关系，我也要问清楚这帕子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掉在那么隐蔽的地方？” “对，梨梨都被掳走了，这事儿本来就奇怪得很，要我说，咱们现在就得一根毛都不放过。”陈氏道。 杨氏点点头，显然也是怎么觉得的，转头去看沈老头子。 沈老头子沉思一瞬，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管是不是，咱们总得去看了才知道。” “好！” 沈家人齐齐往李家去。 李家，小李氏心不在焉了一整天，直到夜色渐浓，一天已经要过去了，才心安了点。 县衙里的官差忙了一整天，也没见忙出个什么结果来。 小李氏嘴角都抑制不住，轻轻笑了下：“哼，看来事成了。” 小李氏正得意着，门外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响起了李大娘的声音。 “哟，这不是沈家的人吗，这么晚来干什么？” 小李氏内心一震，心虚不已，手中的针线都掉了，砸在盒子上一声脆响。 小李氏的男人李大成疑惑道：“咋了?” 小李氏摇摇头，讪笑：“没事，就是奇怪咋这个点会来人呢。” 李大成：“确实奇怪，我出去看看去。” 李大成穿上衣裳下了床，小李氏也想跟上去看看，想了想，站到门口，只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没敢出去。 李大成一出去，就看见沈嘉豪拿着两块帕子问李大娘：“这是李家婶婶的吧？” 李大娘莫名其妙的很，李大娘昨日并未跟着人去河边看，也就不知道左边那块布头是那涂了蒙汗药的捂晕王红芳的“凶器”，只觉得这沈家人奇怪得很。 李大成不认识左边那块布头，但是却认得右边那蓝色花纹的帕子。 那不是他媳妇儿的帕子么？ 小李氏在那门前瞧着，心里大叫不妙，难道沈家发现什么了？ 不可能啊。 小李氏急的跺脚，生怕李大成说出什么来。 偏她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本就心虚，现在更是手脚发汗，抖个不停，脑子一片空白，连上去搅混水或者把自己男人拉回来都忘了，只站在原地干着急。 最后，听见李大成略带迷茫的声音：“这帕子是我媳妇儿的，咋了?” 小李氏：！！！ 而听得肯定答案的沈家人更是各个像打了鸡血似的，慷慨激昂的：“小李氏，你好狠的心！” 沈嘉豪眼尖地发现了躲在后面的小李氏，见她满脸心虚的模样，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嘉豪一想到小李氏可能就是害自己妹妹被掳走的人，怒从中来，一把火从心底烧到天边去。 也顾不得什么长辈晚辈的，一把过去把人扯过来，指着那两块布：“说，这两样东西是不是你的！” 沈嘉豪力气大的惊人，小李氏挣扎不脱，被拉过来，根本不敢直视那两块布。 沈家妯娌三个也不是傻的，这反应，再加上李大成的说辞，估计就是小李氏的没跑了！ 杨氏几乎要晕厥过去，她死死地盯着小李氏，把那两块布摔倒小李氏脸上：“是不是你害了我家梨梨！” 小李氏慌乱不已，脸侧过去，躲过杨氏的眼神，心里转的飞快。 怎么办，怎么办！ 李大娘和李大成懵了，小李氏怎么就成了害沈梨梨的凶手了？ 李大娘最近虽然因着小李氏那弟弟刘大石的缘故对小李氏多有不满，但这也不意味着别人可以对他家的人指手画脚。 特别是沈家的人！ 李大娘叉着腰，往前一站，破口大骂：“哎我说你们沈家这是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的拿着两块破布就进来一顿乱说？我儿媳妇怎么就是害你那小赔钱货的凶手了，你有什么证据啊，就凭这两块破布？是不是当我们李家好欺负呢！” 这个时辰，村里本就不喧闹。 再加上昨儿个村里俩孩子遇害，村里人都警惕不少，都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 第128章 是我的帕子又咋了 沈家全家出动，敲开了李家的门，早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李大娘这一嗓子，更是直接把村民们喊出来了。 小李氏只觉得两眼一黑。 我的娘哎，这是巴不得大家都来看啊！ 果然，不少村民透过那开着的大门往里看，一看里面这么热闹，登时就问了。 “沈老哥，大晚上的，你们这是干啥呢？” “是啊，咋全家都在这了，又跟李家吵起来了？” 沈老头子正要答话，那李大娘却是迫不及待的抢先道：“大家伙都来看看啊，这沈家平日跟我们李家就不对付，昨儿个他们家那小女娃出了事，今儿个就上门来说是我儿媳妇害的！这沈家安的什么心啊，是不是想趁机给我们家扣帽子啊？” 李大娘就是故意喊那么大声，把邻居们都喊出来的。 她就是要让大家看看，这沈家安的什么心，居然敢这样欺负他们家的人，是不把她李春花放在眼里是不是？！ 沈老头气笑了，往前一站：“好啊，那大家伙都好好看看！” 沈老头示意沈嘉豪把那两块帕子拿过来，高高举起。 “大家都看看，这块布，是昨天小伟在河边那棵柳树后面发现的，是贼人用来捂晕红芳的布头，对吧？” 人群里有不少昨天跟着过去看的，自然认出来那块布就是昨天唐小伟找的那块涂了蒙汗药的布。 “对，没错。” “是，昨天咱亲自看着朱大夫说的！” “那另一块布是啥啊？” 沈老头顺势说道：“这另一块布，是我家嘉文在发现那块涂着蒙汗药的布头的地方附近找到的。有意思的是，这涂着蒙汗药的布头上竟然有香料味，而且，这两块布上面的香料味，一模一样！大成刚刚亲口说了，这蓝色花纹的帕子，是他媳妇的！” 沈老头这话一落，人群里迅速开始窃窃私语。 李大成这会儿是反应过来了，这蓝色花纹的帕子，是他媳妇儿的。 沈老头这话的意思，是说那涂着蒙汗药的布头也是他媳妇的？ 那捂晕王红芳的，是小李氏？ 李大娘也吃惊得瞪大了眼，完全没反应过来。 啥情况，她是让乡亲们过来看沈家的丑恶面目的，咋还真跟小李氏有关系？ 李大成不敢相信：“招娣，你说话啊！” 离李家远的马村长也闻讯赶来，身后还跟着那几个昨夜秦人杰派来的官差。 小李氏一看见官差，就怕的不行，生怕自己被这几个官差抓进牢里。 小李氏此刻冷汗直流，好在她还有点理智勉强支撑着：“你啥意思，说我捂晕的红芳，我掳走的梨梨呗？但当时我可是一直在跟人家聊天，大家都看着的！” 小李氏这话倒是不假，后来沈嘉洛和铁蛋回来喊人，小李氏还一块儿跟过去了，也有人看见。 马村长了解了前因后果，觉得蹊跷得很。 就算小李氏有人证，可她的帕子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这未免也太巧了！ 小李氏冷笑一声，只要她有人证在，这些人就永远不可能发现是她！ 况且，她也只不过是个递信儿的，她一不是掳人的二不是那伙人贩子。 跟她有什么关系嘛。 而且那伙人背后可是知州啊，就算秦知县再怎么想帮沈家又有什么用，官大一级压死人，一个小小的知县斗得过知州吗！ “就算是我的又怎么样，那帕子早就不见了，说不准是正好被那贼人给捡到了呢？” 李家人一愣一愣的。 沈家人脸色难看得很，他们能不知道小李氏在胡扯吗？ 怎么可能正好两块帕子都被捡到了？ 而且那帕子上的紫薇香，涂抹蒙汗药的那块被药盖住了味道浅了些，但那方蓝色花纹的帕子上香味浓郁，分明就是最近才染上的！ 但是，偏偏真有人证，沈家也不能说那么多人是在胡扯吧。 沈家人无奈极了，特别是杨氏，气得不行，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小李氏得意洋洋，李大娘借机嘲讽沈家报私仇，马村长为了防止场面闹得太大要出来打圆场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厉声响起。 “你确实不是掳走梨梨的罪魁祸首，但你是罪魁祸首的帮凶！” 村民们好奇地往后看去，见到来人，纷纷让出一条道。 沈家人几乎是热泪盈眶。 因为来人，正是沈老婆子一行人，而他们心心念念的梨梨，正完好无损地被沈老婆子牵着！ “梨梨！娘的闺女！” “妹妹！” 沈家人全然顾不上什么小李氏大李氏了，梨梨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沈家人团团把梨梨给围住，一顿嘘寒问暖，杨氏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沈嘉豪几个都红了眼眶，沈嘉洛沈嘉清更是嚎啕大哭，口水都拉丝了。 梨梨一个一个小声地安慰，被抱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最后还是沈老婆子说抓住贼人要紧，一群人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转过去狠狠地瞪着小李氏。 王二狗跟着沈家的人一起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官差，这次的官差，还是由黄师爷领头的，村民们一下子就看出了黄师爷估计是官差的头头，各个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只小声地询问王二狗发生了什么。 王二狗瞥见黄师爷带着那几个官差去和原本在杏花村里的官差说话去了，又看了一眼那盯着梨梨瑟瑟发抖的小李氏，讥笑一声，把事情悉数告知。 梨梨倒是淡定得很，瞧了眼盯着自己惊恐地不行的小李氏，还好心情的打个招呼：“嗨。” 窝跟你弟弟也是这样打招呼的哟。 小李氏像是见了鬼，浑身颤抖，差点儿站不住，还是李大成搀扶住她：“你咋了，咋抖得那么厉害？” 小李氏：....... 梨梨听着哥哥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她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不由得感叹，小李氏还真是被自己身边的男人们坑的不行。 梨梨回来了，沈家人一下子就稳住了心神，再听沈老婆子和沈老二说了刘大石的事，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 第129章小李氏也被抓了 杨氏恨恨地指着小李氏：“你，你不是人！” “你是不是因为我妹妹说破了你弟弟是个赌鬼才报复她？你弟弟是个赌鬼，这是事实，我妹妹说破了，避免了一桩会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的婚事。你不去怪你弟弟流连赌坊，为何要害我妹妹！” 村民们也听完了来龙去脉，再看那几个官差丝毫没有反驳，便知道这都是真的了。 而且，刘大石都已经入狱了，一个月后就要被处以绞刑了！ 老天哦。 小李氏完全笑不出来了，怎么可能！ 大石，大石已经被抓了，要被处以绞刑了？ 怎么可能啊！ 那伙人背后可是知州啊！ 梨梨淡漠地看着小李氏疯狂地摇头，说着不可能，开口道：“你是不是在想，那伙人背后是知州撑腰，你弟弟不可能被发现？” 小李氏猛地抬头。 “哦，忘了跟你说，知州府被抄，太子殿下亲自抓获的周无愧。”梨梨笑靥如花，“人贩子的靠山，倒台啦。” 小李氏嘴里涩的很，还想辩驳，那边黄师爷却是笑着说：“李氏，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人供出来了，不要再狡辩了，你给刘大石提供了涂抹着蒙汗药的布头，也是你告诉他昨日是杏花村摆宴庆功。” 小李氏震惊，嘴上却说：“不，不可能，不是我，我没有！” 对于嘴硬的人，梨梨表示一招致命：“哦，是你弟弟亲口说的哟。你弟弟还说，他自知罪孽深重，只求能把所有罪恶之人一同治罪呢。” 本来还想为自己辩解的小李氏，在听到梨梨的话之后瞬间像被雷劈一般，怔愣在原地。 小李氏耳鸣不止，心跳如雷。 什么？ 是，是她弟弟亲口，供出来的她？ 小李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刘大石是他亲弟弟，血浓于水，她还帮了他那么多，他怎么可能…….！ “我不信！这不可能，他是我亲弟弟，怎么可能……..” 小李氏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捂住嘴，然后摇着头：“不，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杨氏却是不给她机会：“这么多人可都听见了，你自己承认了！” 黄师爷面色不虞，他还以为要一顿功夫，没想到这人直接自己露了马脚。 这样也好，还能连夜赶回柳城，早点向知县大人交差。 黄师爷直接挥手，让官差们拿下：“相不相信，等你进了大牢再慢慢想吧！” 官差们动作迅速，直接把小李氏从李大成手里扯出来，把手拴上了。 小李氏挣扎地不停，大喊着冤枉。 李家的人都看呆了。 却没一个人敢去说话。 证据确凿，那俩帕子就在那儿，更别说小李氏自己还一不小心露了马脚承认了下来。 杏花村的村民们议论纷纷，怎么都没想到小李氏和他那赌鬼弟弟竟然干得出这种事情。 虽然村里人都知道李家这婆媳俩泼妇，但这和害人是两码事啊！ 这么多人，没一个为她说话的。小李氏也知道挣扎没用了，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由官差动作。 沈家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不再想知道小李氏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反正梨梨已经安全回来了，罪魁祸首也已经被抓，只要梨梨好好的，该得到惩罚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就够了。 李大成看着官差把小李氏给押走，终究还是惦记着夫妻情分，想上去和黄师爷说几句好话，被李大娘用力拉回来。 “你疯了？她和她那赌鬼弟弟干出这种事情，这可是死罪啊！你现在上去显眼，是嫌我们家丢人丢的不够是不是？” 李大成听罢，迈出去的两条腿还是退了回来。 小李氏见了，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小李氏被押走了。 一场闹剧在夜色中落下帷幕。 沈家人送走黄师爷，看热闹的杏花村的村民们还想看会儿热闹，却架不住李大娘觉得丢脸。 “干啥干啥，干啥啊！都聚在这儿，没见过世面啊？走走走，都快走！” 难得李大娘也会觉得丢脸，平日里李大娘作威作福惯了，村民们揶揄着，还挺稀罕她丢脸的模样。 但村里人竟出了个拐卖孩子的歹毒之人，村民们也是唏嘘的很，又安慰了王家人和沈家人几句，纷纷唠着嗑散了。 沈家人皆大欢喜地要回家，王大娘和王老头红着眼过来，小李氏那蒙汗药的量根本就没控制好，王红芳年纪小，今天下午才缓缓醒来，还发了低烧，可没把王家人给吓坏了。 现在小李氏和刘大石被抓，王家人也是解气的很。 “二狗啊，这两天真是辛苦你了，跟着我们跑上跑下。”沈老婆子道。 王二狗摆摆手：“哪能啊婶，要不是梨梨，伤害我们家红芳的凶手还不一定能那么快揪出来呢！是俺谢谢你们家才是。” “对对对。”王大娘拉着沈老婆子的手说道，“千错万错，都是那小李氏和他弟弟的错，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呢！” 沈老婆子叹息一声，正要说话，身后的门被人用力关上，随后李大娘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逼逼叨叨的干啥呢！要说别吃说去！” 梨梨捂着嘴笑，对夏凝悄悄说：“她破防啦。” 夏凝不知道破防是什么意思，但是今晚这出戏，着实是精彩的很。 夏凝也跟着笑。 两家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相视一笑，不再多说了。 “梨梨这两天受苦了，你们快带孩子回家去吧，我们也回家看红芳去了！” 沈老婆子连连点头：“好。” 沈家人回到家，沈老婆子先是给全家人介绍了下夏凝，又说夏凝要在家里住一阵子，等爹娘来接，吩咐大家要好好相处。 沈家人自是应了。 夏凝还害羞了一下。 然后，沈家人又是对梨梨好一阵慰问。 刚刚太匆忙，都没来得及仔细问梨梨这两天发生的事。 梨梨选择性忽略了一部分事情，把这两天的事儿给大家说了。 ------------ 第130章 夏凝姐姐想不想要小床？ 夏凝时不时点头摇头，梨梨人在这儿，沈家人仍旧听的提心吊胆的。 特别是沈嘉洛，拳头攥的紧紧的，恨不得亲自上去打那该死的周无愧一拳！ 梨梨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被掳走的不是她，而她本人只是经历了一场沉浸式剧本杀，还顺手打了个怪。 “好啦好啦，窝没事呀，梨梨好好的在这儿呢！” 梨梨看出来沈嘉文情绪不对，生怕他像沈嘉豪一样，一个愧疚，直接跟喝了五十罐红牛似的。 沈嘉豪猛的天天运动，那沈嘉文不得把沈老三送他的书读烂去了？ 杨氏抱着又一次失而复得的闺女，心里是有怕有庆幸。 还好她家梨梨不普通，但凡梨梨没点儿本事，这会她是不是就看不到梨梨了？ 沈家人又是好一顿慰问，并且再次千叮咛万嘱咐梨梨去哪一定要跟家里人说，沈老婆子又交代沈嘉豪几个以后要更加注意保护妹妹。 “好了，你带着你夏凝姐姐进房里玩儿去吧，让你娘给你们煮些面吃。”沈老婆子道。 梨梨忙不迭应了，正好她肚子也饿了。 拉着夏凝下了桌，临走前，梨梨又凑到沈嘉文耳边对他说了句话。 沈嘉文一怔，小团子已经拉着小伙伴跑远了。 梨梨说，不要愧疚，都是坏人的错，三哥要是想保护梨梨，就要变强大！这样坏人就不敢靠近啦。 沈嘉文垂眸，暗自下定了决心。 * 梨梨兴高采烈地拉着夏凝坐到自己的小床上，她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玩儿呢！ 夏凝刚开始还有些拘谨，端坐在床沿上，看见梨梨直接脱了鞋子呈一个“大”字型躺在床上，不由得心痒痒了起来。 梨梨看起来好舒服哦！ 夏凝抿着嘴，一边是惬意的享受床，一边是从小学习的大家闺秀的规矩，心里的小人儿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 梨梨侧躺在床上撑着脑袋看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夏凝姐姐，来呀，可舒服啦！” 夏凝纠结了一会儿，突然想开了。 真是的，她都是死里逃生的人了，活得舒服活得开心最重要，还管什么大家闺秀做派的！ 于是夏凝也脱了鞋，往梨梨身边一躺。 “哇！好舒服！” 夏凝许久没睡到床了，这些天不是冷地板就是脏屋子，现在这感觉真是舒服的要起飞了。 梨梨笑嘻嘻的：“舒服吧？娘亲给我垫了被子哟，可软啦。” 杨氏疼闺女，别人家垫床都是用草席子，杨氏却舍不得硌着她，硬是省了床被子出来给她垫着。 梨梨的小床不大，一床被子还可以折叠成两半，软的很。 床边还放着一个沈老二给她做的小盆，盆里种着一株龟背竹。 龟背竹的叶片较大，蒸腾作用较强，有助于吸收热量和调节周围环境的温度。 这一盆龟背竹放在梨梨床边，也不知道是不是龟背竹的作用，夏凝觉得梨梨这周围确实比别处要凉快些。 又凉快又舒服，夏凝许久没这么快活过了，夏凝闭上眼，一时间都不想睁开眼了。 如果这是梦，那就一直做下去吧。 梨梨看夏凝躺的舒服，也跟着高新区。 梨梨突然灵机一动。 夏凝躺着躺着，忽然发现自己的脑袋升起来了。 夏凝：“啊？” 她没动啊？ 夏凝一睁眼，发现原本躺在自己身边的梨梨不知道什么时候撅着屁股，正努力地把手伸到床底下去弄什么东西。 惊奇的是，夏凝发现不是自己的脑袋升起来了，而是这小床他自己升起来了！ 准确的说，是这小床的前三分之一部分自己升起来了。 梨梨把小床固定好，转头朝着她笑：“夏凝姐姐，怎么啦？” 夏凝张着嘴，瞪大了眼睛:“梨梨，这是，这是什么？” 她还是头一次见可以自己升起来的床！ 哦，是手动升起来的，她刚刚瞧见梨梨捣鼓那东西了。 夏凝好奇地爬过去，凑到梨梨身边看，就是那把手一样的东西，控制的这床？ 梨梨见夏凝感兴趣，心里不由得偷笑。 刚刚她才发现，夏凝姐姐简直是个隐藏的带货主播。 要是夏凝姐姐能对这个感兴趣，她就可以顺势送她一个。 到时候这稀奇玩意进了京城，感兴趣的人再一琢磨，客源不就来了嘛！ 梨梨咳了一声，有模有样的给夏凝介绍:“夏凝姐姐你看这个，这里装了一个可以手动调整的支架摇杆，这样就可以让这半边自由调整高度。” 梨梨一边说，一边演示着，夏凝看的叹为观止。 不说手艺如何，就这构思、想法，都是她在京城没见过的！ 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棍，是怎么能够控制这整个床头的？ 梨梨见她看的津津有味，面上掩不住的赞赏和惊讶，便知道这事儿稳了。 “怎么样，夏凝姐姐，这是我二伯亲手给窝做的小床哟！”梨梨骄傲的仰着头，拍拍自己亲爱的小床，“是不是很好玩，很新奇，很喜欢呀？” 想不想拿一张床回去，羡煞京城众人的眼？ 夏凝都觉得新奇，那京城估计也没有这种设计。 梨梨觉得，自家二伯就是当今第一人无疑了！ 夏凝正是孩子年纪，看到新奇的东西喜爱的不行:“好玩！新奇！喜欢！” 梨梨激动地趁热打铁:“那夏凝姐姐想不想要呀，梨梨让二伯给你做一张专属的好不好？” 夏凝一喜，又问:“专属的意思是，专门属于我吗？” 梨梨点头:“对呀。夏凝姐姐喜欢什么花纹，可以让窝二伯刻上去。” 梨梨又指了指床尾上的梨花:“你看，这是梨梨的标志哦！” 夏凝欢喜极了，独属于自己的新奇玩意儿！ “会不会很麻烦？”夏凝想着，这么大个东西，制作起来一定复杂极了。 梨梨却飞快地摇摇头，这可不能觉得麻烦，这要是成了，京城里钱多的主多的是，到时候绝对不少客源！ 梨梨有把握的！ 所以，再麻烦也得赶制出来。 之前梨梨说想要送给柳奶奶的床已经做好了，二伯正是奋斗的年纪，该接着做夏凝姐姐的小床啦！ ------------ 第131章稻子自己争气 梨梨点点头又摇摇头：“夏凝姐姐回京城之后，咱们见面就麻烦啦。制作时间会有点久，但是没关系，正好也可以让夏凝姐姐看看制作过程嘛，到时候刻小花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让你亲自动手试试呢！” 夏凝一听前半句，觉得梨梨说的有道理，京城离这里天高路远，这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若不是这次意外，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见梨梨。 “真的吗？”夏凝道，“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梨梨放心，回京城之后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也送些礼物的！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但是咱们可以一直写信呀！” 梨梨应了：“好。” 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梨梨虽然比夏凝小三岁，但夏凝总有一种梨梨比自己大的错觉。 夏凝超级喜欢这个妹妹。 此时，杨氏叩响了房门：“梨梨，夏凝，出来吃点儿东西！” 梨梨鼻子嗅了嗅：“是鸡蛋面！” 杨氏做的鸡蛋面鲜香美味，是用一小点猪油打底，酱油调味，简单却十分浓厚，梨梨特别爱吃。 夏凝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面，不过看梨梨小馋猫的样，把夏凝的胃都给勾出来了。 两个人大快朵颐，毕竟是在别人家里，一开始夏凝还有点放不开。 但随着沈家人各个都慈爱非常地让她们俩慢点吃，吃多点之后，夏凝的放不开就逐渐消失了。 …….. 第二天，昨晚熙熙攘攘看热闹的村民们就聚集在村口唠嗑了。 “哎哟，昨夜里我和我家老头子一早就睡下了，咋能错过这么大的事儿呢！” “你是没见着，那小李氏一开始还趾高气昂的说是自己的帕子又怎么了，没想到知县大人直接派了身边的师爷领着人出现，三句两句就引得小李氏自露马脚，直接被押走了咧！” “真的？哎呦那太可惜了，真想看看她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这小李氏刚嫁进来咱们村不久就敢这么嚣张，这也就算了，都是一个村的咱们让着点也就没事了。谁知道她心那么黑，竟然和她那赌鬼弟弟干这种事。” “那可不，我听说前夜里沈老婆子去知县府求助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后脚就派人来了，可见秦知县跟沈家关系还真不错啊。” “沈家心善，好人有好报嘛。这不，梨梨啥事儿都没有，人说了，赶上太子殿下亲临哩！” “啧啧啧，李家也真是，娶了这么个儿媳妇。” “那不，不过谁让那李老婆子也不是什么好的呢，报应呗！” 村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杏花村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这一会儿可够杏花村的人们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讨论许久了。 李大娘抱着一盆衣服路过，听见村里人的1话，破天荒头一次没反驳。 要是放在从前，她肯定麻溜的把衣服放下，撸起袖子就冲上去干了。 小李氏这事干的可谓是十分不光彩，大家还以为小李氏只是性子泼辣，没想到竟然干得出拐孩子这种事。 连带着有些嘴碎的，都开始猜测李大娘是不是也....... 李大娘气得脸都绿了，也不敢说什么。 刘大石都被判绞刑了，小李氏都入狱了！ 她李家娶了个蹲大牢的媳妇，这下谁还看得起她李家！ 李大娘咬着牙，脸一甩，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了一条路走。 “苍天啊，造孽啊，怎么就让我儿娶了这么个东西啊！” * 夏凝一路上都十分兴奋，看着官道两旁农田里生机勃勃的景象，和路边偶尔路过的牛和鸡鸭，才真正感觉自己从那狼窝里逃了出来。 绿丛中绽放的小花，河里畅游的小鱼。 这些都是很平常的景象，但梨梨在旁边，就有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梨梨问：“嗯.......是活人的感觉吗？” 夏凝没懂：“啊？” 梨梨笑着摇摇头：“没事，夏凝姐姐，窝带你去看稻子吧！” “好呀。” 梨梨带着夏凝往稻田走，沈嘉豪和沈嘉禄在身后寸步不离。 稻田里郁郁葱葱，此时的稻田，正处于旺盛的生长阶段，每一片叶子都在努力伸展，每一个稻穗都在悄然孕育。 梨梨最喜欢静静地看着汪洋无尽的稻田。 有一种很平静的感觉。 这是她热爱的东西。 沈嘉豪看了看，稻穗里的小花已经冒了尖儿。 “哇，梨梨你看，今年的花冒的好早啊！” “是啊，而且长势比之前也好了许多呢！” 梨梨也仔细看了看。 此时，稻株的高度已经较为显著，茎秆粗壮且富有韧性。叶片变得宽大而茂盛，颜色浓绿。 稻穗开始从稻秆的顶部逐渐生长出来，起初较为短小，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伸长、发育。 稻穗内部的小花也在逐步分化和发育，为后续的灌浆和结实做准备。 从外观上看，稻田里的稻子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即将迎来丰收的景象。 梨梨开心极了，这是好现象，这意味着九月的收获时节她可以收获不少稻子呢！ 自从夏凝知道梨梨会种稻子之后，就对梨梨佩服不已。 如今亲眼看到，才是真的震撼。 “梨梨，你也太厉害了，这都是你种的吗？” 梨梨笑着摇摇头：“窝还那么小，怎么可能种得了这么多呢？” 梨梨解释这些都是家里人的功劳，她也就是散散步的时候来看看，顺便干点小活。 沈嘉豪汗颜。 这是小活吗，咱家的稻子好看的村里人一直来打听是施了什么肥！ 其实这也超出了梨梨的预料。 本来梨梨只是想尽量补救一下，等明年再战的。 谁能想到，这稻子自己太争气了呀。 梨梨很开心。 这几日夏凝跟着梨梨在沈家几个小子的轮流守护下，可算是把这儿好玩儿的地方全给体验了一番。 夏凝表示，这儿比京城好玩儿多了！ 而且还有比京城还要好吃的饭！ 杨氏的手艺可谓是征服了所有吃过她做的饭的人，从夏凝到现在能吃少许饭菜的司空神医，就没有不爱的。 ------------ 第132章夏夫人亲自来答谢沈家 这日，杨氏要去给沈老三送饭，梨梨写了封信，拜托杨氏交给柳无墨。 梨梨拜托二伯做的床早就已经做好了，就堆在后院放着。 梨梨手书一封，提前告知柳无墨。过几日就可以托人把东西运到柳城去。 梨梨相信他不会拒绝的。 果然，柳无墨给梨梨回了封信。 柳无墨说：汝所言之有轮之床可推其出而晒阳，果为真乎？吾母病笃将危，若真有此，吾实需之，望吾母能再沐阳也。谢汝，梨梨。 叽里呱啦的，梨梨差点看懂了。 最后还是沈嘉文一字一句给她翻译，梨梨才明白。 梨梨沉思许久，又掏出了一个香囊。 这香囊的模样，赫然与之前送给白夫人的香囊差不太多。 梨梨找司空神医咨询了一番，跟沈嘉清一起上山挖了些草药晒干装了进去。 沈老二亲自去送床时，梨梨拜托他把香囊交给柳老夫人，并带了一句真挚的祝福。 长命百岁，病去福来。 * 最近家中很闲，地里的活少，沈老二得知夏凝过不了多久就要走了，拉着几个小子加急给她做小床。 因为夏凝正处于一岁窜一头的年纪，沈老二特意做大了许多，能让夏凝睡到最多十一二岁。 夏凝时常蹲在旁边，跟梨梨一人半个西瓜地看着，好不悠哉。 沈老二还忙里偷闲，给司空神医做了个简易版的。 因为沈家没有多余的屋子了，司空神医现在住的屋子小，沈老二只能用一张木板简单的改造了一下，还听从梨梨的建议，安装了几个小轮子，方便沈嘉清推司空神医出来晒太阳。 等夏凝亲手刻上最后一笔梨花，夏家也来了人。 夏凝的父亲夏德华乃礼部尚书，官至正三品。 且夏凝之母乃镇国公唯一庶弟之女，镇国公家大业大，镇国公虽与其弟不是一母同胞，但兄弟俩自小兄弟情深，感情极好。 因此夏凝母亲傅敏身份自然也不低。 夏凝算是京中贵女里上等的。 因此夏家豪华的十二辆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入杏花村时，杏花村的村民们鸦雀无声，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没错，十二辆。 最前面的一辆坐着夏家的人，第二辆是几个随性的嬷嬷，后面十辆嘛...... 梨梨彼时还正在院子里和夏凝一起逗着厚福玩儿，手里还分别拿着沈老二做的几个小玩具。 旁边沈嘉清正推着司空神医在院子里遛弯，虽然司空神医早就说他已经晒够了太阳可以回去了。 梨梨看着被马村长领过来的十二辆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都有夏家的标志，第一反应竟然是也不知道这些马车停在这会不会挡了村民们来往的路。 夏凝激动地手里的小球都掉到地上了。 也不知道爹娘派了谁来接她。 杏花村的村民们，远远地望着，好奇的紧，又怕冲撞了贵人，只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悄声说话。 马车队的最前面是夏家的护卫首领，听说是京城来的贵人，来杏花村找沈家答谢的，马村长便恭敬地领着人到了沈家门口。 “就是这了，这里就是沈家。” 护卫首领点点头，对他道谢后便到第一辆马车前说：“夫人，到了，这就是杏花村沈家。” 接着，那马车帘被一把撩起，一道人影冲了下来。 只见一身着华服的贵妇人，瞧见那蹲下捡球的小人儿时，提起裙摆就冲了过去。 “凝儿！娘的凝儿！” 夏凝也呆住了，依偎在久违的怀抱里，万万没想到，她娘竟然亲自来接她！ 万般委屈在见到娘亲这一刻全部爆发，夏凝抱着夏夫人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娘！”夏凝呜咽，“娘你怎么才来啊，凝儿好怕！” 夏夫人红了眼眶，抱着女儿不停地安慰着。 梨梨默默退在一旁，抱着厚福静静地看着。 “福福呀，咱们要跟夏凝姐姐说拜拜了哦。” 厚福叫了一声，似是回应。 梨梨有点奇怪，这位夏夫人的身上与白夫人一样，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很淡。 杏花村的村民们哪里见过这般精致的贵妇人，惊叹声不绝于耳。 沈家的人被这动静给吸引出来，一看门口，十二辆马车，各个宽敞又豪华，差点儿没把沈家人给吓坏了。 再看旁边浩浩荡荡一群人，护卫丫鬟，还有嬷嬷。 这，这又是哪家富贵人家？ 尤其是那护卫首领，腰间别着一把大弯刀，直直地走过来，沈嘉豪直接就架起了拳头。 还是沈老婆子看见马车上的“夏”字，又看见与夏凝紧紧抱在一起的妇人，估摸着是来接夏凝的家人，才让沈家人放了心。 只是这排面，未免有点太大了吧？ 沈家人被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护卫首领拱手弯腰，对沈老婆子和沈老头道：“沈老爷，沈老夫人，我们是来接小姐回家的，太子殿下都派人与我们说了，沈家大恩大德，夏家没齿难忘！” 沈老婆子懵懵的：“啊，没事没事，孩子在我们家玩了一个月罢了，不打紧的。” “不，打紧!” 夏夫人抱着夏凝起身，精致的妆容都花了，眼角还有几滴泪。 夏夫人走过来，转身吩咐那护卫首领：“快，把东西都搬下来！” 夏家的人迅速动起来，十辆马车都被打开，一箱一箱的东西都被搬了下来直到所有箱子都搬完，沈家的院子已经不剩多少空间了。 梨梨：！！! 沈家：！！！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老嬷嬷走了过来：“夫人，都搬完了。” 夏夫人点点头，又对两位老人说道：“沈老爷，沈老夫人，这是我夏家和镇国公府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啊！凝儿被掳走这些天，我这当娘的和他爹这些天是一刻好觉都没睡过，听到我家凝儿的消息，我是马不停蹄地就过来了，除了是来接凝儿，就是特地来答谢沈家的。” 沈家人本就惊涛骇浪的内心更加风起云涌了。 啥玩意。 镇国公府？ 这，这是京城里那镇国公府不？ ------------ 第133章 十马车的粮食 沈家人震惊了。 杏花村的村民们也震惊了。 啥，沈家跟柳城的知县关系好也就算了，今天直接来了个京城里的贵人？ 还是什么，镇国公府？ 虽然他们不了解，但是听着就很厉害啊！ 梨梨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镇国公府了。 原来夏凝姐姐的娘亲是镇国公府的人呀。 沈家人还在震惊之中，夏夫人却全然不觉得有什么，拉着夏凝问：“凝儿，太子殿下信上说，是一位叫沈梨梨的小姑娘救了你。她在哪儿？” 夏凝立马指了指角落里的梨梨。 夏夫人一愣，她还以为至少是跟凝儿一个年岁的小姑娘，没想到，还这么小？ 看起来不过两三岁，还是个小团子呢！ 夏凝又滔滔不绝地跟夏夫人说了梨梨是怎么闹翻知州府，又是怎么带着她在村里玩儿的，夏夫人对梨梨的印象迅速上升。 夏夫人走到梨梨面前蹲下来：“梨梨，婶婶真的很感谢你！” 夏凝说的那些，顾子亦在信上都提到过。 可以说，要不是这小团子，她女儿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于是夏夫人一把抱住小团子，小团子怎么了，小团子也是厉害的小团子！ “梨梨，婶婶真的佩服你，也很感谢你，要不是你，凝儿就没命了！” 沈家人不知具体的事，她可知道。 周无愧押送回京之后，收到太子密信的陛下震怒，下令将其诛九族、处以死刑。 周无愧被斩首示众那天，礼部尚书自请监斩，也是那天，夏家才得知周无愧竟然已经是个阉人了。 夏家偷偷找追风打听，顾子亦无意隐瞒夏家，追风便透露了一二。 夏夫人快到南林郡时接到夏家的急信，一看，那个叫沈梨梨的小姑娘竟然......！ 夏夫人十分钦佩，觉得梨梨胆量过人，将来必定大有所成。 梨梨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夏夫人的夸奖:“夫人过奖啦。” “不过奖，一点都不过奖。”夏夫人站起身来，指着满院子的东西，“这些，都是我们一点小小的谢意，希望你们能够满意。” 沈家人大为震撼，这是一点？小小的？ 夏夫人风风火火，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京城贵夫人，梨梨觉得，这个婶婶好得很呐。 沈老婆子惶惶不安，他们家啥都没做，这礼收的实在是有点夸张啊！ 沈老婆子道：“夫人，这，这太多了…….我们家什么都没做，都是梨梨救了夏小姐。” 夏夫人了然地笑了笑，亲切地拉住沈老婆子的手。 这沈家人果然是心善的，摆在眼前的东西都不要，难怪她一看沈家人，特别是梨梨，就觉得亲切！ 夏夫人笑着说：“老夫人，您千万别这么说。不管是梨梨，还是沈家，都是我夏家的大恩人啊。” 夏夫人身后的几个嬷嬷也道：“是啊老夫人，咱们夫人舟车劳顿赶过来，就是专门为了感谢梨梨小姐和沈家的，您千万要收下！” “夫人，使不得啊！” “老夫人，使得！” “使不得啊！” “使得！” 夏夫人和沈老婆子拉在一起的手一会儿被推到左边，一会儿被推到右边，两个人拉拉扯扯，好一会儿都没结束。 像极了互相客气的亲戚。 夏凝颇有些不好意思，拉着梨梨小声说：“我娘就是这样，嗯……比较热情，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很感谢你们。” 梨梨笑了笑：“窝当然知道啦。” 这边夏夫人态度坚定，颇有一种沈家人不收下她就不走的冲动。 沈家人一辈子纯朴，又怎么好意思？ 更别说夏凝是梨梨救的，跟沈家人可谓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夫人一顿，这才明白沈家人是不愿受无功之禄。 夏夫人心底更是对沈家人认可，这样的人家，虽是农家，日后也不可能会差到哪去的。 夏夫人一笑：“沈老夫人可是觉得贵重？亦或是在担心别的？” 沈老婆子还未答话，夏夫人直接吩咐护卫们把箱子都打开，除了其中中间那箱子看起来最为贵重的。 这一打开，沈家人都惊呆了。 不是因为里面是什么金银珠宝，或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而是这些箱子里，装的全是满满的粮食！ 五谷杂粮、蔬菜瓜果，以及各种各样的肉类。 粟稻麦黍菽。 白菜、芥菜、丝瓜、苦瓜、南瓜、冬瓜、玉米、毛豆、土豆、红薯…….. 种类繁多，每个都装了满满一大箱子，看的人眼花缭乱！ 甚至那肉类，不仅有腊好的、密封好的，连活禽都有！ 那几笼子肥鸡、鸭子、兔子，还有几只小羊羔，甚至连猪都有两头！ 梨梨合理怀疑，要不是牛太大了，夏家很可能连牛都要送几头。 沈家人倒吸一口凉气，陈氏更是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在地。 这么多粮食，梨梨上辈子见的倒是多，但这荒年里，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粮食，怕是也只有这般富贵的人家能拿得出来了！ 梨梨难掩诧异地看向夏凝，夏凝也是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确实挺热情的。 不过不得不说，夏夫人可谓是想的十分周到。 刚开始，梨梨还真怕这些东西全都是金银珠宝之类的呢。 这金银珠宝，对于别人家来说或许是至宝。 但对沈家来说，更多的是一种累赘。 更何况，这么多钱财，在这荒年里，有时真的不如一碗米值钱。 夏夫人拉着沈老婆子，笑着说：“您看，来之前啊我都打听好了，西乡郡眼下饥荒闹得厉害，南林郡虽然情况好些，但指不定哪天南林郡也要遭殃。这钱财啊都是虚的，我想着，这种时候，倒不如给沈家送些粮食来得实在。您说呢？” 沈老婆子还处在呆滞之中，有眼尖的村民瞧见沈家院子里的景象，惊得手里的瓜子都洒光了。 夏夫人见沈老婆子不说话，自个儿倒是急了。 她没和沈家这样的人家打过交道，难道这粮食也不喜欢？ 夏夫人想了想，利落地抽出手绢，鼻子一吸，哭哭啼啼。 “沈老夫人，这都不收，您是要让我夏家寝食难安啊！”夏夫人两眼泪流，“梨梨这孩子机灵，要不是有梨梨在，我只怕是，只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沈老婆子只不过是在心底多感叹了几句这粮食种类可真全乎，抬头夏夫人就哭上了。 这可把沈老婆子吓得半死，人家贵人这是替他们家想的周到了，人家也说了，感谢梨梨的救命之恩。 沈家这再不收，反倒是驳了人家的面子了。 而且沈老婆子不得不说，这送粮食确实是比送金银珠宝要好。 沈家就想过个简单日子，夏家要真送一院子钱财，沈老婆子晚上睡觉怕是都睡不安生，生怕有人来抢。 这粮食嘛，就安心多了。 沈老婆子瞧着梨梨那爱粮食的早就已经开始围着这些箱子冬瞧瞧西看看了，便也松了口：“夫人抬举了，夏小姐贵人福厚，我们家梨梨也只不过是做了正确的事。” 夏夫人一听，就知道沈老婆子这是要收下了，便也迅速收了那几滴泪，重新挂上笑脸。 “哎，对咯。”夏夫人凑过去悄声说，“老夫人，我悄悄给您透个底，这里有啊，有一部分粮食那可是宫里那位亲自赏的！” 沈老夫人一震。 宫里那位，莫非是……陛下？ 梨梨也听见了，不免有些好奇。 这皇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默默对大皇子的所作所为表示愤怒？ 梨梨想了两秒，又摇摇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的大米上。 算了算了，宫斗什么的，还是交给太子殿下吧。 这京城的大米就是不一样，虽然没尝过味道，但看起来比这儿的米不知道好看多少倍，珠圆润玉的。 梨梨想着，这米是哪个地方进贡的呢？ 回头她想去实地考察一番。 宫里有粮，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向他那皇帝老爹说明了边关的情况没有，边关的稻子怎么样了？ 哎，算了，不想了，想的脑瓜子疼。 沈家人得了这么多粮食，就算哪时候南林郡真的到了西乡郡那个地步，沈家一时半会也不愁了。 沈家人开心的很，比得了银子还开心。 几个小子兴奋的大喊。 “哇，咱们家有好多好多粮食了！” “对啊，你看那两头猪，真的好肥啊！” “还有小羊呢，真可爱，咱们可以养小羊啦！” “这么多粮食，三婶肯定能作出花来，我都流口水了！” 有谁不喜欢听到别人夸奖自己送的礼物好呢？ 夏夫人听着几个小子的话，再看沈家人各个喜气洋洋的脸，心里也是自豪的很。 她就说，送粮食比送钱财好吧？ 回去就跟夏凝她爹炫耀一番！ 夏夫人温柔地拍着梨梨的小手，问道：“梨梨，你觉得呢？” 梨梨自然是喜欢的，这些粮食，有好多都可以再次播种呢！ 像苦瓜、南瓜这些，只要处理得当，里面瓜囊上的籽是可以当作种子的。 到时候粮生粮，粮再生粮。 那粮食不就多的吃不完啦！ “喜欢呀，谢谢婶婶送的礼物！” 兴许是梨梨跟自己女儿一样是个小姑娘，又生的可爱，夏夫人看梨梨最为亲切，喜欢的不行。 “喜欢就好。” 夏夫人又对沈老婆子说：“老夫人，这些东西放哪？我让护卫们帮忙搬了，省的回头你们还得费劲。” 沈老婆子和沈老头对视一眼，这下可犯了难了。 沈家从来没有过要囤这么多粮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存放这么多粮食的屋子啊。 梨梨想了想，道：“窝知道，咱们在城里租个小院子吧？再雇两个人看院子，而且知县伯伯就在旁边，肯定不会出事的。” 沈老婆子犹豫，这好是好，就是有点远了，去一趟柳城费的时间不少呢。 夏夫人却一口叫好：“我看行，这样吧，老夫人，您也别费心了，这事儿咱夏家包了，帮沈家处理好，到时候直接让那知县告诉你们就行。” 沈老婆子问梨梨：“能行吗？” 梨梨：“包的！” “行！” 于是夏家的护卫们又一顿折腾，把这些东西又装上了马车，十辆马车毫不含糊，顷刻就出发了。 只留下院子里一个箱子。 夏夫人轻笑，说：“老夫人，梨梨的母亲是谁？” 沈老婆子指了指不明所以的杨氏，夏夫人过去把忐忑的杨氏拉了过来，道：“梨梨是个好孩子，在信上我就觉得，梨梨聪慧机敏，善良可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哪有母亲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的呢。 杨氏果然全没了刚刚的紧张：“夏夫人夸奖了，夏小姐也乖巧伶俐的很呢。” 夏夫人把地上的箱子打开一条小缝，足够杨氏看得清楚。 杨氏一看，差点被那金光闪闪吓得叫出声来。 杨氏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 夏夫人又把那箱子给按上：“沈夫人，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梨梨的救命之恩，夏家不敢忘，夏凝也不敢忘。这些，是我给梨梨的东西。将来梨梨要是嫁人，这就是我的添妆。梨梨要是想做别的，这就是我提供的底儿。” 夏夫人声音不大，却足够沈家人都听清。 “把这箱子抬进去。” 护卫把箱子抬进沈家堂屋里，梨梨莫名有些感动。 夏凝紧紧地攥着梨梨的手，她知道，今日与家人的团圆，亦是意味着与梨梨还有沈家人的分离。 回忆着这大半个月来发生的种种，夏凝十分不舍。 这里的一草一木，与京城大不相同，却让她在短短的这二十多天里深深的被这个地方吸引。 梨梨也很舍不得这个小姐姐，萍水相逢，别有情义。 不过，她们日后一定会再相见哒！ 梨梨笑容清朗，眼角弯弯，露出脸颊边的小梨涡，道：“夏凝姐姐不要伤心，咱们会再见的。” 且听风吟，静待花开。 待到来年，她们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再见的。 夏凝上了马车，吩咐护卫把那小床给带上。 夏夫人正要迈步跟上，余光瞧见那角落里一直没有出声的人。 ------------ 第134章 银子不就哗啦啦的来了？ 夏夫人愣住了。 那不是……太医院院首张太医的师父，司空神医么？ 多年前镇国公大胜归来，身负暗伤，太医院全体太医治疗无望后，是当时刚进太医院的张太医去请了司空神医出山。 镇国公的暗伤才被治疗好。 彼时夏夫人还是个孩子，这么多年过去，夏夫人也就那段时间见过司空神医几次，样貌变化与否，夏夫人也不清楚。 因此，在看到那人只瞥了她一眼就没有多看之后，夏夫人一度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司空神医医术高明，又云游四海，怎么会身受重伤休养在此呢？ 怕是看错了吧。 夏夫人不再多想，上了马车。 夏家的马车队上了路，沈家人齐齐在门口送行，夏凝从窗上探出半个身子，不舍的看着，对梨梨挥手。 “夏凝姐姐，再见啦！” 须知黄金未是宝，今有情谊胜珠珍。 待繁花开尽，有缘人自会相见。 马车上，夏夫人仍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忆着儿时的记忆，那到底是不是司空神医？ 夏凝踏上回家的路，激动得很，也没注意到亲娘的不对劲，她更关心的是，周无愧的所作所为都被陛下知道了，那大皇子一干人等呢？ 夏夫人走时，乾正帝虽然已经接太子殿下密令，并对大皇子所作所为有所了解，但并未作出任何行动。 包括夏夫人在路上接到的信，也没有提到乾正帝对大皇子有所处罚。 夏凝失望的垂下头。 陛下是什么意思呢。 梨梨明明说大皇子大势已去呀。 …….. 夏家人走后，杏花村的村民们蜂拥而至，无论是羡慕沈家的，还是嫉妒沈家的，全都争先恐后的说着恭贺的话。 “哎哟，老姐姐，恭喜你了，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是贵人家的女儿！” “可不是嘛，沈家如今这是入了贵人的眼了！” “哎哟，这么多粮食，就算是水干了都不怕啊！” 面对这些话，沈老婆子谦虚的很，什么也不说，只说：“哎哟，哪能呢。天色不早了，大家赶紧回家做饭去吧！” 村民们讲了几句，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想着套几句近乎，但沈老婆子这样说了，大家也不好再呆着，又多瞧了几眼那院子里的箱子，各怀心思的走了。 尤其是隐匿在人群后面的李大娘，快要把那箱子看穿了。 沈家人送走众人，刘氏把院子门飞速的关上，一家人盯着中间那箱子发呆。 太梦幻了。 他们家得了堆成山的粮食！ 尤其是夏夫人那句，有些是宫里那位赏的，可把沈家人给激动坏了。 司空神医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梨梨，挥手让沈嘉清把他推进去了。 陈氏拍着胸脯，叹了口气：“乖乖勒，那竟然是什么，什么礼部尚书的千金？还是跟镇国公府有关系的人？” 镇国公年轻时金戈铁马，四处征战，戎马一生不知道为南晋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 就算是他们这些乡里人也是赫赫有名的。 刘氏道：“可不是吗，吓死人了，那么一大帮人，我还以为咱家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哎哟，还好还好，我应该没做什么让夏凝不满的事。”陈氏庆幸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拉了下身边的沈老二，“哎，难怪，难怪梨梨要让你给夏凝做个小床呢！” 陈氏激动地问梨梨：“梨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一家人齐齐看向梨梨。 梨梨眉毛一弯，嘴角弧度轻扬：“嘿嘿，除了想给夏凝姐姐送个礼物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嗯…….”梨梨笑着歪了下脑袋，正准备说，沈嘉禄突然悟了。 “我知道了！” 沈嘉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拳头猛的砸在右手上：“夏凝妹妹是官家小姐，我听说京城里的小姐们最是爱赶潮流，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要抢先一份。二叔做的小床不仅新奇，而且实用，如果夏凝妹妹的小床被她那些小姐妹们看见，说不定会也想要？这样的话，就是免费的宣传，给二叔……嗯，梨梨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打广告？” “对啦！”梨梨眼睛微亮，有些惊喜的看着二哥，想不到二哥居然懂她！ 得到了妹妹的肯定，沈嘉禄接着滔滔不绝，说的愈发兴奋：“如果有人想要，凭借夏凝妹妹盒梨梨的交情，肯定很乐意告知这床的来处。咱们的床功能多，方便老弱病残，足够吸引人。再者，京城的贵人们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咱们可以让他们加钱，咱们找个镖队痽……哦不，我爹和外公不就是镖队的吗？太好了，到时候运输也可以包了，不愁大家会觉得离咱们这山高路远！” 沈家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啥，咋就突然跳到这么远去了？ 沈老二更是听的悻悻不已：“这，有点夸张了吧？” 梨梨摇摇头，怎么二伯到现在还是那么不自信捏？ “一点都不夸张呀！”梨梨摆摆手，“这床也不仅是病人老人可以用呀，像梨梨，有时候躺在上面看书，可舒服啦！” 沈嘉禄也赞同：“对对对，只要咱们的名声打出去了，就不愁没人买，哪怕是图个新鲜赶个潮流，也会有人愿意买的！” 梨梨也疯狂点头。 沈老二还懵懵懂懂，陈氏早就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 陈氏一推沈老二：“哎哟，听到没有，你侄子侄女都说了，这生意能成啊！” 梨梨就是他们家的小福星，小福星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啥问题啊？ 要真像沈嘉禄说的那样，名声打出去了，要买的人多了，那银子不就哗啦啦的来了？ 陈氏越想越美，把梨梨抱到怀里好一顿撸：“哎哟梨梨，你可真是二伯娘的小福星啊！” 沈嘉禄思维跳跃的太快，沈老婆子和沈老头听了个半懂，刘氏和杨氏还稍微琢磨出点门道，剩下几个小子还是一脸懵逼。 “啥？二弟，你说啥呢？” “二哥，你再说一遍呗？” “二哥，你叽里呱啦一大堆，我没怎么听懂！” ------------ 第135章 二哥难道是福禄星？ 沈嘉禄咧嘴一笑：“嘿嘿，就是瓜啦呱啦……哗啦哗啦…….噼里啪啦…..蹦蹦巴….听懂没？” 沈嘉豪、沈嘉洛：“啊？” 沈嘉文挠着下巴：“啊！” 沈嘉清：“啊。” 梨梨：“哇！” 看不出来，二哥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呢！ 梨梨本来只想到了让夏凝姐姐给她打个广告，其他的，她还真没想过。 哎呀。 梨梨捂着嘴。 将星、文曲星、天医星…… 二哥难道是福禄星？ 梨梨眼里难以言喻的兴奋，嗨呀，她这是来了个什么神仙人家呀！ 几个人反应各异，刘氏看的都快笑死了。 “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脑子转得快，我们可不懂这些。不过梨梨说了没问题，那肯定就没问题。”刘氏笑着说，“二弟，我看呀，这些天你还是赶紧多备些货吧！” 沈老婆子也说：“嗯，听梨梨的！老大也快回来了，如果真像梨梨和嘉禄说的那样，说不定，咱们能在城里租个铺子，方便老二做木工。” 沈老婆子这话可谓是一道惊雷，炸开了锅。 陈氏不可置信：“真的？！开铺子？” 沈老二也惊到了：“开铺子？这……” 沈老婆子打住他的话：“如果老二的木工真能像孩子们说的那样红火，在这里实在是不方便，不如就咬咬牙在城里给你租个铺子，哪都方便。” 梨梨点点头。 这就对啦，早就该这样了，要不是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在她的预期里现在就应该开了铺子了。 不过也没关系，虽然这个广告打的晚了点，但夏凝打的广告可比柳伯伯一个人打的广告要强多了。 无论在哪，最不缺的就是人傻钱多点有钱人。 特别是京城，满地富贵。 陈氏这才确定婆婆没开玩笑，震惊过后，就是无限的喜悦。 她相公以后可能要开铺子了？ 那她岂不是就是老板娘了！ 陈氏欢天喜地的，当即就给沈老二捏起了肩膀：“当家的，你可要好好干啊，我能不能当上老板娘可就全看你了，孩子们的未来可就看你了！” 沈嘉文和沈嘉清也十分积极地去给沈老二捶腿：“爹爹加油！” 沈老二哭笑不得，他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做的东西有多好，但是家人们这样鼓励他，沈老二也觉得充满了干劲。 “好，我会的！” 这话里，充满了对生活的无限期待。 一家人都喜气洋洋的，这边得了夏家的谢礼，那边又是充满了希望的生意。 沈家人只觉得活力满满。 罢了，杨氏又看着地上那一箱子犯愁。 按道理，女儿出嫁前的嫁妆都是娘保管的，但沈家没分家，家里是沈老婆子说了算。 “娘，这箱子要不放您二老屋里，您给梨梨收着吧？” 沈老婆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是人家给梨梨的，都是梨梨的。我收着算什么事？梨梨还小，你这个当娘的就替她收着。” 杨氏便应下了。 梨梨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的各种金银首饰，步摇、簪子、珠钗、耳环、镯子……. 各式各样，玉的，金的，银的，全都有。 梨梨也被闪瞎眼了。 最便宜的拎出来都够小老百姓吃好几年的。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豪横吗？ 真的好漂亮呀。 几个小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华丽的女子首饰，也看的眼花缭乱的。 “哇，这么多！” “都好漂亮，妹妹带上去一定很漂亮！” 沈家人看见这么多东西，也只是由衷的为梨梨感到高兴，没有一点旁的心思。 梨梨从里头挑了一只海棠花样式的珠钗、一条蓝色玛瑙项链、一对红宝石耳环、一个翡翠镯子，分别给了几位长辈。 刘氏和陈氏两人惊讶过后，又是浓浓的感动。 杨氏和沈老婆子也对梨梨送的礼物很是开心。 “好啦，剩下的娘亲帮梨梨收起来。” 杨氏揉着梨梨的脑袋：“好，咱们梨梨现在是小富婆了。” 杨氏把箱子藏在她和沈老三的床底下，又塞了好多东西在外面挡着。 拥有了许多财富梨梨表示，有钱就是心安。 * 得了梨梨的点拨，沈老二干劲十足，专心的做着自己的木工。 几个小子也不甘示弱，沈嘉豪每日都去砍木柴，沈嘉禄则是认真的规划着日后的铺子。 剩下几个就在旁边打打下手，闲的时候就跟着沈老头去地里给稻子施肥。 托梨梨的福，沈家的稻子长势喜人，在一众田地中脱颖而出，一看就能丰收。 这让本就干劲十足的沈家人更是对未来的日子有了更多的盼头。 别家的人一看沈家的稻子长的这么好，都来求沈家教授一下方法。 都是一个村的，咋去年这个时候你家跟我家还没啥区别，今年就实现质的飞跃了呢？ 梨梨也乐得帮忙，总是趁没人的时候去别家的田里逛，看看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梨梨有什么魔力，梨梨大的毛病倒是没看出来几个，但被梨梨走了几圈的稻子第二天就精神焕发了不少。 等稻穗上的颖花逐渐分化完成，即将进入扬花授粉阶段时，沈老三的院试也即将开始了。 杨氏向二老说了想带两个孩子去陪沈老三一道考试，沈老婆子琢磨着前几年儿子运气这么差，今年有梨梨在身旁也有个保障，便同意了。 五日后便是院试，墨湘书院今日就休了学，沈老三回家收拾包袱，沈家人齐齐对他嘱咐。 “二弟，今年梨梨在旁边陪着你，你就放心考吧！” “是啊，老三，你放心，梨梨会保佑你的！” “尽力就行，不要求别的，只要能考完！” 沈老三哭笑不得，家里人是有多觉得他倒霉啊？ 沈老三一个一个应了：“爹娘，二哥二嫂，大嫂，你们放心。这次琬娘带着梨梨和嘉洛陪着我，一定不会再出什么差错的！” 沈老婆子点点头，又把烙好的饼子给他：“考试辛苦，可千万吃点好的，这饼子路上拿着吃。” 一家人又说了几句，便催着沈老三赶紧赶路了。 ------------ 第136章刘母怎么没动静 “小叔加油！” “三弟加油啊！” 沈家人把四人送到村口，不少村民见了，也来送行，沾个喜气。 “哎哟，三郎这是要考试了吧？三郎这么努力，这次一定能行的！” “可不嘛，沈家最近好事连连，连田里的稻子长得都比别家的好，三郎肯定也能给咱带个喜讯回来!” “沈家三郎是咱们村第一个童生，指不定这回啊就要出个秀才老爷了！” “那太好了呀，那边的举人村之前出了个举人，可是光耀了几十年啊。咱们村要是能出个秀才，那也是很好的了！” “那可不，以后别人问我是哪里的，我说我是那个出了个秀才的杏花村的人呐！那可多威风哦！” “是啊是啊，三郎加油啊，好好考，乡亲们都支持你！” “哎哟，三郎你这次可一定要考中啊。之前两次，连考场都没进，不是婶子说你啊，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这次你要是再不中，那就，那就......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梅开三度？” 村子里要是能出个秀才，那是整个村子都沾光的事。 大家都在真挚的祝福，唯独这话怪声怪气的，引得不少人往那边看去。 自打小李氏那事之后，村里人都有些风声鹤地的，这会沈老三要科考的事算是给大家冲散了些这一个月以来的低压。 沈家人也乐得听旁人的喜气话，但祝福归祝福，那人群里带着些许酸味的话，杨氏第一个站出来反驳。 杨氏一看，这不就是那李大娘么？ 虽然那事是小李氏的个人所为，但李大娘一家怎么也跟小李氏关系密切，李大娘受点偏见也是正常。 最主要的是，李大娘一直都在村里作威作福，村里人早就看不惯她了，这次好不容易能有机会看李大娘吃瘪。 于是李大娘这一个月里也是受尽了委屈。 “李婶子，我相公如何跟您无关，考不考得上也跟您李家无关。”杨氏脸一冷，“我看呐，您还是琢磨琢磨明儿要做点什么吃的去看望您那儿媳妇吧，每月初是去牢里看望犯人的日子呢！” “你！” 一提到还在牢里的小李氏，刚刚还抓住机会呛声的李大娘果然就脸红脖子粗，闭上嘴说不出话了。 几个小的也是虎得很，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煽风点火。 一个问在牢里睡的是不是地板，一个问在牢里吃的是不是馒头。 问七问八的，村里人都忍俊不禁了。 李大娘气的直骂：“小兔崽子，你们给老娘闭嘴！” 孩子被骂，几个大人站出来就要维护孩子，被梨梨一挡。 梨梨扯住皱着眉头的沈老三，拦住撸起袖子的二伯娘，秀气的眉头下弯，很是心疼的看了一眼李大娘，说， “哥哥们，你们不要再说啦。知县伯伯说，李婶婶的弟弟过几日就要被处刑了，李婶婶也永远都要在牢里了。梨梨想，李奶奶一定是太伤心了，你们不要再刺激她啦，李奶奶好可怜哟！” 李大娘：“.........” 你也没放过我！ 小子们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呀，对不起呀李奶奶。” 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妯娌几个顿时就笑出了声，这梨梨，太会说话了！ 村民们更是捂着嘴，边笑边窃窃私语。 李大娘只觉得芒刺在背，嘴都气的发抖。 今日沈老三就出发赶考了，杨氏想着这种时候也不好发生太过的冲突，便顺着梨梨的话说：“啊，是我想的不周到了。对不起啊李婶子，您别太伤心，您回家慢慢伤心吧，我们啊还赶时间呢。” 沈老婆子也笑着把沈老三几人往村口处的马车赶，那是秦人杰知道沈老三要去府城赶考特地命人来接的。 沈老婆子一边把几人往村口带，一边对身后的众人挥挥手：“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赶时间呢！” 村民们也很识趣，说两句是鼓励，再多说就是给压力了。 村民们纷纷散去，李大娘在原地站了半天，朝几人啐了一口，也走了。 梨梨还钻个脑袋朝她喊：“李奶奶不要太伤心啦，梨梨会心疼的！” 李大娘不走了，改成跑了。 待上了马车，跟家里人告别后，马车上了路，杨氏刮刮她的小鼻子：“你啊，淘气。” 梨梨笑着：“谁让她说窝爹爹的，窝是在为爹爹报仇呢！” 沈老三还不知道小李氏怎么就坐牢了，小李氏的弟弟怎么就要被处刑了，一向威风的李大娘怎么被怼了两句就不说话了。 沈老三一问，梨梨摆摆手说：“哦，李婶婶的弟弟欠了赌债还不上，就跑去偷东西倒卖啦，李婶婶帮他，结果被知县伯伯抓进牢里去了。” 应该是秦人杰吩咐准备的，马车的案桌上还摆着几道糕点。 梨梨手上还拿着块桂花糕，吃的津津有味，说的云淡风轻，丝毫不慌。 杨氏在旁边冷汗都要流出来了。 一时激动，她都忘记之前闺女跟家里人说暂时不要告诉沈老三梨梨被掳走的事了，差点露馅。 沈老三听到刘大石欠了赌债就跑去偷东西的事，倒是没多少诧异：“染上赌一事，本就一发不可收拾。还好，上次梨梨戳破了他的真面目，不然刘家和张家要真结了亲，那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杨氏点点头：“是啊。” 梨梨撇撇嘴，还真就是这事儿引起的事。 不过有一点倒是提醒她了。 刘大石都要被处刑了，刘母怎么没动静？ 虽然梨梨只见过刘母一次，但单凭那一次的交锋就可以看出，刘母是个爱子如命的人。 连儿子沾上赌钱这种事，都只觉得是“男人年轻爱玩”。 儿子女儿双双落网，刘母怎么没反应？ 梨梨还以为以刘母的性子，怎么也要来杏花村找沈家，最不济，也要找李家闹一闹呢。 沈家最近也是真忙，事儿多，竟然没一个人想起来这一点。 梨梨吃完手里的桂花糕，甜甜的满足得很。 罢了罢了，随遇而安便是。 梨梨没一点不安的感觉，再说了，生活里总要多些刺激的事情调调味嘛。 ------------ 第137章必有梨梨在保佑 第二日一早，一家四口到了府城，在沈嘉洛的强烈要求下，第一件事是先去吃顿早饭。 沈嘉洛从来没来过府城，但是梨梨来过呀。 之前梨梨跟他说府城有一家酒楼的馄饨特别好吃，还给他形容了好长一段。 说什么，皮薄馅多，骨汤浓厚，胡椒一撒，香油一滴，葱花一放。 啊......! 沈嘉洛已经流口水了。 梨梨笑咯咯地拿帕子帮他擦掉口水：“哥哥是小馋猫！” 沈嘉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哎呀，都怪妹妹形容得太好吃了！” 沈老三和杨氏忍俊不禁，这一双儿女什么都好，什么都让他们省心，就是馋。 特别是梨梨，不仅对地里还没变成食物的作物很了解，还对怎么做食物特别了解，总是能说出连杨氏也没听说过的做法。 像什么用鸡蛋和淀粉拌匀把猪肉裹起来炸的，叫锅包肉？ 还有什么把鸭子涂上蜂蜜水，挂在火堆里烤，还得不停地翻面，叫啥烤鸭？ 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过程也是复杂得很，饶是杨氏都弄了好几次才弄的让流连满意。 不过不得不说，还真挺好吃的。 沈家人都说梨梨是天上的福星下凡历劫来了，但杨氏觉得，如果梨梨真是神仙，应该是食神吧。 杨氏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好好好，咱们现在去吃好不好？” 从前家里日子过得紧，沈家想让孩子们吃得好都难。 但如今沈家日子是愈发红火了，先不说沈家现在根本不愁没饭吃，就是妯娌几个的绣活卖的价格都比以前高不少。 还有沈老二的木工，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夏家走时夏凝让护卫们装那小床时被围观的人看到了，竟然有不少人来找沈老二，做些木工活。 沈家的进项也是越来越多了。 如今有了条件，杨氏自然不会像从前那般过得紧巴巴。 “好耶！” 马车在府城出城门口停下，杨氏和沈老三一人抱着一个下了马车，对车夫道谢。 “谢谢您啊，辛苦了。” 车夫憨厚地笑了笑：“不辛苦不辛苦，都是知县大人吩咐的。” 杨氏和沈老三相视一笑，他们也是沾上闺女的光了。 告别了车夫，两人便打算带着两个孩子进城。 最近进城赶考的学子多，前阵子又出了知州被查一事，如今府城门口戒严得很。 哪知城门口的官兵刚要询问几人，许久不见的顾子亦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黑了一圈的追风。 梨梨还真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主要是惦记着边关的粮食怎么样了，顾子亦这一个月也没来个信儿说说，整的梨梨心痒痒的。 “呀，子亦哥哥！” 顾子亦含着笑过来，身着青衣，巧了，梨梨今天穿的也是那件烟青色的襦裙。 沈老三和杨氏正要问顾小公子好，旁边的官兵就齐齐来了句响亮的：“参见太子殿下！” 杨氏、沈老三：“！！！？？？” 梨梨：哎呀，太子殿下就这么水灵灵的掉马了。 顾子亦一愣，随即叹了口气，显然也是在懊恼自己怎么就忘了跟这些官兵们打声招呼。 他没在沈老婆子面前隐瞒身份，是觉得沈老婆子能顾大局，又是沈家当家的人。沈老婆子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在有些时候能方便很多。 顾子亦笑了笑，没理会这些多嘴的官兵，直直朝几人过去。 追风在后面挤眉弄眼，没看到太子殿下今日是微服么，你们还在这儿喊喊喊，就你们有眼力见是不是！ 一脸懵逼的官兵：(´･ω･`)? 反应过来的杨氏和沈老三两人忙要跟着行礼，被顾子亦制止：“二位不必多礼，子亦既是梨梨的好友，也是二位的晚辈。” 两人显然很诧异，看了看梨梨，又看了看沈嘉洛。 嗯，儿子一脸懵逼，应该是不知道。 梨梨倒是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两人心里有了底，再想想之前顾小公子对自家的照顾，又曾经救过梨梨一次，便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只是在心底感叹，老天爷啊，知县大人是你好朋友，怎么连太子殿下都是你好朋友？ 这些从前沈家见都难见，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在梨梨的“交友”下，不仅与他们频繁接触，还显得如此的......和蔼可亲？ 这闺女，真是朋友多！ 顾子亦吩咐追风去叫车夫过来，便跟梨梨聊上了。 梨梨迫不及待问：“怎么样怎么样，边关的稻子怎么样啦？不过你人都在这儿了，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吧？” 顾子亦明显很高兴：“嗯，我亲自带人去田间看，果然是梨梨你说的那稻纵卷叶螟。后面我让人对着你写的那些方法试了试，说来也奇怪，本来昨日还严重得不行，有些田的叶子都已经发灰完了，第二日你猜怎么着，竟然一夜回春了！” “啊？这么神奇？” 别说杨氏几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连梨梨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了。 这听着可不只是玄乎了，咋感觉像是神仙下凡施了法术呢？ 一夜回春，这可是现代科技都做不到啊。 顾子亦稍微平复了下激动地心情：“梨梨，这事，你功不可没！” 啥都没干的梨梨：“啊？” 啥玩意，她只是写了几个字，怎么就功不可没了? 顾子亦可不管那么多。 边关这么多军师都束手无策，百姓们经验丰富，却也无从下手。 数日的辗转反侧，他外祖更是饭都吃不下。 虽然梨梨本人没到，但他只是让人照着梨梨写的那些法子试了几日，就效果显著，堪称奇迹。 这冥冥之中必有梨梨在保佑！ 梨梨：“.......emmm” 杨氏和沈老三没头没尾的听了个大概，也听懂了七七八八。 大概就是太子殿下在边关遇到了点跟稻子有关的难事，找梨梨帮忙，梨梨给他出了几个主意，帮到了太子殿下。 沈嘉洛这个妹控，虽然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听懂了顾子亦在夸梨梨。 ------------ 第138章 啊，好一个小正太！ 于是沈嘉洛还特别骄傲的：“那是，我妹妹可厉害了！咱们家的田，是杏花村长的最好的！而且我敢说，是咱们那一片好几个村里长得最好的！” 梨梨扶额苦笑。 顾子亦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已经见识过了，梨梨的本事，确实是超群绝伦。” 杨氏和沈老三面面相觑。 一方面，他们为梨梨得了贵人的青睐和肯定而高兴。 另一方面，顾小公子身份特殊，与皇室之人有过深的牵扯未必是好的。 尤其是沈老三，身为读书人，将来考取功名是要为官报国的，自然懂得这里面蕴含的道理。 而身为皇室子弟的顾子亦，察言观色自是上乘。 顾子亦一瞧杨氏的脸色，便懂得她的担忧之处。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沈家人知道自己身份的原因之一。 他欣赏梨梨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能力，更被梨梨身上纯善之气吸引，也赞赏梨梨有一颗忧民的心。 他真心想和梨梨做朋友，并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被旁的影响。 一番接触下来，梨梨是不会因着他的身份而对他有所不同了，但她的家人呢？ 他自是知道他们所担心的，但他也会尽己所能，护梨梨周全。 正好此时追风驾着马车过来了，顾子亦便不再多说，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 “几位还没用早膳吧？我已在香味居备下膳席，沈先生沈夫人要是不嫌弃，可以带梨梨和嘉洛去用膳。” 顾子亦身为太子，在杨氏和沈老三面前却自称“我”，其诚心可见一斑。 杨氏和沈老三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梨梨一听香味居三个字，就赶忙对沈嘉洛说：“哥哥哥哥，就是他们家的馄饨，可好吃啦！” 沈嘉洛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待会要好好尝尝！” 顾子亦轻笑。 他就知道小团子馋这口，特地点了这道虾仁馄饨。 梨梨被馋的不行了，推着杨氏和沈老三就往马车上走。 还不忘回头跟顾子亦道谢：“谢谢你呀子亦哥哥！” 顾子亦朝她挥手：“快去吧，别饿坏了。” 目送着追风驾着马车远去，顾子亦才唤人将自己的马牵过来。 周无愧被处斩，对大皇子的处置却仍未有消息。 外人皆道是乾正帝太过心软，大皇子怎么着也是自己的长子，因此不舍得处罚。 但顾子亦知道，这是父皇在给顾子安最后一个机会。 南林郡知州之位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但院试在即，离不得人。 正好顾子亦在边关，而储君亲自监管科考一事，又能彰显南晋对学识的看重。 乾正帝便派顾子亦暂代南林郡知州一职，统领院试一事，直至新的知州人选调遣。 * 梨梨等人吃饱喝足，追风还贴心地询问她是否要帮忙安排客栈。 梨梨知道爹娘会觉得麻烦人家，便摆摆手拒绝了。 一家人找了个客栈住下，便陪着沈老三安心待考了。 开考在即，顾子亦似乎很忙，这几日都未见过他的身影。 只偶尔会派追风来送些东西，都是些给梨梨解闷的小玩意，还有搜罗来的话本子。 再配上顾子亦特地命人做的糕点和绿豆沙，梨梨觉得这日子过的比神仙还要舒服。 顾子亦没来找过梨梨倒是让杨氏和沈老三二人松了口气，这可是储君，要让他们老百姓时常跟太子殿下交流，还是有点紧张的。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今天，是院试的头一日。 沈老三早早起了床，杨氏比他还紧张，一直在反复确认他的亲供是否在身上，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是否带齐了。 （“亲供”是古代科举考试中考生提供的一种文书。亲供通常由考生亲自书写，内容包含个人的籍贯、年龄、相貌描述、祖上三代姓名等详细信息，以证明考生的身份和资格，防止冒名顶替等作弊行为。） 连梨梨这个爱赖床的都精神抖擞的自己穿好了衣裳，乖乖巧巧地站在门口等待。 沈嘉洛从街上买了几个大肉包回来，一家人紧张兮兮的，三下两下就吃完了肉包准备出发了。 街上人满为患，来来往往全是背着行囊赶考的学子，还有不少如杨氏几人一样陪考的，全都在说着别紧张之类的话。 为了给学子们腾清净，这几日考院附近三条街的铺子全都关门谢客，由知州府统一给那些铺子发放补贴。 人多拥挤，梨梨被沈老三抱在怀里，沈嘉洛也被杨氏紧紧的牵着，生怕被人流冲散了。 梨梨还颇有些感叹，这场景，跟高考可真像。 只不过这次她可不是要考试的。 院试分为正试和复试两场，为防止作弊，通常由五百里外较远的书院山长或幕友来评卷。 今日就是正试，今夜评卷人们会连夜赶工，次日午时之前便可出案。 在复试榜单上的，即可参加第三日的复试。 第一场录取人数为最终录取秀才名额的一倍，第二场复试后再筛掉一半考生。 南晋院试主要考八股文与试帖诗，并默写《圣谕广训》百数十字等。 梨梨觉得，这么看来自家爹爹还是很有把握的。 好不容易随着人海挪到了考院门口，梨梨只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不过好在下一秒，梨梨就看见了在考院门口穿着青莲纹弹墨大袖衣的顾子亦，白衣青莲，衬的他温雅又沉静。 眉目清冷，平静的看着考院门口的众人。 啊，好一个小正太！ 梨梨流口水。 不得不说，虽然顾子亦还是个小孩，但完全是沈梨梨上辈子喜欢的类型。 对人举止有礼有教养，气质沉静，该狠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害，可惜上辈子自己是个社畜。 顾子亦瞧见人群中的梨梨，隐晦的对她抬了抬嘴角。 梨梨倒是不用顾忌有谁看着她，很大方的挥了挥手。 沈老三从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便瞧见那小小年纪就已有天子威压的少年。 沈老三和杨氏感叹了句：“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已有东宫之范，瞧他那些做事的风格，将来绝对能大展宏图。” 杨氏默了默：“是啊。” ------------ 第139 太傅的学生在南林郡考试？ 众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有小吏敲了锣，宣布考生可以排队等候搜身检查，并入场。 杨氏心猛地一跳，紧张的不行，咬着嘴唇对身边的人说着那些反反复复的话。 从前沈老三一人赶考，杨氏在家等候到没这么紧张，如今亲眼看着这么多人要去争夺那一张小小的榜单，反而慌的不行。 沈老三哭笑不得：“琬娘，是为夫考试，怎的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沈嘉洛：“爹你不懂，娘这是太爱你了才担心你。” 被沈嘉洛这一调笑，倒把杨氏心中的紧张冲散了些，杨氏瞪了一眼儿子，又长呼一口气：“我才不紧张呢，有梨梨在，就是吃了颗定心丸。” 杨氏相信自己相公的水平，只要他能够好好的把考卷写完，他一定能榜上有名，哪怕只是个倒数。 梨梨非常自觉地抱住自家老爹，认真地说：“爹爹加油，你一定能行的！梨梨在外面等着爹爹出来哦！” 沈嘉洛也抱着沈老三的大腿：“爹爹加油，爹爹最棒！” 确认了沈老三该带的东西都带了，杨氏才放心：“没事，考完就行，我相信你。” 沈老三抱着妻儿子女，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满足得很。 沈老三拍拍妻子的肩膀：“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又对两个孩子说：“等着爹爹回来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嗯！” 梨梨三人一直目送着沈老三进了考院，又看着排队的考生们全都进去，半个时辰后敲响了开考的锣声，几人才放心的离开。 杨氏不等着沈老三出来就心不安的很，本来杨氏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回客栈等，梨梨见她这么紧张，提出去旁边茶楼喝喝茶等着。 “好！” 杨氏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就是怕梨梨和沈嘉洛觉得无聊，但让他们自己单独回客栈她又不放心。 沈嘉洛贴心的很：“没事的娘，我跟妹妹陪你一起！” 梨梨点点头：“嗯嗯，爹爹不出来梨梨也不安心呢。” 杨氏哪能不知道这是两个孩子体恤自己，心里感动的很。 附近三条街的店铺都关了门，三人走到三条街开外又寻了许久。 与他们有同样的想法的人也很多，三人进了旁边那茶楼，好险差点没位置，还是恰好有一桌客人吃完了茶走人才空了个位出来。 “哎哟，几位客官也是等家里人考试的吧？” 小二热情地领着三人往二楼的雅间走，一边跟他们搭着话。 杨氏笑了笑：“是啊。” 小二估计是个e人，杨氏只回了两个字，他都能说出个花来：“哎哟喂，咱这茶楼里啊也全是和您几位一样等着考完试的呢！” 杨氏笑了几声，没打算回话，但这话唠的小二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了：“您知道吗，我刚听那边那桌客人说啊，今年的考生啊，那可是有好多都是这个啊！” 小二比了个大拇指，表情夸张。 杨氏一听是和考试有关的，登时就没了刚才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啊？此话怎讲？” 梨梨也竖了个耳朵听。 小二把几人领进了雅间，一边给几人泡起了茶，一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啊，今年的考生有一个叫潘危的，长的那是一个金鸡独立展翅高飞啊。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说这人呐是从京城来的，师承当今太傅，有实力的紧啊！” 梨梨：“？？？” 这成语是这样用的嘛？ 杨氏的表情也裂开了一瞬，不过梨梨对后面那个潘危更好奇。 当今太傅的学生，那仕途早就应该直上青云了才是，怎么不在京城当官，反而在这南林郡考试？ 难道这里没有举荐这个说法？ 小说里这些权势人物的门客、学生什么的，不是都能免试前面的考试，直接考最后面的会试和殿试的吗？ 杨氏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太傅的学生，怎么会在南林郡考试？” 小二道：“我也是听那桌客人说的，那客人说，这潘危嘛，乃静安王府里那老王妃母族的子弟，算起来也算是那老王妃的侄孙，借着老王妃的关系才让那太傅收了潘危为学生。” 哦豁！ 京城秘事！ 豪门的八卦就是比他们老百姓的八卦要好听，梨梨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炯炯有神地盯着那小二，捧场的很。 “既然还跟皇室扯得上关系，又是太傅的学生，怎么会来这里呢？” 小二本来只想点到为止，免得祸从口出，但兴许是被梨梨的目光鼓励到了，不知怎的又把自己听到的全盘托出了。 “哎，对，这就奇怪了吧？”小二把头低下来，悄声说，“我听另一桌客人说啊，听说曾太傅之前的三个学生都是自己挑的，满意的很。 “但这潘危嘛，大家懂的都懂，老王妃亲自开口曾太傅哪能拒绝啊？便收了潘危到门下，本想着好生教导，没想到潘危是个激进的，好像是…… “好像是不想再天天只当个学生，想跟曾太傅讨个官职立功证明自己，但曾太傅觉得他还年轻，心性不稳，不同意。潘危就觉得啊，曾太傅这是看不起他，故意不给他做官。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吵了起来，然后潘危就来了南林郡，说是要自己一步步考上去证明给曾太傅看。” 梨梨听的瞠目结舌，那这潘危还真挺牛，居然真跑来了南林郡考试。 “此话当真？” 小二立马瞪大了眼睛，一副你居然不相信我的表情。 “那肯定！那桌客官是考院旁边那家酒楼的掌柜的，那人说了，有一天潘危的几个小厮去他们酒楼喝酒，喝醉了亲口说的！” 小二信誓旦旦的说完，又泄了气，讪笑着：“不过我也是听说啊，几位客官就当听个笑话。” 梨梨若有所思，总感觉这人的名字既然能出现在她耳朵里，百分之九十九会发生点什么。 杨氏则是忧心忡忡，不知道沈老三知不知道这事，要是知道了这潘危的来历，会不会有压力？ ------------ 第140章 太子殿下做的豌豆黄真好吃 唯独沈嘉洛，笑呵呵的：“好听好听，还有没有哇？” 梨梨：“…….” 杨氏：“…….” 茶楼一楼大堂处有说书人说书给茶客们解闷，敢情沈嘉洛这是把小二说的事儿当成话本子了。 杨氏尴尬地笑了笑，赶忙点了两个点心，让小二传菜去了。 杨氏思虑一会儿过后，便没再多想了。 毕竟就潘危一个，总不能牵动所有人的成绩吧，这潘危听着还挺厉害的，顶多就是把案首的位置占了。 倒是梨梨总琢磨着，这个潘危可能会有其他的戏份。 小二很快就把糕点端了上来，这次到没再说什么八卦了，放下糕点就走了。 雅间左面推开窗户能看见一楼大堂，右面是大街，沈嘉洛兴致勃勃地趴在窗户上听说书人妙语连珠的说着故事。 杨氏则听着梨梨说下次要做个什么样的新菜式。 梨梨想吃铁锅炖大鹅，但是家里没有大鹅，只有鸭子，是夏家送来的谢礼里边的，就养在柳城城郊的一个院子里。 说起来那院子还是秦人杰主动帮夏家找的，好巧不巧，就是那齐老爷的院子。 对，就是梨梨带着齐政去玩儿过的那个。 梨梨知道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晦气，但左右只是存放些粮食，而且那院子因为是被县衙查封的，齐家现在情况又比较特殊，还有官兵在门口守着。 连找人看院子的功夫都省了。 等过段时间县衙撤了人，秦人杰自会找人顶上。 “炖鸭子也行，到时候娘亲你小火焖他个半个时辰的，绝对好吃，软软烂烂的！”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沈梨梨尤其爱吃东北菜，这一口铁锅炖大鹅……哦不，铁锅炖大鸭，光是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杨氏在脑子里设想了一下梨梨说的铁锅炖大鹅的做法，比起之前那些菜还算简单了。 闺女想吃，杨氏自然要满足：“好，那你和哥哥们去山上采些菜，一起放进去来个大乱炖。” “好呀好呀。” 梨梨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知道子亦有没有这个荣幸一道品尝？” 屋内几人闻声看去，只见那身着白衣的少年正含着笑往里走，衣摆上的莲花随之飘动。 追风给了那带路的小二赏银，进来之后又把门带上了。 杨氏一惊：“太子殿下！” 本想规规矩矩行礼，但顾子亦早晨才说过自己只单纯想与梨梨做朋友，又主动说杨氏二人算是他的长辈，杨氏纠结半天，只喊了一声。 顾子亦浅浅作揖：“沈夫人。” 梨梨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过来，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考试才对，不应该很忙吗？ “子亦哥哥？”梨梨道，“你怎么过来了？” 追风从手上提着的食篮里拿出一碟豌豆黄，摆到桌上。 梨梨疑惑，顾子亦道：“最近新学了如何制作豌豆黄，不知道梨梨能不能帮我品鉴一二？” 顾子亦一边说，一边把桌上原本的那两道糕点往后推，不动声色地把豌豆黄挪到了梨梨最前面。 梨梨不疑有他，捏起一块。 冰凉的触感让梨梨一顿。 梨梨心中讶异，豌豆黄制作好后需要冷藏才好吃，这豌豆黄显然是用冰块冻过了，算算时间，那顾子亦岂不是一大早就做好了豌豆黄，然后凉了几个时辰才拿过来？ 梨梨细细看了一眼，这豌豆黄色泽浅黄，看起来很细腻，闻着也有浓烈的豌豆香。 梨梨一口咬下去，口感香甜，入口即化，清凉爽口。 梨梨眼睛一亮。 好吃！ 这倒是有点出乎梨梨的意料了，太子殿下不光有谋略，做糕点也这么好吃呀？ 梨梨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好吃呀！” 说罢，像是证明自己说的不错，又连吃了两块，然后又各捏了一块塞到杨氏和沈嘉洛的嘴里。 “娘亲，哥哥，好不好吃？” 沈嘉洛没心没肺的吃了，杨氏倒是紧张的看了一眼顾子亦，发现他神色未变，仍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才吃下去。 “好吃哎！”沈嘉洛眼睛完成了月牙，露出牙齿。 杨氏也道：“甜而不腻，口感清爽。果真不错。” 梨梨笑嘻嘻地：“子亦哥哥你看，梨梨没说错吧？” 顾子亦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松了口气似的呼出一口气，笑着轻声说：“那就好，我第一次做，还怕做的不好呢。” 梨梨：“啊？你第一次做吗，一点也不像哎，做的超好吃的！” 顾子亦一本正经地点头：“嗯，今早跟着厨子学的。” 梨梨感叹：“哇，那子亦哥哥也太有天赋了，第一次做就这么好吃哇？” 顾子亦微笑：“梨梨喜欢就好。” 梨梨一边说着喜欢喜欢，一边吃，还不忘给顾子亦自己吃。 场面和谐极了。 追风：“……..” 是谁昨夜里大半夜把厨子都叫了起来，一晚上做毁了七八碟豌豆黄全扔给了亲卫，直到亲卫们最后实在顶不住了才停手？ 又是谁天都还没亮就起来准备，赶急赶忙就为了做这一碟豌豆黄？ 追风心情复杂，但他不说。 嗯，主子的事少管。 等梨梨心满意足地把豌豆黄都吃光了，摸着肚子打嗝的时候，她才问：“对了，考试还没考完，子亦哥哥你不忙吗？” 顾子亦摇摇头，给梨梨倒了杯茶：“我已经坐镇了上半场，现在下半场有官吏在。” “哦。”梨梨点点头，抿了口茶。 “不过，我到是有个好消息。” “哦？” 顾子亦笑了笑：“你大伯他们过两日就可抵达府城了。” “真的？” 梨梨许久没见大伯，还怪想他的。 最重要的，是想他带回来的好消息。 杨氏也惊喜了一下：“明日抵达府城了？那岂不是可以一同回杏花村去了？” 说罢，杨氏又呸呸呸一句：“瞧我这嘴，说的一点都不严谨。我是说，让大哥他们在府城多留两日，等着三郎一道走。” 要是沈老三过了正试，后天就得复试。 复试之后就可以回家去了，因为复试的结果出来至少要七天，多的十几天也是有的。 ------------ 第141章 潘危 等考院确定了榜单之后，自会张榜到考院外的外墙上。 墨湘书院今年参考的人不少，张榜之时书院会书童统一记录下来，要是不在府城，到时候沈老三去书院听榜即可。 杨氏说完，又开始担心在里面考试的沈老三。 梨梨瞧了出来，便问顾子亦：“子亦哥哥在里面有没有见到我爹爹呀，他怎么样？” 不问考卷，问问状态总行吧。 这应当不算破坏规矩？ 顾子亦想了想，在考院里巡视时他自然瞧见了沈老三，只是他年龄尚小，比起好些苦读诗书多年的学子来说还算学识浅薄，虽为太子，也实在不好评价他人。 不过以他来看，沈老三的答卷应当是上乘。 杨氏这才放心了，沈老三文采斐然，那是连柳先生都夸过的。 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再怎么说这院试的正试应当是能过的。 “娘亲不必担心，爹爹很厉害哒。” 梨梨安慰着杨氏。 杨氏笑了笑，抱歉地对顾子亦说：“太子殿下恕罪，民妇实在是有些紧张。” 顾子亦：“无妨。” 梨梨突然想到之前小二说的那个潘危，都是京城的，太子殿下应当有所耳闻？ 梨梨便问道：“太子殿下知道潘危吗？” 顾子亦眉头皱了皱，似乎在思索这是谁。 “潘危？可是太常寺卿潘鞍之子？” 梨梨摇摇头：“窝也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呀，我只知道，他好像是什么……静安王府的老王妃的……侄孙？” 顾子亦一听，太常寺亲潘鞍之妻可不就是那静安王府的老王妃母族中的侄女么？ “那便是了。”顾子亦道，“怎么了？” “听说这个人也来南林郡参加院试啦。” “哦？这我倒是不知。” 顾子亦转身看向追风，追风表示：“属下立马派人去核查。” 说罢，追风直接绕过圆桌，推开雅间内右面那扇窗，脚尖一点，竟是直接从这二楼飞了下去。 顾子亦习以为常，梨梨和杨氏吓了一跳，沈嘉洛则是崇拜地望着追风远去的身影：“哇，这就是功夫吗？那大哥要是学了武，是不是也可以到处飞啊？” 梨梨想了想：“当然会啦。” 梨梨想，大哥哥可能很快就可以会飞了吧。 杨氏把窗关上，顾子亦问道：“梨梨可是听说了什么？” “嗯。”梨梨点点头，把从小二那听来的都说了。 顾子亦听完，没什么表情，仔细回想了一番。 “潘家在先帝之时鼎盛一时，但潘家年轻子弟中出类拔萃的越来越少，如今渐渐没落。如今潘家在朝中还能说上话的，也就是这从三品的太常寺卿潘鞍了。潘鞍曾是探花郎，年轻时俊美无双，其妻王氏倾心下嫁，后来有了潘危。” 梨梨听完，懂了个大概。 看来这位老王妃也是想帮扶一把潘家，才把潘危举荐给了那位太傅？ “那潘危果真向太傅讨要官职了？” 顾子亦摇头：“这我不知，我年初离开京城，如果这事是真的，怕是我离开之后才发生的。” 梨梨不说话了，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顾子亦见她对这事还挺关心的，心里默默多留了个心眼，又说：“潘家从前鼎盛，如今虽有潘鞍这个从三品的太常寺卿，但总归不如从前。潘危若是急功近利想做些功绩出来，多半是为了潘家。” 梨梨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顾子亦估摸着时辰，掐着收卷前的半个时辰起身：“时辰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梨梨笑着对他摆摆手：“好呀，窝也要接爹爹去啦。” 顾子亦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转身出了门。 三人又在茶楼小坐了会儿，也起身往考院走。 考院门口已经聚满了人，三三两两的说着话，两队官兵把守在门口。 几人等待了许久，终于听见结束的锣声。 杨氏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一刻钟后，考院门打开，学子们纷纷走出来。 杨氏几人找了个路边的角落，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 沈老三拿着东西顺着人流往外走，也四处张望着妻儿的位置。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沈老三一回头，是个面生的男人。 再三确认这是那天在城门口看到的男人，潘危对沈老三友好地笑了笑。 沈老三礼貌地回了个笑：“这位兄台有事？” 潘危摇摇头，忙说：“哦哦哦，考试的时候我坐在你左边，你不记得了？” 沈老三一愣，他全程没注意旁边的人，一直专注的写着自己的卷子，根本就不知道左边坐了谁。 沈老三抱歉地说：“这……淮序并未注意到身旁之人的样貌，还望兄台见谅。” 潘危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一定是沈兄写的太过投入了，不打紧，不打紧。” 沈老三笑笑：“没有没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姓沈？” 潘危心一跳，飞快地说：“哦，搜身时我在你后面几个，你的亲供放在桌上时被我瞧见了。” 沈老三心下有疑，但每个人搜身时亲供的确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方便小吏核对。 沈老三没再多说什么：“原是如此。” 潘危很快就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我姓潘，沈兄叫我潘弟就好。沈兄今日可见到那小太子了？啧啧啧，小小年纪就有天人之姿，将来怕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两人并排着往前走，潘危一边装作闲聊似的提起，一边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沈老三神色自若，道：“倒是没注意，今日赶考太过紧张，差点连卷子都没写完，又哪里来的闲暇功夫去注意别的？” 潘危听完，先是有点失望，随后又是惊喜。 那日在城门口，瞧见这太子殿下竟然与这男人说话，还亲自派亲卫驾马车送这沈淮序的家人去酒楼。 潘危还以为，这沈淮序是不是有什么惊人之才，吸引得太子殿下另眼相看，收他做了门客。 现在看来，连卷子都差点写不完的，能是什么有才之人？ 潘危轻笑一声，心里嘲讽，面上却不显。 ------------ 第142章 潘危的算盘 潘危拍拍沈老三的肩膀，装作安慰：“没事的沈兄，大家都一样。” 沈老三：“多谢潘弟安慰。” 潘危思索着，沈老三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而且他又不是真的坐在他的左边考试，他怎么知道沈老三到底是不是差点没写完卷子？ 潘危心里打着算盘，面上却仍是那副路遇知己的模样：“我看沈兄刚刚在朝人群里望，可是有亲人在等着？” 沈老三点点头，他心里总是对眼前这人有一种莫名的排斥，便顺势说道：“是，妻儿在等我，就不多聊了。” “好，沈兄慢走，咱们后天见。” 沈老三瞧了他一眼，虽然潘危是带着笑的，这话听着又像是在祝他正试能够通过。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还是在拐着弯儿打听他的情况。 沈老三还是多留了个心眼，没应这话：“先告辞了。” 潘危吃了个哑巴亏，冷着眼看他往前走，旁边一直隐秘在人群里的小厮立马过来问：“少爷，要不要跟上？” 潘危想不通为什么那太子会与这男人如此亲近，他明明亲眼看见他们说笑。 但这一番试探下来，这沈淮序是滴水不漏，他一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出来。 要是真如沈淮序自己所说的，差点卷子都没写完，他在这儿费半天劲去调查他，岂不是白费功夫？ 可是，要是沈淮序真的跟太子殿下关系匪浅，他要是能跟沈淮序交好，不就可以借着他搭上太子殿下了？ 潘危沉着脸想了半天，小厮忍不住开口问，才说：“罢了，一个穷书生，能有什么大用？大不了本少爷亲自去拜访太子殿下，凭借老师的面子，他总不能不见吧？” 小厮忙奉承他，潘危这才缓和了心情，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已经找不到沈老三的身影了。 潘危轻哼一声，带着小厮走了。 考院门口，顾子亦走出来，眼神紧紧盯着潘危的背影，轻声吩咐：“追风，盯着他。” * 沈老三快步走向在那角落里等着他的一大两小，心里一暖。 杨氏见到他，心里一喜，先是观察了一番他的表情，轻松得很，便松了口气。 看来是还不错。 梨梨掐指一算，稳了。 “爹爹爹爹，怎么样，好不好玩呀。” 沈老三一把抱起梨梨，杨氏也迎过来听他说。 几人一边往客栈走去，一边说。 听沈老三自己亲口说稳定发挥，杨氏欢喜的不行。 沈老三想了想，又把刚才的事说了。 听到那人姓潘，杨氏总觉得这个姓莫名熟悉。 梨梨一愣，姓潘？ 不会这么巧吧。 梨梨问他叫什么名，沈老三却说那人只说了姓潘。 梨梨努努嘴，总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 * 第二日中午，考院门口依旧是人山人海。 负责张榜的官兵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手里捧着一卷红纸，另一个手里提着一桶糯米胶。 “来了来了！” 人群开始哄闹，稍稍来晚了些的几人只能站在外围，根本挤不进去。 杨氏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只好踮着脚努力地往那边看。 “这人可真多，我都看不见了。” 沈老三这个考试的倒是很淡定：“没事，等人走了我们再看也是一样的。” 梨梨没说话，她觉得，或许不用去看就能知道结果。 因为……. “看到了看到了，第一名是谁啊？” “我看到了，姓沈！” “沈淮序？” “第一名叫沈淮序！这是哪位兄台啊！” “正试第一名沈淮序，第二名潘危…….恭喜前三甲啊！” 杨氏一愣。 她没听错吧？ 杨氏大喊一声：“各位，第一名是谁？” 人群里传来一声：“沈淮序啊！这兄台可在现场啊？让我等好好景仰一番！” 杨氏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去抓沈老三的手：“三郎，你听到没有！” 沈老三也有些意外，但依旧冷静，见杨氏欢喜，反倒还安抚她：“别激动，这下咱们不用去前头看了。” 梨梨和沈嘉洛在旁边鼓掌：“哇，爹爹厉害！” 沈老三笑了笑，远远瞧了瞧那榜，心中只觉得如释重负。 好歹，也是让他安安份份考完了。 至于第一名，确实是有些意外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一家四口开开心心走了，这边听了小厮汇报的潘危却是气的砸碎了手中的茶杯。 “你没看错？” 潘危脸色通红，不可置信地扯住小厮的衣领，鼻翼翕动，双眼瞪的滚圆：“你说第一名是谁？” 小厮颤颤巍巍地回：“沈……沈淮序……” “那我呢？” “第二…….” 潘危气的直接把小厮狠狠地往地上一甩，一脚踢了过去。 “好你个沈淮序，好你个沈淮序！” 潘危想到昨天沈淮序说的那些，只觉得自己可笑。 潘危被气笑了。 “怎么能是第一……怎么可以在我前面！” 潘危咬牙切齿地叉着腰，曾华那个老家伙，要是知道自己竟然没考过一个穷书生，会怎么看自己？ 他信誓旦旦的离开京城，放下豪言要一路夺魁。 要是最后他真的被这穷书生压一头，京城那些人该怎么笑话自己？ 这沈淮序是从哪里杀出来的？ 难道他果真是太子殿下培养的门客？ 还好还好，这只是正试的结果。 院试的最后结果，还要综合明日的复试。 只要明日的复试沈淮序排名靠后，而他潘危就算不拿第一，拿个前三，综合来说也一定能是案首。 该怎么让沈淮序的排名靠后呢？ 潘危脑中思绪千回百转，最后吩咐那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厮：“你去从那榜上找个里面实力最差的，最好是侥幸考上来的…….” 小厮细细听了潘危的话，忙去办了。 潘危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稍微有些凌乱的衣摆，出门去找人了。 至于找谁？ 呵，他是什么身份，潘家独子，父亲是太常寺卿，姑奶奶是静王妃。 这南林郡的小官小吏，只要是个有长远目光的，就应该知道怎么才能在这官场上快速青云直上。 ------------ 第143章 下辈子注意点 第二日，进了复试的学子们继续前往考院考试，没在那榜单上的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正试是筛选两成的人进入复试，而复试更为严苛，只会挑选复试中前面一成的人。 也就是说，南林郡参加院试的这两万人中，进入复试的只有四千人，而在复试中能够脱颖而出的，只有四百人。 而这四百人，考官又会综合正试的排名而进行排名。 许是顺利进了复试，杨氏没有前几日那么紧张了，反倒是梨梨心头有些惶惶不安。 几人照旧送沈老三进考院，沈老三正要去排队搜身，旁边一人笑着走过来。 潘危热情地对沈老三打招呼：“沈兄，恭喜你夺得正试的第一名。” 沈老三客气道：“过奖，能在这儿的都是人中翘楚。” 潘危叹了口气，似乎很是佩服沈老三似的，对他拱手：“比不过沈兄啊，沈兄比起我还是更胜一筹。” 沈老三只觉得这人说话怪怪的，用他闺女的话来说就是……阴阳他？ 嗯，确实有点阴阳怪气的。 沈老三正打算找借口走了，衣摆被扯住，梨梨探个头出来：“爹爹，你别担心，你一定会顺顺利利地考完哒！” 沈老三一愣，觉得梨梨似乎意有所指。 沈老三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爹爹会的，梨梨去找娘亲吧。” 潘危眯着眼打量了梨梨一番，随即恢复那副笑颜：“这是沈兄的女儿吧？真是生的冰雪可爱！” 梨梨露出自己的小梨涡，道：“谢谢叔叔，叔叔长的也很人哦！” 潘危：“？” 潘危笑容一僵，见沈老三像没听到似的，咬着牙自己打圆场：“哦哈哈哈，梨梨真是可爱！” 梨梨不理他：“爹爹，你快进去吧。” “好。” 梨梨目送着沈老三走到了队伍里，才睨了一眼在旁边略有些尴尬的潘危，好奇地看了一番。 长得人模狗样，心眼也乌漆嘛黑。 嗯，表里如一嘛。 梨梨咧嘴一笑：“你还真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啊！” 潘危：“…….” 沈老三一走，潘危就有些藏不住自己对小孩的厌烦了，冷着脸也抬腿要走。 梨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害，人这一辈子都会犯错的，没关系，下辈子注意点就行了哈！” 潘危微微眯起眼，眼神锐利地盯着梨梨，梨梨却拍拍屁股走了，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潘危心头突然猛地一震。 一种不详的预感突如其来。 半响，潘危嗤笑一声。 他母亲的，他刚刚是被一个小屁孩的胡言乱语给吓住了？ 呵。 潘危又细细回想了一番，昨夜他邀请一位判卷的小吏在酒楼彻夜畅饮，那小吏亲口说了，这次院试虽是太子殿下亲自监管，但太子殿下年岁仍小，并不会亲自参与判卷。 像前夜里正试的判卷，太子殿下连来都没来。 想来也是，总归是个小孩子，又贵为太子，能来做做样子就不错了，还盼着他处处亲力亲为吗？ 不过，正好给了潘危机会。 他已经找好了人选，那人学问在这四千人里算末尾，怎么也不可能挤进前四百。 那人也是知道自己复试希望不大，一听能有机会金榜题名，立马就答应了。 潘危买通了那小吏，到时将沈淮序和那人的卷子一调换…… 呵，沈淮序怕是连影子都没了。 还能抢在他前面不成？ 要怪，就怪他前日不肯说实话。 本以为他真是个学问一般的，谁想到到头来自己被耍了一遭。 再三确认计划没问题，潘危冷笑着胸有成竹的进了考院。 殊不知，梨梨把他那表情尽收眼底。 啧，原来是个自负的。 梨梨摇着脑袋，乖乖被杨氏牵走了。 * 府衙内，大堂之中一跪一站两个人。 仔细看，跪着瑟瑟发抖的那个，赫然就是昨日替潘危跑腿的那个小厮，另一个站着的，不就是昨夜里还在跟潘危畅饮的那小吏吗？ 顾子亦从侧堂走进来，那小吏忙跪下行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而那小厮，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败露，吓得一见到顾子亦就往前面爬：“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饶命啊，草民只是听命行事，跟草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顾子亦冷冷一瞥，追风唰的抽出剑，剑上的银光吓得那小厮跌倒在地，不敢说话了。 顾子亦走上高堂，让那小吏起来了。 那小吏连忙拿出一张纸来：“太子殿下，这是作夜那潘危找下官时说的所有的话，下官都完完整整的记录了下来。” “嗯。” 追风把那纸拿了过来，顾子亦粗略的看完一遍，问他：“刘大人昨夜里没喝多吧？” 这姓刘的小吏抹了抹头上的汗，不敢直视上面的人，低着头恭敬道：“谢太子殿下关心，下官别的一般，就酒量好些。” “嗯。” 顾子亦轻轻答了一声，又问：“潘危承诺了你什么？” 小吏不敢隐瞒，如实答道：“他说，等他回了京城，就让其父太常寺卿潘大人做主把下官调去京城，在太常寺少监。” “太常寺少监？”顾子亦轻笑一声，“还真不差。错失如此前程，刘大人可后悔？” 顾子亦抬眼望向那小吏，小吏顿时芒刺在背，额头的汗流的更加频繁了。 是谁说这太子殿下年小势微，什么都不懂的？ 他这冷汗就没停过！ 真是奇了怪了，八岁的小孩哪里来的这么大威压？ 小吏拿袖子擦了又擦，心里暗自嘀咕。 他倒是想答应了，但你都已经提前知道人家的计划让我将计就计了，难道我还能不答应配合你不成？ 他要是敢不答应，那潘危的父亲是太常寺卿又如何，大的过太子殿下？ 那小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下官能帮到太子殿下，实乃下官三生有幸。再说这院试关系到万千考生，下官所作也是为这了莘莘学子，又怎会后悔啊！” 顾子亦没说话，看向在一旁的小厮：“你呢？” 那小厮哆哆嗦嗦的，自知难逃一劫，主动说：“草民愿意指证潘危的所作所为！” ------------ 第144章 终于轮到他抱闺女大腿了 哪知却听得那高堂上的人说：“你将所有的事情都写下来，配合府衙做事，孤免你一死。” 那小厮惶恐的抬起头：“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草民愿意！” * 考院内，众学子安安静静坐在各自的位置，等待监考的官吏分发卷子。 沈老三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桌案。 只因为，刚才他无意间知道的那件事。 潘危说，南林郡的上任知州被砍头，是他该。 但周无愧这些事之所以会被揭露，全是因为那日周无愧自己害了自己，便要去找女童行……不轨之事，却反被一个小毛孩大闹一场。 沈老三问他是谁，潘危摇摇头说不知道。 但沈老三心跳如雷，直觉告诉他这事跟梨梨有关系。 再细想以前的一些细节，上个月，柳先生无意间提起在县衙门口遇见了梨梨和沈老婆子、沈老二。 当时他只当是家里人出来办事，带上了梨梨，没有多想。 还有进城赶考那日，他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现在想想，一切答案不都藏在那么？ 沈老三并不觉得家人瞒着自己有什么问题，他们或许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耽误了考试。 但在他心里，还有什么是比亲人更重要的？ 是了，梨梨今日会被同村人陷害，日后呢？ 梨梨本事大，要想能够安安稳稳的施展拳脚，他必须得给梨梨做那个避风港。 小吏将卷子发到每个人的桌案上，沈老三扫了一眼卷子，开始作答。 沈老三如何不知这潘危的心思？ 无非就是想让他心乱神麻，从而发挥不好罢了。 只是，潘危从哪里得知的这事？ ……. 复试结束的锣声敲响，沈老三便被追风亲自请去了府衙。 一同前往的，还有身后得意洋洋的潘危。 潘危本打算今晚去拜访这位小太子，自然认得这追风乃太子殿下身边最得力的下属。 追风一句客客气气的太子殿下有请，让潘危琢磨着是不是太子殿下本就知道他的身份，早就想与他交谈一番了，只是碍于院试仍未结束而已。 但是为何又叫上了这沈淮序？ 这个答案，在潘危在那威严的府衙大堂之中，看见那昨夜里与他畅饮的小吏、还有那低垂着头跪在地上摁手印的小厮时化为了具象。 “什么？” 潘危低喃，心里迸发出不详的预感。 这份不详的预感，在看到那被太子殿下柔柔牵着的沈梨梨时瞬间放大。 这个女孩，是沈淮序的女儿，也是害的周无愧砍头的源头！ 梨梨朝他望过去，又露出了熟悉的制裁反派的笑容，并说了句熟悉的：“嗨。” 潘危瞳孔地震，怎么回事，突然好慌！ 梨梨全然不理会他，一个劲儿往爹爹那跑：“爹爹，考试辛苦啦。” 沈老三抱住闺女，看了看堂边的妻子，还有另一边恭敬垂首道小吏与一个小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老三凉凉看了眼潘危，沈老三在查破潘危的心思之后就知道潘危不可能只来了这一手幼稚的。 只不过，沈老三丝毫不慌，甚至有点小激动。 因为这回，终于到他抱闺女的大腿啦。 哼哼，你强任你强，我有闺女保驾护航！ 梨梨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昨日她去找太子殿下，谁知道太子殿下早有准备，一切尽在太子殿下掌握之中。 梨梨还颇有些惊讶，这厮怎地一开始就对潘危多了个心眼？ 本想大显身手的梨梨都已经想好该怎么溜进潘危的住处，然后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了。 比如说屎黄、墨黑、土棕…… 另外，她还准备了点能怒放生命的小药粉，只要潘危沾上了那么一丢丢，保管他怒放个一天一夜的，保管他怒放的彻彻底底的。 这药粉是她闲来无事时去找司空神医玩儿，司空神医给的。 司空神医说了，女孩子家家，要多些保护自己的手段。 嗯，梨梨觉得这个能怒放生命的药粉就极好。 潘危没能怒放上，还真是有点可惜了。 不过有人帮自己把所有的事都做了，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快乐呢。 尤其是帮你做事的还是个帅气的小正太。 梨梨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她和顾子亦之间的感情了。 嗯，你帮我我帮你，有来有往的革命精神。 潘危云里雾里，与其说是没听懂这些人在打哑谜，不如说是根本不相信。 他可是太常寺卿的独子，静老王妃的侄孙！ 但眼下这场景，一切都不言而喻…… 小厮摁完手印，擦掉手指上的红泥，看了一眼潘危。 潘危登时像是被人点燃了尾巴似的炸了毛：“你别看我，我又不认识你！” 梨梨：“……..” 顾子亦：“……..” 其他人：“……..” 这人怎么，笨笨的？ 潘危见众人都在看自己，袖子一摆，干脆背过身去了。 沈老三没了耐心，率先询问道：“太子殿下诏草民来所谓何事？” 顾子亦简要的说了一通，将那位小吏的亲笔书与刚刚那潘危的小厮亲手画了押的证词，一起给沈老三看了。 潘危一双眼睛不住地往那望。 沈老三看完，没问任何这上面有关的，只问道：“敢问潘公子，是如何得知南林郡知州府的事的？” 沈淮序的语气让潘危想起了曾太傅质问自己的模样。 那是他最讨厌的模样。 潘危目光沉沉，这满堂的目光，就像是在说，你快承认吧。 还有这沈淮序，他凭什么质问自己？ 就如同京城里那老顽固一样！ 让人恼怒不已。 潘危大喘了几下，一把过去夺过那两张纸，粗略的扫视一遍，越看心越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说好了的，他给他前程，他帮他换卷子！ 潘危死死的瞪向那小吏。 那小吏忙说：“潘公子，下官为官一生清正廉洁，你这般做法，下官是万万不能够包庇的。下官只有向太子殿下禀明，方可助你重回正道啊潘公子！” 潘危牙都咬碎了。 好，好，好！ ------------ 第145章 沈老大回来了 好的很啊！ 清不清正，廉不廉洁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昨夜里狗腿的小官还在对着他痛哭流涕，说着在这南林郡做个小吏的心酸。 现在他告诉自己，这都是他演的戏？ 好的很啊！ 他潘危在京城里虽不是什么顶级的人物，但也不曾有人敢这样戏耍与他！ 潘危眼神一瞬间充满了危险，吓得那小吏忙大喊太子殿下。 顾子亦冷声道：“放肆！” 立马有官兵上前压住潘危。 潘危毫不惧怕：“是，我是做了这些又怎么样，不过两个无关紧要之人的成绩罢了，本公子可是潘家的独子！太子殿下，难道你还真能拿我怎么样不成？” 梨梨汗颜。 这人怎么跟失了智一样，这可是太子殿下，东宫储君啊。 太常寺卿的儿子又怎么样，十个太常寺卿都不及他尊贵好吗？ 还是这人太单纯，真信了那些太子年少势微店说法？ 这些人也真信啊。 顾子亦既为太子，无论他的皇帝老爹对他感情如何，把他选到了这个位子上，就一定会给他铺路的呀。 可惜潘危不懂。 潘危被按着强行跪下，挣扎无果后，顾子亦才冷冷送他一句：“潘公子的这些所作所为，不知道传回京城去，令尊会如何做想，太傅又要如何向静老王妃交代？” 顾子亦这话如同一盆凉水，将潘危浇交清醒了些。 是啊，他该如何是好。 他如此信誓旦旦地要靠自己闯出一番成绩来，要是这般丑闻传回京城…… 不用他父亲来教训他，姑奶奶那边他已经是千难万难！ 顾子亦又说：“不过你别怕。” 潘危一愣，眼里带了点希冀。 难道，太子殿下……. “孤已命人将此处的情况快马加鞭传送回京，算算日子，最多七日，京中便可知晓。” 潘危：“？？？” 潘危急了，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急急的拽住沈老三：“沈兄，沈兄！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那事的吗。” 潘危一指那姓刘的小吏：“是他！是他昨夜与我喝酒时告诉我，那周无愧喜欢……口味独特！我前几天派人查你时，查到有个叫刘招娣的，在柳城的牢里蹲着，与你沈家关系匪浅。派人去问才知道，原来周无愧被抓那日，被掳去了知州府的其中一个就是你女儿！我告诉你了，我告诉你了，你去跟太子殿下说说，你的成绩还是你的，你该怎样还是怎样，我又没有成功，让太子殿下把那消息收回来好不好！” 梨梨轻笑一声：“你猜，你为什么能查到这儿？” 潘危顿住了。 难道，连这些，也是被算计好的，就等着他往里跳？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哪有那么厉害，那个时候，我根本就还没想过要换沈淮序的成绩！” 潘危疯狂的摇着头，顾子亦才懒得理会：“父皇命孤全权监管南林郡院试，孤便有决断院试之中任何事的权力。” 潘危心中那不详的预感快要爆发。 “太常寺卿之子潘危，在院试之中徇私舞弊，试图贿赂官员，调包他人成绩，实乃品行不端、有辱孔孟。按南晋律法，三代以内不得入仕！” 潘危跌坐在地。 三代以内不得入仕……. 不得入仕……. 他与官场，就此无缘了么！ …….. 却说这边的一家四口，在结束了那场闹剧之后，欢欢喜喜的与沈老大团圆了。 沈老三发挥稳定，沈老大回到了家，双喜临门，沈家人好不开心。 这边的事有顾子亦扫尾，梨梨毫不担心，欢欢喜喜地捣鼓沈老大带回来的那些新奇玩意儿去了。 沈老大此程去了西乡郡，西乡郡与波斯国邻近。 西乡郡与波斯国边界处有一小镇子叫缅镇，波斯人与南晋人就在这缅镇之中进行贸易往来，很是繁华。 西乡郡土地条件不好，粮食产量不够，就是凭借着波斯国的这些新奇玩意儿卖给那些有钱人，赚些银子，然后又去别处买粮食，维持着西乡郡内的温饱。 但如今西乡郡干旱的闹起了饥荒，以往交易到的那点粮食根本不够。 再加上别的郡县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影响，自个儿都不够粮食呢，便也不卖西乡郡粮食了。 这慢慢的，西乡郡内那些波斯国的玩意儿便囤积了下来，成了没用的摆设。 沈老大见这些东西挺适合孩子玩的，正好家里孩子多，便低价买了一些回来。 梨梨玩着一个铜制的千里眼，总觉得……. 二哥或许能给这些玩意儿找一个温暖的家。 嗯…….. 让梨梨用聪明的小脑袋瓜想一想，日后的铺子该开在哪里呢？ 虽说这趟镖是沈老大领的头，但刘氏的爹刘大叔，也就是沈老大的老丈人，才是这镖队的真正的队长。 刘大叔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真是没干过这种刺激的。 刘大叔和沈老大两人跟其他人寒暄过后，立马就去找顾子亦复命了。 那周无愧运过去的果然是假粮食。 真正的粮食早在之前就已经被追风带人去查封了，如今正堆在知州府的粮仓内。 而西乡郡的百姓们在得知周无愧送的是假粮食之后气愤不已，纷纷骂他死得其所。 周无愧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想借赈灾给自己捞个好名声，百姓们如今又怎会如他愿？ 百姓们日日夜夜在大皇子歇脚的知州府门外呐喊守候，迫于京城内压力和西乡郡内压力双重打击的顾子安最终落荒而逃，如今已在回京路上了。 刘大叔和沈老大两人说的激情澎湃，就差没两个人演上一场了。 镖队其他人也是连声附和。 顾子亦勾唇。 半年前他还为了躲避顾子安的眼线而服毒装病，如今，早已是两极反转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梨梨。 顾子亦望向那边正跟沈嘉洛一来一回踢毽子踢的入迷的小团子。 若不是梨梨，他又如何能事事如有神助？ 察觉到顾子亦的视线，梨梨疑惑地望过去：“咋啦，殿下也想踢毽子吗？” 顾子亦轻笑一声：“嗯。” ------------ 第146章 最后一名总能有吧 院试的事告一段落，潘危得了个三代以内不得入仕的下场，这意味着潘家今后怕是再难以恢复从前的光景了。 潘危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少年太子竟然有如此心性手段。 可顾子亦贵为太子，实权在那，任凭潘危再不服，他被抓到了把柄也无可奈何，灰溜溜的回京去了。 他害了潘家，也丢了脸面，这太傅学生的身份怕是也保不住了，自身都难保。 这都跟沈家人无关。 沈家人告别了顾子亦，悠哉悠哉回家去了。 沈老三正试第一名的消息比几人还要快速的回到了杏花村。 彼时沈老婆子还在河边洗着衣裳，沈老婆子一听，乐的脸都要笑开花了。 她就知道，她儿子都是个顶个的优秀！ 旁边一同洗衣裳的几个脑子快得很，纷纷都向沈老婆子恭喜。 沈老婆子心里琢磨着，这正试都第一了，那已经是这几万人里最优秀的了，这实力可见一斑。 最坏的情况，复试再考的不怎么样，最后一名也总能有吧？ 再加上梨梨这次是陪着沈老三一道去的，沈老婆子异想天开一下，说不定就算沈老三本身没够上，但梨梨的好运一加持，就正好够上那最后一名了呢！ 沈老婆子越想越激动。 她老沈家的祖坟这是要冒青烟了吗！ 当然，沈老婆子理智还在，这只是正试罢了，最后还得看一段时间后的复试结果。 要是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也没关系。 因此，尽管沈老婆子自己也很高兴，内心也有莫大的期盼，她还是冷静又认真地对旁边的人说：“这才哪到哪呢？还是等最后的结果出来再说吧。” 旁边的吴老婆子打趣道：“哎哟沈嫂子，不是我说啊，你家老三这正试都排在榜首了，这得是出多大的意外才会过不了复试啊。” 另一个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依我看过不了多久，咱们杏花村就真得多个秀才老爷咯！” 她们是不太懂别的，但人老脑子又不老，她们也懂得在几万人里拿了第一是什么概念。 沈老婆子无奈道：“不管什么结果，三郎尽力就好。” 旁边几个老婆子见她这样，也知趣的不说了。 沈老婆子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家老头子还在田里，也不知道老头子知道这个好消息了没有。 她得赶紧回去给家里人说说这个好事。 沈老婆子洗完最后一件衣裳，抱着木盆快步往家走。 走到半途，就见那本该在灶房里做饭的陈氏一溜烟跑过来，满脸喜气。 沈老婆子道：“咋的，你也知道了？” 陈氏忙不迭点头：“娘，三弟回来了，梨梨亲口说的呢！” 沈老婆子一喜：“回来了？” “不止呢，大哥也回来了！” “啊，真的！” 大儿子几个月没回家了，沈老婆子说不担心是假的。 这会儿两个好消息蜂拥而来，沈老婆子高兴的脚下生风，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家。 院子里果然热热闹闹的，几个小的脑袋凑在一起，在院子里捣鼓着什么东西。 三兄弟已经勾肩搭背的在那笑哈哈的聊起了天，旁边沈老头子也带着笑，看来是比沈老婆子先回来一步。 梨梨喊了声：“奶奶。” 沈老婆子应了一声，沈老大赶紧道：“娘！” “大郎啊！” 母子俩久未相见，沈老婆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含着泪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再发现沈老大除了黑了许多之外好似没什么变化之后，便松了口气，笑着说：“好，好，回来好啊。” “娘，这路上的事儿我跟您慢慢说。” 沈老大有有声有色的把这一路遇到的波澜起伏说了一遍，在说到那西乡郡的百姓们怒斥大皇子黑心肝时尤其有趣。 几个小的都听入了迷，女人们也是跟着一会儿心惊胆战一会儿兴高采烈。 最后，沈老头子语重心长的说：“老大，你也算是沾着顾小公子的光做了好事了，以后顾小公子还有什么这种事情需要帮忙的，或者有什么难了，咱们家都帮衬着点。” 知道顾子亦真实身份的几人：“…….” 等太子殿下需要他们家来帮衬的那一天，估计这世界也颠倒了。 说完了这个，沈老大和沈老二兄弟两人又兴致勃勃的问沈老三的院试。 “三弟，听说你正试得了榜首啊！” 沈老大说：“这个我知道，我在那考院门口看见了，大大的一张红榜，三弟的名字就在第一个！” 沈家人听的津津有味，就好似自己也在那考院门口，亲眼看见了那红榜一样。 在说到那欲从中作梗的潘危时，又是一阵义愤填膺。 梨梨看沈老婆子那嘴唇开了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反反复复的也没说出话来，便知道她是在犹豫爹爹的复试了。 乐于助人的梨梨便替沈老婆子开了这个口：“爹爹，那你觉得复试怎么样呢？” 沈老三笑了笑，他自然知道众人都在想他的复试，便给大家喂了颗定心丸：“放心吧，我觉得应该可以的。” 沈家人齐齐欢喜，瞧瞧瞧瞧，他们沈家真的要出个秀才了！ 沈老婆子激动的流泪，沈老头也是笑着不住的点头。 沈老大和沈老二也为弟弟高兴，弟弟中了秀才，就等于他们自己中了秀才！ 反正都是一家人，都是姓沈的，一样荣耀！ 刘氏和陈氏两妯娌也是这样想的，虽然不是自己相公中秀才，但小叔子中秀才也是一样的嘛！ 沈家出了个秀才，这倍有面子啊！ 两人甚至已经开始拉着杨氏打趣，说她是秀才娘子。 又抱着梨梨，让她多鼓励鼓励自己爹爹，说不定沈老三这一鼓劲，明年底的乡试也过了呢！ 一家人欢欢喜喜，聊到了天黑去，好不开心。 吃完晚饭，沈嘉豪带着几人去家旁边的广场上玩儿，还拉着几个弟弟扎马步，说要一起强身健体，好保护梨梨。 而梨梨呢，就悠悠闲闲地端着一碗鸡蛋羹蹲在一旁边吃边看，还时不时地给几个哥哥喊加油。 ------------ 第147章 给外公治腿 沈嘉豪的体力非比寻常，哪是几个小的能比得过的？ 偏偏沈嘉豪还要求他们在他没停下来之前也不能停，几个小的苦不堪言，但想着为了梨梨，也得咬着牙坚持了。 他们不会武功，强身健体总得跟上来吧？ 梨梨都已经被掳走两次了！ 沈家的小子们表示一定不能有第三次了。 梨梨吃完鸡蛋羹，乖乖把碗给放在灶房里。 路过院子要回去找哥哥们时，看见在小屋门口坐着小憩的司空神医。 梨梨心念一动。 沈老三暂时在家里休沐，说要等院试的榜单公布了之后才去书院。 她本想着去柳城时再带司空神医去拜访柳奶奶的。 现在看来，好像等成绩的这些天还有一件事可以做嘛。 梨梨悄悄咪咪的靠近司空神医，指尖轻轻戳到司空神医的肩膀上。 司空神医被吓了一跳。 一睁眼，只看见梨梨笑的格外灿烂：“嘿嘿嘿……” 司空神医：“…….？” 孩子怎么了？ *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的梨梨就借口带司空神医出去散散心，一溜烟儿就推着司空神医没了影，还留了句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身后还跟着急急忙忙推着板车追上去的沈嘉豪。 司空神医修养了两个月，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这个恢复速度放在普通人上都快了，更何况是司空神医一个六旬老人。 朱大夫啧啧称奇，把这归于沈家人照顾的好。 医学解释不了的，就用玄学解释。 沈家人认为，应该是司空神医自己的身子基础就不差，再加上某个小福星在，自然就恢复的快了。 去举人村有些远，但是好在沈嘉豪推了家里的板车出来，一老一小累了就坐在板车上休息会儿，看看沿途的风景，倒也舒服。 不过就是苦了沈嘉豪，山路推板车更费劲了。 沈嘉豪表示：“没事儿梨梨，正好我力气没处使呢，我就当锻炼了！” 因着司空神医的伤口还没完完全全的恢复好，梨梨也不敢走得太快，更像是在漫步。 没走半个时辰，几人就停下来歇会儿。 就这么走走停停两个时辰，终于赶到了举人村。 上回杨氏回娘家时有不少人都见着了这仙女儿似的梨梨，因此当路过的村民看见坐在板车上的梨梨时，还十分热情地打招呼。 “婶婶好呀。”梨梨乖乖巧巧地打了个招呼。 对方瞧了瞧她身边，既没有杨氏也没有沈老三，不由得疑惑道：“梨梨，你爹娘呢？” 梨梨解释道：“这是窝哥哥，窝来外公家蹭饭吃呀。” 对方将信将疑，扫了一眼旁边那个老人，也没再多说，只道：“梨梨啊，你外公他前些天去山上猎兔子不小心摔了咧，那腿啊更严重了，还不准杨老爷子他们告诉你娘。你待会儿可得好好劝劝你外公，可别让他再折腾了，这以后腿要不了了可怎么办哦。” “啊？”梨梨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也没了想唠嗑的心思，“谢谢婶婶，那梨梨走啦。” “哎。” 沈嘉豪推着板车往里走，司空神医问她：“你外公就是你想治的人？” 梨梨点点头：“嗯嗯。” 梨梨又跟司空神医描述了一下杨冀的腿，走路的时候一瘸一瘸的，也不是不能用力，但梨梨觉得肯定没右腿利索。 可是上次梨梨注意到，他走路时会刻意让两边受的力一样。 也许，杨冀一直都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瘸子吧。 梨梨说的太笼统，司空神医听了，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只能等待会看了再说。 沈嘉豪没想到梨梨是想来偷偷治三婶的父亲的腿。 好几年前，三叔正和当时还不是三婶的杨琬谈婚论嫁时，媒人就提到过她有个瘸腿的父亲。 这么多年，沈嘉豪也就在三叔三婶成亲时见过杨冀。 那腿……有很多年了吧？ 还能治吗？ 几人到杨家时，杨家正准备吃午饭。 杨家人看到那板车上的司空神医，都愣住了。 这不是……. 司空神医吗？ 二十多年前给镇国将军治病的那个。 怎么会出现在这？ 还跟梨梨排排坐，很熟的样子？ 杨家人默契的没说话。 梨梨一声不吭跑过来了，杨家人是又惊又喜。 杨老爷子把小团子一顿提溜：“你个小崽子，自己跑过来跟你爹娘说了没有？” 梨梨挠挠头：“嘿嘿嘿…….” 这就是没说了。 杨老爷子无奈道打了下她的小屁股：“这么远，你们两个孩子和一个老人，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不怕！”梨梨自信。 杨老爷子：“？” “请看表演！”梨梨指向沈嘉豪。 杨老爷子往沈嘉豪看过去，只见沈嘉豪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块大石头，用力抛向空中，然后“腾”的一脚。 石头碎了。 就这么水灵灵的碎了。 杨老爷子：“……..” 杨老爷子心情复杂：“我记得你这孩子力气是挺大，这几年没见，力气都已经这么……大了？” 梨梨捂着嘴偷笑。 “好了好了，给孩子吃饭吧。”杨老夫人到底心疼她跑这么远，生怕她饿着了。 杨母给三人填了碗筷，杨家人没着急问司空神医，梨梨也没着急吃饭，麻溜的跑到杨冀面前：“外公。” 还挺严肃，把杨冀喊的一愣：“啊？” 梨梨插着腰，生气道：“有人跟梨梨打小报告说你又摔到腿啦。” 杨冀有点心虚，偷偷把腿往桌子底下藏了藏。 夫人管他就罢了，女儿也管他，现在多了个外孙女，也爱管他。 哎。 杨母一听，瞬间跟外孙女站成一条战线：“是啊梨梨，你快管管你外公。都跟他说了，不要往深山里去，还是老去那地方。” 杨老爷子和杨老夫人对视一眼，笑了笑。 两人都是在那水深火热的京城里过来的，要是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梨梨为什么要带着司空神医过来，那就真是傻子了。 梨梨这是要给她外公治腿啊！ 果然，梨梨严肃的说：“外公当然可以打猎。这是司空爷爷，超级超级厉害的大夫！” ------------ 第148章 知晓杨家人身份的好机会 杨家人眼神复杂的望向司空神医。 而司空神医本人心情也挺复杂的。 二十多年前他去给那镇国公治病时，见过这杨嗣宗一面。 当时的杨嗣宗身为太傅，与刚被封为镇国将军的傅埌在朝中可谓是一文一武两座大山。 杨嗣宗自然要去看望身负重伤的傅埌。 后来司空神医便暂居镇国将军府，为傅埌医治。 杨老夫人与那傅老夫人是闺中密友，更不论当时的杨冀还是镇国公手下的副将，因此，杨家人也在一次拜访中见过司空神医。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杨家人是在思考为什么司空神医会出现在这，司空神医则是在思考杨家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杨嗣宗身为太傅，就算告老还乡也不该是在这地方吧。 还有，这小团子......是这杨太傅的重孙女？ 司空神医发现，自从遇上这小团子，身边发生的事就越来越奇特了。 一定是他云游四海不问外事太久了。 梨梨左看看右看看，十分疑惑：“怎么啦？” 杨家人面面相觑，最后杨冀笑呵呵的打了圆场：“哦，司空神医啊！听说过司空神医的医术高超，但是我这腿吧......已经伤了二十多年了.......” 杨冀这么一打岔，杨家人也默契的没说出那些前尘往事。 司空神医反应了几秒，道：“活死人医白骨，有没有救还得看看才知道。” 杨冀知道司空神医的名声在外，医术高超，不然也不会救活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傅埌了。 他自是希望自己的腿能好，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当年找了那么多大夫都没办法，偏偏又寻不到司空神医。到如今，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了吧? 杨家人没出声。 梨梨瞧出不对劲了。 咋的这几个人在暗送秋波呢？ 梨梨盯盯这个瞅瞅那个，越看越觉得奇怪。 怎么总感觉他们一点都不惊讶？ 难道他们早就知道这是司空神医？ 司空神医笑了笑，既然是梨梨拜托他的事，他自然会做好。 司空神医道：“顽疾仍可医，我瞧你这腿乃是外伤所致吧？外伤比内伤要好，如果你是中了毒才瘸了腿，那我也没法。” 杨家人眼里露出点希冀来。 如果可以，谁不希望能治好杨冀的腿呢？ 杨家人里最愧疚的人就是杨老爷子。 要不是因为他，他儿子又怎么会瘸了这条腿。 杨老爷子也顾不上梨梨是怎么认识的司空神医，当即就说：“果真能治？如果能治，我杨家出多少银子都愿意！” 司空神医摆摆手：“不必了，梨梨救了我，这是我还她的。” 杨家人激动极了，这意思就是，真的能治！ 杨冀激动的差点落泪，还是郭氏压抑着欣喜，招呼众人先吃饭。 这顿饭，除了根本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沈嘉豪在一心干饭，其他人心思各异。 杨冀和郭氏是在欣喜，杨老爷子和杨老夫人则是在思索。 还有个小心思最多的梨梨。 梨梨吃着蒸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不对劲，十分之十的不对劲。 司空神医悬壶济世，这些年云游四海，兴许他曾经救治过哪位显赫人物。 而杨老爷子身份不一般，或许他们曾打过照面也不奇怪。 梨梨灵机一动。 这或许是个知晓她这位神秘的曾祖父的真实身份的好机会。 杨老爷子这满身的气质，还有那满墙的书籍，都牵动着梨梨的心神，让梨梨心痒难耐。 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郭氏见梨梨吃得慢，还以为是饭菜不合她的胃口。 梨梨摇摇头：“没有呀外婆，好吃的嘞！” 郭氏笑了笑：“那就好，外婆的手艺可没你娘好，外婆还怕你吃不好呢。” “怎么会呢。”梨梨顺势问，“梨梨觉得外婆的手艺和娘亲的一样好，都特别特别合梨梨的胃口，而且梨梨觉得，跟南林郡的菜系风格都有点不一样呢。娘亲说她是跟外婆学的做法，那外婆是跟曾祖母学的吗？” 郭氏想了想，她的那点厨艺也是年少闲时跟着家中厨娘学的，自然带了点京城的独特风味。 就算在南林郡生活了这么多年，习惯了这边的口味，她做菜还是保留了些许京城菜的感觉。 杨氏的厨艺是跟她学的，自然也相似。 郭氏笑了笑：“外婆小的时候跟京城的厨子学过，做菜自然也带了些京城的风味。梨梨觉得京菜好吃，还是南林郡的菜系好吃些？” 梨梨张着嘴惊讶道：“京城的菜？好厉害呀，梨梨觉得都好吃，只要是外婆和娘亲做的都好吃！” 郭氏被她逗得合不拢嘴，高兴得很。 旁边的人都带了点儿笑意。 刚刚诡异的气氛总算被冲散了点。 梨梨也得到了一丢丢有用的消息，京城呀，果然是富贵迷人眼的地方。 看来，杨家人不是京城里的有钱人，就是京城里的有权人。 这让梨梨更加好奇起来。 她觉得吧，杨家人应该是属于后者。 毕竟从杨老爷子，到郭氏，都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 嗯，梨梨大胆猜测，应该是文官。 嗯，应该是地位很高的那种。 或许，就是因为地位太高，才导致招来了什么祸端，杨冀的腿才会受伤？ 梨梨正想得入迷呢，杨老爷子就问道：“你爹考得怎么样？” 他对这孙女婿还是寄予厚望的，只是前些年这孙女婿的运气实在太差，搞得杨嗣宗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没有这个科考的命了。 还好，这次没等来沈老三在赶考路上出事的消息，反而等来了沈老三正试得了榜首的消息。 杨老爷子还是很欣慰的。 尤其是杨老爷子当年也是一路从科举过来的，自是知道这正试榜首意味着什么。 能在正试得到榜首，沈老三的能力已经显而易见，这基本上等于沈老三已经得到了半个秀才。 杨老夫人懂得杨老爷子心中的欣慰，道：“三郎的能力你还不放心？从前他是运气不好，如今终于时来运转，肯定出不了差的。” ------------ 第149章 治腿 梨梨如实对几人说了潘危的事，顺便观察了下他们的反应。 杨家人没什么反应。 梨梨不由得有些失望，看来杨家与潘家没什么交情。 倒是对顾子亦评价了两句。 “这么听来，这太子年岁虽小，倒是个洞彻事理的。” 梨梨眨眨眼，杨老爷子虽然话语是夸奖的，却没什么表情。 不知怎的，梨梨似乎看到了杨老爷子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可是他应该没见过顾子亦才对，怎么会对他有厌恶之情？ 还是说…….这厌恶，是对皇室的厌恶？ 吃完饭，梨梨就迫不及待地按着杨冀坐好，让司空神医给他看腿。 杨冀的手停在裤腿上，有些犹豫。 他的腿，真的能治好？ 这些年杨冀碰的壁已经够他喝一壶了，每次得到的都是失望。 还有他那丑陋的腿…….是他这辈子的阴影，是他最不愿意暴露在人前的。 他努力在旁人面前做个正常人，不愿露出自己的伤疤。 梨梨静静等待了下，见杨冀还在犹豫，一把把那裤脚给捞了起来。 杨冀：“！！！”我还没准备好啊！ “害，有啥准备不准备的，外公你记住：鱼越大，刺越大；刺越大，肉越少；肉越少，刺越小；刺越小，鱼越小；所以鱼越大，鱼越小。” 众人：？ 杨冀：？ 这跟你捞我裤脚有什么关系？ 还有，这什么跟什么，怎么就鱼越大就鱼越小了？ 梨梨挠挠头：“嘻嘻。意思就是，神医爷爷您快给我外公看看呀！” 众人：……… 司空神医将杨冀的腿放到一张矮凳上，细细观察了起来。 众人都屏息凝神的。 司空神医看了又看，眉头一会儿紧一会儿松。 最后，又让杨冀伸出手，把脉。 司空神医闭上眼，仔细地感受着杨冀的脉搏。 “你是有些底子在的，这伤是棍杖打的吧？好在你底子不错，没伤到根本，只不过伤得太重，光是医治自然医不好。” 郭氏问：“司空神医的意思是，果真有得治？” 司空神医摇摇头。 杨家人一颗心又坠入到谷底。 “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司空神医道：“你这伤拖得太久，二十多年了，这根本的问题一直都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要想彻底治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可以让你恢复最多八成。” 杨家人的心又提了起来，杨老爷子问道：“你的意思是，不能彻底根治，但是八成的恢复性…….是不是跟正常人差不太多？” 司空神医点点头：“理论上来说这条腿除了不能练武，对日常生活基本没有影响。” 郭氏惊喜地喜极而泣：“真的！” 她擦了擦眼泪，又去摇杨冀的胳膊：“夫君，你听到没有，司空神医说可以！” 杨冀惊呆了，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听到这肯定的答案。 他几乎不敢相信。 虽然不能完全恢复，但是司空神医说的有道理，二十多年来都没得到根治，能恢复八成，那都是上苍垂怜了！ 杨冀几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体会一下正常人走路是什么感觉了。 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杨老爷子和杨老夫人相顾无言，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不过，司空神医并不能有十足的把握能恢复到八成。 这与他医治所需要的药物有关。 若是他想要的草药都有，那他有九成的把握能让他恢复到八成。 可在这里，很多他需要的草药都没有，只能找一些同等作用的草药来代替。 自然而然的，效果肯定也会大打折扣。 司空神医说，实际上可能只能恢复到七成。 但杨冀已经很满足了：“七成就七成，总比这个样子好吧！” 杨冀腿上的肉其实很狰狞，这是当年的棍杖打在上面的结果。 血肉模糊，长足足一年，才渐渐恢复了些肉，但是也只能永远保持这副模样了。 杨老爷子又露出了愧疚的眼神。 梨梨摸了摸那腿上狰狞的伤疤，低叹一声：“外公，您一定很疼吧。” 杨冀一愣，随机露出个释然的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疼不疼的。” 梨梨不说话了，她都不敢想象，杨冀被打的时候，这里是怎样一副光景。 一定很残暴。 “这不打紧，我恰好调制了些祛疤美容的药膏，对祛除伤痕很有一套。”司空神医淡淡道。 梨梨眨眨眼：“司空爷爷你也要美容吗？” 司空神医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谁还没有过年轻的时候呢？而且这药膏当时可受宫里那些贵人喜欢了，云游四海也是需要银子的，不卖些东西我怎么挣银子？” 梨梨笑出声来。 司空神医又说回了正话：“我先说清楚了，你这腿，能治，但是麻烦，而且疗程非常久，急不得。” 杨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二十多年我都等了，还有什么等不得对？” 郭氏也点点头：“司空神医您放心，您尽管交代，我一定会照看好他。” 司空神医点了点头，让沈嘉豪把他带过来的那个袋子拿了过来。 司空神医并不清楚杨冀伤到什么程度，因此这一趟他并没带多少药品，而是带了些草药。 司空神医挑挑拣拣，最后从袋子里挑了十三味药材出来，又把这些东西混在一起，等比分成了九份。 “这个，朱丝草，要捣成泥。这个，要晒干。”司空神医一个一个交代着，郭氏听的十分认真。 “这里有九份，一天三次，早中晚各一次，把这些放到热水里煮开，记住，一定要是热水。先把水煮开了再放药，否则药效会减半。熬制一个时辰之后，用布泡在里面，然后用布把腿给包起来，热敷一个时辰，布一冷就要重新沾热，所以那药最好一直在灶上熬着。” “哎，我记得了！”杨冀点头。 “你先把这三天的药给敷了，这药可以活血，你的腿沉寂太久，得先把血给活起来，才能再进行后面的治疗。” ------------ 第150章 太祖父竟然曾经是太傅哎！ 司空神医把那九份药草给包好，又拿出一包针，长短粗细各不相同。 “今日我先给你第一次针灸，意在活络舒筋，待三日后我再来给你第二次针灸，我会配置新的药方，除了外敷还要内服。如此十个回合之后，方可开始第二疗程。”司空神医道，“因为你的腿现在还是坏死状态，第一次针灸没什么痛感，但后面几次可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杨冀重重的点头：“放心吧，我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点小痛算什么！” 沈嘉豪：？ 梨梨：哦豁！ 杨家人：你在说什么！ 杨冀：…….完了，一时太激动了，口不择言了…… 杨老爷子和杨老夫人不动声色，假装没听见。 郭氏神色紧张地瞧了一眼沈嘉豪和梨梨，见两人都是一脸懵，讪笑道：“你外公的意思是说，他年轻的时候本想去上阵杀敌，却被这腿给拖累了，现在好了，终于有得救了！” 沈嘉豪挠挠头：“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杨爷爷还真是胸有抱负啊！” 梨梨也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外公可真厉害！” 郭氏和杨冀松了口气。 杨老爷子却多看了梨梨一眼，思索着什么。 司空神医给杨冀进行针灸，长长的针扎进去，梨梨看着都觉得瘆人。 杨老爷子突然起身：“梨梨啊，你跟我过来。” “嗯？” 梨梨乖乖跟了出去。 杨老爷子把她带到后院，抱了那两只小兔子出来：“你看，你外公帮你跟你哥哥一直养着呢，都这么大了。” “哇。”算算日子，这兔子跟她家福福还是同岁呢。 梨梨抱着小兔子，慢慢的抚摸那白毛。 “梨梨啊，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梨梨一愣，一抬头，发现杨老爷子瞧着那远方，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满眼的深沉。 梨梨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她好像，要知道些什么了。 梨梨没说话，静静地等着杨老爷子开口。 “一开始，琬娘收养了你，我们只觉得是缘分。后来的一桩桩事让我觉得，或许……是上天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杨老爷子辅佐两代君王，门下门生自然众多。 在这南林郡的村庄里避世，并不代表他对外界一窍不通。 这一桩桩一件件，还有梨梨超出常人的聪慧，然杨老爷子升起了疑心。 这些事情，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能做到的。 莫非，真像琬娘所说，梨梨是下凡来历劫的福星？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梨梨既已是琬娘的孩子，那就是他杨嗣宗的重孙。 真正令杨嗣宗重视的，是大皇子与太子殿下之间的纷争。 二十五年前，杨嗣宗身为太傅，辅佐两代君王，在朝中地位如同泰山压顶，不可撼动。 杨家更是如日中天，权倾朝野。 自杨嗣宗为官以来，忠君效国，自问尽心尽力，忠心耿耿。 杨嗣宗为官，就是希望辅佐清明的君王，保得南晋盛世。 可就是这样一个为南晋效忠了半辈子的人，却因为被皇帝忌惮，一日倒台。 多么可笑，先帝还是个皇子时，是他亲自教导，是他授予他为君之道，是他为之指点江山。 先帝曾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先帝说，杨太傅于他而言，是老师，也是父亲。 到头来，却是他，听信了谗言，给了杨家沉重一击。 杨嗣宗毫不怀疑，要不是他确实是从先帝幼时起就陪伴左右，这二十多年的情分是真的，先帝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儿子，也是受了这场风波的影响。 为了明哲保身，留得家人性命，他不得不告老还乡，隐身于此。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一家人在这南林郡，日子过的还算清闲。 可如今大皇子与太子的争端四起，又把这丁点儿大的小团子给扯了进去。 他是真害怕啊，天家无情，若是牵扯到了梨梨，亦或是更远的，沈家、杨家，那该怎么办！ 杨家早已今非昔比，门生四散，权势不再。 他早已成了乡野村夫，只能讲那些书籍翻来覆去，偶尔听听四处风声，才能保留心中那些愿景。 他不敢再扯进那些权谋斗争。 他怕啊！ 他怕保不住梨梨！ “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杨老爷子沉重道，“太祖父知道你聪明，你也一定明白太祖父的意思，对不对？” 梨梨两眼一瞪：(。_。) 这都是什么宫斗权谋啊？ 梨梨感觉自己好像听了个有声版的小说。 原来书里那些都是真的。 她这太祖父，竟然是曾经的太傅啊！ 要是没记错的话，太傅是…….正一品大官哎！ 还有杨老爷子刚刚说的，先帝的老师，这身份可比某些皇亲国戚还要尊贵啊。 就是这皇帝后面也太不懂事了，咋就听信了谗言呢？ 梨梨记得现在的皇帝是二十年前登基的，算算时间，那杨老爷子告老还乡五年后先帝就驾崩了咯？ 许是梨梨的表情太过呆萌，杨老爷子笑了笑，捏捏她的小脸：“怎么，一下子听到太多，反应不过来了？” 梨梨摇摇头，这种情节她小说里看的多啦，就是第一次遇见真实发生的有点惊讶。 “太祖父，那咱们家是不是很有钱呀？” 杨老爷子有点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点了点头：“是，离京时匆忙，带的东西虽然不多，可也够十代人生活的足够好了。” “啊，怪不得。”梨梨掏出之前杨老夫人送给她的耳环，“这个看起来就很值钱耶！” 杨老爷子失笑，看不出来，这小团子还挺财迷。 玩笑归玩笑，梨梨觉得杨老爷子的担心不无道理。 皇子之间的斗争可大可小，日后不管谁做了皇帝，其实都没关系。 梨梨有能力让家人平静的生活下去。 梨梨收起耳环，正色道：“太祖父，您说的对，皇子之间的斗争太过危险。” 杨老爷子欣慰的点点头：“一人之得失，关乎家族兴衰；一旨之颁行，搅动天下风云。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身败名裂，累及亲族。” ------------ 第151章 夺得榜首 “皇室之斗，险象环生。”梨梨说，“可是，梨梨觉得，大皇子和太子殿下根本就没有在斗呀。” 杨老爷子满腹狐疑。 那顾子安为了收买民心，手段是层出不穷。 就这还不算斗？ “非也非也。” 梨梨说：“太子殿下看似处处与大皇子针锋相对，谁都也知道两人之间暗潮涌动。可实际上呢，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看起来都是太子殿下恰巧捅破了大皇子的所作所为。” 最好的计谋，就是阳谋。 顾子安明明知道是顾子亦动的手，却偏偏不能反击，也不能跟皇帝明说。 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干的都是些什么破事。 他只有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杨老爷子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只是他知道的并不全面。 梨梨把那些事情细细道来，一件一件说给了他听，杨老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 “好啊，好啊。”杨老爷子不住地点头，“旁人是以退为进，这小太子却是以进为退。妙哉，妙哉！” 杨老爷子这回不再是口头上的称赞，眼里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感来。 这太子年岁虽小，但却与传闻中羽翼未满的稚儿相差甚远嘛！ “看来是我太片面了。” 梨梨笑道：“怎么会呢，太祖父也是担心梨梨，担心娘亲嘛。” 杨老爷子叹了口气：“我老了，或许不过几年就要离开，杨家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杨家。我本想着，等临死前再将从前的事告诉你娘，现在却是先被你这个小团子给听了去了。” 梨梨眨眨眼，从前是一团迷雾，让她看不透的杨老爷子，现在清晰明了。 “怎么会，太祖父至少还能活二十年呢！” 而且，还能重新回到朝堂，重新追逐自己的愿景。 杨老爷子笑笑，没再说话了。 “好了，你是个有主意的，太祖父相信你能自己把握好。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太祖父也就只能出些银子，亦或是拉下老脸去给我那之前的学生们写封信了。” 梨梨又缠着杨老爷子说了些吉祥话，杨老爷子只当她是嘴甜，听的到也乐呵。 两人进了屋子，司空神医也恰好收了针。 司空神医又交代了几句，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了。 临走时梨梨还把那两只兔子给顺走了，美名其曰亲自抚养，其实就是她馋麻辣兔头了。 杨氏一看梨梨抱了两只兔子回来，才知道她一大早出门是去杨家了。 再看旁边的司空神医，杨氏突然就明白了，眼里满满渗出泪，抱住了梨梨。 ……… 司空神医给杨冀扎了五回针之后，院试的结果也出来了。 红榜还没贴，沈家人就知道了结果，是顾子亦亲自来了一趟。 复试，得了榜首。 综合下来，沈老三是南林郡院试的榜首！ 沈家人沸腾了。 顾子亦笑着点点头：“嗯，我亲自看着他们誊抄的红榜，明日就会张布在考院门口。” 陈氏夸张的瞪大了眼：“我的娘哎，榜首啊！这，这不就是秀才中的秀才嘛！” 刘氏笑着说：“哎哟，看来过段日子咱们可有的忙了！” 沈老三是杏花村出的头一个秀才，还是得了榜首的秀才，杏花村肯定得办个宴席庆上一庆！ 沈家人欢天喜地的抱在一起，个个都开心的跟自个儿中了秀才似的。 杨氏抱着沈老三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沈老婆子和沈老头在旁边抹眼泪，时不时说：“祖宗保佑啊，祖宗保佑……” 沈老三如释重负，他没想过会夺魁，只求能安安稳稳考完。 可上天眷顾，竟让他得了榜首。 沈家人这是通过顾子亦提前知道了消息，因此沈家人决定低调行事，等明日沈老三去了书院，再告诉村里人这个好消息。 梨梨笑弯了眼，还不忘对顾子亦说谢谢：“谢谢殿下，百忙之中还要特地来报信呀。” 顾子亦逗她：“那有没有什么谢礼？” “嗯…….”梨梨掏了个半截稻穗出来，“这是窝在自家田里摘哒，已经晒干了，能做书签哟。” “什么是书签？” “嗯，就是放在书里，你就能知道自己上次看到哪一页了。” 顾子亦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多谢，我很喜欢。” 梨梨回了个笑，顾子亦又掏出封信给她：“这是夏家小姐给你的信，驿使在府城时正好被我的人碰上，我便自作主张给你带回来了。” “夏凝姐姐的信？” 梨梨连忙接过来，细细阅读。 “梨梨鉴： 京城比杏花村要冷上几分，还未入秋竟已穿上秋装了。京城里的生活如往常一样，枯燥又乏味，但是回家了，我很开心，就是有点想念梨梨了。前阵子家中举办宴会，我领着那些小姐们参观了我的闺房。果不其然，竟有许多人对那小床感兴趣。有的是觉得新奇，想要来玩儿，有的是想拿来送人，有的是觉得这床头可以升起来很方便…….” 梨梨一字一句看完，又将信小心地折起来收好。 顾子亦见她心情不错，问道：“这么开心？” 梨梨点点头：“嗯！来生意啦！” * 顾子亦赶着回边关，沈家人欢天喜地的吃了一顿饭之后，便开始忙活沈老二的床的事。 只是当初夏家走的急，还没来得及问价格，夏凝不知道沈老二是如何标价的，于是找了京城的木工师傅估了价。 结果那木工师傅从没见过如此惊奇的设计，直言巧夺天工，更是估出了三十两的高价。 信上说，一共有六家的小姐表示想要，且夏凝为了保证她们不是一时兴起，都已经收了每人十五两的定金，剩下的十五两等货到了再付。 夏凝还问她，会不会收少了，还贴心地告诉她别看这些官家小姐年龄还小，个个都是不差钱的主，千万别怕卖贵了。 梨梨哭笑不得，随即找了沈老二商量。 沈老二一听能卖三十两，惊的手里的锤子都掉了：“啥？三十两？三两都差不多了吧？” ------------ 第152章 私人订制 不是沈老二谦虚，实在是这床的原料都是松木，都是后山现成看来的，没花一分一毫啊！ 顶多就是花了点力气扛下来，就这力气，还是沈嘉豪出的呢！ 这东西除了体力钱，花的功夫多，没啥值钱的。 老实的沈老二之前还琢磨着，卖个一二两就很好了，三两更是顶天的价格了。 虽然制作一张床花费的时间久，要差不多一个月，但一个月赚三两银子那也是很多的了！ 三两银子，那都够别人赚几年的了。 梨梨倒是不了解价格什么的，虽然她觉得三十两的价格对于有钱人家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她们总不能只卖给有钱人家吧？ 于是梨梨找了沈嘉禄过来，一起讨论。 沈嘉禄挠着下巴琢磨着：“有道理，三十两的价格对于一个能花三十两买张床的人家来说自然不算什么，毕竟都能花这么多银子买床了，身家肯定只多不少。但咱们要是想做长久的生意，就不能只把这些有钱人家当作目标客人。” 梨梨点点头：“二哥说的对，而且咱们虽然靠着夏凝姐姐的推荐夺得了一些官家小姐的青睐，但这也只是一时的新鲜感罢了，咱们说到底还只是默默无闻的小门小户，总不能一直靠着夏凝姐姐给咱们拉客吧？” 沈老二沉思：“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咱们既要抓住有钱人，也不能放过平民百姓？” 沈嘉禄一拍拳头：“没错！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咱们可以做两种不同的床。一种是普通的，卖给平民百姓，价格便宜些。另一种就要精细些，卖给有钱人家，价格贵些。” “这倒是个好办法。” 梨梨想了想：“既是官家小姐，肯定也有上层人物的高贵，多半也不喜欢自己的东西和平民的一样，那卖给她们的东西自然要与众不同一些。” “对！梨梨，你可以让夏凝问问那些小姐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比如雕刻一些什么图案啊，或者…….咱们给床上个颜色？还有……..放点珍珠之类的装饰上去？” 梨梨眼睛一亮：“对哦！二哥你好聪明！” 沈嘉禄说的倒是提醒她了，他们可以做个册子，上面放一些基础的花纹雕饰之类的图案，供人选择。 还有颜色、装饰品等等等的。 最后，还可以列一个要求的单子，让客人自己再写一些额外的要求，比如柜子要有几个，在左边还是在右边。 再比如是给谁用的，小孩还是老人？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私人定制么？ 到时候把这点放出去营销一下，私人订制，嚯佸！听着这叫一个高大上！ 私人订制，一看就特别。 而有钱人最喜欢的是什么？ 就是与普通人不同！ 那些有钱人还不得抢着买？ 梨梨越想越觉得行，什么饥饿营销啊之类的，有她在，保管这些营销手段各个都管用！ 沈老二听着两个孩子说，自己还是一知半解，干脆摆摆手放任他们讨论去了，他只管做就好。 沈嘉禄便和梨梨兴致勃勃地讨论了好半天，但这都是美好的设想，具体的，还得看这床会不会得到买家的青睐。 京城那边的生意是有了，要是这些生意能做下来……. 梨梨掰着手指数来数去，六张床，一张三十两银子，那就能赚一百八十两银子哎！ 沈嘉禄拉着梨梨的手兴奋地转圈圈，一百八十两，这在从前他们沈家一辈子都赚不来啊！ 晚饭间沈家人听两个孩子说了这个天文数字，惊的筷子都拿不稳了。 “啥？夺少？一百八十两？”陈氏震惊地张大了嘴。 之前梨梨找到的那灵芝都才卖了一百五十两，现在告诉她几块木头做的床能卖一百八十两？ 早说啊！ 早说这玩意儿这么值钱，她早就让沈老二干这个了。 她也去学这玩意儿了！ 沈老婆子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梨梨，真没看错？信上真写着三十两？还收了一人十五两的定金？” “嗯嗯，没看错奶奶。夏凝姐姐说啦，要是咱们能给出六张的话，她立马就把定金派人给咱送过来呢。” 陈氏连连道好，这可是一百八十两银子啊，就算是沈老二现在给不出来，她也得压着沈老二给赶制出来咯！ 还好前个月梨梨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沈老二已经加班加点地在做了。 梨梨看向沈老二：“二伯，您现在做了多少张床了？” 沈老二道：“做的多了，我现在娴熟了不少，而且还有嘉豪他们几个帮忙，速度快了不少。做好的成品已经有三张了，尺寸都是按照之前给夏凝做的那张来的。梨梨你之前不是说什么……定制么？要不你问问那几个小姐有什么样的要求，或者尺寸什么的要不要改，我赶紧给人改改。” 梨梨点点头：“好，窝待会就去写信，明天陪爹爹进城的时候就去找知县伯伯帮窝送出去。” 随着一大家子把这事儿的计划一点点给弄好了，这一百八十两的份量逐渐也实在了。 沈老婆子抹着泪，看看三个儿子：“真好，不管是老大、老二，还是老三，都各有各的造化了，咱们家可算是拨云见日了！” 沈老头也感叹道：“这日子啊，可真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先是一百五十两，现在又是一百八十两，祖宗保佑啊！” 沈老二笑道：“爹娘，咱们家现在能过的越来越好，也离不开爹娘二老一直为咱家操的心。娘，您放心，儿子是沈家的一份子，这一百八十两到时候全都交给您！” 沈老大也道：“我也是娘，顾小公子给了不少佣金，算下来我能得十五两银子呢！虽然没二弟多，但是也是儿子的心，也全都交给娘！就是这银子现在还在英娘她爹手上统一发给镖队里的人，等我领回来了就给您！” 沈老三中了秀才，按照规定，县衙会给秀才们发一笔鼓励金，在五两银子左右。 沈老三又是榜首，这银子只多不少。 ------------ 第153章 交给玄学 沈老三也如是表示。 三兄弟这样说，妯娌三个没一个反对的。 因为她们也是明事理的，一家人团结才能有更好的日子，为了这些吵架只会离了心。 再说了，这婆家已经是顶顶好的了，公婆都是体贴儿媳的，主打一个公平对待，平常每个人也都是一样的，吃穿用度，绝无优待。 你出去打听打听，这最美好时候，哪家的婆婆舍得把大鱼大肉拿给儿媳妇回娘家的？ 又有哪家的婆婆会每个月给各房私房的？ 妯娌三人平日里做绣活，沈老婆子也不会要她们的银子。 最重要的是，事实证明了，沈家这日子越来越好了，未来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她们傻了才会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 沈老婆子看了一圈，三个儿子儿媳皆是情真意切的，先是欣慰地笑了笑。 真好啊，儿子有出息，儿媳孝顺知礼，孙儿承欢膝下！ 沈老婆子摇摇头道：“不，这都是你们各凭本事挣来的，你们都自己留着，给自己买几件新衣裳，又或者是给亲家们买点好酒好肉去！” 三兄弟却是坚决不肯，又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以后挣的银子都上交一半补贴中馈。 沈老婆子拗不过，便同意了。 第二日一早，沈老三就带着梨梨去了柳城。 剩下的人都在家里，赶紧赶慢地帮着沈老二做木工。 虽然他们不会，但是打磨木头这种活还是能干的。 梨梨说了，等把这床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打出名声了，就不愁普通百姓不知道。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京城的六个订单给完成了。 沈老三先是陪着梨梨去了趟知县府，把给夏凝的信送出去了，才去了墨湘书院。 墨湘书院里早就热闹非凡了，书童昨夜里就等在考院门口，今日那红榜一出来，书童第一个就拿着笔抄上了。 此刻，无论是参加了院试的还是没参加院试的，都聚集在这红榜前，讨论的热火朝天。 只因为这红榜上写着的榜首，是他们墨湘书院的学生！ 沈老三一进去，往日里跟他关系不错的同窗就激动地自发把他推倒了最前面。 “淮序，你中了！你中了！” “榜首啊！这可是案首啊！淮序，你太给咱们书院长脸了！” “是啊是啊，咱们书院今年可了不得了，十个中五个，其中一个还是案首啊！” “对对对，就算我复试没中，我脸上都倍儿有面子，我跟院试的案首是同窗！” “淮序，你可太厉害了，早就知道你厉害，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你们不知道吧？淮序他正试的时候也是榜首啊！就这水平，明年乡试绝对没问题！” 同窗们太热情，接二连三的往他身上摸要沾个喜气，沈老三有些招架不住，连连告饶。 “行了！” 直到柳无墨从屋内走出来，学生们才安静下来。 柳无墨含着笑，在沈老三肩上拍了拍：“不错，不错！” 沈老三十分谦虚地作揖：“都是先生们教的好。” 柳无墨夸奖了他几句，便环视了一圈，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正蹲在地上看蚂蚁的小团子。 柳无墨一喜，连忙打发沈老三：“你去给他们讲讲，得这个案首的经验，给大家伙都借鉴借鉴。” 说罢，又嘱咐这一大群人：“都跟人家好好学学，听到没有？” “听到了！” 柳无墨放心地点点头，对沈老三说了句“去吧”，就头也不回地往那角落里去了。 沈老三突然想起来，院长许久之前说他娘时日不多了，但眼下都快九月了也没消息传出来，莫非……. 沈老三瞧了瞧跟梨梨说话的柳无墨，心下明白了什么，一笑，被同窗们推搡着进了屋子。 梨梨正蹲着看蚂蚁搬家呢，柳无墨过来就是一句：“梨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可把梨梨吓得不轻，她印象里，柳伯伯可没出什么事儿，她也没救过他的命啊？ 柳无墨道：“你救了我娘的命，就是救了我的命，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哦，原来是柳奶奶呀。 梨梨拍拍屁股站起身，露出个浅笑：“柳奶奶怎么样啦，身体好些了吗？” 柳无墨激动极了，何止是好些了，简直是好多了！ 两个月前，他娘还是咳嗽不断、病入膏肓的，连口水都喝不下去。 这转眼间，嗽也不咳了，身上也不痛了，都能喝下一碗粥了！ 柳无墨琢磨着，就是从他娘开始躺上那梨梨送来的床时开始的！ 柳无墨请了好几个大夫，想弄清楚他娘怎么就突然好了许多，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说是胸中郁气散去，得以恢复。 柳无墨思索半天，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原因了。 但是为什么会郁气散去呢？ 柳无墨觉得，肯定是这张床的功效！ 还有那床头挂着的香囊，那是梨梨特地挂上去的。 他找人看了，里面都是些草药，闻着就沁人心脾！ 一定是梨梨的原因！ “梨梨，那香囊里明明都是些很常见的草药，怎么就能有这种奇效呢？莫非，是那张床有什么隐藏的功效？” 梨梨眨眨眼。 还是那句话，医学解释不了的，交给玄学。 “嗯……梨梨觉得，可能是柳伯伯的孝心打动了上苍吧。” 柳无墨眉头一皱，显然是不信。 不过柳无墨立马就摆摆手，管他呢，反正人都好起来了，能好起来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其他的？ 这就是奇迹啊！ “我跟我娘说了，都是梨梨你的功劳，我娘很感激你，想见见你。”柳无墨道。 梨梨点点头：“好呀。” 柳无墨将梨梨领到花园后面的院子里，柳老夫人就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见柳无墨领着个眉清目秀，粉雕玉琢小女娃过来，柳老夫人一下子就猜到了这就是那给她送床送香囊的沈梨梨。 柳老夫人坐起来：“哎哟，这就是梨梨吧！果真是如无墨说的那般冰雪可爱，让人见了就喜欢！” 梨梨露出个笑来，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柳奶奶好。” ------------ 第154章 柳无墨震惊地看着杨老爷子 柳老夫人慈爱非常，还依稀看得到些大病初愈的疲乏。 因着梨梨的出现，柳老夫人整个神色都飞扬起来，半起着身子探过来，拉过梨梨的手不住地点头。 越看，她是越喜欢这个孩子。 这孩子，瞧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好孩子，好孩子。”柳老夫人把梨梨拉到身边坐下，千言万语，只说了一句，“好孩子，你有心了。” 她活了一辈子，能不知道这里头的特别吗？ 哪有一张床、一个香囊就能救活一个人的？ 这里头，估计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至于是什么秘密，她不在乎，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娃，救了她的命！ 梨梨笑了笑：“柳奶奶看起来好多啦。” “都是托了你的福，梨梨，我这把老骨头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年，如今终于能不时时刻刻都咳嗽了。” 梨梨端坐在柳老夫人身边：“梨梨其实什么也没做呀，都是柳奶奶自己有福气。” 说真的，梨梨也就是只送了个香囊而已，她还没央司空神医来给柳奶奶治病呢。 至于为什么柳奶奶的身子好起来了，大概是那香囊里的草药本就是良药吧。 结果柳老夫人一脸“我都懂得”的表情，点点头：“嗯，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梨梨：“啊？” 梨梨哭笑不得，柳老夫人却是不给她机会说了：“好孩子，奶奶知道你爹这次院试得了案首，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救了奶奶，奶奶一定会让你柳伯伯亲自教导你爹爹，争取明年乡试也得个好成绩！” 梨梨摆摆手：“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那......梨梨想要什么？” 梨梨嘿嘿一笑：“还真有个需要柳伯伯帮忙的。” * 沈老二的木工干得热火朝天，只是估摸着这个时候夏凝才刚收到梨梨的信，等回信到达，估计也快秋收了。 在这之前，沈家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天风和日丽，在同样的广场上，沈家人摆了宴席，庆祝沈老三夺得案首。 “哇，好热闹！” 沈嘉洛身为今日梨梨的贴身护卫，寸步不离地紧跟着梨梨。 沈嘉洛带着梨梨坐在门口，瞧着旁边的广场上几个哥哥们忙前忙后地摆桌子。 沈老三今日也换上了杨氏特地新做的淡紫色袍子，沈老婆子为了更喜庆些，还特地去买了两挂鞭炮，就等着人都来齐了之后放。 沈老三中了秀才，杏花村的村民们都巴不得来沾喜气，各个一大早就提着东西来了。 妯娌三个在灶房里忙前忙后，沈老婆子和沈老头笑盈盈地把来的人迎进去。 沈家准备了三坛子好酒，提供给那些想要喝酒的男人们， 有人便上来给沈老三敬酒，但沈老三酒量不怎么样，沈老大和沈老二就一直陪在沈老三身旁替他喝。 上次这么热闹，还是村里庆祝水渠挖好。 但后来因着李家的事，村里又人心惶惶了好一阵。 因此今天沈家办的这喜宴，可谓是热闹非凡。 “爹爹今日要是喝醉了，不知道娘亲会不会不让他进门呢。”梨梨笑着说。 沈嘉洛正想跟梨梨说之前有一次爹爹不小心喝多了，娘亲直接让他在地板上睡了一晚的事，结果余光瞟到远处几个熟悉的人影过来，是从举人村赶过来的杨家人。 杨家人一直很低调，也就当年杨氏嫁人时来过一次。 这回实在是杨冀的腿有了希望，杨家人都高兴得很，又赶上沈老三夺魁，这才过来热闹热闹，顺带着杨老爷子也想亲自谢谢司空神医。 杨老爷子和杨老夫人走在前面，后边跟着用板车推着杨冀的郭氏。 沈嘉洛和梨梨这两个小家伙见了，连忙跑上前去帮郭氏推。 两人挨个叫了人，梨梨道：“外婆，外公的腿不是还在治病吗，怎么今日也过来了？” 杨冀玩笑道：“咱过来沾个热闹，给你爹道个喜，咋的，不欢迎啊？” 沈老三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怎么会，爹娘、祖父祖母过来，三郎求之不得呢。” 沈老三接过板车，让两个孩子去扶着杨老爷子和杨老夫人，自己慢慢地把杨冀推到了座上，搀扶着他坐在了主桌。 杨老爷子暗自点头。 梨梨看着杨冀半个身在靠在沈老三上，然后从板车上跳下来一蹦一蹦的坐下，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想法。 哎？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可以让二伯弄一个轮椅啊！ 这地方虽然有带轮子的椅子，但是肯定没有专业的轮椅这种东西吧！ 梨梨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瞪眼的，对自己恨铁不成钢：“早该想到的！” 早该在司空神医重伤那会儿就想到轮椅的，当时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梨梨重重跺了下脚，惊的旁边的沈嘉洛还以为怎么了：“妹妹，咋了？” 梨梨摇摇头：“没事。” 梨梨在人群中搜寻着沈老二身影，迫不及待地想说这个想法。 杨老爷子看小团子探头探脑的，不由得发笑：“找谁呢？” “窝在找二伯呢！太祖父等等梨梨，梨梨马上回来哈！” 梨梨一溜烟儿跑去沈老二那，一骨碌说了自己的想法。 沈老二在全家人的帮助下，已然是已经开始做第五张床了，就等着夏凝的信过来，看看提了什么要求好细改了。 沈老二一听梨梨说的，这叫什么轮椅的，虽然也是带着轮子的椅子，但听着复杂许多，功能也多了许多。 但沈老二就喜欢琢磨这些，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当即就应下来，等六张床全部做完之后便开始研究研究。 梨梨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梨梨一回去，就看见柳无墨拎着两壶酒神采飞扬的过来。 学生夺魁，母亲身体变好了，说柳无墨此刻是是得意洋洋也不为过。 梨梨正好准备明日带着司空神医去城里，今日刚好可以提前告诉柳无墨。 梨梨提着裙子跑过去，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见，柳无墨正提着那两壶酒震惊地看着杨老爷子。 ------------ 第155章 来了队吹丧乐的 哦豁！ 梨梨的第一反应是，两个同样知识渊博的人凑一块儿了，待会儿指定有得聊。 但是当梨梨看到柳无墨那震惊的表情的时候，梨梨感觉大事不妙了。 梨梨突然想起来，柳无墨二十多年前还在科考的时候，太祖父不会还在当太傅吧？！ 不对不对，柳无墨是举人，应当还没到进京那一步才对。 而且娘亲说过，柳无墨进京赶考前夕柳奶奶病重，所以柳无墨并未进京。 梨梨松了口气。 但是，身为当朝太傅，一国文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又有哪个学子会不知道呢？ 果然，一向稳重自持的柳无墨惊的酒坛子差点拿不住了：“杨…….杨……” 梨梨瞬间飞过去拉住他：“啊对对对，这就是梨梨的太祖父哟！” 同时，梨梨飞快地给柳无墨使眼色，示意他别说话。 杨老爷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就是三郎书院的先生吧？三郎能有如今这番成就，可多亏了柳先生。” 柳无墨默声，随后也若无其事道：“哪里，三郎天资聪颖，平日对他指点甚少，全靠三郎自己啊。” 还好两人都是老狐狸，这一唱一和的，根本没让旁边的人察觉到不对劲来。 除了在旁边目睹了全程的沈老三觉得有些奇怪。 柳无墨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梨梨，见她对自己疯狂眨眼，心下思索一阵，走上前去：“您就是杨老爷子吧？梨梨多次向我提到您，说您是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之人，久仰大名！” 杨老爷子配合地说：“算不上，只是闲时爱读些文章罢了。” “哦？巧了，晚辈也爱读书，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讨论一二……” 两人顺水推舟，坐到了一块，已经旁若无人地开始古今论道了。 梨梨小眼神往四周瞟了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松了口气。 沈老三狐疑地扫了眼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又看了眼有点慌乱的梨梨，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沈老婆子捧着一叠炸花生和拍黄瓜过来，笑着说：“哎哟杨叔杨婶，咱们得有好几年没见了吧？怎么好几年过去还是这么精神呢！” 杨老夫人是很满意孙女这个婆母的，明事理也不偏心，最重要的是善恶分明。 杨老夫人笑道：“你说笑了，都是半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还有什么精不精神的？” “您这说的什么话，琬娘说了，您二老还得看着嘉洛娶妻，梨梨嫁人呢！” 见杨老夫人笑开了脸，沈老婆子又转头去对郭氏和杨冀说：“亲家公亲家母啊，咱们两家难得一见，今天可得好好热闹热闹！亲家公在忌口呢吧？琬娘特地做了几道清淡的，待会儿我让嘉豪给你们端上来啊。” 不得不说，沈老婆子这处理的面面俱到的，只要她想，根本不会让场子给冷下来。就是从前当惯了贵夫人的郭氏都甘拜下风。 郭氏道：“今日来人这么多，亲家一定很忙吧？这儿我们自己能行，你快忙去吧。” 梨梨道：“奶奶放心，梨梨和哥哥在这儿呢！” 沈嘉洛也连忙点头。 “行，那你俩好好好好照顾着听到没？” “嗯嗯！” 沈老婆子又嘱咐了旁边的沈老三几句，这才放心地去别处了。 梨梨尽职尽责的待在旁边陪聊，实则分了八百个心眼子在柳无墨和杨老爷子身上，生怕有人注意到俩人不对劲。 真奇怪，按理说太祖父在京城里，柳伯伯又没进过京，怎么俩人好像不只是柳伯伯知道太祖父，更像是俩人见过？ 梨梨本想逮个机会问问杨老爷子，却被一阵喧闹打断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锣鼓声，敲敲打打响个不停，紧接着又是一阵高亢激昂的唢呐声，奏着乐声。 只是这乐声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不像是喜事多，倒像是……哀乐？ 锣鼓喧天的，瞬间就把广场上的人们给吸引过去了。 梨梨奇怪地看过去，他们家明明没有请人来吹乐啊。 而且这音乐听着怪怪的，梨梨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呢？ 梨梨站在凳子上看过去，只见一队长长的人马从村口浩浩荡荡的进来，穿着白色衣服，一边奏着乐一边往广场来。 梨梨：？ 这是什么情况？ 原本热闹非凡的广场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都停下了寒暄，默契的露出了奇怪又疑惑的表情看向那队人。 身着白衣，吹着哀乐。 这明显是哪家办了丧事。 可是，杏花村最近可没人办丧事啊！ 沈家人和杨家人齐齐变了脸色，这队人就是从这村里的主路进来的，明晃晃的就是来这广场的。 这不摆明了是来找事儿的吗？ 他们可没请人来奏乐，而且还是丧乐！ 这大喜的日子，谁会干这么缺德的事？ 那队人就这么一路吹着过来了，直到在广场前站定，沈老婆子彻底黑了脸。 沈老大拦住了想要去前面问清楚的沈老三，说了句今儿个你別触霉头，就领着沈老二上前去了。 沈嘉豪也领着几个弟弟在后面排排站，都做好了对方要找茬的准备。 可不就是找茬么。 这方圆十里谁不知道杏花村出了个秀才，还是夺了案首的？ 这喜气的日子找个吹丧乐的来，是要晦气谁啊？ 沈老大脸色不佳，直接就推了一把那个领头的：“吹什么吹呢，没看见我们这办喜事呢？吹个丧乐什么意思啊？” 弟弟的好日子被这么搅和，沈老大生气极了，一点儿力没收。 那领头的被沈老大推的往后退了两步，后面的乐声也停了下来。 那领头的疑惑地看了眼沈老大，又仔细打量着广场上的布置，又发现自己脚下还踩着前不久刚放完的鞭炮，挠了挠头，迷茫极了。 身后的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不少人看了看这喜气洋洋的场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白衣，面露茫然。 梨梨一看这情况，心思就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这些人怕不是有心之人故意找来的吧？ ------------ 156章刘母找事 那领头的被沈老大一掌推的后退了几步，茫然地问：“这是杏花村吧？这瞅着也不像是在办丧事啊！” 沈老大怒道：“什么丧事？我弟弟中了秀才，这会儿在办喜事！” 沈老二道：“你们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没人请乐班，谁让你们来的？” 全场鸦雀无声，那领头的人讪讪道：“这，这……那人说杏花村的老长辈去世了，今天下葬，让我们过来奏一曲啊……” 外面的吵闹惊动了里面忙活的几个妇人，出来一看，惊得好险没把下巴跌到地上。 杨氏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去问沈老三：“这怎么回事？” 沈老三摇摇头：“怕是有些人终于忍不住了。” 杨氏云里雾里，梨梨已经先一步问：“是谁说的这话？” “是我！” 只见这队伍之中走出来一个身着白衣的妇人，头上戴着白绳，手中还提着一篮子白花瓣。 是刘大石和小李氏的娘！ 刘母走到队伍最前面盯着梨梨，又恶狠狠地看了沈家的每一个人，脸色悲戚。 梨梨汗颜，前阵子她还在思考刘母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今儿个就来了。 还真是会挑日子。 沈家其他人或许不认识这是谁，沈老婆子却是认出来了，这不是小李氏的娘吗！ 马村长皱着眉过来：“刘大娘，你这是故意给我们杏花村难堪？” 刘大石的事儿人尽皆知，是个赌鬼不说还害了人家孩子，前些日子早已经行了绞刑了，这刘母这会儿一身白地出现在这，不就是故意给人家沈家找事呢么？ 刘母嗤笑一声：“哎哟，我可没有，我只是在给我儿子办丧事呢！” 她儿子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死在了那大牢里啊！ 还有她女儿，一辈子就只能呆在牢里了，暗无天日。 她这老脸都丢尽了！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先是丧子，连女儿都没了，她家老汉竟然说她教子无方要休了她，重新娶一个年轻的生儿子！ 苍天啊，这跟让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都怪这家人，都怪这家姓沈的！ 一切都是这个死赔钱货的错，没有她，她儿子早就娶妻了。 刘母死死地瞪着梨梨，见梨梨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反而还云淡风轻地站在那跟她对视，刘母不由得怒从心来。 刘母突然一甩手中的篮子，白色的花瓣四散，刘母猛地冲向梨梨：“都怪你！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沈嘉豪飞快地挡在梨梨前面，左手把梨梨往后面的沈嘉禄怀里一丢，右脚狠狠地往刘母的小腿上踹过去。 “啊！” 刘母小腿传来剧痛，身子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几个小的齐齐把梨梨给护住，连厚福都跑了出来冲着地上的刘母“汪汪”地叫。 刘母神色痛苦地跌在地上，在场这么多人，却没一个上去扶的。 甚至沈嘉洛和铁蛋还带着村里的孩子们在周围窜来窜去，一边叫着：“不要脸，不要脸，输了钱财害了人，到头又怪别人害！” 可不就是不要脸么，哪有人这么倒打一耙的。 还说什么还命来，先找找自己的脑子在哪，是不是也被人借了吧！ 最后还是旁边的乐班班主犹犹豫豫地把人给扶了起来。 乐班班主显然也是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人家中了秀才，他们这不是让人家触霉头么！ 这是被刘母当枪使了，但他又确确实实收了人家的钱，犹豫来犹豫去，苦着脸对刘母说：“刘大娘，您儿子不是杏花村的啊？咱走吧，人着庆祝着呢！” “走什么走，招娣是我儿媳妇，刘大石是我儿媳妇的弟弟，怎么就不算我们李家的人了？” 一个人冲到刘母旁边，叉着腰指着乐班班主的鼻子骂：“死者为大，人都死了，咱们想给刘大石送一程怎么了？” 李大娘跑过来的方向，李大成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一副懊恼的表情，显然是没能拦住她。 “娘！您别说了，咱们回家去吧！” 村长的脸色跟锅底一样黑了，再不走，他们李家怕是要被他娘给害的被赶出去啊！ 李大娘听不见似的，她早就受够这气了，她虽然怨恨小李氏干的这事儿害她在村里抬不起头，可说到底这事儿不也有沈家的份么。 沈老婆子这个死老婆子，从几十年前开始就处处压她一头，那该死的小赔钱货害的她没了儿媳妇不说，沈老婆子的儿子还中了秀才！ 凭什么啊，什么好事儿都是沈家的！ 这一切都是从沈家收养了那个小赔钱货开始的，自打那个沈梨梨到了杏花村，她是一天顺心日子都没过过。 这好不容易逮到个能膈应沈家的好机会，她才不会放过呢。 这段日子可给她憋屈坏了，这刘母这么大阵仗过来捣乱，她可得好好掺这趟混水。 李大娘指着梨梨：“要我说啊，就是这来历不明的赔钱货害的。这赔钱货来之前咱们村什么都好好的，来了之后都害死人了！可怜我那儿媳妇，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只能待在牢里一辈子啊！” 说罢，又拉着刘母的手：“可怜我这亲家母，儿女皆失啊！” 梨梨：“.......” 好一个偷换概念。 明明是刘大石自己欠了赌债还不上，又为了报复她动了邪念拐卖孩子，怎么就变成她害死人了？ 梨梨只觉得六月飞雪。 沈老婆子气的都耳鸣了，脑子嗡嗡的，一把挥开刘氏搀扶着她的手，气冲冲地走到李大娘前面：“你们还要不要脸了，你们那点事儿老婆子我都说烂了，事儿是刘大石和刘招娣干的，咱们沈家从来没牵扯到别人身上去过吧？是不是咱们老沈家这样给了你们一种好欺负的错觉？” 村民们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纷纷在旁边给沈家人说话。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见得到，这俩人还真是不是家人不进一家门，脸皮都一样厚。” “哎哟可不嘛，要不说能成亲家呢。” “你听说了吗，之前李大娘不是嘲讽三郎说他考不上吗？结果那天三郎中了的消息一传回来，脸都绿咯！” ------------ 第157章 都给我上！ 李大娘尖叫一声：“你们说啥呢！” 沈老婆子一巴掌下去：“咋的，听不清啊？这会儿听清了没有？” 李大娘捂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你！” 刘母怨毒地盯着沈老婆子，沈老婆子见了，又是一巴掌：“你也有！我儿子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家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跑来恶人先告状了？” 刘母：“啊！” 梨梨：！！！ 好刺激。 沈家人只觉得解气得很，刘氏生怕这两个人反应过来之后会跟沈老婆子打起来，迅速和陈氏跑上前来把沈老婆子往后面架去，躲在男人们后面。 沈老婆子也不恋战，也不上头，打了就走。 乐班班主都吓呆了：“刘、刘大娘，咱们还不走吗.......” 刘母冷笑一声：“走？走什么走，都给我上！” 刹那间，原本队伍后面拿着锣鼓的那些人突然齐齐把锣鼓丢掉，从腰间抽出剑来，从鞋子里掏出匕首来，齐刷刷地冲向沈家人。 李大娘面色一变，她还以为只是闹闹事，没想到这刘母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直接来这么大的？ 这骂几句闹闹事还行，真要让她扯进人命关天的事里她可不敢啊！ 李大娘吓得鞋子都掉了，任由李大成把她往回拉。 那乐班班主人都傻了，他怎么不知道队伍里什么时候混进来了这么些人？ 沈家人反应极快，几乎是看到刀剑的瞬间，沈老大已经招呼着村民们四散开来，又让几个女人带着几个老人逃离。 “大家快走！” “媳妇儿，你们赶紧带着爹娘还有杨家人走，这儿我们顶着！” 对方少说有二十人，都是拿着真刀真枪的，且看那训练有素的模样，肯定是身手极好的打手，他们根本就打不过。 但他们必须顶着，否则他们家的老弱妇孺就会受到伤害！ 村民们尖叫着跑开，马村长带着十几个汉子迅速地从旁边地上捡了几根大树枝，站在前面让其他人从河边跑走。 沈嘉豪飞快地夺走杨氏手中的刀，那是她出来的时候还在灶房里杀鱼，还没来得及放下的。 沈嘉豪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拿过刀直直地往前冲，一边儿跟弟弟们说：“二弟，你看好弟弟妹妹，快带他们走！” 说罢，一脚踹翻眼前的一个人，一刀利索地砍下去，鲜血四溅。 场面很快就混乱了起来，沈家三个男人抄板凳的抄板凳，端酒坛子的端酒坛子，沈老三更是拿起桌上那几碟小菜就往来人脸上砸。 梨梨被沈嘉禄抱在怀里要往河边跑，不住地探个头往那边看。 对方都是刀剑，他们这边拿个树枝怎么赢！ “二哥，窝们去给他们送武器呀！” 梨梨着急地扯住沈嘉禄。 “不行梨梨，那里很危险！” “就是危险梨梨才得去呀，他们伤不到梨梨哒！” 梨梨挣扎着往下跳，一路穿过混乱的人群，要瞅着他们这边杏花村的汉子们已经节节败退了，梨梨迅速蹿进家中的后院，找到平日里沈嘉豪砍树的那把大斧子。 “就是这个！” 梨梨费劲地把大斧子拖出去：“大哥哥！” 沈嘉豪眼睛一亮。 他虽然力气大，有一身蛮力，但对方到底是受过训练的，武器又是剑，他拿着把菜刀根本没法像对方一样攻击。 那剑的长度是菜刀的两三倍，他菜刀刚挥出去呢人家的剑就到脸上了，导致他只能一直防守。 这大斧子就不一样了，斧柄长，跟剑差不多。 沈嘉豪躲过攻击，飞快地跑过去：“谢了梨梨！” 看着只能一直防守的往后退的沈家人，沈嘉豪举起斧头就冲了过去：“呀——” “大哥哥加油！” 梨梨看的热血沸腾的。 沈嘉豪换了个武器，攻击力果然显著提升了，这边一个那边一个，左边砍死一个追着马村长跑的，右边砍死一个跟沈老二缠斗的。 作为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半大孩子，沈嘉豪这战绩居然是所有人里最好的。 梨梨称之为新手保护期。 梨梨又跑去灶房，看见的东西全都拿上了。 因着这次沈家大摆宴席庆祝沈老三中秀才，沈家早就从柳城那堆放粮食的院子里取了许多蔬菜瓜果。 灶房里的萝卜土豆都是成堆的，绿豆也有满满一桶，是用来做饭后甜点绿豆沙的。 梨梨挎上两个小篮子，左边装满绿豆，右边放上土豆，斗志昂扬地冲了出去。 梨梨深吸一口气，往人群中跑去。 “呀——看土豆！” 梨梨用出单身三十年的手速，一个一个土豆往外砸，个个都精准的砸到了那伙白衣的人身上。 “啊！” 被砸中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小一个土豆，瞧着不过成人半个手大，怎的砸起来跟被马撞了似的？ 被砸中的人被这力突地打中，身子扭了一下，杏花村的汉子们瞅准时机，那手臂粗的树枝猛地往人头上砸。 梨梨砸完了土豆，又到处洒绿豆，毫无章法的洒，最后还嫌不够快，干脆一篮子泼了出去。 也是奇了怪了，这绿豆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杏花村的人靠近了那豆子就自个儿滚开了。 要是那伙白衣的人呢，又十分热情的往人脚下钻。 更值得一提的是，踩中了这绿豆就像是鞋底被抹了油似的，整个人直愣愣的滑倒。 局面彻底被翻了过来。 刘母看的目瞪口呆，这么多人竟然干不过一些乡野村夫？ 刘母急的不行，大喊道：“抓那个小的！抓那个小的！” 一个领头的人模样的人站起身来喘了口气，显然也是发现了这土豆和绿豆是谁搞的鬼。 此人呼出一口气，往地上啐了一口，提起剑从边缘绕道冲过去。 沈家人都在中心缠斗，沈老三瞧见一个人影正急速朝着梨梨冲过去，眦目欲裂：“梨梨！” 梨梨一回头，只见一个面目狰狞的人提着剑靠近自己，剑已经高高举起，到了自己眼前。 梨梨纹丝不动，道了声：“摔倒！” ------------ 第158章刘母死 那人眼底还闪过一丝嘲弄。 真是小屁孩，死到临头了还说什么异想天开的话呢。 下一秒，这人摔了个底朝天。 脸着地的那种。 剑还十分不小心地突然对准了自己，在自己大腿上扎了个血窟窿。 “啊！” 此人:？ 怎么回事？ 他明明轻功稳得很，怎么突然就摔了？ 还有这剑也是，怎么会自己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扎？ 梨梨捂着嘴十分夸张地喊了句：“哎呀，你也太不小心了叭，怎么会自己跌倒呢？哎呀，干嘛还自己扎自己呀，多疼啊！” “.......” 远处沈老三喘着粗气，刚刚那一下吓得他半死，还好，还好....... 沈老大与沈老二合力打晕一人，冲着场外的沈嘉禄喊：“嘉禄，快来把梨梨带走！” 场外的沈嘉禄着急不已，其他人都已经沿着河道跑走了，几个弟弟也已经护着老人女眷们跑了，只剩下他一个回来找梨梨。 他也想进去啊，只是他一往前走，就有拿着刀的人试图拦住他。 沈嘉禄已经在外边饶了好几圈了，愣是没找到跑进去捉到梨梨的机会，他又不会武功，也没有梨梨的运气，他感觉自己在这就像是待宰的羔羊，随时都会被剁成肉泥。 看着远处与人对峙的梨梨，沈嘉禄一咬牙，随意拿起两根树枝掩在头上就往里冲。 结果刚跑两步，就有人拿剑削断了一个村民的树枝，又是一脚将其踹翻，随后朝着沈嘉禄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嘉禄吓得惊慌失措面无人色，两根树枝胡乱地往面前挥舞，急的在原地转圈圈，树枝就随着沈嘉禄的动作转圈圈，从梨梨的角度看过去，沈嘉禄就像某个野人部落的野人在跳什么原始舞蹈一样。 梨梨：“.......” 这样真的能打退拿剑的敌人吗。 好在沈嘉豪抗着斧子及时出现，凭借自身的蛮力一头把对方撞了出去，趁着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斧子下去。 梨梨这才放下心来。 地上那人咬下袖口的一块布，把自己腿上的剑抽出来，绑上了布带止血。 接着，那人掏出一只哨子，放到嘴边作势要吹。 梨梨一脚上去，哨子被踹飞两三米远，梨梨曲着背：“咦，你想吹哨子吗？难道这附近还有你们的人？” “该死的小鬼！” 地上的人突然暴起，大喊了一声：“上啊！” 瞬间，又有数十人从周围的各个角落窜了出来，少说有四五十人！ 杏花村的村民们本就不敌对方，只是梨梨那些绿豆和土豆起了作用让他们钻到了空子。 又来了这么多人，这可怎么打啊！ “什么？”刘母惊讶万分的看着那后面出现的人，接着又笑出了声，“好，好！这下我看你们还能不能反抗！最好把沈家人都给千刀万剐，给我儿陪葬！” 刘母大笑着，两个月前她得知刘大石被抓入狱，并判了绞刑时，她四处寻求帮助，却没有一个人敢帮她。 她也试图去大闹一场，但是她知道沈家肯定有贵人相助，她知道没用啊！ 她只能眼睁睁的等来儿子的死讯...... 而沈家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传出喜讯，凭什么！ 还好，就在她不得不咽下这口气的时候，她也等来了贵人。 这贵人比沈家的靠山更加厉害，不是小小的知县，也不是什么知州，而是京城的贵人！ 哈哈哈哈哈哈......贵人说，他对沈家老三不满已久，愿意帮她向沈家讨回公道。 贵人借了自己三十人手，各个1训练有素，唯一的要求只是让她保守秘密，不能透露他是谁。 “啊！” 刘母的笑戛然而止，手摸上腹部，却摸到一手温热的液体。 刘母不可置信地低下头，一柄长剑贯穿了自己的腹部。 剑被抽出，鲜血顺着伤口流出，耳边只剩下一句：“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刘母缓缓倒在地，鲜血仍在往外流逝，如同她的生命。 随着新加入战场的数十人，杏花村的村民们节节败退，为了自保，只能不断后退，但仍有人受伤不断。 好在上天眷顾，他们这边竟无一人死亡，最严重的也只是手脚被剑划伤，反倒是对方训练有素的还死了不少人。 梨梨随着众人往后退，一边朝着往自己移动的沈嘉豪去。 沈嘉豪力气再大，也只是个动作毫无章法的莽汉，又到底是个孩子，凭借着一身蛮力和冲劲击退了几个人，面对这么多人也是一下就落了下风，眼瞅着自身都难保了。 梨梨有些急了，全神贯注地往沈嘉豪那边跑，想要快一点跟他汇合。 但先前欲吹哨子那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梨梨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沈嘉豪身上，一时没注意到他，丝毫没察觉那已经碰到自己发丝的剑。 “梨梨！” 沈嘉豪大喊，想让梨梨躲开，想冲过去，奈何周围已经围住了四五个人，沈嘉豪有心无力，只能挥舞着巨大的斧头。 沈家人的心快要跳了出来：“梨梨！” “咻！” 一只冷箭正中来人的心脏位置，那剑停在梨梨的头顶堪堪几公分，随后，缓缓倒地。 梨梨冷冷地瞧着那人眼底的不甘与震惊，抬脚走开了。 沈家人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狠狠地落了下来。 沈嘉豪的斧头挥舞的毫无规律，几乎是气急了乱甩的。 但偏偏沈嘉豪力大无穷，斧子在空中划过发出极其凌厉的破空声，竟然吓得好几个人不敢靠前，也正是这毫无章法的动作，让对方招架不住。 沈嘉豪找准机会，一个假动作骗过了对方，立马丢下面前正跟他打的起劲的敌人，钻出去飞身过去护住梨梨。 沈嘉豪紧紧抱住梨梨，单手抱娃单手拿斧。 沈嘉豪低头去看那人身上的箭，正疑惑是哪里来的，远处又响起一阵嘈乱的马蹄声。 似有所感，梨梨抬头看过去，只见一队人马飞速的奔来，领头那个身骑白马的，赫然是身在边关的顾子亦！ ------------ 第159章太子殿下的身份瞒不住了 顾子亦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不知道是天太热，还是急的。 顾子亦身边是曾经见过一面的韩锡，韩锡左手驾马，右手执旗，那方在风中飘扬的红旗上，一个巨大的“威”字。 是威武大将军手下的士兵！ 杏花村的村民们原本心如死灰的脸瞬间活了过来，是军中之人，他们有救了！ 顾子亦夹紧马腹，手中紧握着弓箭，手心因为方才的用力过猛被勒出红痕。 顾子亦锁定了混乱之中的梨梨，见那没心没肺的小团子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朝他笑，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韩锡领着人迅速包围了整个广场，原本势如破竹的一伙人顿时如同惊弓之鸟。 “头，怎么办！” 杀了刘母的那人沉下脸，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事到如今，他们是绝对不敌对方的，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把这些该死的贱民全都杀了，给我们陪葬！” 杏花村的村民们立马撒腿就跑，还专门往四周的战马后面跑。 身后的人刚想施展轻功追上去，顾子亦一声令下：“一个不留。” 瞬间万箭齐发，数十人齐齐倒地。 训练有素的护卫，也不及军中身经百战的士兵。 场面瞬间清净了。 杏花村的村民们还是头一遭遇见这么大场面，仍旧心有余悸。 顾子亦翻身下马，往梨梨走去。 梨梨被沈嘉豪抱着，视线与顾子亦齐平。 梨梨颇为惊喜：“呀，子亦哥哥，你怎么来啦？” 顾子亦回了边关，她还以为下一次见面还要些时间呢。 顾子亦笑了笑：“我来讨杯酒喝。” 实际上，是昨日自清晨起他心间就一直惶惶不安，思虑再三，才带了人马往这赶。 一来就是让他心肌梗塞的一幕。 还好，还好他来了。 虽然他知道以梨梨的本事，最后大抵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但当他看见梨梨被人用剑指着的时候，心脏就像被人捏住了一样。 还好他来了，他实在不敢想象，要是梨梨真出了事....... 韩锡已经带着人清理起了尸体，马村长立刻开始清点杏花村的人员伤亡，不幸中的万幸，没人受很严重的伤。 沈嘉禄忙跑去找人了。 三兄弟也过来了，沈老大感激不尽地对顾子亦道谢：“顾小公子，多亏了你们及时赶到，不然这么多人，我们怕是在劫难逃！” 顾子亦颔首：“不必多谢。” 沈老三确认了梨梨毫发无损之后也是呼了一口气，瞧着这全副武装的将士们，心中又为他捏了把汗。 看得出来顾子亦确实很急，只是他的身份...... 果然，杏花村的村民们缓过来之后，对着韩锡又是感谢又是说留下来吃饭的，难免有人想到这本应该在边关的军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沈老二和沈老大几人也是同样的疑惑，这顾小公子刚刚好似是这队人的领头的？ 啥情况，一个八岁的孩子领兵边军？ 很快，韩锡就告诉了他们答案。 “殿下，处理干净了。” 另一个副将也过来：“太子殿下，都搜过身了，身上很干净，并未发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顾子亦颔首：“嗯。” 沈老大和沈老二直接吓出痛苦面具了。 啥？ 顾小公子是太子殿下？ 他们耳朵没出毛病吧？ 沈老大掏了掏沈老二的耳朵：“二弟，我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沈老二：“大哥，你的耳朵出没出毛病我不知道，因为你掏的是我的耳朵。” 凑过来打算询问沈家人是否安然无恙的马村长：“？？？” 马村长差点平地摔，震惊地看向中间那个贵公子。 之前顾子亦来杏花村时他远远瞧见过，当时只道这小公子贵气无比，定然不是出自寻常人家。 只是，怎的如此不寻常？ 未免也不寻常过头了吧？ 旁边的汉子们更是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喊太子千岁了。 反应过来的沈家人连忙也要跪，被顾子亦拦住：“不必多礼，子亦只是想来讨杯酒喝。” 沈家人受宠若惊。 梨梨见怪不怪，害，大家这只道顾子亦真实身份之后震惊的表现，她已然是经历过好几次了。 没猜错的话，待会儿还得再经历一次。 果不其然，沈嘉禄带着众人回来之时，还没来得及去看威风凛凛的边军，看见的就是还没来得及起身的跪在地上的汉子们。 一问才知道，这清俊无比的小公子竟然是当朝太子！ 又是哗啦啦一片跪，哗啦啦的太子千岁。 顾子亦：“.......” 梨梨无奈地耸了耸肩，害，她就说叭，殿下的身份瞒不住咯。 * 原本热闹非凡的宴席就这么被扰乱了，沈家人愧疚的不行，给村里人道了许久的歉。 不过村里人都是明白人，这事儿怎么能怪沈家呢？ 真是开了眼谁能想到这刘母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沈家这原本大喜的日子碰到这种事才倒霉呢！ 众人跑的时候心惊胆战的，都做好了逃命的准备了，还好老天保佑，没出什么大事。 刘母死了，无人在意。 就是广场上原本摆的好好的三十多张桌子翻的翻倒的倒，地上还有许多血迹。 这宴席自然是办不成了，沈家人把做好的鸡鸭鱼肉各家都分了些，尤其是那时候留下来共同御敌的汉子们，沈家人都额外送了一袋子大米。 沈老婆子去后山脚下的柚子树上折了许多柚子叶下来泡水，放在门口，让每个人都洗了手。 这是去晦气。 可不晦气么。 这好好一件喜事，被整成这副模样。 梨梨没心情考虑这些，这会儿她正被杨氏提着耳朵教训呢：“梨梨，你知不知道娘一回头发现你没了影子有多着急？这么危险你还敢自己乱跑，你是想吓死爹娘吗？” 梨梨吐舌，抱着杨氏赶紧一顿撒娇:“娘亲娘亲消消气，梨梨好着呢！” “你好个屁，你知不知道要是顾小公子晚来一步会怎么样，啊？”说着，杨氏的手就落到了梨梨的屁股上。 ------------ 第160章梨梨被打屁股了 梨梨捂着屁股哇哇叫，边叫边往沈老三后面跑：“爹爹救命！” 沈老三直接把她往杨氏面前提：“是该长长记性，仗着自己运气好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是不是？” “哇，爹爹不爱梨梨了！” 梨梨又挨个往家里人后面跑，但是每一个都是铁面无私地把她给拎出去，连杨老爷子都说：“你娘说的对，胆子大也得惜命！是该长长记性！” 杨氏抓住梨梨，啪啪两下就是打：“知道错了没有？” 梨梨捂着屁股装可怜：“呜呜呜，娘亲.......” “还不知道错是不是？” 杨氏又是啪啪两下。 “娘都跟你说过什么了？是不是告诉你万事都得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是不是说过你干什么都得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么多人啊，你一个小娃娃怎么敢往里冲!” 这次是真带了点儿力气，拍得梨梨身子一抖，眼泪真出来了。 杨氏又怎么不心疼呢？ 心疼也得教训啊！ 梨梨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掳走两次了，各个都把她当眼珠子看，生怕她又出什么意外。 她可倒好，自己主动往那人群里钻，跟不怕死的小金刚似的。 咋的，真当自己是什么不死之身啊？ 刀剑无眼，要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她都明白，她什么都明白，她知道梨梨肯定会有自己的办法，但是她怕啊。 沈老三告诉她那剑就离梨梨一公分的时候，她吓得魂都要出来了。 梨梨再有本事也不能这样不惜命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梨梨真是什么不死鸟，只要她杨琬这个当娘的活着一天，梨梨就不能这么把自己的安危视若无睹！ 沈家人都是这般想的，梨梨再有本事，那也得先保全自己，才能有发挥一身本事的命，必须得给她长长教训。 于是乎梨梨就这么被杨氏抱着打了十几下屁股，终于在看见处理完事情的顾子亦时逮到了机会跑。 梨梨麻溜的躲到了顾子亦的身后，探个脑袋出来：“娘亲消消气嘛，梨梨知道错啦。” 躲在谁后面都不好使，除了躲在顾子亦这个太子殿下身后。 梨梨可怜巴巴地瞧着杨氏，好不委屈。 杨氏的火气登时就灭了。 她又生气个什么劲呢，梨梨自然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的，梨梨聪明着呢。 只是，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把梨梨当做普通的孩子，跟全天下的母亲一样，担心自己的孩子。 顾子亦看着这满室严肃的众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来早了。 顾子亦瞧了瞧身后心虚的小团子，温声道：“沈三夫人息怒，梨梨也不是故意的。” 梨梨疯狂点头：“嗯嗯呢，娘亲，梨梨不是故意的。” 杨氏叹了口气：“让太子殿下看笑话了，梨梨这孩子，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担心。” 梨梨心一软，跑过去抱住杨氏：“让大家担心啦，梨梨会保护好自己的，娘亲不要生气了。” 她自然知道沈家人这是担心她。 杨氏环住梨梨，默默擦了擦眼泪。 顾子亦适时开口：“我已命人去查那些人的身份，马上就会有结果。” 沈老三上前道：“多谢太子殿下，要不是太子殿下及时赶到，我们怕是凶多吉少。” 顾子亦：“怎会，举手之劳。” 除去一早就知道他身份的杨氏和沈老三，还有沈老婆子，沈家其他人仍旧处于诧异的状态。 先是遭遇了这么一事，后又知晓了这一直以“顾小公子”的身份出现的少年竟是堂堂太子殿下，沈家人简直觉得生活中充满了魔幻。 沈老大更是激动不已，这不是说明，他之前是为太子殿下办的事？ 他一介草民竟然也有为天家办事的一天！ 或许是顾子亦从前在沈家人面前太平易近人，沈家人仍旧觉得他是那个和善的富家公子哥，除了诧异，更多的还有一股莫名的理所应当。 顾子亦气质出众，举手投足间都不像一个普通的少爷。 原来是太子殿下啊。 沈家人一时间感慨，自从家里有了梨梨，真是啥样的大人物都见过了。 除了在角落里一声不吭，默默观察着顾子亦的杨老爷子。 顾子亦笑了笑，也没多说，他本就是因为担心梨梨出事才赶过来的，事情解决了，他也没必要多留了。 “剩下的事我会派追风过来善后，我就不多留了。” 沈家人忙要留他下来用膳。 顾子亦摆摆手拒绝了。 梨梨想了想，人家千里迢迢赶过来救了自己，总不能就这么把人家放走吧。 于是梨梨拉住顾子亦，把他往司空神医面前带：“呐，也没啥能给你的，窝看你之前给自己下的毒好像还没完全清干净，让司空爷爷给你看看病吧。” 顾子亦挑挑眉，姓司空的大夫，他倒是听说过一个，也是这么个年纪。 莫非，这就是江湖上一直流传的那位医术高超的司空神医？ 小团子还真是块吸金石，怕是也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之下结识的司空神医吧。 顾子亦朝司空神医恭敬地作揖：“司空前辈。” 司空神医：“.......” 小祖宗啊，怎么你的人情要我来还？ 梨梨双手合十，又可怜巴巴地对司空神医说：“司空爷爷，拜托拜托！您也不想看着如此俊朗的少年郎从小就出什么毛病叭......” 司空神医叹息一声。 唉，又能怎么办呢，谁让小祖宗救了他？ 司空神医点点头：“太子殿下，让老夫先给你把把脉吧。” 顾子亦配合的伸出手。 司空神医给顾子亦把了脉，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太子殿下之前可是服用了一种让自己咳嗽不止，变得虚弱的毒药？” “正是。” “那便是了，殿下体内毒素未清，大概是殿下年岁尚小，这毒对殿下的伤害比常人要多一倍，因此正常的解药剂量自然不够。” 顾子亦听得十分认真，司空神医这么说，顾子亦露出几分了然，带着虚心问：“那司空前辈言下之意，是能清除这毒？” ------------ 第161章能吹一万年！ “自然，待老夫给殿下开个药方，到时候去药铺抓药照着吃便是。” 言罢，顾子亦当即给司空神医行了个礼，道谢：“多谢司空前辈。” 司空神医摆摆手，让沈嘉清去取纸笔去了。 待司空神医将药方写好，顾子亦亲自接过那药方收到自己大袖之中。 梨梨送顾子亦出了门，顾子亦翻身上马，瞧着那还没马腿一半高的小团子。 心中好笑，自打遇见这小团子，他这马术硬生生给提高了一大截。 “听说你家的生意还挺红火。” 梨梨想了想，他是说二伯的木工吗。 梨梨摇摇头：“害，目前都是靠熟人，只能说是刚起步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加油。” 顾子亦笑了笑：“好，加油。” “殿下总是如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梨梨会不好意思哒，殿下真不留下来吃午饭？今天可是有铁锅炖哦。” “大皇兄不日便抵达京城，如今他左翼被折，怕是要有大动作。京中有威武将军府在，还有崇伯侯府也勉强算是自己人，京城内我倒是暂时不担心。只是.......” 梨梨明白了：“噢，殿下是怕他的手伸到边关来？” “嗯，具体的不便多说，但我们有的是机会再见。” 梨梨笑：“殿下说得对。” 两个人相视一笑，顾子亦领着人马又匆匆走了。 梨梨低叹一声，当太子可真可怜，小小年纪就要承受那么多。 梨梨进门，被小跑过来的马村长追上:“梨梨啊，太子殿下走了？” “是呀。” “这也太快了，村里人都商量着要请将士们吃饭呢。”马村长嘀咕着，跟着梨梨往里走，又对梨梨说道，“梨梨，你今日那一手绿豆洒得可真及时，我好险没被刺到，多亏了你！” “嘿嘿，举手之劳，举手之劳。那些伯伯们呢？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没事儿。” 马村长就是来说这事儿的，到了堂屋内，马村长跟几个老人打了声招呼，说道：“我来呢就是替村民们说一句，你们也别太自责，这也不是你们的错，说到底沈家还是最倒霉的那个呢，摊上的都是啥事儿啊。” 沈老婆子虽然先前听说没人受很严重的伤，又带着几个儿媳挨家挨户地送了东西道了歉，心里到底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今天这事儿差点就要变成大事了。 这要是因为他们沈家，害了杏花村整个村子，她1也没脸活了。 “婶子你听我说，这不是万幸没出什么事么，而且你还给大家伙又是道歉又是送肉的，朱大夫那药费都是沈家出的，大家伙都知道沈家的心呢，真没啥。”马村长语重心长道，又恨恨地骂起刘家来， “就是三郎这席办不成了，真是杀千刀的刘大石，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货，咱们杏花村好不容易出个秀才，碰上这糟心事儿。” 能不气吗，杏花村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秀才，顶天了就是童生，这百年一遇出个秀才，还是在他当村长的时候。 这么大的好事，多有面子啊！ 以后他死了，下去见历代村长的时候能吹一万年！ “好在这刘母也是罪有应得，被人家灭口了，我看这刘家应该是不会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沈老婆子道：“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要不是你带着那些男人们留下来，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多大点事，都是一个村的，再说了，三郎将来可是还要继续科举的，说不定还能给咱杏花村挣个举人回来呢！”马村长玩笑着，拍拍沈老三的肩膀，“三郎，你可得给乡亲们争脸啊。” 沈老三自是应了。 马村长说完要说的便要走了，他还得去那些受伤的人家里看看伤口处理得怎么样了。 沈老婆子不放心，又喊沈老头和沈老大跟着一道去了。 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只是沈家人想不明白，刘母一个小老百姓，哪里找来的那么多身手这么好的人？ 梨梨想，大概是某个技不如人，使手段又没使成功的人吧。 宴席办不成了，饭还得吃。 沈家人又各忙各的去了，只是早上受了惊吓，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柳无墨瞧了瞧沉默的杨老爷子，试探着说道：“这太子小小年纪，却颇有东宫风范，最难得的是丝毫不像其他皇室子弟，瞧着倒是很亲民。” 杨老爷子听了，什么也没说。 柳无墨识趣地闭上了嘴。 当年他科考之时就听说过杨太傅盛名，后来他有幸在江南见到了陪先帝视察民情的杨嗣宗。 想到这，柳无墨又忍不住想问他，当年他所谓的告老还乡，是不是其实是保身之法？ “杨老爷子，当年鄙人有幸在江南见过您一面，后来不久便听说您辞官回乡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老爷子皱了皱眉，冷声道：“不必问我，我从未做过官。” 柳无墨哑然。 梨梨突然探了个脑袋出来：“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柳伯伯你能认出来呢。” 柳无墨和杨老爷子都吓了一跳，反应过后无奈地看着梨梨。 梨梨吐舌：“不过都这么久了，难为柳伯伯你还记得太祖父长什么样。” 柳无墨还没说话，杨老爷子倒是主动开起了玩笑：“你叫我太祖父，叫他伯伯，辈分都乱了套了。” “各论各的啦。” 梨梨才不管呢。 柳无墨倒是很惊讶梨梨竟然会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他看得出来，这沈家其他人可是对此一无所知啊。 不过也是，梨梨是不同的。 柳无墨笑了笑，说:“前几日我在讲习时无意间提起你送的那床，那群小子们果然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城内到处都是些夸张的传言，连床治百病的流言都出来了。” 柳无墨又说：“这宣传的作用是有了，只不过......会不会太夸张了，到时候跟这传言不一样的话，会不会不利？” 没错，梨梨之前说的让柳无墨帮的忙，就是小小的宣传一下二伯的木工。 ------------ 第162章要不买个庄子吧？ 梨梨挠挠下巴，应该不会吧？ “没事儿，这些事情有二哥在，柳伯伯帮窝宣传宣传就好啦。” 杨家人这才知道沈家如今做木工做的热火朝天，甚至都卖到京城去了。 杨老夫人沉默良久，对身旁的老伴说道：“老爷子，沈家怕是要起势了。” 杨老爷子看看其乐融融的一大帮人，道：“既来之，则安之。” 梨梨，太子，京城。 杨嗣宗心里那汪清潭泛起了重重涟漪。 日子怕是很快要变了。 * 过了几日，追风带着夏凝的信来了，同时也带回了一个梨梨意料之中的答案。 刘母找来的人，不，或者说是找上刘母的人，果然就是前途无望心有不甘的潘危。 不过潘危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且这事潘危没留下什么把柄，人都是在南林郡雇的，而刘母也已经被灭口，死无对证。 顾子亦有心想追究潘危的责任，终究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梨梨不甚在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放心吧，以后自有他的报应。” 梨梨更想知道她那一百八十两怎么样了。 梨梨看着夏凝的信，追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图册和两张银票递给梨梨，打了声招呼就骑马走人了。 一共一百五十两，是那六家小姐的定金，夏凝又额外收了每人十两的运输费。 梨梨颇为开心，又多六十两。 梨梨把那张图册交给沈老二，还有夏凝的信一起。 信上清清楚楚地写了六个人各不相同的要求，什么样的花纹，还有床身的尺寸。 沈老二粗略看了一遍，发现除了有两张床是给大人用的，其他的尺寸与做好的尺寸差距不大，只需要略微修改。 如今沈家人除了每日必要的农活和家务外，其他的时间全都在帮沈老二做床。 除了一些精妙的地方还有手轴之类的需要沈老二亲自把关，像切割木板、打磨圆润等等的活大家都帮着做，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沈家人都做手熟了，速度快了不少。 前几日沈老二甚至抽空琢磨了下梨梨说的轮椅，有梨梨在旁边指导，琢磨了几天还真给他琢磨出来了个比较粗糙的。 今日司空神医就是坐着轮椅带沈嘉清去柳城里给柳老夫人看病去了。 “幸好后面做的那两张床我做的是大的，还真有两张是给成人用的。”沈老二道，“其他的尺寸都大差不差，稍微修一下就行，今天就能干完，明日就可雕花。只是这有些花纹复杂的紧，可能需要几天。雕花之后便可上漆，涂釉，再静置两天祛味，抓紧些的话应该能赶在秋收之前装车送去京城。” 梨梨点点头，笑道：“不急不急，银子都在这啦，不怕客人跑掉，保证质量才是最重要的。” 沈老二点点头：“说得对，我这就去检查一遍，要是有纰漏还来得及改。” 说罢，沈老二就直奔后院去了。 梨梨又对沈老大说：“到时候就麻烦大伯亲自跑一趟啦。”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再说了，咱家是给镖队结银钱的，弟兄们肯定办好！” “嗯嗯。” 此时，沈老头和沈老三带着几个小子从田里回来了，沈嘉洛这个藏不住事的，一进来就满脸喜色地对梨梨大喊：“妹妹，你不知道咱家的田如今长得有多好！” 梨梨抬头望去，只见众人的欢喜都溢于言表，瞧着十分激动。 “是啊梨梨，你不知道，我们许久没去田里看稻子了，今日一去，都惊呆了，那稻穗重得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是啊是啊，就是从前风调雨顺的时候都没这好，好多人在旁边围观呢！” “肯定是梨梨那些法子管用了，梨梨也太厉害了！” 一向寡言的沈老头都笑弯了眼，尽管沈家如今是不缺粮食了，但这种丰收的喜悦仍旧是庄稼人最期待的。 他都已经能想象到，到时候那稻子堆成山的样子。 梨梨也很开心，说实话，她已经许久没去看过稻子了。 而且她那些法子只能说是干预，是万万不能算是她的功劳的。 要真说是谁的功劳，大概是稻子自己的功劳吧。 梨梨抿着嘴笑，如今家里处处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真是大好事一桩。 沈嘉豪大灌一口水，豪爽的擦了擦嘴：“其他人的稻子长得也不差，村长说了，这方圆十里的村子，就属咱们杏花村长得最好！” 众人都没说为什么，但都知道是为什么。 梨梨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呀，看来咱们得换个更大的院子囤粮食啦？” 沈嘉禄问：“为啥，之前那个院子放不下了吗？” 梨梨摇摇头：“没有呀，只是梨梨想着，那些蔬菜什么的，咱们可以拿出一些当粮种，这样重复就可以一直有粮食啦。” 沈老婆子点点头：“梨梨说的有道理，还有地，咱们家如今富余了些，但不能就此满足，咱们还是得防患于未然。” “都听娘的。” “行，过几日我就找村长打听打听，看看村里还有没有土地可以买的，都买来。” 梨梨想了想：“奶奶，要不......咱们直接买个庄子吧？” “庄子？” 庄子简言而之就是一个巨大的农场，小庄子有几百一千亩的地，大的能有几千乃至几万亩地。 但如此大的庄子一般只有王公贵族才有，一般有钱人的庄子至多在几千亩上下。 庄子里的土地属于主人家，土地里种出来的粮食作物自然也是。 如此大的种植面积，产出的粮食除了供给自家，自然就是用来售卖了。 可以说，只要经营得当，庄子就是个稳赚不赔的产业。 但巨大的利润之下，自然也有投入。 比如庄子里种地的农民，称之为长工，长工为主人家种地、管理土地，主人家要支付工钱，还得包三餐住宿。 庄子越大，所需的长工自然就越多。 还有价格，庄子比起散地价格更为昂贵，一个五百亩的普通小庄子，大概需要七百两。 如果是良田的庄子，那就需要更多了，大概九百两。 ------------ 第163章干脆建新房 而南林郡的土地虽不比江南的好，但也算是良田。 买入庄子都需要差不多一千两，更何况是后续的经营、长工的工钱？ 这对沈家来说处处都是问题。 “梨梨，买个庄子需要很多很多钱的，咱们现在虽然有点小钱，但是买个庄子还是得奋斗啊。” 陈氏也点点头：“是啊，现在说买庄子也太早了，不过我看啊，也不是不可能，要是二郎的木工手艺真红火了，一张床能卖好多两银子呢！梨梨你再等等你二伯，等你二伯挣够了银子，咱们总有一天可以买一个！” 大家都笑了，以前他们连维持温饱都勉强，如今却敢说这些从前想都不敢的事了。 梨梨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好吧。” 或许是梨梨说的这事儿完全打开了大家对未来生活的期待，沈老婆子倒是提出了件现实一些的事：“虽然这庄子什么的咱们买不起，但是昨夜我跟你们爹商量了一下，咱们家这房子也有些年头了，许久都未修缮过，好些地方都老化了。前几个月，那灶房上的房梁不是还掉了下来吗？” 说到这个，刘氏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的情形。 那天，是沈家与梨梨相遇的一天。 要不是梨梨，她那天可能就被砸死了，哪还有如今天天吃肉的刘氏啊？ “对对对，那天可真是吓死人了，要不是梨梨在，估计我都见我太奶去了！”刘氏露出个庆幸的表情，“娘你是不是想说把咱家给修缮一番？好啊，天大的好事，儿媳举双手赞成，不然以后要是哪天那房梁再掉下来，那多危险啊！” 众人都觉得言之有理，但是要修房子，他们住哪啊？ 难不成在旁边广场上打地铺？ 如今日子还热着，打地铺也不是不行。 但秋收过后不久就要天凉了，沈家这么多孩子，久了显然不是个办法。 众人又沉默了。 沈老婆子打断他们：“不是修房子，是干脆起个新房。” 屋内沉默了。 梨梨眨眨眼：“起新房？是咱们家要有新房子了吗？” 沈老婆子点点头：“是啊，奶奶跟你爷爷觉得呢，修来修去，不如干脆建个新房。这旧房子呢修好了，终究不比新的来得好，咱们既然既然能花心思修房子了，直接建个新房不是更好？现在你们三房交到我这的银子林林总总差不多有一百两，都用不着一百两就足够咱们修个又好又大的房子了。” 沈老头道：“沈家人多，孩子们都挤在一个房间睡，眼看着嘉豪和嘉禄都已经是半大小子了，嘉文几个也总有长大的时候，到时候娶妻、生子，都要自己的屋子。” 众人先是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各个都激动地笑出声。 “咱们家要建新房了？” “大哥，咱们要有自己的屋子了！” “那梨梨也要自己的屋子！” 杨氏一把搂住她：“你还小，你跟着娘睡。” 沈老婆子笑道：“都有，都有，孩子总要长大的。” 建房子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这个年头，建个房子花不了多少钱。 沈家讨论了下，一致决定，既然要建新房子，干脆就咬咬牙，把这一百两全都花了，建个更大更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屋子，还要有后院拿来种些菜，养些动物之类的。 还要多建几间屋子空着，以备不便。 反正都咬牙了，干脆就一咬到底，一次性建好，省得以后还得费力气。 建房子的计划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众人都是飘飘然的，全都沉浸在即将建新房的幸福里。 这大荒年的，他们居然还能建新房。 这都是托梨梨的福啊！ ........ 这日，终于到了万众期待的秋收。 村里各家各户都开始忙活着收稻子，沈家人也不例外。 除了前日就已经带着镖队护送木床去京城的沈老大，沈家全家出动，大大小小都拿着镰刀和簸箕去了田里，连难得空闲在家的司空神医都颇有兴致地拿着自己采药的小镰刀去了。 沈家人到了田里，旁边的田地里都是忙碌的人。 见沈家人终于来了，旁边的村民纷纷停下手中的活。 “二郎啊，你们可终于来了，大家伙都等急了！” 沈老二不明所以：“等我们？” 另一个说：“可不是吗。你们家这稻子长得也忒肥了，大家伙都好奇到底有多少呢！” 沈家人皆是一愣，沈老婆子立马道：“大财啊，你们这么快就忙活完了啊？我记得你们家稻子长得也不错，估计收获也不小吧？” 叫大财的立马笑呵呵的说：“是啊大娘，真是多亏了梨梨教的那些防虫的法子，这害虫一少，果真比前几年的好多了！” “是吗？” 沈家人边说边脱了鞋下地，女眷们则是在田边等着接稻杆，再统一装到簸箕里，等收完了稻子，再运稻床过来打穗。 梨梨蹲在田边，瞧着自己的半个心血，也笑开了花。 真好，如今自家丰收了，村里人的产量也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是不是意味着，她明年就可以实施自己的种植计划了？ 梨梨原本想着一开始就这样做，但当时她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有点好运的小孩子，村里人定然不会将这关系到生命的粮食交给她来动作。 如今她来到杏花村也有小半年了，身边人早就慢慢接受了梨梨似乎是个从天上下凡来历劫的小福星。 虽然梨梨知道自己不是，自己只是个这辈子有个好气运的普通人。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杏花村的人也在不知不觉中默认了沈家捡了个小女娃，这个小女娃是个小福星这件事。 再加上大家的稻子长得确实好了许多，梨梨觉得，没有什么是比事实更有说服力的了。 现在，大家总能放心把田地交给她了吧？ 到时候，整个杏花村的稻子都必须长得肥肥的！ 粮食粮食，好多粮食！ ------------ 第164章总觉得有人要干缺德事 梨梨想着想着就傻笑了起来，司空神医不由得好笑，这小小的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 梨梨嘿嘿一笑：“在想终于能干老本行啦。” 司空神医不懂她说的老本行是什么，也没多问，只道：“你让我治的人也都治了，你外公，还有柳城那个，病情也都稳定了。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我就打算走了。” 梨梨一惊：“啊？司空爷爷，您要走了？那窝四哥怎么办呀，而且您的伤真的不再多养养吗？” 司空神医笑笑：“我说的走，是说回我原本隐居的那山里去，毕竟我的医书，还有无数练好的药丹都在那。” 梨梨：“噢，所以不是要又去云游四海啦？只是单纯回家小住一下？” “嗯。”司空神医犹豫了下，见小团子还颇有些不舍，到底是没反驳她说的小住，“不过隔了几个山头罢了，每隔十日，我便去给你外公和那柳老夫人复诊，你不必担心。至于你四哥，我也随时欢迎他来小住。” 说罢，司空神医又装作无意间提起：“你家不是要建新房么，到时候留个客房给我便是。” 梨梨的不舍一扫而空，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司空神医：“司空爷爷是说，等窝家建好了新房子，就住在窝家咯？” 也是，沈家实在没有多余的屋子，司空神医住的小屋还是原本的杂物间，空间小得很，刚刚够塞张床和桌子，实在难为司空神医。 看不出来，司空神医瞧着不善言辞，实际上重感情得很嘛。 司空神医没说对，也没说不对：“看情况吧。” 正好沈嘉清捏着跟蛄蛹个不停的虫子跑了过来，十分激动地对司空神医说：“师父师父，您看，水蛭！您昨天不是说杨爷爷治腿需要吗,旁边的水渠里有好多呢，您还要不要？” 司空神医一看，当即跟着沈嘉清去了水渠捉：“要，怎么不要。” 梨梨轻笑，瞧着两人蹲在水渠边捉虫，也不问了。 割稻子实在不是个轻松的活，好在沈家人多力量大，忙碌了整整一天，终于把一把一把的稻子给割光了。 今天的事绝不留到明天，趁着太阳还没下山，沈老二和沈老三合力抬了稻床过来，拿起簸箕里的稻子狠狠地往稻床上摔。 梨梨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稻床这东西，这是古代用来脱穗的工具，将稻子打在稻床之上，谷粒便会脱落，从而从稻床中间的缝隙掉落到稻床下面的箩筐里。 脱粒瞧着容易干起来难，虽然使一点儿力就能让谷粒从稻子上掉落，但是这么多稻子，重复着一个动作，消耗的体力可想而知。 沈家人接力干活，还是累得半死。 除了沈嘉豪喘了两口气就接着干了，其他人都气喘吁吁地休息了。 梨梨一会儿给这个递帕子，一会儿给这个递水囊。 “实在是太多了，太多了，干不动了。”沈嘉禄直接倒在旁边打完穗的杆子堆上，累得虚脱。 沈老二喝了一大口水，抹了把汗：“是啊，今年实在是太多了，咱们家这么多人，往常这个时候早就干完了。” 眼瞧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中午就草草吃了几个饼子。 沈老婆子道：“咱们先回去吧，我看剩下的再干个一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家吃饭，把这些弄好的带回家去，剩下的晚上再来吧。” “我看行，咱们先回家吃饭，补充下体力吧。” 这几天大家伙都在收稻子，田地里全是稻杆，收了一半把剩下的稻子留在田里的也大有人在，根本不怕有人偷稻子。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也没人会干这缺德事。 沈家人扛着那几箩筐谷粒，放心的回家吃饭去了。 梨梨回头瞧了瞧，她怎么总觉得，真会有人来干缺德事呢？ 沈嘉洛习惯地往旁边牵妹妹，没牵到，一回头瞧见梨梨在那望着田发呆，问：“妹妹，咋了？” 梨梨抿抿唇：“哥哥，梨梨总觉得有人想干坏事。” “干坏事儿？”沈嘉洛瞧了瞧田里堆在一块儿还没打穗的稻子，“妹妹你是怕有人来偷咱们的稻子吗？放心吧，不会的，每年大家都这样，从来没有人偷过！” 沈嘉洛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看梨梨实在担心，便道：“那待会儿咱俩吃饭吃快点，哥哥陪你来看！” 梨梨点点头：“好。” 沈嘉洛牵着梨梨往家走，梨梨又回头看了一眼，大家都回家吃饭去了，田里只剩下成堆的稻杆，还有零星几点未收割的稻子，空无一人。 梨梨心底的直觉却愈发强烈。 吃饭间，梨梨心不在焉的，小口小口的吃着蛋羹。 沈嘉洛本来还在胡吃海塞，想快点吃饱，一看妹妹担心的饭都吃不下了，干脆也不吃了，把碗筷一放，拉着梨梨起身。 “走，哥哥陪你去看看！” “嗯！” 杨氏诧异地看着往外跑的两个孩子：“哎，去哪儿啊？饭都没吃完呢，你不怕饿着你妹妹啊！” 但两人早就打开院门跑出去了，杨氏奇怪道：“这是去哪儿啊，饭都不吃了，难道是我今日做菜做咸了？” 沈老婆子皱了皱眉，道：“嘉豪，你去跟着弟弟妹妹，太晚了不安全。” “哎，我这就去。” 沈嘉豪连忙追了上去，沈老婆子想着田里那一小半稻子，心头有种不妙的预感。 沈老婆子放下碗筷，沉声道：“都吃快些，早点去把稻子给弄完了。” 黑夜之中，沈家的田野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盯着那地上成垛的稻子，眼睛都直了。 李大娘抓起一根稻子，手忍不住地去摸那饱满的谷粒。 “这么多，这么大！” 李大娘倒吸一口凉气，沈家的稻子，比她家的大两倍不止！ 这还没脱壳呢，她就已经明显的看出了差距，这谷粒脱出来的米，不论味道如何，光论大小品相起码是良品啊。 眼前这一垛垒好的稻子，足足有大半人高，一人宽。 ------------ 第165章李大娘偷稻子 李大娘看了又看，终究是没忍住，剥下一颗谷粒，用牙齿咬开了壳，饱满圆润的大米慢慢露了出来。 李大娘欣喜又愤怒。 “果然，果然！沈家的稻子果然好！”李大娘大笑了一下，很快又变成了平日里那副刻薄的表情，“可恶......” 村里人人都收获了，唯独她李家，仍旧是那点少得可怜的稻子。 都是一个村的，凭什么别人家就能丰收，就因为一个赔钱货随便说的几句话？ 之前别人劝她去沈家请教请教的时候，她不屑极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说的话有道理么？ 可如今，全村人都丰收，沈家更是丰收中的丰收，就这点堆在地上没脱完的稻子，就能顶上她家的所有！ 这不公平。 李大娘攥紧手中的稻子，眼神往四周扫了扫，旁人的成功真是刺眼极了。 赔钱货果然就是赔钱货，明明就有这本事，全村人都帮了，还差她一个李家不成？ 现在好了，整个杏花村就他家最为凄凉，这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李大娘怀疑，这小妮子就是故意的，一点也不像别人说的什么善良单纯可爱，就是不想让他家有好日子，才那么积极的帮别人！ 眼瞧着秋收就要过了，他家那几点米，等交完粮税之后，哪够他们家吃一年的？ 李大娘沉默许久，眼睛慌乱地瞟了瞟，确认了四周无人，飞快地从那垛里扯了两把稻子出来。，塞到了衣服里去。 猫着腰正要抬腿走，又回头看了看被抽了两把还丝毫看不出来的稻子垛，一咬牙，又张开双臂抱了满怀。 沈家有这么多稻子，也不差这点，肯定看不出来的。 他们李家都这么难了，儿媳妇没了，粮食收成也不好，沈家有那么多贵人相助，给她留点儿活路咋了！ 李大娘艰难地抱着一大把稻子从田里踏上了旁边的小路，抱得太多，几乎都看不见脚下的路。 夜色又浓，李大娘只能凭着记忆分辨脚下的路，准备回家。 “站住！你个偷稻子的贼！” 李大娘被这一声吓得差点摔倒，许是做贼心虚，她的后背登时就沁出一层冷汗。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突然被个什么东西猛地一撞，整个人四脚朝天地摔在了地上，手中抱着的稻子也散落了一地。 “我的稻子！” 李大娘慌乱地用胳膊去扫掉在地上的稻子，沈嘉洛怒气冲冲，要去抢她手里的稻子。 “你这个贼，你这个偷稻子的贼！把我家的稻子还给我！” “这是我家的稻子，你做什么！” 梨梨提着一盏小油灯，蹲在地上找来找去，果真找到了几根不一样的，连忙去看稻子被割断的根部。 稻子根部的割口杂乱，不规整极了。 果然没错，这就是他们家的稻子！ 稻子被镰刀隔断时，根部的割口应该是平整的。 但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大家都在稻床上脱粒，最后都累极了，便打算留着今晚再来。 其他人都在忙活着搬箩筐的时候，沈嘉洛在角落里看到了几根不小心被忽略了没割下来的稻子，便赶紧拿镰刀割了下来放在稻子垛的最上面。 因为当时沈嘉洛也累得不行了，他的小镰刀又没那么锋利，沈嘉洛割了许久才割下来，导致割口参差不齐。 没想到这李大娘，竟然趁着夜深人静没人的时候来偷稻子！ 梨梨握着那几根稻子，生气地说：“你骗人，这就是我们家的稻子！” 借着月光，李大娘也看清了，面前这两个只不过是两个小孩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李大娘躲开沈嘉洛，翻了个白眼，去捡地上的稻子，嘴里嘟囔着：“两个倒霉催的，吓老娘一跳。” 沈嘉洛怒不可揭：“你还敢偷我们家的稻子！” 沈嘉洛冲上去薅住李大娘手里的稻子，李大娘把稻子抬高，任由沈嘉洛再怎么跳也够不着，李大娘一个使劲，直接踢了一脚沈嘉洛：“碍事的小崽子，给老娘滚远点！” 沈嘉洛到底是个五岁的小孩子，哪里扛得住李大娘的一脚，直接被踹到了旁边的田里去，把那沟旁的野草都压倒了一片。 “哥哥！” 梨梨也顾不上稻子了，把小油灯往地上一放，连忙过去扶沈嘉洛。 李大娘哼哧了一声，飞快地把地上的稻子给摞好。 沈嘉洛捂着肚子，疼的冷汗直流，梨梨把衣服扒开一看，肚子上青紫了一大片。 梨梨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了，小心地把沈嘉洛扶起来，轻轻往那伤口上吹了几口气，哄道：“哥哥不怕，不痛不痛，梨梨给你吹吹。” 梨梨这一吹还真没那么疼了，沈嘉洛抽噎着，低头看妹妹给自己呼气。 李大娘怕这两个崽子的声音引来人，摞好了稻子要走，听到梨梨细细的声音，又猛地想起这些天自己因为沈家和这个小赔钱货受的气，还有她儿子刚进门没多久的媳妇，花了她那么多银子给彩礼，就这么没了！ 她活了这么久，谁不要让她三分，自打这劳什子沈梨梨来了，她就没顺心过。 李大娘越想越委屈，丝毫不觉得她受到的所有冷眼都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她那儿媳也是自己罪有应得。 眼见四下无人，除了月光和地上那盏小油灯，没人知道自己会干了什么。 李大娘的眼神落到旁边的水渠上，如今的水渠接了新挖的暗河，水位高得很。 李大娘缓缓走过去靠近那两个娃娃，把稻子紧紧地抱着，伸出了脚。 梨梨感觉到什么，猛地一回头，就看见李大娘那有些狰狞的脸就离自己半臂远，小油灯的微光从下面照射到李大娘脸上，更显诡异。 “我嘞个豆！” 梨梨被吓了一跳，接着就看到李大娘那抬起来的腿，梨梨大叫不妙，扑着沈嘉洛就往后倒，躲过了李大娘的脚。 李大娘计划落空，两个人的惊呼像是唤醒了她一样，李大娘意识到自己刚刚想干什么，吓了一跳似的，转身就想跑。 ------------ 第166章 梨梨你醒醒啊 哪知李大娘刚慌慌张张地迈出两步，地上那盏油灯就被提了起来。 李大娘的心狠狠一沉，屏住了呼吸抬头。 沈嘉豪阴沉冰冷的脸在油灯的照耀下清晰地映入眼帘，沈嘉豪看着从田地里爬起来的梨梨和沈嘉洛，眼神像是淬了冰，冷漠地盯着她。 李大娘动了动嘴唇，被沈嘉豪眼里的冷冽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掉到田里去。 该死，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怎么这么吓人？ 梨梨看见沈嘉豪，喜出望外，一边拍拍自己裙角的土，一边超级大声地告状：“大哥哥，她偷咱家的稻子，还把哥哥踹到田里去了！” 沈嘉豪的拳头瞬间捏紧，发出“咯咯”的响声，额角有轻微暴起的青筋，朝李大娘靠近，沉声道：“你欺负我弟弟妹妹？” 李大娘退无可退，沈嘉豪比她还高半个头，压迫感极强。 但她还是不肯放开怀里的稻子，眼睛一转，结结巴巴地说:“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是我家的稻子，你难道是想抢我家的稻子不成？” 梨梨叉着腰，愤怒极了：“你撒谎，这明明是窝家的稻子，你还把我哥哥给踢青了！” 沈嘉洛立马撩起衣服放声大哭：“呜哇哇.......大哥，她把我踢得好疼啊，感觉我的肚子都破了！” 沈嘉豪直接用蛮力把那一大摞稻子给抢了过来，挣扎间，李大娘根本抢不过力大无穷的沈嘉豪，还差点把自己给又摔了。 沈嘉豪是晚辈，他不好对李大娘动手。 但是她竟然敢欺负他弟弟妹妹，他刚刚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李大娘想要踢梨梨！ 若不是梨梨反应快，两个人怕是要掉进河里了。 沈嘉豪早就看她不爽很久了，他现在可不想管什么长辈晚辈的，他只知道，这个人刚刚欺负了他弟弟妹妹！ 沈嘉豪利落地一脚过去，李大娘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两三米远，狠狠地一屁股跌下去。 “哎哟！我的屁股啊！”李大娘痛的眼泪都出来了，她竟然被一个孩子这样对待！ 李大娘捂着屁股神色痛苦地哀嚎了两声，她疼的站不起身，便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你竟然敢踹我？我可是你长辈，连你奶见了我都得让两分，你信不信我告诉村长去！” 沈嘉豪冷哼一声：“你真以为村里人都怕你？不过是觉得你是跳梁小丑，不想沾晦气罢了！你不是想趁着没人的时候欺负我弟弟妹妹么，现在可没人看见是谁踹了你，你觉得如今你说的话还有谁会信？” 李大娘一噎，气得直喘气：“你！” 沈嘉豪视若无睹，把稻子放在路边，跳下田野，拉过两个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好在梨梨闪得快，除了扑到田里时衣裙脏了点，没受一点伤。 沈嘉洛那处青紫瞧着可怕，但梨梨给他揉了两下之后几乎没有痛感了。 沈嘉豪板着脸：“真是可恶，回去我一定要跟奶奶好好说说！” 话音刚落，旷野之中就想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有几声熟悉的声音。 梨梨眼睛一亮，扯扯沈嘉豪：“大哥哥，是奶奶他们来了。” 沈嘉豪低头，看着小团子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默默为李大娘点了一根蜡。 沈家人提着两盏油灯过来的时候，先是看见了地上杂乱不已四处散落的稻子，接着，就看见田里捂着肚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沈嘉洛：“呜呜呜呜梨梨......妹妹，妹妹，我要妹妹！！” 旁边，沈嘉豪正十分慌张地按着梨梨的胸口，嘴里念念有词：“梨梨，快醒醒啊梨梨！” 几个小子登时撒腿跳下去，一个比一个慌张，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沈家人也是吓得不行，一看才发现，梨梨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庞上，像是落水了。 沈嘉洛嚎啕大哭，抽抽噎噎的，指着那边的李大娘：“哇呜呜呜......我跟，我跟梨梨一过来，就看见她在偷我们家的稻子。然后我去阻止她，她就一脚把我踹到田里来了，我肚子都青了，梨梨就过来扶我，没想到，没想到她就把梨梨踢到小溪里去了呜呜呜呜......” 李大娘：“......?” “什么！” 杨氏和沈老三都没心思看那边的李大娘，只听见梨梨掉到了水里，难道梨梨溺了水昏了过去？ 杨氏大声喊了几下梨梨，丝毫没有反应，不由得有些崩溃，转过头去瞪着李大娘:“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啊！啊？为什么！” 沈老三过来抱住她：“琬娘，咱们先救梨梨。” “对对对，先救孩子要紧！”沈老婆子推搡着沈老二，“快，快去请司空神医过来一趟！” “哎!” 沈老二立刻就去了。 就趁几个大人转移了这一下注意力的功夫，原本死死闭着眼睛的梨梨悄悄把眼睛打开一条缝。 围在梨梨身边的几个小的一愣。 啥情况？ 沈嘉清见妹妹醒了，刚打算叫大人过来看，被沈嘉豪飞快地捂住了嘴。 沈嘉清茫然地看着沈嘉豪。 沈嘉禄和沈嘉文迷茫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一个连忙挪了挪身子挡住后面的视线，另一个直接跟着沈老二跑走：“我跟爹一块去！” 杨氏和沈老三又往这边走了过来，沈嘉豪极小声地“嘘”了一声，放开沈嘉清，扑到梨梨身上：“梨梨，梨梨你醒醒啊，你别吓大哥！” 梨梨早就重新闭上了眼睛，嘴唇白白的，脸色发青，吓得杨氏不行。 落了水的身子是冷的，杨氏生怕梨梨出什么意外，直接抱住了梨梨想给她取暖。 触碰到梨梨身子的杨氏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 梨梨的身子是暖的？ 还有这衣服，瞧这湿答答的，细细摸起来，又好像只是外面一层被泼了水，里头好像并未湿透。 杨氏心下疑惑，眉头微微一皱，透过眼角斜瞥了一眼那边的李大娘。 嘶…….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 第167章戏路太浮夸 杨氏的泪水登时就停住了，方才一下子太过慌乱，这会儿才注意到，小团子虽是一动不动紧闭着双眼的，却仍有着微不可察的呼吸。 再瞥一眼自己哇哇大哭的儿子，沈嘉洛哭着哭着还悄咪咪睁了下眼，一不小心对上杨氏的目光，又立马闭上继续哭。 杨氏：“........” 额，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小团子果然还只是个小团子，脑袋瓜再聪明，这演技还是没到能瞒过别人的地步。 只是大家都太过慌张，才没看出来。 杨氏狠狠松了口气，明白过来这或许是几个孩子的什么主意。 杨氏也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是什么，索性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抱着梨梨给她取暖。 迟疑了一下，也跟着沈嘉洛哭了起来：“梨梨，梨梨，你别吓娘啊梨梨！” 李大娘人都傻了，她哪见过这场面啊，她分明一直都坐在这地上揉屁股呢，离那小赔钱货十万八千里远，怎么可能是她弄的啊？ 李大娘有点慌了，虽然这跟她没关系，但是她总感觉继续待下去会发生点不妙的事情。 李大娘低骂一声：“他爷爷个腿的，早知道就不多事了。” 要是她当时直接就抱着稻子走了，怎么会碰上沈嘉豪，又怎么会到现在这个局面。 都怪那个小赔钱货。 趁现在沈家人的注意力都在沈梨梨身上，暂时还没来得及管那劳什子稻子，顾不上屁股的痛爬起来就要跑。 沈老婆子立马喊道：“三郎啊，快，快把她拦住！” 刚才她满眼都是昏迷的孙女，差点都忘了这个害她孙女的罪魁祸首。 前几次李大娘一直都没对他们沈家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耍耍嘴皮子也就罢了，她还以为刘大石和小李氏的下场能给她一个提醒，没想到她不仅不收敛，反而还想对梨梨下手！ 这回，他们沈家绝对不会再轻易放过她了！ 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沈老三直接三步做两步，一把拉住李大娘，向来对人温和有礼的他此刻却丝毫不在乎什么规矩礼仪的，算得上是粗暴地把她扯回了沈家人旁边。 为了盯住她，沈家人直接围成了一个小圈，把李大娘围在中间。 李大娘急了，沈老二去喊司空神医，必定会惊动旁边的人。 而且今日也有不少人家没收完稻子，或是差点稻子没脱穗，保不准就有人跟沈家一样，等着今晚过来忙活的。 李大娘来时专门挑了晚饭时间，现在已经过去许久了，怕是马上要来人了！ 李大娘不管不顾，试图从这几个人的包围中冲出去，被沈老三一把推回去。 “李婶，您再不配合，小心我动粗了。” 沈老三是读书人，李大娘何时见过沈老三这般阴沉可怖的神情，一下子被吓到了。 刘氏也瞪着李大娘，满脸怒意：“你偷几根稻子我们还犯不着跟你这般，可是你竟敢伤害我们沈家的孩子？三弟啊，我看这点面子也不必给李婶留了！” 李大娘故作理直气壮：“你可别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了你，小心我去告你诽谤！” “哈？”刘氏气笑了，“你去告啊，从前你就一直跟我娘作对，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怎么，你儿媳妇和刘大石的教训还不够？” 李大娘哑口无言，干脆不说了，一个用力试图冲出去，被沈老三狠狠地抓住手腕，另一只手做成拳头状，挥了下拳头。 杨氏还在伏着身子抱着梨梨，沈老三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祈祷我闺女没事，否则，我说什么也要把你送进大牢里一辈子。” 李大娘瞬间缩了下脑袋，吓得腿都软了。 没一会儿，沈老二就领着司空神医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从家里拿了条小被子和一件干衣裳的陈氏。 沈老头一直在路口焦急地等着，远远瞧见司空神医就迎了上去，把人往这边带。 沈老婆子喜出望外：“快快，司空神医，您快看看梨梨怎么样了！” 司空神医脸色凝重，杨氏飞快地让出位置，沈嘉豪把梨梨抱到路边上，方便司空神医给她看。 司空神医先探了下梨梨的鼻息，还有气息，且气息......还挺匀称？ 司空神医又怀疑地给梨梨把脉。 这，这不像是溺水的样子啊。 司空神医敢确定自己没看错，他行医五十多年，怎么可能连这都看得错，他还没老眼昏花到那种地步。 司空神医正打算换只手给她看看，手腕上轻飘飘一阵，似乎被什么碰了下。 司空神医一看，是梨梨的小拇指在极小幅度地挠他手腕。 司空神医：(o゜.゜)o？ 司空神医福至心灵，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围着的几个孩子。 这么看来，这几个孩子所站的位置，恰恰好好把身后的视线给遮挡住了。 司空神医沉默了一下，默默把原先准备好的溺水的药丸给放回袖子里，换了个补气补血的药丸，给梨梨吃了下去。 沈嘉豪恰到好处的询问：“怎么样司空神医，我妹妹她没什么大事吧！” 沈嘉禄不愧是跟沈嘉豪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没有剧本也能默契十足的接上戏。 “是啊，您医术这么高超，刚刚是不是给梨梨吃了什么神仙丸，吃了就能醒过来的那种？” 司空神医抿抿唇，正思索着该怎么接戏看起来才比较正常，“女主角”已经完美的“复活”了。 “咳咳咳.......” 梨梨咳了几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啊！梨梨！你终于醒了！” “梨梨，太好了，我就说司空神医一定能救你！” 梨梨气若游丝：“这样吗......咳咳咳，司空爷爷，谢谢您......咳咳咳，梨梨好难受啊......” 沈嘉豪心疼地把她扶起来，轻轻给她拍着背：“没事梨梨，别怕，你刚刚溺了水，一定是司空神医喂的药丸在发挥作用，在给你排水呢！” 司空神医：“........” ------------ 第168章她就是要把李大娘赶出杏花村 本想说点什么的司空神医最终默默闭上了嘴，这些人的戏路......太浮夸，他有点融不进去。 杨氏也听得尴尬的不行。 这可把另外几个人给心疼坏了，因着几人他们要拦着李大娘，离梨梨有些距离，完全没看出来这里头的暗藏玄机，只听得见梨梨虚弱的不行的声音。 沈老婆子看了眼虚弱的梨梨和哭个不停的沈嘉洛，望着地上散乱的稻子许久。 沈老婆子冷眼瞧着李大娘：“今天的事，必须得有个了结，我也不难为你，咱们请村长来，就事论事，你偷我们家稻子还有害我们家孩子这两件事，咱们就看看村长怎么说！” 刘氏也道：“没错，必须得有个交代！” “老大家的，你现在就去请村长过来！” “哎，娘，我这就去！” 李大娘慌了，之前马村长就切切实实地警告过她，再闹什么幺蛾子就赶她出去。 上次她趁着刘母闹事帮了两句嘴，因着后面的兵荒马乱马村长忙得很，才给她钻了空子逃过一劫。 这要是请村长来，她怕是真的会被赶出杏花村！ “不行，不行，老姐姐，不能请村长啊，不能请村长！” 李大娘拉住沈老婆子的手，头一次对她低下了头，她没想到沈老婆子真的会这样，明明之前那么多年她都过来了！ 沈老婆子冷哼：“从前忍让你，是因为老婆子我子孙美满，日子不富贵但也好得很，不愿意让你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全家的心情。我一个老婆子忍忍就算了，也缺不了几根手指头，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孙子孙女下手！” 李大娘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她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可她真的没有把梨梨踹到水渠里去啊。 她是眼睁睁看着沈嘉洛和沈嘉豪用手一捧水一捧水把那小赔钱货给泼湿的！ “我没有害你孙女，她根本就没有掉下去啊！” 沈老婆子一把甩开她的手：“好了，省着点力气留着等村长来了说吧！” 梨梨靠在沈嘉豪的肩膀上，她还不知道自己和哥哥们拙劣的演技早就被杨氏看穿了，仍旧十分敬业地捂着胸口难受，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梨梨悄悄看到刘氏跑去找村长了之后，才放心地暂停了咳嗽，嘴角的笑容差点抑制不住。 这就对咯，赶紧去找人，越多人越好。 她就是要把李大娘给赶出杏花村。 沈家人到底是善良过了头，只要旁人没做出什么真正过分的事，是绝对不会把事情做绝的。 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的，质朴一生，天性纯良，尽管他们也很讨厌对方，也烦极了对方，但绝对做不出赶尽杀绝的事情。 梨梨可不是这种人。 李大娘这种人，你不给她点真颜色瞧瞧，她一辈子都会自以为自己能开染坊。 就像现在，直到沈老婆子说要找马村长来主持公道，她才真正的慌了。 而梨梨不是圣母，她没有道理去原谅一个想害她、害家人的人。 如果她没有这好运气，没有感觉到不对劲，没有躲过去那一脚，那她和沈嘉洛早就已经掉到水里去了。 她不相信这方面的改过自新，她只知道，既然李大娘敢做，那她就敢报复回去。 而且李大娘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杀人未遂，再加上偷窃这一点，按照南晋律法，理应流放。 哼哼，惹她沈梨梨，你算是踢到铁板啦。 刘氏跑到拐角，就发现沈嘉文已经拉着个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赶，身后还稀稀拉拉跟着好些提着蜡烛油灯的人。 刘氏一看，朱大夫挎着个小药箱，气喘吁吁，难为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骨头，差点跟不上沈嘉文的步伐。 沈嘉文大声说：“朱大夫您快点，我妹妹她快不行了！” 朱大夫一边用另一只手抹着头上的汗，一边道：“再快，再快我也快不行了......” 刘氏停下脚步：“哎，嘉文啊，你咋还把朱大夫喊过来了呢？” “大伯母，我这不是想着保险一点吗。”沈嘉文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大伯母您看，大家一听梨梨晕过去了，可担心梨梨了，全都跟过来了呢！” 刘氏顺着沈嘉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夜晚太黑，她眯起眼睛，才看清楚那些拿着蜡烛提着油灯的人是谁。 最前面那个，不就是她正打算去找的马村长吗？ 刘氏一喜，这下正好，省得她跑一趟了！ “马村长啊，来的正好，咱们家正想着麻烦你件事呢！” 马村长火急火燎的摆摆手：“先去看看孩子有没有事。” 这个李大娘，总是惹事，这次竟然害起人来了。 她也不想想，之前害人的那几个都是什么下场，害人终害己啊。 她是不是忘了，沈家早就已经不是从前的沈家了，知县什么的都不值一提，人家可是认识太子殿下的！ 沈嘉文拉着朱大夫过去，瞧见梨梨已经醒了，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走向，道：“梨梨你醒了？司空神医果然厉害，朱大夫，麻烦您跟我跑了这一趟。” 朱大夫扶着老腰喘气：“无妨无妨，人没事就好。” 沈老婆子没想到沈嘉文居然是去把朱大夫找来了，马村长跟在刘氏后面，领着一大帮人过来。 烛光汇聚到一起，登时就亮了起来。 隔得有些距离，李大娘就看见神情严肃的马村长，吓得一激灵，着急地想挣脱开被钳制住的手：“放开我，放开我！” 马村长先是去看了一眼梨梨，见梨梨已经恢复了些精神，才松了口气。 照太子殿下和梨梨的交情，梨梨要是出事了，太子殿下估计会来找他算账吧。 村民们都是被沈嘉文的叫喊声吸引过来的，他们一听有人偷稻子，生怕自己家也遭殃，立马穿上衣服就过来了。 马村长问梨梨：“梨梨，你怎么样，没事吧？” 梨梨摇摇头，小声说：“梨梨没事啦，只是，我哥哥他肚子这儿肯定还是很疼......” ------------ 第169章她不想流放啊 马村长看过去，一旁的沈嘉洛立马可怜兮兮地抽噎着鼻子，捞起自己的衣裳：“呜呜呜，比起妹妹，我这一点都不疼，妹妹都晕过去了呜呜呜......” 马村长一看，孩子的左腹上青紫一片，就算是这夜色之中，他都借着烛光看得清清楚楚。 这的是用了多大的力啊。 杨氏也是恼的不行，就算梨梨是装晕的，沈嘉洛这伤也装不出来。 这李大娘怎么敢，对一个孩子如此用力！ 她自己的闺女她了解，她看啊，这李大娘就算是没有对梨梨做什么，估计也是没有做成吧！ 否则孩子们好端端的，又何必演这一出？ 是了，梨梨怎么可能会让别人伤害到自己，肯定是梨梨想借机给李大娘一个教训吧。 司空神医给沈嘉洛看了看：“孩子的皮肤脆弱，估计是用了十分大的力，才会这样，这淤青的中央都是紫的，都有些发黑了。” 还好朱大夫带了红花油，杨氏红了眼眶，接过红花油给沈嘉洛一点一点的抹上去，又把红花油给揉开。 杨氏憋着气，头也不抬，道：“村长，之前刘大石掳走我家梨梨，李大娘的儿媳妇是帮凶。这事儿，我们从来没牵连过李大娘，也从来没想着要怎么样，小李氏和刘大石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就够了。但是，李大娘今天，居然对两个孩子下手......我们家孩子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惹到这么多人了？他们还只是个孩子，却受了这么多伤。今日，我一定要请您帮我们讨个说法，害了我儿子女儿，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梨梨默默比了个大拇指。 这就对了，会说你就多说点。 沈老三也冷冷道：“没错，李大娘，你伤害我孩子这件事，你今天要是给不出个说法，就别怪我日后对你不客气。” 马村长抿唇，扫了一眼李大娘。 李大娘的气焰早就灭得无影无踪了，一个劲儿地摇头，也不叫马村长小马了：“村长，村长，我没有啊，我没有把她丢到水里去，是她自己啊！” 马村长气笑了：“什么？你说梨梨自己往水里跳，自己淹自己？” 李大娘：“不，不，她根本就没有溺水，她是骗你们的，她是骗你们的！” 马村长烦极了，问司空神医：“司空神医，您说呢？嘉文过来喊朱大夫的时候我听他说了，您已经赶过来救人了，梨梨怎么样？” 司空神医眼也不眨：“梨梨呛了很多水，好在嘉豪及时救了她，只是受了惊吓晕了过去，否则......” 马村长一听，锐利的目光看向李大娘：“大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们都骗人！” 李大娘不敢置信，那几个小崽子是演的，可这些人分明就不知道，司空神医难道看不出来？ “娘，娘！” 李大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身后跟着李大娘的男人。 沈嘉文跑的那条路并没有李家，是一个村里人过去敲门，说李大娘出事了，害了沈家的孩子，还偷了沈家的稻子，他才慌慌张张赶过来。 李大成心里无奈极了，他娘是个不讲理的，他娶了个媳妇，也是不讲理的。 这也就罢了，日子还能过下去，不过是吵闹了点罢了。 可是，他媳妇儿居然去帮着别人害人！ 他都不敢面对沈家的人，每次在路上远远看见沈家的人，他都连忙换条路走。 可是，可是他娘怎么也......！ “娘，我都跟您说了多少次了，招娣她自己罪有应得，她错就错在不该去害人，难道您还没看到教训吗？”李大成痛心疾首道，“儿子都说了，咱们一家以后好好过，您收敛一些，别再这样无理取闹了。可是，可是您不仅偷别人东西，怎么还去害人啊！您让儿子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起头啊！” 李大娘连忙抓着李大成：“儿啊，儿啊，娘没有啊，娘没有害人！” 沈老婆子指着地上散乱的稻子：“没有？那这些是什么？你家的田跟我家的隔了那么远，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你敢说你没偷？嘉洛那伤，还有梨梨，要不是我大孙子追了过来，我还见得到梨梨吗！” 李大成越听越心冷，失望的看着她，李大娘的男人是个懦弱的，一句话也不说。 李大娘崩溃了：“我没有！是，我是偷了稻子，我是踹了一脚沈嘉洛，但那都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我不是故意的啊！” 杨氏心疼地抱住沈嘉洛。 李大娘撕心裂肺地喊着：“今年明明是大旱，但全村人的地都丰收了，唯独我们家，唯独我们家没有，我一时红了眼起了心思，是我不对，是我不该偷东西，也是我不该伤了沈嘉洛，但是我真的没有把那小崽子丢进水里啊，我是想的，可是她躲过去了，我根本就没成功啊，然后，然后沈嘉豪就来了，我还被他踹倒了......对对对，你们看，你们看啊！” 李大娘作势要捞起衣裳，在场的男人纷纷偏过头去，李大成一把抓住她：“娘！你做什么，这里那么多人，你别闹了。” 马村长听完，闷声道：“李大娘，说句实在话的，你嘴毒了点，泼辣了点，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喜欢没事找事，也没犯法。但是你伤了人啊！照你说的，就算你没伤到人，孩子们躲了过去是他们运气好，你这也属于杀人未遂了你知不知道，这可是要流放的罪啊，你糊涂啊。” 李大娘脱了力，放开抓着李大成的手，愣愣道：“什么，什么，流放？不行，不能啊，不能流放啊。” 李大娘不说话了，爬到梨梨身边，泪眼婆娑：“梨梨，梨梨，梨梨你原谅李奶奶好不好，李奶奶替你李婶还有那个刘大石也一起道歉了，你原谅我们好不好？” 她看出来了，沈家真的会追究到底，马村长也真的会公事公办，没人会护着她啊，她不想流放啊！ ------------ 第170章送去县衙 “你道歉了，就要原谅你吗？” 梨梨平静地直视她，双眼平静无波：“梨梨为什么要去原谅那些伤害梨梨的人？若是梨梨运气不好，兴许前几个月梨梨就死在某个角落了，亦或是今天，你也是想置梨梨于死地，不是吗，只是你没有成功。” 李大娘嘴唇颤了颤，说不出话。 不是梨梨心狠，只是，她实在做不出让想伤害自己的人留在身边的事。 如果李大娘是个善良的人，她自然不会这样。 李大娘根本就不是嘴毒泼辣而已，她只是见不得别人好，才处处在嘴皮子上占别人的便宜。 她都要害死自己了，梨梨又不是纯洁小白花，也不是圣母玛利亚，她是黑心的。 李大娘对她怎么样，她就回敬回去。 要怪，就怪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吧。 村民们都三三两两的从自家的田里回来了，幸好自家的稻子没被偷，李大娘可真是把大家吓了个半死。 “吓死人嘞，这么多年了也没出过这种偷稻子的事儿啊。” “就是，吓得我家那口子赶紧就跑出来了。” “不是我说李婶，你大晚上的做什么呢？把大家都吓得够呛，哎哟，梨梨没事吧？看这小脸白的！” 李大娘才是真的脸白了，被这么多人盯着，平生第一次觉得没脸面。 李大娘的男人平时就是个懦弱的，更别说是这种千夫指的时刻。 李大成只得哈着腰一个一个道着得罪，他知道自己娘这次是真的做的过分了，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李大娘这番做法，实在是惹人讨厌。 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可是自己的亲娘啊。 李大成扑咚一声跪了下来，给沈老婆子磕了个响头：“婶子，我娘知道错了，都是我娘的不对，我们李家有愧于乡亲们！” 沈老婆子憋着气：“事已至此，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李大成落了颗泪，回头看了眼呆愣的李大娘，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换了个方向，对马村长说。 “村长，我们李家没有脸面呆在杏花村了，我们自请离开杏花村！” 李大娘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话。 梨梨一言不发，静静地等着马村长说话。 杨氏和沈老三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眉头紧皱。 马村长态度很坚决：“大成啊，你们李家怎么样我不在乎，可是你娘她想杀人啊！” 旁边的村民也附和：“就是啊，大成，你媳妇都那样了，你娘比她还要严重，我看啊，也得进牢里去吧？” “就是，这要不是两个娃娃运气好，指不定就……！” 李李大成面如死灰，他就是怕马村长要把他娘送进县衙里去，听从知县大人的判定。 要是这样的话，他娘就只能流放去北地了！ 北地与南林郡一个北一个南，走过去不死也得没半条命啊。 李大娘突然放声大笑：“这不怪我！这不怪我！” 旁边的沈嘉洛吓了一跳，默默往梨梨那靠了一点。 “都怪她，全村的人都丰收了，就我们李家，我们李家还是那鬼样子。”李大娘怒目圆瞪，嘴唇微微颤抖，“我就拿了那么点稻子，怎么了？不给我拿，我们家怎么活啊！要不是这两个崽子没眼力见，非要拦着我，我能伤了他吗！” 李大成震惊：“娘，你说什么呢！收成不好，咱们可以日后努力些，多种点菜蔬，一家人在一起哪有什么活不下去的！” “儿啊！你单纯啊，沈家什么都没做，就能得那么多贵人的青睐，还不是因为运气好。”李大娘笑了，疯疯癫癫的，“要不是这小赔钱货运气好，她还真就被我溺死了。呵，可惜了。” “李婶子，我不难为你，这事儿，咱们就交给知县大人来决断，秦知县公正不阿，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秦知县如何做决定，你就如何。”马村长沉声道，“沈婶子，你们看，这样如何？” 沈老婆子没着急回答，问杨氏和沈老三：“三郎，你们觉得呢？” 杨氏和沈老三自然没有意见，交给秦知县来判决，自然是按照南晋律法来处理，李大娘十有八九就是流放了。 可怜李大娘年老体弱还要受这种折腾，不过，沈家可没一个人同情她。 同情她，那谁来同情他们家可怜的孩子？ 梨梨把头埋进沈嘉豪怀里，不再去看李大娘了。 梨梨垂眸，心情莫名的低落。 就这样吧。 李大娘该是什么下场就是什么下场。 就算她不添这一把火，李大娘的所作所为也是合该这个下场。 马村长一锤定音，给了李大娘一个晚上和儿子好好说说话，明日一早，他亲自驾着牛车带李大娘去柳城找知县。 李大成无力的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 沈家本是打算今晚把稻子弄完，这会儿出了这种事，也没人再有心思管稻子了。 甚至方才他们知晓李大娘偷稻子时，也没多管，一心只想着两个受伤的孩子。 好在沈嘉洛的伤养养就能好，梨梨也没什么大事。 马村长既然说了，会将李大娘送去县衙，沈家人便也不在多管了，待到明日要是马村长又心软，沈老二和沈老三再亲自将李大娘带去县衙。 杨氏虽然知道梨梨不是真的落水，但衣裳也是真湿了，害怕梨梨风寒，熬了一大碗姜汤，还往里面卧了个蛋。 梨梨小口小口的喝着姜汤，送走一个又一个来慰问她的人，才对着杨氏说道：“娘亲，梨梨喝不下啦。” 杨氏接过碗，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算了。 杨氏把剩下的半碗姜汤递给旁边的沈嘉洛，道：“你们两个啊，这种事要喊大人一起去知道吗，下次不许再这样了，真叫娘担心。” 梨梨和沈嘉洛相视一笑：“知道啦娘亲。” “真是想不到，李大娘怎么说也是和咱们家做了几十年的街坊邻居，怎么会......” 沈老三蹙眉：“也许她真的只是一时想岔了，但就算她只是有这种念头，也是对孩子们造成威胁的存在。” ------------ 第171章亩产280 “是啊，要不是孩子们运气好，嘉豪又及时赶到了，真是不敢想。” 杨氏也低叹一声，不再说了。 第二日，马村长果然就驾着牛车等在了李家的门口。 旁边还汇聚着不少看热闹的。 等了许久，李家的门迟迟不开，就在马村长准备去敲门的时候，李大成扶着一夜沧桑的李大娘出来了。 一夜之间，李大娘仿佛变了个人，原本还有些黑丝的头发全白了，让人唏嘘不已。 马村长松了口气，李大成将一言不发的李大娘扶上了牛车：“马村长，让我陪我娘一块去吧。” 马村长沉默两秒，点了点头。 * 沈家人到了田里准备把昨夜没弄完的稻子弄完时，有许多村民过来给他们透露消息。 “马村长今早带着李大娘去城里了咧，你们是没看到，刘大娘那头发都白完了哟！” 沈家人都不是很想聊这个，面色淡淡的，只有陈氏这个圆滑些的，站出来跟对方应和着：“是吗，还不是罪有应得，你昨夜里没来吧？啧啧啧，我侄子侄女那脸色，比她的头发还要白！” 对方啧啧称奇：“是吗，真是可怜了两个孩子。你说这李家是糟了什么孽哟，李大成这孩子老实巴交的，娶了个糟心媳妇也就罢了，他娘都到这个年纪了还想着兴风作浪，听说还偷了你家稻子？哎呦，当初是她自己不肯来问你家要些经验，怎么到头来倒成了你们的错了。” “害，甭管这些了，赶紧忙活吧，咱们也忙活去了。” “对对对，大家伙还都等着看你们家这稻子到底能出几斤米呢！” 陈氏三言两语把话题岔开，周围的人见状，也纷纷干自己的去了，沈家才得了闲干活。 这一大垛稻子，沈家人轮着干活，没一会儿就干完了。 沈老二和沈老三把脱粒完的谷粒运回家，接着，就用斗车，把所有的谷粒都运去了村头的谷坊里，那儿是杏花村人统一脱壳‌稻谷的地方。 通过水砻将稻谷的外壳去除，露出内部的米粒，这一过程中，米粒与空稻壳被分开，较轻的稻草和杂质被吸走。 接着，脱壳后的米粒还需要经过碾磨，去除米糠，使米粒从棕色变成白色。 有条件的还会将米粒进行抛光打磨，使米粒看起来更有光泽感，吃起来的口感也会更好。 农民们一般是没有这一步的。 沈家现在人多，但当初分地时是沈家前两辈的时候分的，当时沈家人口不多，只得了三亩地，后来是沈老婆子嫁给沈老头后，两口子生了三个儿子，三亩地不够才又攒钱多买了两亩地。 这五亩地（在本文中大概50m*65m）不算大也不算小，养活沈家十几口人刚刚好。 在南林郡，亩产平均两石左右，也就是二百四十斤左右。 又因着大旱的原因，沈家原本估计今年的产量要是能有个七八石，便算得上很好了。 不过现在看来，可能连十石都不止啊！ 梨梨坐在最前面的斗车上，沈嘉豪在上面铺了层稻草，还给梨梨垫了个小毯子，可舒服了。 沈家人一连推了八辆斗车，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昨夜的不愉快登时就甩到了脑后去，只剩下丰收的喜悦。 沈嘉豪在后面推着斗车，问梨梨：“梨梨你觉得咱们能得多少斤米？按照我的经验，一车能装一石八斗，八车就是十四石四斗，出米起码能有十一石五斗！” 梨梨差点跟不上沈嘉豪的节奏，变成小孩之后数学也跟着退步了，好险脑子转不过弯来。 梨梨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算明白，十一石五斗，差不多是一千四百斤。 那就是亩产二百八十斤咯。 亩产二百八十斤，已经超过了南林郡的平均水平，而且不是风调雨顺的时候，是在这大旱时期，这也就意味着，未来日子好了，说不定能比二百八十今年更多。 难怪沈家人各个都喜洋洋的。 这个数字对沈梨梨这个现代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在这落后的时代已经十分振奋人心了。 梨梨轻笑：“梨梨也觉得。” 刘氏一想到今年的米缸能装的满满的，脸都要笑烂了：“哎呦，咱们今年可算是走了运了，这哪有什么荒年的样子啊，这可比咱们往年都要多得多呢。” 陈氏：“就是啊，除去交税的，咱们剩的比前几年没交税之前都多，这可全靠梨梨出的那些小点子，托梨梨的福，咱们才能丰收啊。” 梨梨羞涩地摆摆手：“哪有哪有。” 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到了村头，此时已经汇集了不少人，都在排队等着打谷呢。 突然瞧见沈家拉了八辆斗车过来，尽管大家早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惊了一下。 “不是，我没看错吧，八辆车？” “哎呦，我没算错吧，这算下来可比盛年的时候南林郡的亩产还多了吧？” “没算错没算错，老姐姐，我先恭喜你了啊！” 村民们的话都是善意的，带着羡慕，却全然没有嫉妒与酸涩。 笑话，要不是沈家，他们自个儿的田肯定是惨不忍睹的，如今他们也得了福，虽不如沈家吧，但好歹也是勉勉强强能够与南林郡的亩产持平了。 这年头还能有这景象的，除了他们杏花村，还有谁啊？ 他们感谢沈家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别的想法。 沈老婆子自然也是高兴的，也没说什么客套话：“谢谢了啊，前面还有多少家啊？” 王大娘正好从谷坊里走出来，听见沈老婆子问，便过来同她说：“二狗正和我家老头子在里面忙活呢，就剩一车了。我们家弄完就只剩两家了，很快就到你们。” 沈老婆子点点头，忙让众人把斗车停靠在谷坊旁边，别挡着路。 梨梨笑盈盈跟王大娘打了个招呼，王大娘从袖中拿出块饴糖给她：“昨夜睡得早，都没来得及去看看你，怎么样，身子还疲乏么？” ------------ 第172章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落了水的孩子最是怕累，她家红芳就是如此。 梨梨摇摇头：“好多啦，谢谢王奶奶关心。” 王大娘笑着：“回头来找红芳玩儿，她老念叨呢。” 梨梨是有许久没找王红芳玩儿了，点点头:“嗯，明儿傍晚梨梨找红芳姐姐去河里捉泥鳅去。” 王大娘说着回家就告诉王红芳，便转头跟沈老婆子唠嗑去了。 梨梨跟几个哥哥在旁边编花篮消磨时间，当然真正会玩的也就只有梨梨，沈嘉豪几人只能充当桩子，看着梨梨玩。 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到沈家了。 谷坊里有些闷热，张大爷光着膀子在帮别人装大米，见到沈家推着斗车进来，还特地数了数。 “沈老弟，这整个村里就属你们家稻子最多，真是羡煞旁人啊。”张大爷笑呵呵地跟沈老头搭话。 两人是从小就光着屁股玩到大的，沈老头也十分熟稔的打趣回去：“你家不也不赖么，不如分我两斗？” “我是没问题啊，就怕我家那口子不让我吃饭咯。” 沈嘉豪把斗车推过来，张大爷笑着顺手摸摸梨梨的脑袋，道：“来嘉豪，把稻子都倒到这里头来。” 一车一车的稻子被倒进了水砻中，谷坊里一共有五个水砻，汉子们齐出力，快得很。 脱完壳的大米从水砻下边的竹管滑下来，一路滑进准备好的麻袋里。 一个麻袋能装大概200斤左右，沈家人按照预估的十一石五斗的出米量，准备了七个麻袋。 结果，七个麻袋装得满满当当之后，还剩下许多大米在水砻之中，等待着被麻袋装裹。 沈家人都愣住了，一个麻袋最多能装两百一十斤，这七个麻袋都已经被撑得连一粒米都不能再装下了。 也就是说，这些米已经有一千四百七十斤了，但是水砻里仍然还有大米，这已经大大的超出了沈家人预估的产量了。 沈老二绑麻袋的动作都停了，听到几个孩子兴奋地大叫，连忙抬起头往水砻里看去。 那水砻下边长长的竹管里，果真还有满满的大米，仍旧在争先恐后地往竹管下面溜去。 因为上一个麻袋已经装满了，沈嘉豪正用手堵着竹管的口子，防止大米溜出去。 倾斜的竹管使大米不断往下堆积，沈家人只准备了七个麻袋，这会儿根本就没有多的麻袋。 沈老婆子乐得合不拢嘴，这比他们预计的最多量还要多！ 沈嘉洛蹦蹦跳跳地，指着竹管里头的大米，激动地跟梨梨笑：“妹妹你看，比咱们数得还要多呢！” 梨梨蹲到竹管旁边，捧起一把大米看，大米白白胖胖的，圆润如玉，明明没有进行打磨抛光这一步，却瞧着晶莹剔透的。 “哇，好浓的米香啊。” 刚到沈家的时候梨梨大多吃的是沈家之前囤下来的糙米，口感粗糙干燥，比起现代的大米来说差了不是一丁半点。 没想到这次的米，不仅产量不少，质量也不低嘛。 梨梨很满意，并对给她安排了个好气运命格的神仙老爷爷扣了个666. 这哪是什么好运加成，这跟开挂没什么区别嘛。 不仅她自己本身的运气变好了，嘴也跟开了光一样，这不就是那句什么话来着？ 梨梨美滋滋的，手里抓着一把大米，突然就比了个迪迦的手势：“人生，易如反掌！” 沈嘉豪大喊：“梨梨，快来帮大哥挡一下米啊，米要掉下去了！” “啊？哦！” 梨梨赶紧放下手去帮沈嘉豪拦住竹管口，杨氏已经到外边去找人借了个麻袋，沈老二和沈老三忙完手里的活，立马接过杨氏手里的麻袋，放到主管口下面接米。 大米哗啦啦的往麻袋里掉，这悦耳的声音让沈家人愉悦得很，各个喜上眉梢。 大米又装了整整一麻袋，沈家的稻子终于全部脱完壳了。 张大爷咂舌：“沈老弟，你家这出米率咋这么高呢？” 产量高就算了，去了皮之后的净重还有这么多？ 沈老头乐不可支，故作谦虚地摆摆手：“还行还行，谁知道呢。” 沈老头难得的有心思吹嘘，捋了捋胡子就要跟张大爷吹牛自家孙女多么多么的厉害，被沈老婆子薅走：“好了好了，还不快去帮忙称重去。” 沈老头被抓走，张大爷也摇头晃脑的跟在后面。 无他，他也实在是好奇得很，沈家到底拢共出了多少米啊。 众人一袋一袋的大米往称上搬，最后得出结果。 十四石四斗的稻谷，一共出了十二石三斗大米。 一石一百二十斤，那就是一千七百二十八斤出了一千四百斤七十六斤！ 百分之八十五点四一的出米率，梨梨表示很满意。 亩产两百九十六斤左右，这可太多了！ 刘氏揉了揉眼睛，吞了口口水，左边抓着陈氏，右边挽着杨氏，不可置信：“多少？这是多少？我没看错吧？” 陈氏：“大嫂，你没看错，是十二石三斗！” 杨氏：“这也太多了，这可比雨水多的时候还要好上几乎一倍啊。” 妯娌三个兴奋地抱在一起，沈老婆子和沈老头也不断地去确认，直到梨梨又一次念出那个数字，一家人才敢确定真的是十二石三斗。 “天啊，这，交完两成的粮税，咱们还剩差不多九石八斗呢！” “这下咱们能过个暖冬了，咱们再也饿不着了！” 这收成如此可观，再加上在柳城里囤放的粮食，沈家再也不愁会饿肚子了。 往年杏花村也不是没有丰收时年，也偶尔有几户人家的收成特别好，但张大爷还是头一次见到超出南林郡平均水平几乎一倍的人。 张大爷方才帮忙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了，这一看到数字，才是真正的体会到了。 “我嘞个乖乖，沈老弟，你们家这是要为咱们南林郡拉高平均水平了。” 今年托梨梨的福，全村人的收成都不错，勉勉强强能够上南林郡往年的平均水平。 但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张大爷正惊讶着，都准备跑出去给大家也喜庆喜庆了。 ------------ 第173章梨梨是咱们村的小福星 没想到先等到从柳城回来的马村长进来了。 马村长刚解决完李大娘的事儿，亲眼瞧着李大娘被县衙的人押走了之后才回来，心里正糟心着呢。 这村里出的事一档接着一档，能不糟心么。 还好今年村里收成情况不错，马村长就想着来谷坊乐呵乐呵。 没想到还真给他碰上个喜庆消息，马村长心里的郁闷瞬间就烟消云散了，看起来比沈家人都要高兴：“张大爷，您说啥？多少？” 张大爷又比了次手势，马村长激动地差点蹦起来。 沈老婆子笑着让他歇歇气：“马村长，你这咋比老婆子我还激动呢。” “能不激动吗，天下到处大旱，就咱们杏花村丰收，连江南那边都受了大旱的影响，也不过就亩产两石四斗，咱们这儿居然有比江南还要厉害？”马村长连今夜去村里祠堂上香该说些什么都想好了，“这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马村长的声音不小，谷坊外的人都听见了，一听比江南还要厉害，纷纷窜进来看。 看见那地上整整齐齐八麻袋的大米，眼睛都直了。 “我的天，这脱了壳还这么多？” “我以为咱们赵家已经是不错了，没想到人家沈家才是真正的丰收啊！” “那可不，咱们能有这收成还是全靠人家梨梨呢，沈家自然只多不少。” “哎，说起来今年的米看着格外可爱，比往年的要细腻多了，我看啊，也是梨梨的功劳！” “哎哟，梨梨可真是咱们杏花村的小福星。” “就是，梨梨，可真是多亏了你啊！” 话题扯东扯西，又扯到了梨梨身上，村民们又纷纷开始夸奖梨梨。 梨梨表示，被夸的有些飘飘然了。 沈老婆子咳嗽几声：“好了好了，夸奖的话少说，大家都拿几个鸡蛋给我家梨梨补补身子就行，孩子正长高的年纪呢。” 周围哄笑一片，沈家人这才得了空闲去把那些麻袋重新装回斗车上。 米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过段时间县衙里来人收粮税了。 剩下的粮食，足够沈家人过一个，哦不，好几个暖冬了。 马村长看着村里人都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心里也高兴。 瞧见沈家人准备走了，马村长连忙赶上去，拦住沈老婆子：“婶子，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跟婶子还客气什么，平日里咱们家也没少托你照顾。”沈老婆子道，“是李家的事？” 马村长：“不是不是，李家那边呢也算是尘埃落定了，今天早上秦知县亲自审的案子，已经初定了流放的结果，就等着月底再审了。听大成的意思，是要跟着李大娘一块去流放。” 李大娘的男人懦弱，李大成倒是个有骨气的孝子。 沈老婆子默默叹息了一声，没说什么，又问：“那是啥事儿？” “也没啥大事。”马村长道，“婶子您看，今年这状况，唯独咱们杏花村幸免于难。我听说啊，朝廷的粮食下不来，这隔壁西乡郡都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了。咱们的丰收，多亏了梨梨。” 沈老婆子似懂非懂，琢磨着马村长的意思。 马村长也不打弯球了：“婶子，其实我知道，梨梨这孩子跟旁人不太一样。” 沈老婆子瞬间就紧张了，有些犹疑的盯着他。 “婶子你别紧张，梨梨是咱们村的小福星，这是大家都公认的。有时候我就想着，当初梨梨她落了水，怎么就正好是在咱们村，被沈家给捡到了呢？这一定是冥冥之中上天在庇佑我们，派了梨梨来帮我们啊。” 沈家救了梨梨，梨梨又何尝不是救了沈家呢？ 杏花村收留了梨梨，梨梨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回报。 “梨梨这效果大家也看到了，所以，明年春耕的时候，我想请梨梨呢，从头开始，帮助咱们杏花村种出更高产的水稻。” “这......” 沈老婆子瞧了眼前边跟着沈嘉洛东跑西跑的梨梨，说：“这事儿吧，还是要梨梨自己看。” 梨梨能力是大，但总归是个小孩子，要她操心整个村子，沈老婆子既担心她累着，又担心她万一哪个地方没能让别人满意从而被责怪。 马村长道：“自然，回头我会亲自去找她商量商量，在这之前还是希望婶子你去给梨梨先说一声。” 沈老婆子思考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 秋收的事忙活完了，沈家起新房的事儿也开始着手准备了。 沈老头去找马村长打听了村里空闲的地皮，最后选了块面积最大的地，正好就在沈家如今的房子左边。 也是巧了，这块地因为面积大而价格贵了些，又离后山近，一直都没有人买。 一是因为这些年杏花村也没来什么新人，大家都有房子住的好好的，就不会花那么多闲钱去买块新地皮。 二呢是因为离后山近，夏日蚊虫多。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面积大，价格又贵。 十三亩（差不多70m*125m）的地，卖价二十六两，寻常百姓人家得不吃不喝十几年才能攒出来。 不过这正好合了沈家的意，建在老房子后面，回头新房建好之后，老房子便可以拿来当个小仓库，堆放一些粮食或者沈老二的木工。 正好后院已经快堆不下了，这老地方用来放东西正好。 到时候两个房子打通，中间开个小门，美得很。 从村里买了地契之后，沈家人便开始合计着该如何建设。 首先得确定布局。 按照传统的来说，沈老婆子和沈老头住主屋，其他三房各一个院子。夫妻俩一间屋子，其他六个孩子各要一间屋子。 沈老婆子本还想着，多做几间屋子，等孙子辈的孩子们娶妻生子了，还得给重孙们留地方呢。 奈何预算拢共只有一百两上下，光买地就去了四分之一，实在做不出再多了。 好在梨梨安慰她：“没事哒奶奶，以后咱们有钱了再修缮修缮，爷爷不是说，咱们家后边那块地也是空闲的嘛。” ------------ 第174章难道是遭到报复了 沈老婆子想着，反正孙子们还小。要有重孙，估摸着也得十年起步了。 “好，听梨梨的，等日后有钱了，咱们把后边那块地一起买下来，再建新房！” 家里人十分赞同，梨梨说能买，那就是能买！ 画图纸的事交给沈老二和沈老三了，这俩人一个手艺好，一个脑子好，交给他们都放心。 沈老头便带着沈嘉豪和沈嘉禄去采买砂石之类的材料，沈老婆子呢就带着几个儿媳，在村子里转悠，招人来帮忙。 村里有人要建新房时，几乎都是在村里招人，大家互相帮忙。 都是给工钱的活，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反而放心些，毕竟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出门拐个弯就能找他算账了。 沈家按照市场价，一个人一天八文钱，包午饭。 一天八文钱或许还没那么吸引人，但大家一听包午饭，全都心动了。 沈家包午饭，那就能给家里人省一餐，长期下来那可是能给家里人省出来不少粮食啊。 况且杨氏那手艺，啧啧啧，真是叫人想想就流口水啊。 王大娘和沈老婆子关系最好，被其他人推出来问：“包午饭，包饱不？” 沈家这会儿根本就不差粮食，也不怕粮食挥霍光了，田里稻子收割完了，梨梨已经打算开始挑粮种种地了。 沈老婆子笑道：“包，当然包，直到吃饱为止，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大家一听，这可不得了，吃到饱为止! 纷纷让沈老婆子给自家男人或者儿子留个位置，一溜烟跑回家报信去了。 梨梨在家里认真的挑选着粮种，这些粮食不愧是从京城来的，比南林郡本地的好多了。 梨梨各挑了一些，准备拿来做粮种。 司空神医慢慢地走过来，还拿着个小包袱，身后沈嘉清低落的跟在后面。 梨梨见状，连忙问他：“司空爷爷，您要走啦？” “嗯，我放心不下那些医书。” 沈嘉清满脸写着不情愿：“师父，等我们家建好了新房子，徒儿马上就去接您回来。” 司空神医对这个小徒弟还是很满意的，天资聪颖，年纪又小，从小培养以后必成大器。 加上沈嘉清又好学，也勤奋，布置给他的任务都能完成，司空神医已经把沈嘉清当成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了。 “等你什么时候把那本医书背完，我就什么时候考虑考虑。” 沈嘉清喜出望外：“真的？那您早说啊，我已经背了一半了！” 司空神医：“......” 梨梨捂着嘴偷笑：“那梨梨让大哥哥送送您吧，不然三十里路您一个人梨梨不放心，四哥也会担心的。” 沈嘉清猛点头：“嗯嗯，师父，要不然徒儿跟您一起走吧，反正几个月之后就要回来了。” 司空神医摆摆手：“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这一路上采采药就到了。” 司空神医执意要自己走，梨梨也没办法，如今家里人正忙着准备建新房，明日就要开始打地基了，确实也腾不出时间。 梨梨想了想，从自己小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香囊。 嗯，没错。 就是那个送给了白夫人和柳奶奶的香囊。 “梨梨官方周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司空神医笑了，这香囊里的草药还是他帮她放进去的，合着兜兜转转是给自己准备的。 “司空爷爷您不懂，梨梨给的香囊作用大着呢。” 梨梨翘起小嘴，一脸骄傲。 “哈哈哈，你这小团子。”司空神医将香囊收好，又嘱咐了几句，“你外公还有那个柳老夫人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给他们留了药，我也会定期去看。” 司空神医办事，梨梨自然放心：“好。” 梨梨和沈嘉清两人将司空神医送到山顶，司空神医便打算从另一个方向下山了。 “行了，快回去吧。” 梨梨和沈嘉清便站在原地，等司空神医的身影消失，才原路返回。 路过之前发现司空神医的那棵大树时，梨梨突然停下了脚步。 “梨梨，咋了？” “没事哥哥。” 梨梨盯着那处瞧，她记得，当时司空神医的身边有一个脚印，如今过去了几个月，那原本就不是很清晰的印子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司空神医刚被救回沈家时，马村长还打听了好一阵子，打听周围是否出了什么流寇劫匪之类的。 毕竟当时西乡郡的情况，有流民从西乡郡逃来隔壁南林郡求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后来得知了司空神医的身份，司空神医又亲口说了不是流寇，马村长才放了心。 不过，至于是谁害的司空神医，他到现在也没有说出来。 对方想要一击毙命，也不是见财起意，分明是知道司空神医的身份。 难道，是跟司空神医有仇？ 两个人一边下山，梨梨一边思考着。 “四哥，司空爷爷有跟你说过，他有没有什么......嗯......没把人治好的案例？” 沈嘉清想了想：“没把人治好？梨梨的意思是师父有没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吗？”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沈嘉清摇摇头：“师父说了，他很少碰见他治不好的病，一般他觉得治不好的病，要么是人已经大限将至，治也没用了；要么是治的太晚，错过时机了。” “噢。” 难道是司空神医曾经的病人家属来报复？ 唉，算了，不想了，脑子好痒啊。 * 第二日，沈老头就带着两个儿子在圈好的地里拿着工具开始干活了。 除了沈家的人，村里也有不少汉子来帮忙。 不仅是因为邻里之间互相帮忙，更是因为今年丰收都是沈家的功劳，大家都心存感激，积极得很。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沈家既发工钱又包午饭。 日子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日头仍旧很猛，这才干了两个时辰，大家就汗流浃背了。 杨氏一大早就把泡好的绿豆熬了绿豆沙，特地放在水盆里泡凉了，正适合这会儿给大家解暑气。 ------------ 第175章 给大家准备了绿豆汤 杨氏端着一大盆凉凉的绿豆沙过来，身后沈嘉豪和沈嘉禄一人端着一摞碗。 梨梨抱着个小凳子，往那地上一放，然后从沈嘉豪手上拿了个碗放在小凳子上，杨氏就用那大勺往那碗里舀绿豆沙。 王二狗看见她，还以为她是来找沈老三的，赶紧去推了一把沈老三：“三郎，弟妹来找你来了。” 沈老三一看，杨氏已经舀了好几碗绿豆沙在凳子上了。 沈老三笑着打住正在卖力挖地的王二狗，把他往杨氏那边拽去。 王二狗还一脸懵逼着呢：“干啥，我还没挖完呢，你媳妇找你我也要去啊？” “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我们的。” “啊？” 梨梨原本还拉着沈嘉豪和沈嘉禄在旁边兴致勃勃的看大家挖坑，见沈老三过来，立马跑过去抱住沈老三：“爹爹！” 沈老三把梨梨抱起来，笑道：“这么晒，我们家梨梨还来看爹爹，爹爹真是感动。” 梨梨嘿嘿一笑：“还不是为了给爹爹送绿豆沙。” 王二狗感叹：“原来弟妹是来给你送绿豆沙喝，三郎，你好福气啊。” “二狗叔叔也有呀。” “啊，我也有？” 王二狗有些疑惑，杨氏已经端着一碗绿豆沙递给他：“来，累了吧，喝口绿豆沙缓缓。” 王二狗正想拒绝，又听杨氏吆喝：“大家都歇歇，来喝碗绿豆沙吧！” 沈老头和沈老二也过来了，其他人都有些犹豫，这也没到午饭时间啊。 “这日子太热了，大家都辛苦了，我娘亲特地给大家煮了绿豆沙喝解解暑呢。”梨梨开玩笑道，“喝了这碗绿豆沙，叔叔爷爷们要继续加油干，让梨梨早日住上新房子哦！” 梨梨说完，大家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三两两的停下手里的活过来。 杨氏一连打了快二十碗，盆里还有一半绿豆沙。 沈老三享受着女儿亲手喂的绿豆沙，感叹小棉袄就是要比儿子贴心，一旁的王二狗小声问他：“三郎，这是啥意思？” 杨氏听见了，笑道：“这日头这么大，大家都辛苦了，这建房子什么的我们女人也不懂，也只能做些解暑气的绿豆沙给大家缓缓。日后咱们家也会每日给大家准备些绿豆沙、酸梅汤之类的，多谢各位来给咱们家帮忙。” 杨氏说的大声，安安静静喝绿豆沙的汉子们全都听见了。 不是只包午饭吗，咋还有绿豆沙喝呢！ 不得不说，这闷热的时候来碗凉凉的绿豆沙就是爽，一身的疲乏都没了！ “三郎媳妇，谢谢你啊，正是累的时候呢！” “是啊，三郎媳妇的手艺就是好，连个绿豆沙都那么好吃。” 杨氏：“应该的，一会儿我就给大家准备午饭去了，辛苦大家了。” “不辛苦不辛苦，咱们都领工钱的，出力气不是应该的嘛！” 杨氏既给银子又给饭，现在还多了个绿豆沙，这待遇比去城里做工还好啊！ 看到大家都喝了绿豆粥，杨氏便把剩下的大盆放这儿，让大家想再喝一碗的自己来打，半个时辰之后再来收盆。 杨氏准备回家准备午饭去了，二十多个人的午饭，得早些准备。 杨氏问梨梨：“你不是说要去找红芳玩儿去？小心些，记得回家吃饭。” 梨梨点头：“嗯嗯，梨梨跟大哥二哥一块，不会有事哒。” 沈嘉豪和沈嘉禄连忙拍着胸脯保证：“三婶放心，有我们在呢。” “行，玩儿去吧。” 还有大半个时辰就要吃饭了，梨梨也不敢走太远，去王家敲了门，带着王红芳去小溪里捉泥鳅。 王红芳很高兴，上次梨梨带她去捉泥鳅，足足捉了有一小桶呢，吃了两日才吃完。 也不知道这些泥鳅是哪里冒出来的，明明她自己去捉泥鳅时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梨梨一来，那泥鳅自己就从泥里钻了出来，恨不得自己蹦到梨梨手里。 上次捉泥鳅梨梨没下水，是蹲在那泥路上用手去摸泥洞的。 梨梨这次本想自己下水，但沈嘉豪和沈嘉禄觉得梨梨还没水高，担心她一不小心呛水，便自己脱了鞋袜，站到水里挖泥洞去了。 梨梨：“……..” 你们说谁还没水高！ 人家分明已经长了个子了！ 每个月沈老三都会在后院那棵大树下面给她刻身高，梨梨瞧着，她已经长了一个小拇指高了！ 就是，是她的小拇指而已。 梨梨不由得低叹了一声，明明每顿都没落下，咋就不长个儿呢？ 竖的没长，横的倒是长了不少。 梨梨撅着嘴捏捏自己腰间的肉，不高兴的哼唧了两声。 小孩子嘛，胖点咋啦？ 她那么可爱，长肉也只不过是可爱多了一点罢了！ ╮(￣▽￣")╭ 王红芳看她一会儿叹气摇头，一会儿微笑点头的，都被她这小劲儿给逗笑了。 “梨梨，你咋了？” “啊？”梨梨摇摇头，突然想起家里堆着的那些波斯的新奇玩意儿，问她，“红芳姐姐，你想不想玩万花筒？” “万花筒是什么？” 梨梨解释了一番，王红芳好奇的想象着，眼里满是兴味：“真的能看见？我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嗯嗯，很好玩儿的，回头我拿给红芳姐姐呀。” “真的吗，谢谢你梨梨，那我请你吃饴糖！我留了许久都不舍得吃，不过梨梨对我这么好，我要请梨梨吃。”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笑了会儿，梨梨突然想到王红芳说的那句“从未听说过”。 犹豫了一下，梨梨问：“红芳姐姐，波斯国传进来的那些东西你都没听说过吗？” 王红芳想了想：“波斯国……是西乡郡旁边的那个国家吗？我倒是听我爹说过这么个地方，听说波斯国盛产琉璃，东西做的可精致了。但是波斯国的东西不仅我没见过，我爹也没见过呢。” 梨梨若有所思。 “梨梨，快来啊，这洞里的泥鳅可肥了！” 沈嘉豪大声喊着。 “来啦。” 暂时放下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梨梨立马提着裙子跑去捉泥鳅去了。 ------------ 第176章沈家的包饭竟然有肉！ 王红芳又一次见识了‘泥鳅越铁桶’的奇迹，惊奇的感叹梨梨要是去做渔夫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溢。 几人又是大丰收，两个小铁桶都装满了。 泥鳅太多，吃也吃不完，干脆就拿回家给杨氏做午饭，给那些在干活的汉子们一起吃好了。 王红芳一听，把自己的小铁桶又还给了梨梨：“那我的这桶也给你，全都做给他们吃吧，他们干活很累的。” 梨梨本想拒绝，王红芳说：“我爹也在里头呢，这些泥鳅本来就是你们帮我抓的，下次咱们再来抓泥鳅就好啦。” 来而不往非礼也，王红芳善良又质朴，梨梨很珍惜这个朋友，便没再多说了。 正在做饭的杨氏看到梨梨拿了这么多泥鳅回来，很是爽快地把泥鳅放了盐炸掉了。 刘氏刚去旁边给大家送完水回来，闻着味儿就来了。 “好香啊，三弟妹，你这是在炸啥呢？” 杨氏笑着指了指旁边三个流口水的娃：“这不是孩子们又去捉了那么多泥鳅回来，让我顺手炸了给大家加个餐吗。” 刘氏揉了揉梨梨的脑袋，调笑道：“放眼整个村子，谁家起新房的时候给工人们这么好的待遇？” 灶台上放着刚炒好的两大盆豆角炒肉和野菜汤，刘氏感叹道：“这世道还能拿出肉来的，也就只有咱们家了。去年赵家起新房，只提供两个大馒头，咱们这肉一炒，啧啧啧。” 杨氏：“吃饱了才能更有力气给咱们家干活不是。娘说了，一定要给大家吃饱，这样人家对我们心存感激，才能更认真干活。” 梨梨鼓着掌给杨氏捧场：“对，娘亲说得对！” “是这么个理。嘉豪嘉禄，你们俩好好照顾妹妹啊。” 刘氏又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最后几只泥鳅炸完，杨氏装了一小盆出来给自家留了些，又给三个孩子每人分了一小条。 小泥鳅沾了面粉，被炸得酥酥脆脆的，粗盐在油里被炸开，不是很咸，恰到好处，裹在金黄的泥鳅上，那叫一个爽口。 梨梨被香的眯起了眼：“娘亲做的就是好吃！” 沈嘉豪和沈嘉禄也十分捧场：“三婶做的东西真是绝了，吃得我干劲十足，都想去挖两铲子土了！” 杨氏被三个小臭屁鬼逗得合不拢嘴：“好了好了，嘉豪嘉禄，你们先帮婶子把这两盆菜搬过去，待会儿再过来帮大家拿碗筷过去好不好？” “好！” 沈嘉豪和沈嘉禄执行力满分，立刻就搬起桌上的菜出去了。 杨氏端起那一盆炸泥鳅，跟在后面。 十几个人干了一早上，人多，干劲也足，大家又喝了杨氏准备的绿豆沙，个个都认真得很，一早上的时间地基已经打了个大概出来。 那几大盆香喷喷的菜端过来，累了一早上的汉子们肚子里的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手里的铲子自动掉落，双脚也自动往那边聚过去。 “来来来，大家都别干活了，先来吃午饭吧！” 杨氏招呼着。 沈嘉豪和沈嘉禄又跑回去拿碗筷，汉子们看着那大盆里色香味俱全的菜，眼睛都直了。 居然还有肉啊！ 那豆角炒肉里的猪肉块，还不少呢！ 知道沈家如今不缺粮食，但这也太大方了吧，这么多人都有肉吃啊。 而且杨氏的手艺，大家都是体会过的，就这么看着，大家的口水都要掉到地上了。 王二狗眼睛揉了又揉，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三郎，这是肉？” 沈老三笑：“不是肉还能是什么，把口水擦擦，大家都有的吃。” “不是吧，难道每天都有肉吃？能吃饱？” “难道是我闻错了，三郎媳妇，你手艺好，不会是把馒头做成肉味了吧？” “肉味儿的馒头也行，三郎媳妇做的都好吃！” “对对对，太香了！” 沈嘉豪和沈嘉禄拿了碗筷和白粥过来，杨氏拿了大勺，交给沈老三：“来来来，大家想吃多少就自己舀，吃到饱为止。” 沈老三率先打了半碗白粥，又舀了菜，周围的人也纷纷动起手来。 豆角炒肉里的豆角被炖的软烂，猪肉是事先炒香的，略带些焦，配上软烂的豆角，再往粥里淋上一点儿菜汁。 那个香啊！ 野菜汤里放了蘑菇丁，鲜甜得很，连梨梨都拿了碗怒喝两大碗。 梨梨咂咂嘴，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这野菜汤里都放了蘑菇丁了，为什么不再放点红萝卜丁呢? 要是再打个蛋花，放点裙带菜，那不就是芙蓉汤了嘛。 沈梨梨最爱喝肯德鸭的芙蓉汤，可惜这儿好像没有裙带菜，不然梨梨还真想让娘亲做。 众人都吃的香喷喷的，一盆白粥很快就见了底，连野菜汤都要被喝光了。 众人吃饱喝足，嘴里赞赏的话根本停不下来。 “哎哟，嫂子这手艺，真是绝了！” “可不是吗，这吃的，实在是太满足了！” “就是，要我说啊，过年也就这样了，哈哈哈哈。” 杨氏：“大家满意就好，你们吃得好啊我也就放心了，这儿还得多亏你们呢。大家吃饱就休息会儿，不着急干活。” “那肯定的，别的不说，就冲嫂子这手艺、沈家包的这午饭，大家伙也得给事情办妥咯！” “你这话说的，本来咱们领了工钱就得干好活嘛。” “是是是，我的意思是，沈家对咱们这么仗义，咱们说什么也得让咱们梨梨尽快住上新房子哩。” “对，五个月，不，四个月！保证在过年之前让沈家住上新房子！” “的嘞，大家伙都加把劲，一起好好干！” 明明没喝酒，众人却都激动得脸红耳赤的，不知道是被这肉给香的，还是被这突然煽情起来的氛围感染的。 梨梨晃着腿，和两个刚刚一起坐在树底的大石头上，默默看着。 沈嘉豪放下碗，热血沸腾地挥舞了两下胳膊：“我也要让我们家梨梨赶紧住上新房，明儿个我就跟二叔三叔一块来干活！” 沈嘉禄不甘示弱：“那我也来，我也要干活！” ------------ 第177章想带着全村一起致富 沈嘉豪：“二弟，那咱们明日一道来，正好让二叔回家专心做木工去。” “嗯，对！”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完了，梨梨举手道：“那梨梨也要来！” 沈嘉豪和沈嘉禄两票否决：“不行，你在家好好呆着，这日头这么晒，你是想变成黑团子不成？” 梨梨嘟嘴：“梨梨又不怕，梨梨变成黑团子也是可爱的团子。” 沈梨梨以前在非洲大草原调研的时候黑的跟炭一样都不觉得有什么，更何况她这身子别说晒黑了，就是拿太阳对着她照个七天七夜的也黑不了。 嘿嘿，谁让她有“挂”呢。 * 沈家起新房给工人们包午饭的事儿本就在村里传开了，如今这又是解暑绿豆沙又是肉的，整的村里人纷纷咂舌。 沈家这又付工钱又给肉吃，可比去城里干活的待遇还要好啊。 要不说沈家能发达，还能遇上那么多贵人呢，这格局！ 这格局，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 试问这年头，谁家得了粮食不囤起来以备后患啊？ 也就沈家，能这么大方。 沈家这待遇，整的别的那些没来做工的人都心动了，连一些家里汉子在城里打工的女人们，都想让他们辞了在城里的差事，回村里来帮沈家干活。 沈家虽然也想赶在过年之前建好新房子，但也用不着那么赶，毕竟这地说大也不大，实在是用不着这么多人，只能婉拒了。 不过，梨梨倒是有个新活。 “你是说，让大家一起种粮食？” 沈家的后院里，梨梨拿着一把粉色的小铲子蹲在沈老头特地给她犁好的地里，吭哧吭哧地挖着一簇绿叶底下的土。 旁边马村长也蹲在她旁边，聚精会神的盯着她的动作。 梨梨边挖，边说：“嗯，村长伯伯窝跟你说噢，照着窝的方法种，保管让土豆种的又快结的又多！” 马村长一大早就被她拉过来，想着正好跟她说说明年种稻子的事，没想到梨梨到先跟他说起了种粮食的事。 “土豆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家家户户都有种，这......” 梨梨手上动作不停：“梨梨不是说了嘛，跟着窝，土豆只要一个月就能种出来噢！而且，又大又多又好吃呢。” 马村长怀疑自己听错了，土豆的生长周期不长，但是最少也要两三个月，咋可能一个月就种好？ “啥，一个月？还又大又多又好吃？” “嗯嗯。” 其实梨梨也挺惊讶的。 这还是一个多月前，夏家送礼来的那天，梨梨顺手顺了个土豆，然后又顺手切了块，顺手催了芽，顺手埋进了土里。 梨梨发誓，她真的只是顺手，甚至都没花心思琢磨选种催芽什么的。 土豆是箱子里随手拿的，催芽也是不走心的，连最后种下去都是随便挖了个坑丢下去然后再把土盖回去埋起来。 而且，种下去之后梨梨来后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浇水是沈老婆子喂小鸡时随缘浇的，施肥是没有的，驱虫那更是不存在的。 因为梨梨一开始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以至于梨梨根本都忘记了，这儿还种着几处土豆。 这土豆的叶子越冒越高，她也没仔细看，一度以为是沈老婆子啥时候种的野菜之类的。 而因为梨梨当时太过顺手，根本没告诉沈家任何一个人她种了点土豆。 这块角落里的小地又是沈老头特地圈出来给梨梨的，沈家人看到这绿叶子也以为是梨梨自己悄摸着弄些什么，一度没敢去看是啥玩意。 一大家子愣是没发现，这地里头竟然悄悄长了这么多土豆出来！ 要不是昨夜她来这儿翻土，想看看土壤环境适不适合种植她选出来的那些粮种，又看到这变黄的叶子竟然是土豆的叶子，才想起来这地底下是她之前随手种下去的土豆，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儿还有这些东西的存在。 尽管如此，这土豆它就是一声不吭的长出来了。 就这么水灵灵的野蛮生长了。 而且，长得还真挺不错的，一株结了十几个果子，虽然不比现代的土豆结的果子多，但胜在个头大，在这已经算是很好了。 最重要的是，一个多月，这土豆就长出来了。 时间短啊！ 再加上这还是梨梨没怎么打理的，要是花心思打理打理，还不得更好？ 也不知道这土豆是哪里的土豆，粮种竟然这么优质。 不过，也可能是梨梨身上的运气加成吧。 所以，梨梨要带着全村人，一起致富！ 这土豆种植时间短，收获量多，花的心思也不用太多，并且南林郡气候温和，春夏秋冬其实都能种植土豆，收获差异会有，但不大。 无疑是最好的种植选择了。 梨梨挥舞着小铲子，地底下的土豆终于露出了真容。 那密密麻麻挨在一起的十几个土豆，各个个头都有拳头大。 最大的，甚至有马村长的拳头大。 “嚯！” 马村长目瞪口呆。 这，这也太大了。 虽然自家种的土豆也能有这么大，但不是每个都有这么大啊。 而且一株有十几个啊。 梨梨还想用小铲子把旁边的土给挖开，马村长已经迫不及待地用手去扒了，拎起叶子把那一大株土豆拿起来：“一二三四.......十四个啊？真的假的，梨梨，这不会是你用了什么特殊法子弄出来的吧？村民们能种出这效果吗？” “当然没有了，村长伯伯，不瞒您说，这土豆种下去一个多月，其实窝都没怎么管呢，纯靠大自然的力量。” “真的假的？如果真是这样，照你说的，一年种四次，要是都能这个标准，那岂不是......” 半个土豆结十四个土豆，十四个土豆就是结三百九十二个，三百九十二个土豆就是结.....一万多个土豆？！ 梨梨撑着脑袋，莞尔：“怎么样村长伯伯，干不干？” 马村长吞了口口水，强迫自己从那美好的幻想之中脱离出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万一不行呢？ ------------ 第178章翻倍的利润 万一这土豆只在梨梨手里这么懂事呢？ “梨梨，你有没有想过这不是土豆的问题，而是啥玩意在你手里都能丰收？” 梨梨眨眨眼：“嗯......要这么说也没错。” 眼瞧着马村长的神色瞬间就低落下来了，梨梨又说：“不过，梨梨觉得大家种也能丰收哒！” 嗯，对，梨梨的嘴可是开过光的哟。 马村长犹豫：“真的？” “当然啦，不信，可以试试看嘛。” * 杏花村尾的山脚下，右边的大坑里是干的热火朝天的汉子们，左边是在广场上围成一圈准备听梨梨说话的女人们。 梨梨面前堆放着将近三十个土豆，个个都是大个头。 左边站着沈嘉文，右边站着沈嘉清，保镖似的，还有一个沈嘉洛蹲在前面把土豆切成两半。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看着几个小孩的动作，满是疑惑。 正跟着沈嘉豪埋头苦干的沈嘉禄远远见了，不由得问他：“大哥，梨梨他们干啥呢？” 沈嘉豪只是瞥了一眼，就又继续干活了：“好像是想拉大家种土豆？” “种土豆？”沈嘉禄不解，“是昨日梨梨从后院里挖出来的土豆吗？” “看样子是，那土豆着实不错，又大又多，怪不得梨梨要悄悄养在那，原来是偷摸着给咱村想致富法子呢。” 沈嘉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边，女人们瞧着那被切成两半的土豆，里面黄澄澄的，瞧着就好吃。 梨梨一共弄了三窝，这一窝土豆是被一把拎过来的，才刚刚从土里拿出来，就这被切成两半的土豆，个子都比平日里的土豆大呢。 这么大的土豆，有倒是有，不过这一窝咋全是那么大的土豆？ 一人试探道。 “梨梨啊，这土豆瞧着可真大，这是之前那京城的贵人给你们家带的土豆不？” 另一人反驳道：“我看你是糊涂了，这土豆都还连着根连着叶呢，还全都是泥巴，一看就是刚挖出来的。” 被反驳的那人横了她一眼，她就是知道是刚挖出来的，才更想知道这窝土豆为啥又多又大啊！ 马村长咳了两声：“好了好了，大家都安静下来，听梨梨说几句。” 人群渐渐没了声，沈嘉洛切完这十几个土豆，找梨梨邀功：“妹妹我切完啦。” “谢谢哥哥！” 梨梨夸奖完小孩，又开始自夸：“婶婶奶奶们，你们看梨梨种出来的土豆，多不多，大不大呀？” 众人纷纷点头。 “大，确实大。你们瞧见没，一个恨不得能有俺巴掌大！” “哎呦，不仅大还多呢，这一窝各个都那么大，我还从来没见过。” “就是啊，这得有十几个吧？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还真不信一窝十几个都能那么大。” “有啥不信的，梨梨都说了，这是梨梨自己种的，有啥不可能？” 众人七嘴八舌，梨梨等她们都说够了，才继续说：“对，一个粮种能种出一窝土豆，而一窝土豆起码有十个以上，而且各个都又大又好吃。” 众人哗然。 “梨梨啊，你这是想卖给婶子不？” 梨梨摇摇头：“当然不是，梨梨是想，让大家一起种土豆。” “啊？” 沈嘉文适时出声，把构想说给大家听:“咱们如今的土豆亩产大概是二石，但如果种植这种土豆，亩产至少能达到六石，且在数量保证的同时还能保证质量。据我所知，杏花村里大量种植土豆的人数，是零。所以，我们想请大家将家中空地都清出来，种植土豆。” 梨梨：“土豆粮种要求低，且易种植。这土豆不仅能一窝十几个，而且种植时间短，最少只需要一个月。而种植土豆可在春秋冬三季进行，种植时间短了，也就意味着原本只能种一轮的土豆能种两轮，从而大大提升了产量。亩产六石的土豆，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杏花村的致富之路，也许就是从这开始的。” 众人听完，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他们没听错吧。 亩产六石的土豆？ 这可整整翻了三倍啊！ 而且收获时间只需要一个月？ 这就意味着在同样的时间里，他们一亩地所获得的土豆是别人的六倍！ 但是，这听着也太不切实际了吧？ 万一是这一窝运气好呢，或者......只是因为种的人是梨梨，才有这么多呢。 他们咋就种不出这么好的呢，别说六倍了，两倍都是他们不敢想的哟。 梨梨自然知道他们他们的顾虑，这种顾虑很正常。 土地毕竟是庄稼人的命根子，要是一不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这里面的时间成本和土地成本也是一笔很大的损失。 更何况是这荒年之下，人人自危，更是一点都不能浪费。 真要是云里雾里的大面积种植下去，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也难说。 梨梨道：“窝知道大家还有所怀疑，没关系，大家可以拿一点点回去种种看，一个月后看结果说话。” 王大娘拉着儿媳妇站了出来：“梨梨，给你王奶奶试试！反正这稻子也收完了，闲着也是闲着，拿点儿试试也不打紧。这土豆都摆在这了，我相信梨梨说的。而且沈家人是什么样大家伙还不知道吗，人这是想拉着大家挣银子呢！” 王大娘此话一出，旁人一琢磨，对啊，拿点试试怎么了。 就种那么一窝也不打紧啊，量少，浇水施肥顺手的事，也不占什么土地时间。 就算种出来没那么夸张，白得几个土豆，也不亏嘛。 再说了，人家沈家如今日子过得好着呢，新房都起上了，还能费这点心思骗你不成？ 沈家人的实诚善良，那是杏花村的人都知道的。 最主要的是，今年大家的稻子能丰收还是全靠着人家梨梨呢，梨梨什么本事，还有谁是不清楚的？ 一直没说话的马村长也发话了。 “我今天之所以会把大家叫来呢，就是为了让大家能好好考虑考虑这事。梨梨只不过是个孩子，费这么大劲儿为了啥？还不是想让大家日子能过得好些？” ------------ 第179章祖坟冒紫烟 见众人的神色越来越松动，马村长趁热打铁：“嘉文说得对，要是这土豆真这么厉害，那可就是翻倍的利润啊。就如梨梨所说，咱们杏花村能不能致富，就看这个了！” 众人越琢磨越有理，人梨梨都这么真诚地让大家先试试了，试试就试试！ 要是试成功了，那不就发达了？ “我就信梨梨，梨梨，给婶也来个粮种！” “梨梨铁定不会诓咱们的，梨梨可是咱们的小福星！” “我也要我也要。” 梨梨乐乐呵呵地把地上的粮种发完了，除了王大娘家，其他人手上都有。 王大娘问她：“梨梨，没有了吗？” “王奶奶，您跟我回家拿吧，梨梨想着，王奶奶您愿不愿意多种一些？不是很多，也就十份粮种，剩下的梨梨还得自己种呢。”梨梨又道，“不愿意也没关系，梨梨给您拿一份就好。” 王大娘和她儿媳妇对视了一眼，接着点点头道：“当然愿意，正巧我们家菜园子里的菜都摘了一大片，有的是地种。” 梨梨莞尔：“那王奶奶和婶婶待会跟梨梨回家拿吧。” 梨梨又跟众人说了一些补充事项，就没再多说了。 土豆能长多少，看命啦。 看谁的命呢，当然是梨梨的命啦。 众人认真地记下，立马就回家去准备催芽去了。 众人兴致高涨，马村长也激动得很，看了一眼身边背着双手老神在在的小团子，竟然从一个三岁的孩子身上看出了运筹帷幄的感觉。 马村长内心暗喜，默默在心底加上了下午去祖坟上香的行程 马村长有预感，说不定，他们杏花村真能走上那什么，致富之路。。 祖坟冒烟啊，都不是青烟了，是紫烟！ 今儿一定要拎两壶酒去跟老祖宗唠唠，肯定是祖宗保佑，才让这么个小仙子落入他们杏花村！ 马村长笑得嘴都要裂了，沈嘉洛冷不丁打断他：“村长伯伯，你在笑啥呢？” “哦哦，没啥事。”马村长正色道，“梨梨，这边没什么我就走了，我也回家种土豆去了。” 马村长自然也是领了一份粮种的，这种好事他怎么能错过呢。 梨梨乖巧道：“村长伯伯再见，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梨梨哟。” 马村长欣慰不已，瞧瞧，多么乖巧的小仙子啊。 梨梨带王大娘回家拿了那一袋准备好的土豆，跟着她去了王家，打算亲自指导。 王二狗和他爹都去帮沈家盖新房去了，家里就只有王红芳在。 瞧见梨梨来，王红芳开心极了。 “梨梨！”王红芳迎出来。 “红芳姐姐。” 梨梨正好给她带来了上回说好的万花筒：“红芳姐姐，这个就是万花筒。” “哇！” 王红芳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爱不释手，仔细地琢磨这波斯国的新鲜玩意。 “这就是波斯国的东西吗，果真跟我爹爹说的一样有趣！”王红芳把万花筒对准眼睛，“啊，真漂亮！这就是贵人才能用的琉璃啊？波斯国可真奢侈，竟然用琉璃做玩具哎。” 波斯国盛产琉璃，对于琉璃的应用也是数不胜数。而南晋国的琉璃技术不如波斯，琉璃制品也多半靠波斯进口，价格昂贵，普通人家并不会花这个钱买，因此才有了贵人才能用的琉璃这一说法。 不过近年因着西乡郡饥荒闹得严重，西乡郡与波斯国贸易的那边境小镇，缅镇自然也受了极大的影响。 梨梨之前听沈老大说过，这堆新奇玩意儿是因为西乡郡自顾不暇，饭都吃不饱了没闲工夫再管这些东西，才得以低价淘回来的。 梨梨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红芳姐姐，咱们这儿没有这种东西卖吗？” 王红芳想了想：“你是说这种波斯的新奇玩意儿吗？反正咱们这种小地方没有，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呢。不过，像府城那种繁华些的地方，应该有？还有京城，京城最是富贵，贵人们应该都不稀罕这玩意儿了吧？” “啊......” 梨梨悟了。 “梨梨啊，婶子把这地给犁好了，你过来看看合不合适啊？” 王婶走了过来，打断了梨梨的思绪。 王红芳兴奋地给她展示手上的万花筒，王婶十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等咱们家有钱了，娘就让爹给你买。如今你梨梨妹妹要带着咱们种土豆呢，等日后收获了，咱们就能卖钱了！” 王婶这话说得，好像那些土豆已经长出来了似的。 梨梨被这么信任，还怪不好意思的。 “真的？原来娘你刚刚去翻地是为了种土豆，那奶奶手里拿着的那些土豆一定就是粮种啦？梨梨，谢谢你！” 王红芳高兴地说，随即又反应过来，他们这根本就没有这些波斯国的东西呀。 “娘，咱们这儿可没有这些玩意儿，咱们家要是有钱了，还是娘你多买些衣裳吧，爷爷奶奶的衣裳都多了好多补丁了。” “咱们红芳可真懂事，没这些玩意也没事儿，等有钱了，娘给你买头花戴。” “嗯嗯！” 梨梨嘿嘿一笑：“放心吧红芳姐姐，咱们村一定会都过上好日子哒。嗯......这些新奇玩意儿，也不是不可以有。” “嗯？” * 一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沈老大也从京城回来了。 沈老大左手拿着银票，右手拿着封信，喜气洋洋地进屋。 “爹娘，儿子回来了！” 一家人迎出来，刘氏连忙去给他热饭，沈老大把银票交给沈老二，道：“二弟，不负所托，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损的到了京城！镖队的银钱我都结过了，剩下的钱都在这。” 沈老二都没看钱，直接把银票给了陈氏，自己转而抱住了沈老大：“大哥，你辛苦了！” “这有啥辛苦的，没钱赚才苦呢！”沈老大笑呵呵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本来想着给孩子们带些京城的点心的，但路途遥远，要真带回来怕是早都臭了。” ------------ 第180章 这不是土豆 这是葡萄！ 沈嘉豪和沈嘉禄许久没见到爹爹，都缠着沈老大，闹着要听京城的事。 沈嘉豪：“爹，京城是不是如传说中一样，热闹非凡，那街道又豪华又宽阔啊？” 沈嘉禄说：“还有那街上，是不是三步一贵族，十步一王公？” “哎哎哎，你们这都逊爆了，让我来问！”沈嘉洛一把推开两个人，“大伯，你有没有遇见微服私访的皇帝？” “去去去，问的啥啊，哪有那么容易遇见皇帝。” 沈老大喝了口水，随便扒了几口刘氏给他热的饭：“皇帝哪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就算人家微服私访，也不会让咱们老百姓知道不是？” “就是就是，爹，那你给咱说说，京城到底啥样啊？” 梨梨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聚精会神地听着。 京城啊，肯定跟首都一样热闹咯？ “皇帝没见着，王爷皇子什么的......”沈老大看了眼炯炯有神盯着他的几个小的，然后说，“也没见着。” “切。” “爹！你怎么能吊我们胃口呢！” 沈嘉豪作势去捶沈老大，沈老大忙求饶：“哎哎哎，不过弟兄们在城里歇脚的时候呢，倒是听见了些宫里的传闻秘事。” “啊，什么啊什么啊?” 一听有八卦，梨梨瞬间抖擞了，忙把小板凳往前搬了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听说，那个大皇子被禁足在寝宫，谁也不许见。” “大皇子？那个去西乡郡赈灾的大皇子？” “对，就是他。”沈老大点点头，“大皇子不是贪了赈灾对粮食银钱么，听说陛下很生气，才下令禁足大皇子。还有西乡郡的情况越来越恶劣了，有了大皇子一事在先，陛下又不敢随意再派人去赈灾。那个什么……曾太傅？对，就是什么太傅的，自请前去西乡郡赈灾，但是后面有什么事就不知道了，我们只在京城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启程回来了。” “曾太傅？” 梨梨挠挠下巴。 不会是那个潘危的老师吧？ 太傅亲自赈灾，这未免有点太夸张了吧，一般这种职位的是可以随便去赈灾的么？ 这可是太傅哎。 梨梨还在深思，沈嘉禄早就吵着说八卦不好听，要听别的了。 沈老大咧个嘴：“京城处处都是青砖瓦房，那楼啊，有那么高嘞！还有京城的人个个都是讲究的，连卖的菜都比咱们这的贵。” 沈老大夸张地比着手势，把孩子们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还有那街头表演的把戏，不比咱们这儿唬人的，那是真刀真枪的啊，可好看了！那买料子的布坊、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的铺子，还有......” 沈老大再一次说得口干舌燥了之后，一大家子才意犹未尽。 “总之啊，京城确实是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地方里最繁华的一个。”沈老大总结。 “哇。” 几个小的听得十分惊叹，大人们呢同样也是露出了好奇又向往的目光。 毕竟沈家人这一辈子，最远也就去过府城而已。 梨梨撑着脑袋幻想京城的样子，是不是跟电视剧里的差不多？ 就是不知道南晋的皇宫是紫禁城的风格，还是阿房宫的风格？ 陈氏捂着钱袋子，眼里是挡不住的色彩：“这听着可真热闹，真叫人心痒。” 刘氏也笑道：“是啊，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趟京城。” “怎么没机会？咱们家如今日子也是好起来了，将来等咱们老了，儿女有出息了，咱们就拿棺材本上京城玩儿两日去！” “哎，二弟妹说的是，指不定将来咱们手头的银子越来越多了呢，到时候咱们高低也要去京城吃碗馄饨去。” “吃馄饨？大哥不是说京城的东西贵得很吗，别到时候咱们七老八十了还得在那刷碗还馄饨钱吧，哈哈哈哈。” 一大家子都笑开了花，同时也更加对这京城有了期许。 沈老婆子笑道：“老婆子我就不指望这辈子能去京城了，到时候你们回来也给我和你们爹带碗馄饨！” “娘，您瞎说什么呢，明年三弟就要乡试了，再过几年指不定就要进京赶考了呢！到时候，咱们家一块儿跟着陪考去！” 沈老三笑道：“爹娘，儿子尽力。” 沈老婆子：“好好好，咱们沈家的儿女都是有出息的。” “奶奶，梨梨一定会让你去京城的。”梨梨脆生生道。 沈老婆子一愣，随即心暖暖的，剜了下梨梨的鼻子：“好，奶奶就知道咱们梨梨最能干。” 沈老婆子也不是真想去京城，就是听到儿女子孙们这样说，心里慰贴得很。 “呀！”陈氏一数那银票，“咋是一百五十两?怎么多了六十两？” 众人的视线纷纷被吸引过去。 那两张银票，陈氏刚刚忙着听沈老大说话，现在才看到数额，一看，一张一百两一张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 沈老大嘿嘿笑：“二弟妹，没错，就是一百五十两！” 陈氏茫然地看向沈老二，沈老二表示迷茫，于是陈氏又看向了梨梨。 梨梨也不知道，表示迷茫+2。 沈老大：“本来是一人补十五两，一共九十两，对吧。但是那床到了之后呢，那些小姐一看，嚯！各个都夸着新奇、好看，直接一人加了十两赏银！” “真的啊？”陈氏喜出望外。 沈老二也有些受宠若惊：“真这么说？我还怕那些贵人什么新奇玩意儿没见过，会不会觉得不好呢。” 沈老大一拍沈老二的肩膀：“二弟！你自信点好不好，你这床可是世间绝无仅有的。而且夏凝小姐的那床当时不是有些着急，没来得及上釉么，她看咱们送过去的床上了色釉，还开玩笑说要送回来给咱们重新上层色釉呢。” 沈老二一听京城的贵人们满意，狠狠地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连京城的贵人们都满意，那在城里应该也卖得出去吧？” “哦对对对，你看看这信，当时夏凝小姐带着那些小姐们去拿东西，还跟来了几个看热闹的。谁知道她们一见到实物，纷纷说也要。还一人加了二十两银子，说要雕刻一些京城流行的样式图案，还要是最特别的。” 沈老二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人加了二十两？” 一人加二十两，那一张床岂不是六十两高价了？ 一听到加银子，梨梨眼睛比那天上的星星还亮了：“哇，那现在一张床的价格都是之前的两倍啦！咱们家好有钱呀！” 除了沈老大和梨梨早已欣然接受，沈家其他人仍旧处于飘飘然对状态。 啥？ 一张床六十两银子？ 难道这就是京城么！ 六十两都够他们家活半辈子了，现在一张床就能轻松赚到？ 之前梨梨找到的那灵芝那么大，那么好，卖了一百五十两，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珍贵了嘛！ 卖两张半床就能得了。 沈老婆子这么想着，果然是宽裕了就开始飘了，连一百五十两的灵芝都开始小瞧了。 沈老婆子喝了口水压压惊。 沈老二接过陈氏手里那信纸一数，上边写着三个人的要求。 三个看起来不多，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以为当时在场的只有三个。 那些官家小姐对这这么满意，有些又是拿来送礼的，这名声啊，绝对是能打出去了！ 陈氏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她男人出息了啊！ 以前一辈子赚六十两陈氏都觉得遥遥无望，现在竟然用一个月就能赚到！ 陈氏拉着沈老二耳提面命：“这可是六十两的东西，你可得好好做了，人家的要求一个也不能少！” 沈老二：“这还用你说？我肯定用十倍的心去做，不然这银子我都收的心虚！” 陈氏捧着手上的两张银票看了又看，心里是高兴的不行啊。 陈氏越看越欢喜，直接抱着梨梨猛亲：“梨梨，你真是二婶的小福星啊！不对，是我跟你二叔，还有大家的小福星！你是二婶的心肝！” 要不是梨梨，沈家现在还在过着面临温饱问题的日子呢！ 陈氏更不会有这种手拿一百五十两银票的机会。 陈氏都想抱着这些银子睡觉了。 梨梨被陈氏亲的两边脸颊都红了，笑咯咯地去挡她。 之前统一说好的，各房得的银子上交五成给家中。 但这银票陈氏也不好分，干脆就把那一百两银票给了沈老婆子：“娘，我也不费劲去换银子了，您就直接收着这一百两吧。” “这哪成？说好了五成就是五成。”沈老婆子拒绝。 “娘！”陈氏不容拒绝地拉过沈老婆子的手，直接把银票放到她手上，“娘，咱家里起新房，那钱都是家里出的，我现在把这钱给您，您就当儿媳妇我想住上好房子呗？” 沈老二也道：“就是啊娘，这最近孩子们体贴我做工，我的活儿还都是嘉豪和嘉禄干的，多交点也是应该的。再不济，您拿着这钱，去给孩子们买些糖吃，买点好东西给孩子们补补身体嘛。” “你们啊。”沈老婆子叹了口气，“娘知道你们都是懂事的，这样好啊，咱们心在一起，就像梨梨说的，指不定真能到京城去呢！” “对，咱们努努力，说不定啊，咱们真能攒够银子去京城去！” 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聊到了天黑。 第二日，王红芳来敲了梨梨的门。 正坐在院子里背医书的沈嘉清开了门，把梨梨叫了出来。 “红芳姐姐呀？” 梨梨今日穿着陈氏给她做的新裙子，紫棠色的襦裙，裙摆处还有几只梨梨特别要求的蝴蝶结，衬的梨梨十分娇嫩可爱，还带着一分贵气。 王红芳看红了脸，真是奇怪，梨梨明明只有三岁，比她还小，她怎么一看梨梨就脸红呢？ 不怪她，实在是梨梨太可爱了。 特别是今日杨氏还给梨梨梳了个双环髻，双环髻从顶上看特别像蝴蝶结，和梨梨今日穿的裙子相得益彰。 王红芳羞涩地笑了笑，拉着她：“梨梨，我娘喊我来找你去我们家看土豆呢，好像可以收获了。” “是吗，窝还正想着这两日去看看呢！” 梨梨掰着手指算了算，距离那土豆种下去也就过了三十七天，倒是比她预想的要快一些。 看来王家很用心在种呢。 王红芳和梨梨手拉着手来了王家的菜园，王大娘和王婶已经拿好锄头等着了。 “王奶奶，王婶婶！” “梨梨，你快来看看，这叶子都黄了，应该是能收了吧？” 土地之上的叶子黄了，就说明土豆可以收获了，但是梨梨这土豆实在是黄的太快，果真像她说的最多只需要五十天，神奇的很，整的种了半辈子地的两人都有点不敢确定了。 梨梨蹲下来看了看，一共十株，地上部分的茎叶都已经泛黄了，有些还开花了。 梨梨点点头：“嗯！都可以收获啦！” 王大娘和王婶激动地拿起锄头，一时间都有点不敢锄下去了。 这段时间她们尽心尽力照料这土豆，按照梨梨说的一步一步来，一点差错不敢有。 也不知道这种出来，能不能像梨梨种的那样，一窝十几个，个个拳头大啊？ 不求十几个了，个个拳头大就行！ 王红芳奇怪：“奶奶，娘，你们咋光举着锄头？” 王婶横她一眼：“你娘紧张！” 梨梨莞尔：“婶婶别紧张，梨梨觉得不错的。” “真的啊！” 梨梨这么一说，王大娘和王婶就不紧张了。 两人一狠心，锄头用力入地，撬动泥土。 随着一下一下的动作，藏在土地里的土豆也慢慢露了出来。 两人动作小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挖开旁边的土，把土豆翻出来。 一个一个的土豆接二连三的冒出了头，挖地的两个人也越来越激动。 最后，两个人一把把锄头往旁边一丢，连压倒了大白菜也没注意。 王大娘和王婶震惊地看着那十个洞里圆圆滚滚一串的土豆，好家伙，一窝这么多个，一个挨着一个，这不是土豆，这是葡萄吧！ 就是个头比葡萄大好几倍！ ------------ 第181章 梨梨你想不想当村长 “娘，我没看错吧，这土豆咋那么多，个头还那么大啊！” 王大娘直接单膝跪地，用手把剩下的泥土给弄开，拎起那一窝土豆，结果一只手差点没拎住，赶紧用另一只手在下面托住，才没让这一大窝土豆掉地上了。 王大娘感觉了一下手里沉甸甸的重量，惊叹道：“我的娘哎，这得有七八斗重吧？” 王婶也吞了口口水，拿起脚下的一窝土豆：“我咋感觉，这比梨梨当时拿给我们看的那土豆还要大呢？” 梨梨眨眨眼，面不改色：“当然是因为王奶奶和王婶婶照顾的好呀！所以土豆也很懂事，长的超级大。” 梨梨才不会说是因为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种了土豆呢。 王大娘和王婶对视一眼，惊喜得不行。 她们就知道，跟着梨梨肯定准没错！ 王红芳崇拜的不行，拍着手夸梨梨：“哇，梨梨你可真厉害，不仅会抓泥鳅还会给土豆施法，让土豆变得这么大！” 王红芳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土豆，更没见过一窝里全是这么大的土豆，自家种的土豆都是小个小个的，数量也少。 要王红芳说，这肯定是梨梨施了什么法术。 不然，怎么会一窝全都是那么大的土豆？ 梨梨被逗笑了，差点忘了王红芳其实也只是个小孩子，说话有趣得紧。 梨梨莞尔：“梨梨才不会施法呢。” “怎么不会？”王婶激动道，“娘你说的果然没错，梨梨铁定是天上管农耕的神仙下凡，不然怎么啥东西到了梨梨手里都这么会长？” 王大娘：“对对对，梨梨，你可真是咱们的小福星！” 梨梨：(//∇//) 王大娘和王婶两个人马不停蹄地把十窝土豆全都挖了出来，无一例外，全是又大又多的满满一窝。 梨梨：“哇哦，不错嘛。” 这挂开的，要是她上辈子有这气运就好了，那她不就成亿万富翁了？ 嘿嘿…… 上辈子没做到，这辈子继续努力也是可以的嘛。 亿万富翁，从卖土豆开始叭！ “怎么样王奶奶，这土豆厉不厉害？” 这何止是厉害，这简直了！ 王大娘：“厉害，太厉害了！” 梨梨有些小骄傲的扬了扬脑袋。 哼哼，梨梨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红芳啊，跟你娘一起把这些土豆全挖出来，我找村长去！” 这土豆必须得全村种植！ “哎，奶奶你去吧！” 王婶和王红芳连忙把挖出来的土豆放进竹筐里，又去挖其他土豆。 梨梨蹲在旁边看着，也笑了出来。 天上的白云飘飘，从东边飘到西边。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真好，希望这土豆能带杏花村的人们把日子过得好些。 马村长过来时，田里的土豆还剩两窝没挖出来。 周围还来了不少也从梨梨这儿领了份粮种的，都还没收获，一听王大娘家这些土豆收获了，都跑过来看。 马村长亲自拿着锄头，一下一下地挖开那土。 露出来的，仍是那圆滚滚的大土豆。 “娘啊，这么多，全都这么大？” “你看见了吗，旁边那竹筐里的土豆，也全是这么大的！” “服了，这我是真服了。之前我还不信，现在我是真信了啊！” “这土豆到底是什么品种，怎的如此厉害？” “你管呢，梨梨的土豆哪能是一般的土豆？走走走，咱们快回家去看看，看看自家种的是不是也这么大。” 众人纷纷跑回家去看土豆了，菜地里重新安静下来，马村长惊叹地捧着土豆，激动不已：“有了，有了，咱们杏花村有活路了！” 这不仅意味着杏花村能够在这荒年里活下来，还能把多余的土豆拿出去进行售卖，不仅能吃饱，还能吃好啊！ 王大娘：“是啊村长，要是像梨梨之前说的，咱们村进行大面积种植，还用愁穷吗！” 马村长不住地点头，双眼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旁边的梨梨在他眼里是越来越亮，他甚至感觉梨梨周身被一层金光给笼罩了。 神仙，真是神仙！ 是救他们杏花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神仙！ 杏花村最近的情况，让很多村民们都陷入了欢快的情绪里。 杏花村是丰收了不假，可杏花村之外，南林郡、西乡郡，甚至整个南晋，其实都还是处于十分不容乐观的状态。 干旱、饥荒，充斥着整个南晋。 西乡郡群龙无首，甚至已经出现了暴乱，流民北上逃荒，灾民易子而食。 还有去西乡郡赈灾的大皇子，更是让整个南晋的百姓都心寒不已，身为皇室之人，受百姓供奉，却如此对待百姓。 那未来南林郡要是也如同西乡郡那般严重了，又该如何？ 这些，也许是南林郡甚至整个南晋未来会遇到的情况。 但是杏花村有了梨梨。 梨梨的到来，让原本与其他地方一样低沉、艰难的杏花村焕发了勃勃生机。 先是村里久不曾见的几件喜事，后是稻子丰收，再是现如今梨梨带给大家的致富之路。 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梨梨简直就是他们村的小福星，大救星！ 从今天开始，梨梨的话就是他的话，谁不听他跟谁急！ 马村长目光灼灼，看向梨梨：“梨梨，你想不想当村长?” 梨梨：“？” 在场的人四脸懵逼。 啥玩意儿？ 梨梨怀疑自己听错了。 让她当啥玩意儿？村长？ 她没听错吧？ 梨梨扯扯嘴角：“啊？村长伯伯，你在说什么？” 马村长一脸认真，丝毫不见玩笑：“当村长啊！” 梨梨：“…….？” 过了两秒，马村长就自己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村长事多又吃力不讨好，怎么能让梨梨干这活？” 梨梨松了口气：“村长伯伯，梨梨还是个小孩呢……” 王大娘和王婶在旁边面面相觑。 马村长叹了口气：“哎！再厉害的神仙也得吃年纪小的亏啊！” 梨梨：……婉拒了哈。 “咳咳。”言归正传，梨梨还是想讨论种土豆的事。 “村长伯伯，这土豆的厉害大家也见识过啦，那种土豆的事？” ------------ 第182章 必须干！ 马村长正色道：“我觉得这事儿非常有必要，梨梨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全力说服村里人，让大家都跟着你干！这土豆怎么样都摆在眼前了，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我相信大家应该都不会不同意的。” 梨梨莞尔：“好，那就麻烦村长伯伯啦。” 马村长现在恨不得把梨梨供起来，又哪里来的麻烦一说？ “是我麻烦你才是，梨梨啊，这后续的事情还得你多上点心啊，还有到明年春天春种的时候，也要辛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梨梨最喜欢种地啦。” 瞧瞧，多么乖巧，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马村长想想自家的皮猴，在看看面前像个玉人儿般精致的小团子，长叹一声。 啊，我也想要个闺女！ 沈老三可真是好福气！ 马村长：“行，那我现在去各家看看他们的土豆怎么样了。不过我估计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是吧梨梨？” 梨梨点点头：“嗯，应该差不了多少，村长伯伯快去看看吧。” 这件事儿早定下来，这个月还能再种一波土豆，就能多赚一波钱。 马村长刚应下，菜园子门口就闹闹哄哄的传来一阵声音。 接着，梨梨就看见刚刚跑回家的那些人去而复返，手上还各个捧着一窝土豆。 几人再次一脸懵逼。 赵大娘推开菜园子的门，激动地把土豆捧到马村长面前：“村长啊，你看啊，真的那么大！” “是啊是啊，我家的也是，我家的也是！” “还好当时要了粮种，否则我都不敢相信啊！” “就是啊，原来我们也能把这土豆养的这么大！” “村长，干！现在就干！必须得跟着梨梨干！” “对，干！我今天就让我家老头子收拾一块田出来！” 马村长：“……” 得，现在不用他去游说了。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年龄大些的更是急的脸都红了，一直拉着梨梨不停的道谢。 “梨梨，天降菩萨啊！” “咱们杏花村真的有活路了！” 梨梨轻笑，任由大娘们拉着她的手。 曾几何时，她在另一片土地也看见过这一幕。 黑皮肤的孩子们拉着科研人员的手，眼眶盈着泪，感谢让他们有饭吃。 马村长控制住场面，顺着一个个看过去，大家手上的土豆果然都如出一辙的又大又多。 好啊，好啊。 马村长眼神询问了梨梨，得到梨梨的点头回应之后，一锤定音：“大家放心，梨梨就在这儿呢，这事儿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村里就把这事给商议下来，尽快给大家一个满意的办法！” 梨梨说：“大家别急，赶得上再种一波哒。” 梨梨这么说了，大家也就放心了。 梨梨也十分愉悦地回了家。 这个点正好快吃午饭了，家里忙得很，除了沈嘉清正在院子里背他那本医书之外，一个空闲的也没有。 如今新房的雏形已经出来了，正在堆砖，沈老头他们在忙活呢。 杨氏和沈老婆子在灶房里忙活大家的午饭，陈氏和刘氏去河边洗衣裳去了，沈嘉文带着沈嘉洛不知道去哪玩儿了。 沈嘉清见梨梨回来，立马放下医书，拿起身旁的蒲扇给她扇风：“梨梨你回来啦，怎么样，土豆长得怎么样？” 沈家人都知道梨梨如今正在村里进行土豆“试点”，要是成了，杏花村就能靠这个吃饭了。 所以沈嘉清觉得梨梨的压力肯定很大。 梨梨颔首：“挺好的，大家的土豆都很大呢，过几天就要大面积种植啦。” 沈嘉清欣喜：“真的啊？我妹妹真厉害！” 梨梨笑，问他：“二哥还在新房子里吗？” 沈嘉清点点头：“对啊，梨梨你这段时间太忙了不知道，不仅是大哥二哥，其他人的干劲都可足了，跟打了鸡血一样，说一定要在过年之前把房子弄好呢。本来定好的每日申时就不干了，大家硬是主动多干半个时辰。弄得大哥二哥也跟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住在新房子里。” 梨梨被逗笑了。 杨氏和沈老婆子端着两大盆菜出来，瞧见梨梨，顺嘴问道：“梨梨，咋样啊？” 梨梨当然知道杨氏问的是土豆，道：“当然是完全没有问题啦，娘亲，梨梨厉不厉害？” 杨氏把菜放在一旁，举起梨梨亲了她一口：“当然厉害了，娘亲就知道，我们家乖宝是最厉害的。” 沈老婆子也道：“哎哟，我乖孙就是厉害，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啊，这土豆要是真能全村人一起种，那肯定能赚不少银子。不愧是咱们沈家的孩子！” 梨梨嘿嘿一笑：“嘿嘿，奶奶和娘亲要去给大家送饭了吗，梨梨跟你们一起去！” 沈嘉清举手：“那我也去，三婶，我帮你拿碗筷！” 杨氏把梨梨放下，端起菜：“那梨梨跟着四哥一块儿去拿碗筷好不好？辛苦你们两个了。” “好！” 梨梨端着碗筷过来，沈嘉豪和沈嘉禄刚巧擦完汗过来拿碗。 “大哥哥，二哥哥。”梨梨笑。 沈嘉豪露出大白牙：“梨梨，四弟不是说你今日去王家验收土豆去了吗？” 沈嘉禄一刮梨梨的小脸蛋：“看咱们梨梨笑的，肯定很成功吧？” 梨梨羞涩点点头：“嘿嘿。” 沈嘉豪：“嚯！我妹妹就是厉害！” “二哥哥，窝是来找你问问题哒。” 沈嘉禄舀了满满一碗饭，边吃边问：“咋了？” “土豆进行大面积种植之后，会有很多盈余，除了留些自己吃，肯定还得去进行售卖。但是这些土豆，咱们买去哪里呢？” 沈嘉禄眉头一皱：“卖去哪儿？” 沈嘉禄深思了一会儿：“我觉得吧，如果整个村子都种土豆，再想以前一样各家各户自己卖自己的肯定效果不好。你想啊，大家的土豆都是差不多的，那么多人去卖一样的东西，没什么竞争力啊。” 梨梨点点头：“嗯……二哥觉得呢？” “不如把全村的土豆整合到一起，然后以咱们杏花村的名义一起卖？” ------------ 第183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就是猜对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把全村的土豆收集起来，进行售卖，既能避免卖家太多从而导致每家的销量都不高的情况，还能更快速的把杏花村盛产土豆这一印象加到大众心里。 再者，这土豆来的稀奇，哪有土豆能长得如此好的？又大又多，万一人家觉得这土豆奇怪呢。 以杏花村的名义售卖，百姓们会觉得更靠谱些。 至于怎么分利润，很简单，成立一个公社，每家统一将东西交到公社里，记录每家上交了多少，每月按份额分红。 “这倒是个好办法，二弟，你可真聪明。还有梨梨也聪明，这什么公社，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沈嘉豪夸道。 “哪有哪有。”沈嘉禄道，“不过梨梨，这法子是有了，可是咱们卖给谁？如果是小额售卖，大可以去镇上城里。但是咱们这份量，应该不会小吧？” 梨梨眉尾稍扬：“可能，大概，或许......几百石？几千石？” 沈嘉禄耸肩：“这么大的量，要靠去城里摆摊卖菜，是根本不可能卖完的。要想长久地依靠这个赚钱，咱们还是得找一个能长久合作的、需要大量土豆的，例如粮铺、酒楼等等。” 梨梨悟了。 要不说二哥脑子好使呢，梨梨还真没想到这点。 沈嘉豪苦恼：“可是咱们去哪找这些人？直接去问？” “对，咱们直接去问吧。要过冬啦，如今南晋这情况，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家都明白要囤粮，再加上大皇子中饱私囊西乡郡赈灾粮一事，百姓们怕是会风声鹤唳。供不应求，咱们去供就是了。”梨梨露出个神秘的笑，“不过，窝还有个更好的法子。” * 次日，马村长便来告诉梨梨，村里人反响很好，都愿意种植土豆。 梨梨便跟马村长商量着让他先组织大家把要拿来种植土豆的地给犁好，她要去解决一下把土豆卖给谁的事，还要顺便去柳城，把囤在那的土豆给拉回来做粮种。 马村长道：“我正想问这土豆该卖给谁，没想到梨梨你都已经想好了？” “嗯，不过不是窝，是窝二哥想到哒，梨梨的二哥很厉害的哟。”梨梨莞尔。 “沈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马村长感叹，“梨梨，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梨梨打断他：“好啦村长伯伯，等杏花村发财了再谢谢梨梨叭。” 马村长笑：“行。不过粮种的话，我跟大家说了，按份额购买你的粮种，大家也都同意了。咱们知道沈家粮食多，也不在乎这点银子，但你愿意带着大家一块干已经足够了，这银子你们可必须收下，不然咱们也太占便宜了不是？” 梨梨点点头：“好呀，那梨梨回头跟二哥哥商量一下。” “行。” 跟马村长告别之后，梨梨和沈嘉禄就跟着陈氏去了柳城。 在此之前，几人先去了一趟镇上的绣坊。 沈家日子虽然好了，但陈氏妯娌三人仍旧会在空余的时间里做些绣活，只不过沈家的事儿比之前更忙活了，做的量便少了些。 沈嘉禄带着梨梨在外面买糖葫芦，陈氏便一人进去了。 绣坊的老板娘一见到陈氏，便一如既往地迎了上来。 “陈娘子，好久不见啊。” 陈氏将东西递给她，见她面色有些憔悴，笑容也有些勉强，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没睡好？” 绣坊老板笑了笑，两人合作这么多年，也都熟识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家那口子在柳城不是开了间粮铺么，你也知道，去粮铺采买的都是大户人家，一买就是许多呢。” 陈氏倒是听说过她男人在柳城是开粮铺的，挣得也不少，至于她为什么会在这小镇子上开绣坊，好像是她不想呆在家如旁的女子一般相夫教子，夫家给她开着玩儿的。 不过，难道是粮铺出什么问题了？ 陈氏也知道今日梨梨是去城里找粮铺商谈买卖土豆的，因此上了几分心。 “怎么了？难道是今日生意不好？” “也不算吧。你也知道，这如今马上要入冬了，今年的收成都不好，那些大户人家的庄子也没多少收成。再加上这干旱、饥荒，南林郡指不定就是下一个西乡郡。” 绣坊老板面露忧色，“所以啊，现在城里的粮铺基本上都被买空了也满足不了别人的需求，我相公正为这事儿发愁呢。这供粮的赶不上买粮的，我相公整日也找不到新的供粮商，可不睡不好么。” “找不到供粮商？”陈氏想到外面两个崽子，不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么？ 这不巧了吗，出门就碰到送上门的！ 陈氏面露喜色，笑了两声，接收到绣坊老板奇怪的眼神之后又瞬间正色。 “这不巧了吗，我们村有粮！你把那粮铺的位置告诉我们，我们说去！” 这整个南晋都缺粮的情况，一个小村庄能有粮？ 但她跟陈氏合作这么些年，陈氏是个靠谱的，不像是随便吹牛的人啊。 绣坊老板将信将疑，把那粮铺的地址告诉了她。 陈氏立马带着两个孩子火速赶往瑞谷堂。 梨梨只觉得天上掉馅饼，张嘴有饭吃，伸手有衣穿。 害，躺赢。 瑞谷堂是一家小粮铺，柳城中一共有两家粮铺，一家就是瑞谷堂，另一家是三条街之外的丰谷堂。 巧了，丰谷堂是齐家的产业。 但因着之前齐老爷那事，齐家现在群龙无首，只能靠着齐夫人暂时打理齐家的一部分产业支撑着齐家。 而这丰谷堂规模大，齐夫人管理其他的产业已经有心无力了，再加上这荒年的情况，齐家干脆把丰谷堂关掉了，把丰谷堂里的粮食都收到了齐家的私库之中以备后患。 因此，这整个柳城里就只剩下瑞谷堂一家粮铺了。 原本丰谷堂在时，瑞谷堂的规模尚且能满足需求。 但这丰谷堂一关，大家都来瑞谷堂买粮，渐渐的，瑞谷堂就供不应求了。 更别说最近大户人家都忙着囤粮过冬，真是一粒米、一根菜都卖不出来了。 这不，几人寻着路一路到了瑞谷堂前，梨梨就看见那粮铺的小二拿了张纸出来，贴在门前。 梨梨凑近一看，白纸黑字的写着“铺内无米，有米再来。何时有米？暂时不知。” 陈氏往粮铺里头瞧了瞧，那标着大米的一排，果真是空空如也，半点米都没有。 另一边的蔬菜倒是零零碎碎有一些，上面还沁着水，一看就是新鲜的。 倒是面粉淀粉一类的还有不少，兴许是南林郡人不爱吃面食的缘故。 三人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沈嘉禄瞧见那铺子里有个掌柜模样的，便要拉着梨梨进去。 陈氏自然是要跟着的，两个崽子初出茅庐，谈生意被人坑了怎么办？ 铺子里的小二正在擦拭着木桌，见一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进来，以为也是来买粮的，笑吟吟地上去：“这位夫人，您是来买什么的？小店现有的东西全都在这儿了，没有的就是没有了，您看看要些什么？” 梨梨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个灿烂的笑：“窝们是来谈生意哒！” 小二：“啊？” 小二迷茫地看了看陈氏，见陈氏点了点头，才没把梨梨的话当成玩笑。 那个掌柜模样的男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询问道：“几位客官有什么需要？” 小二将事情一说，赵掌柜道：“我就是这粮铺的赵老板，这位夫人，您说您是我夫人介绍过来的？” 陈氏点点头，将方才的事如实说了。 赵掌柜面色未变，笑道：“据我所知，如今南林郡已有八成的土地收了粮税，剩下的两成不日也会收到。按照如今已收的八成来看，今年南林郡的收成一如去年，甚至不如去年。至于夫人您说杏花村有什么几百石、几千石土豆？我自然是不信的。”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其实要不是陈氏自己就是杏花村的，她肯定也不信杏花村能有几百几千石土豆。 陈氏看向梨梨。 梨梨：“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城郊那齐家的别院，被人买下来囤粮了？” 赵掌柜想了想：“可是两月前用马车装着粮食进去的那间？自然是知道的。” “那是窝家哒。” “啊？” “对，窝家哒。”梨梨笑容灿烂，“杏花村的土豆马上要进行大面积种植，最快腊月初，就能提供至少两百石的土豆给您。” “两百石？怎么可能！” 柳城附近最大的庄子，最多也只能一次提供一百石。 更何况是一个村子！ 梨梨眨眨眼：“其实窝们还能给更多，只是您应该没有这么多需求吧？” 眼前这个三岁的孩子似乎有什么魔力，让赵掌柜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对，单说土豆，确实卖不了这么多。但土豆具有一定的饱腹感，如果实在没有别的选择，购买土豆的人也会多的。” “那就对啦。”梨梨道，“不如咱们约定腊月初三那日交货怎么样？两百石土豆，一点不多，一点不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如今城内缺粮，主要是因为有钱人家囤粮。 普通老百姓并不会购买如此之多。 两百石土豆，依照那些有钱人家的性子，只要有，不管多少，肯定会买一些囤着。 两百石土豆，也不是卖不完…… 而且土豆基本上是一季一耕，存放的时间也久，也不怕卖不完，堆着就是了。 这还真能考虑考虑…… 赵掌柜琢磨着，旁边的小二确实偷偷拉住他：“赵掌柜，她刚刚说，腊月初三就交货，可是，今日已经是十月十八了！“ 赵掌柜一惊。 是啊，从今日到腊月初三，只剩下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她刚刚说那什么杏花村马上要开始种植土豆了，那就是还没开始种。 一个半月的时间，土豆怎么可能成熟？ 但莫名的，赵掌柜怎么也不觉得面前这个小团子会骗人。 “小丫头，你是不是说错时间了？”赵掌柜又看向陈氏，“这位夫人？” 陈氏笑着说：“没说错。” 梨梨和沈嘉禄也重重点头：“嗯嗯！” 赵掌柜和小二面面相觑。 这几人莫不是来行骗捣乱的吧？ 众所周知，这土豆从催芽到收获，怎么着也得两三个月，一个半月，难道挖个苗给他么？ 赵掌柜正想摆摆手让他们走，梨梨道：“赵掌柜先别不信呀，反正您也不吃亏，不如到了腊月初三那日您再看看？” 沈嘉禄：“对，保证又大又多又好吃！” 梨梨圆圆的杏眼里满满的真诚，让赵掌柜看了一眼就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算了算了，反正确实也不吃亏，看看就看看！ 深思熟虑过后，赵掌柜松口：“行，腊月初三是吧？两百石土豆，到时候给我拉这儿来，要是真有两百石，还像你们说的又大又好吃，我立马付银子！” 沈嘉禄和梨梨对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浮现出银子滚动的画面， 钱钱钱，有钱啦！ “好！”沈嘉禄道，“赵掌柜，那咱们，谈谈价钱？” “照市场价，土豆四文钱一斤，我给你们算五文一斤怎么样？两百石，一百二十两！” 赵掌柜自认为他这价格已经足够诱人了，这一斤多一文钱，两百石可是足足多了二十四两。 结果，沈嘉禄不说话，梨梨也不说话。 陈氏见两个孩子不说话，自己也琢磨了一番，能多二十四两，已经很不错了，便要开口应下，被沈嘉禄打断。 “掌柜的，如今这荒年的行情，可不止这个价吧？而且我猜您这粮铺的利润也不少吧？就是因为丰谷堂关了，大家都只能到您这来买粮食，您卖价挺高的吧？” 赵掌柜一噎。 沈嘉禄哼哼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我一定是猜对了。” 梨梨：“？” 废话文学？ 赵掌柜面色古怪，像是没听懂他在讲什么。 沈嘉禄比了个手势：“我们也不多收，八文钱一斤。” 陈氏：“！！” 赵掌柜：“！！” 梨梨：对咯！ “八文钱？” ------------ 第184章给太子殿下培养个探子？ 赵掌柜面色一变：“这足足翻了两倍，这也太多了！这比卖价还贵！” 陈氏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抬价归抬价，这一下子抬两倍，会不会太多了？ 就算这荒年里涨价，也不会涨这么多啊。 别待会儿赵掌柜一气之下不收了吧！ 沈嘉禄丝毫不觉得自己喊得高了，仍是不松口：“赵掌柜，这平日里土豆卖的是六文钱一斤，可我看您这儿标价九文钱一斤，照样卖的空啊。这不就说明有市场么？” 赵掌柜扫了一眼那旁边的标价，只恨自己刚刚没想起来把标价盖住。 “我卖九文钱一斤，也是因为如今粮少，但要的人多。物以稀为贵，这吃饱饭比什么都重要，照现在这个情况，你信不信南林郡过完这个冬天就要跟西乡郡一样了？到那个时候，一两银子都换不来一斤土豆！” 沈嘉禄和梨梨对视一眼。 沈嘉禄：梨梨，你怎么看？ 梨梨：二哥，上！ 沈嘉禄会意，立马道：“赵掌柜，你自己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卖您八文钱一斤岂不是很合理？” 赵掌柜不乐意了：“问题是现在还没那么严重，九文钱一斤已经是顶天了！八文钱收你们一斤，我岂不是只能赚一文钱？再说了，你们东西有没有还是一回事，你们要是拿得出来，我给你们七文钱的价格！” 沈嘉禄挑眉：“真七文钱一斤？“ 赵掌柜嗤笑摇摇头，他就不信，他们还真拿得出来！ 这年头，谁家有点余粮不留着自己吃啊？ 还供货，两百石？ 他才不信！ 赵掌柜：“七文钱一斤已经是最多了，你们拿得出来，我就敢收！” “行！” 沈嘉禄满口答应。 沈嘉禄和梨梨击了个掌。 毫不费劲，提了两文钱价，耶！ 梨梨笑嘻嘻：“那就说好了，腊月初三，不见不散哟！” 赵掌柜：？ 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 就这么愉快的约定了之后，梨梨便去了囤放粮食的那个小院，雇人把土豆全都运回去。 也不知道齐政是哪里听来的消息，梨梨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竟然看到齐政蹲在门口等着她。 “梨梨！” 齐政跑过来。 陈氏正在小院里监督人把土豆装车，梨梨此刻身边只有沈嘉禄，沈嘉禄深感责任重大，立马挡在梨梨前面：“你是谁啊？” 梨梨拉住沈嘉禄：“二哥，这个是齐政哥哥，窝们认识哒。” 齐政有些拘谨地点点头。 沈嘉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才放下手。 这倒是巧了，梨梨本想去齐府找他，没想到齐政自己来了。 梨梨仰着头等他说话。 齐政对梨梨笑了笑，有些难过又有些自豪地告诉梨梨：“我娘给我请了个先生教导我，等我长大了，我就要帮我娘打理齐家了。” 梨梨笑：“那齐政哥哥很厉害呀。” “嗯！”齐政点点头，又露出一丝伤感。 梨梨猜是因为他爹。 虽然梨梨没细问，但她知道是齐政帮秦知县解决的齐老爷。 大义灭亲这事儿吧，确实是不太道德。 谁知道，沈嘉禄一听齐家，就猜到齐政的身份了。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齐老爷的儿子啊？”沈嘉禄恍然大悟，“其实吧，抛开你爹大大人品不说，齐家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厉害的，比如说赚钱。不然齐家名下也不会有那么多庄子了，对吧？” 齐政愣愣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摇头：“我爹进去了之后，齐家全靠着我娘在支撑，很多产业要么被官府查封，要么就是我娘卖掉了，齐家已经大不如前了。” 梨梨眨眨眼，忽然问他：“那你们家的庄子呢？也在卖嘛？” 齐政：“是卖了一部分，不过有些还没卖出去。怎么了？” 梨梨莞尔：“没事呀。” 嘿嘿，这儿不是有现成的庄子嘛，让她好好想想，回头该怎么以一折大优惠砍下这些庄子呢？ 齐政本想找梨梨说说话，当初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自己去揭露他爹的真面目。 一边是亲生父亲，一边是他觉得正确的事，实在是难以抉择。 结果看到梨梨，齐政忽然就不想说了。 他知道梨梨在忙活些大事。 那日在知州府门前，太子殿下亲自救她，消息传回来，齐政就知道，梨梨或许能救齐家。 太子殿下远在边关，若不是因着什么，怎么会突然从边关快马赶来？ 再看梨梨，从第一次见到梨梨的时候，齐政对梨梨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不是少年的春心萌动，是莫名其妙的欣赏，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敬畏？ 他总觉得，梨梨什么都看得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怕，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他爹那些事，虽然秦知县公正明治，没有定齐府亲眷的罪，但齐政也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如今齐家相安无事，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皇子如今正是漩涡之中，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旁人所察觉，因此才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其他的事。 但现在不处理，不代表日后不会处理。 齐老爷作为大皇子的盟友，帮助大皇子获利良多，齐老爷落网，大皇子怎么可能不扫尾？ 更何况那些证据都已经被呈到圣上面前，大皇子必定不会放过齐家。 尽管齐家上下战战兢兢这么久都没等来灭门，但齐政身为齐府唯一的嫡出，必须得为整个齐家想办法。 而他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太子殿下。 对方是皇子，万人之上，要想寻找庇护，就得找个旗鼓相当的人。 而纵观全局，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太子殿下。 齐政直觉，这个瞧着温良无害的小豆丁，实则是个有八百个心眼子的。 从她之前带他去看自己亲爹白日淫喧就能看出来。 齐政的表情变化多端，这落在沈嘉禄眼里，就是这毛头小子一定是看他妹妹太过可爱，想要抢他的妹妹了！ 沈嘉禄越看齐政越不顺眼。 “梨梨，我可以亲手把我爹送上绝路，是因为他做的事是欺压百姓、损人利己的坏事，但是齐家是无辜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齐家等死！” 梨梨静静地看着他。 沈嘉禄一脸懵逼，这怎么突然扯到宫斗来了？ 这些事他怎么不知道，梨梨居然背地里偷偷干了这么多事？ 沈嘉禄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剧情。 梨梨突然轻笑了一下，看齐政再的眼神十分欣慰，像在看一个懂事的孩子。 “齐政哥哥，没想到你看得还挺通透的。” 齐政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求人办事，搭上太子殿下的关系什么的，真的可以的吗。 梨梨摇了摇头：“梨梨跟太子殿下只是认识，梨梨应该没有这个能耐让太子殿下照拂齐家。还有，梨梨其实只是个普通小孩，没有那么神乎。” 顶多就只是运气好啦。 嘿嘿。 齐政愣住，嘴唇动了动，有些慌乱：“梨梨......” “不过，梨梨正好有个法子，或许能让太子殿下考虑考虑。”梨梨笑，抛出自己早就想好的构想，“太子殿下身为东宫之主，将来有一日或许是要登上那个位子的。 但太子殿下尚且年幼，在布局招势上，终究是晚了大皇子一步，你爹就是最好的例子。大皇子想将离京城远些的几个郡一步步蚕食，那你就不能帮太子殿下了么？” 沈嘉禄云里雾里：“啥意思啊这。” 梨梨看向沈嘉禄：“二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大伯带回来的那些波斯国的玩意儿？” 沈嘉禄点头：“记得啊。” “那你觉得，咱们把那些玩意儿卖了怎么样？” 沈嘉禄咧嘴：“能卖了赚一笔自然是最好，但要真卖，估计也只能像那些村里的货郎一样，拿着四处推销。毕竟量也不大，咱们也没地儿可卖。” “没错！” 梨梨要得，就是要有地可卖，有量可卖。 如何才能呢？ 这就要齐家的鼎力相助了。 齐家家大业大，这样一个商贾之家，又有大皇子的扶持，怎么也不该只是个柳城首富才对。 梨梨猜，就是因为有大皇子的帮助，齐家才不能如此显眼，便不高不低保持了个柳城首富的名声。 虽然如今齐老爷已经不在，齐家也不如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齐政嘛，比起做生意，梨梨觉得他倒是更适合做探子。 看得清局势，分得清对错，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完美的齐家少爷的身份。 梨梨本来只想借齐家的商队，让齐政和沈嘉禄合作开铺子。 不过......如果小殿下需要的话，好像可以给他培养一个耳听八方的混在商队里的探子？ 嘿嘿，小殿下帮她良多，礼尚往来，礼尚往来嘛。 不过他要不要，还是看他自己吧。 “梨梨，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他一起开铺子？”沈嘉禄狐疑地指着齐政，“我就算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梨梨你对我这么自信，但好歹我也是个十几岁的人。但是......他？刚满八岁的小屁孩？” 齐政红了脸：“八岁怎么了，八岁我也懂很多好嘛！你没听梨梨说我适合当探子吗！” “哎哎哎，你给哥放尊重点，我可是比你大四岁的！”沈嘉禄哼一声，“再说了，梨梨说的不是那种上刀山下火海的探子，是借着身份探听消息的探子！” “你！”齐政没话说了，憋了半天，“哼，本少爷还不想跟你合作呢，我出钱出人，你能出什么力啊？” “你看不起谁呢！” 两个人脑袋都要顶到一起了，梨梨无奈，挤到两个人中间：“好啦好啦。” “哼！” 两个人异口同声，又各自把头扭开。 梨梨叹息一声，男人真幼稚。 还好此时陈氏过来了，瞧见这场面，梨梨跟个小包子似的被夹在中间，被逗得不行。 “哎呦，这是怎么了这是，这是哪家的孩子？” 两个人不情不愿地把头扭了回来，叫了人。 “梨梨，不是还要去书院吗？” 梨梨点头：“嗯，二伯母等等梨梨呀，梨梨跟齐政哥哥说句话。” 面对梨梨，齐政那是绝对的好脾气：“梨梨？” “齐政哥哥不要想太多啦，等过段时间梨梨写信帮你问问殿下好不好？” 齐政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梨梨的手：“真的？谢谢你梨梨！” 沈嘉禄瞪圆了眼睛，他就知道！ 沈嘉禄一把拍开齐政的手:“你这小子，你干嘛呢！” 齐政被吓了一跳，张口欲骂，又顾忌着长辈和梨梨在场，讪讪闭了嘴：“懒得理你。” 陈氏笑得不行，梨梨才几岁，这当哥哥的就已经开始防范了！ 梨梨也笑，齐政这么好脾气的性格，怎么就能跟年长他四岁的沈嘉禄闹嘴呢。 告别了齐政，梨梨便又转道去了墨湘书院。 算算日子，说不定今日还能在柳奶奶那里见到许久不见的司空神医。 陈氏和沈嘉禄还是第一次来书院，新奇的不行，要在院子里听学生们读书，梨梨便一个人进去了。 一路进了那小院子，果然正巧遇见司空神医在给柳老夫人把脉。 巧了巧了，太巧啦。 梨梨嘿嘿一笑，运气好就是好，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巧。 既然这么巧遇见了司空神医，那她就只好顺便再求个东西啦。 柳老夫人见到柳无墨把梨梨领了进来，十分高兴：“梨梨啊，快过来！” 梨梨乖乖巧巧给两人问了好，又抿着笑十分端庄地坐到了柳老夫人身边。 “柳奶奶，您怎么样啦。” 柳老夫人慈爱地给梨梨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好得很呢，多亏了你这孩子，拜托司空神医来给我这老骨头看病，这不，有梨梨的这份心还有司空神医的药啊，奶奶感觉自己没几天就能下地跑了呢！” 梨梨莞尔：“那就好，不然梨梨可得整日担心了呢！” 柳老夫人被她暖得不行：“哎呦乖孩子。” 司空神医失笑，一段时间没见，这小团子倒还是那么会拍马屁，哄得人心花怒放的。 柳无墨道：“司空神医妙手回春，柳某实在感谢！” ------------ 第185章你为什么帮殿下? 司空神医拿出新的方子，交到柳无墨手上：“要谢就谢梨梨吧。” 柳无墨自然知晓其中道理，若不是梨梨，司空神医又怎么会来此。 他别无报答之法，只能替梨梨保守杨老爷子的秘密，还有尽心尽力宣传沈老二的木工。 “近日京城掀起一阵潮流之风，你可知道？” 梨梨猜测：“莫非是窝二伯的木工？” 柳无墨笑道：“南晋一向重文，原本我在讲堂之中无意间提起，柳城内的豪绅已然注意到此物。现在京城又流传出那些贵族子弟间流行定制木床这一说法，已经有许多人托书院的学生们来找我打听这制作之人是谁了。” “是嘛？”梨梨莞尔，“那很好呀，继续吊着叭。” 柳无墨犹豫：“俗话说欲语还休，引人心痒难耐。但过度地吊人胃口，会不会……” “不会啦。”梨梨摆摆手。 刚开始那些豪绅们好奇，只是因为这是读书人口中闲谈提到的。 现在他们好奇，那是因为京城的贵人们在用。 这儿的豪绅再豪，也只能在柳城有点地位，对京城贵人们流行的东西自然是趋之若鹜。 而且京城的小姐们喜欢，不仅是因为沈老二的东西新奇，更是因为“定制”二字。 如此一来，紧着京城的小姐们定制，才是第一位。 别的人想要同样的“定制”，就得乖乖等着。 柳无墨听罢，不由得感叹沈家人的智慧。 这可比那什么“饥饿营销”还要厉害。 说完了题外话，柳无墨便回归了正题。 “你爹得了榜首，照南晋律法，考生在考试中夺得前三甲的即可次年继续参加考试。明年乡试，对你爹来说很重要。如今我虽给了他休沐，许他年后再来，你也得好好督促才是。” 梨梨自是应了：“柳伯伯你放心吧，窝们家虽然在忙着起新房，但爹爹每晚都会看书温习哒。” 柳无墨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你爹是可造之材，既然如今在家休沐，不如让你爹多陪你娘回娘家看看，多听老人教导啊。” 梨梨：“......” 司空神医：“.......” 这明晃晃的暗示，是想让沈老三去找杨老爷子补习么...... 梨梨和司空神医懂他的言外之意，柳老夫人却不懂:“人孩子的事儿你掺和什么？有这时间，你不如多教教梨梨识字！” 柳无墨讪讪：“这哪轮得到我教啊？” 杨老爷子这座大山在，还轮得到他教？ 梨梨偷笑，司空神医问他：“怎么样，你四哥的医书背得怎么样了？” “背完啦！”梨梨十分热情地帮沈嘉清诉说着他的思念之情，“四哥哥说了，他已经把那医书背得滚瓜烂熟了，随时可以找他检查哦。” 司空神医满意地笑笑，又给她写了个地址：“既然如此，回头有时间，便来找我拿新的医书吧。” 梨梨拿起来一看，这可不就是司空神医、所居之处的地址吗。 四哥一定很兴奋。 “好呀司空爷爷，四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时辰不早了，梨梨又坐了一会儿，陪柳老夫人说了说话，便告辞回家了。 几人回到杏花村，运回来的土豆也到了。 令梨梨没想到的是，不少村里人都在门口主动帮着搬土豆。 见梨梨回来，众人纷纷围上来：“梨梨，我们都同意你说的法子！” 早晨时马村长便找梨梨说过了，梨梨也没太意外，只道：“大家放心，梨梨不会骗你们哒，大家今夜来咱们家里找梨梨，登记之后即可领一定份额的粮种，今夜领了粮种，大家争取尽快将土豆种下去，窝们已经找到柳城的瑞谷堂，愿意和杏花村进行长期的合作，收购价七文钱一斤，大家加油呀。” “七文钱！” “这么多，咱们能挣好多银子呢！” “是啊，是啊！” 早点挣到钱，还能再过年之前买些好酒好肉，过个好年。 杏花村的村民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梨梨愿意带着大家一块挣钱，这是何等的大善啊。 在众人要再说那些感谢的话之前，梨梨先一步道：“大家不要再说啦，梨梨还得回家处理粮种呢。” 于是村民们便满怀感激地，主动又帮忙把那些土豆送到了沈家去。 晚上，马村长便来找梨梨，村里已经成立了一个公社，由马村长担任社长，统一记录村民们领取的粮种数量，后续的收获多少也会记录在册。 还有后续的售卖与分红，都统一经过公社。 梨梨莞尔：“村长伯伯效率真高，待会儿就要给大家发粮种了，您正好可以开始记录了。” “好，那我先回家拿个册子，一会儿就过来。” 马村长走后，梨梨就坐在院子里，眸光流转，对着那些土豆轻声说：“土豆啊土豆，你们可要加油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土豆山的顶端一抹亮光一闪而过。 梨梨轻笑，可能是土地公公听到了吧。 “梨梨，快过来喝碗姜糖水暖暖身子。” 日子已经开始转凉了，杨氏担心梨梨累着会着凉。 梨梨很讨厌姜味，但还是乖乖捏着鼻子喝掉了。 杨氏看着梨梨皱成一团的小脸，失笑：“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梨梨也有怕的东西？” 梨梨瘪嘴：“梨梨不是怕，只是姜的味道太辣了，但是梨梨是甜的，二者自然就相冲啦。” 杨氏被逗笑，捏捏她的脸：“能说会道。” 杨氏帮她擦了擦嘴，看了眼旁边的土豆山，叹了口气：“你呀，别累着自己，好吗？” “放心吧娘亲，梨梨聪明着呢！娘亲还是多督促督促爹爹，让爹爹好好温书叭。” “行，娘亲这就去监督你爹去。”杨氏起身，“这儿要是有要帮忙的，就进来叫娘啊。” 梨梨乖巧点头：“嗯嗯！” 杨氏刚进屋去，几个小的就跑出来说要帮她发土豆。 沈嘉洛还给她披了个小毯子：“妹妹，晚上凉，你别着凉了。” “谢谢哥哥。”梨梨笑，“大哥哥，你累不累呀？” 沈嘉豪现在天天去新房那儿干活，听杨氏说，今天沈嘉禄不在，沈嘉豪甚至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 可她瞧着沈嘉豪这生龙活虎的，可一点儿不像累的样子。 沈嘉豪咧嘴大笑：“我才不累呢，我恨不得一天干十二个时辰，早点儿让梨梨住上新房呢！” “是啊梨梨，你都不知道大哥有多厉害，一个人能背两袋泥呢！” “大哥哥辛苦啦，梨梨给你捏捏肩。” 梨梨站起来，刚够沈嘉豪坐下来肩高。 梨梨囧。 沈嘉豪哈哈大笑：“梨梨，怎么这么久了个儿一点不见长？哥哥都长了不少！” 沈嘉豪刚满了十四岁，这半年来吃好的喝好的，不仅个头窜了许多，块头也大了。 梨梨抱着胸，头一撇：“梨梨也长了个子！” 一阵欢笑过后，梨梨想起来白日里司空神医给的那地址，赶紧掏出来递给沈嘉清：“四哥，这是司空爷爷给的，让你去找他拿医书呢！” “真的！” 沈嘉清拿着那地址看了好几遍，喜出望外：“太好了，这本书我都背了好几遍了，终于可以去找师父了。” 这几日大家刚开始大面积种土豆，肯定有得忙的，梨梨想了想，定了五日后去。 沈嘉豪一听，要去这么远的地方，说什么也不放心，要跟着一块去。 梨梨却拒绝道：“没事的大哥哥，到时候会有人来哒。” “啊？” * 过了几天，梨梨一大早在田里巡视完之后，恰巧到了李家的地。 李家的地已经乱糟糟一片了，看起来已经许久没人打理了，杂草丛生，菜叶焦黄。 李大娘已经被判了流放，那日李大成带着他爹来沈家一言不发地跪了一遭赔罪，便再没了消息。 听说，已经跟着李大娘流放去了。 李家的宅子成了空壳，地也没人管了。 梨梨默了默，抬脚往家走。 到家里，大家竟然难得的没去新房干活儿，也没去捣鼓催芽的土豆。 一问才知道，原来今日知县府要来收粮税了。 说起粮税，沈家人还颇为自豪，毕竟沈老大也算是参与了大皇子一事，也算得上是间接阻止了周无愧提税。 “这事儿啊，我们只是办事的，真正有功劳的，还是咱们梨梨和太子殿下。”沈老大笑道。 刘氏一边帮着沈老大把米装出来，一边说：“谁都一样，都是做了好事的人。” 这事儿不一般，除了他们这些人，基本没人知道。 百姓更是不清楚其中的暗藏玄机，只知道南林郡知州周无愧本想提税，但被太子殿下抓获。 这无疑是为顾子亦狠狠收割了一波民心。 沈家人也鲜少提起这些事。 陈氏调笑道：“咱们跟着梨梨，可不只是日子变好了，连世面也见多了。” “邦邦邦！” 门外传来一阵鼓声，这是每年官府来收税时的鼓声。 沈家人装好需要上交的两成米，去了村口。 村口熙熙攘攘，已经排了不少人。 主簿坐在一张小桌前记录，马村长拿着一本册子给他，这是杏花村收获的记录。 梨梨看见了黄师爷，还有一个熟悉的人，追风。 黄师爷瞧见沈家人，立马笑脸盈盈地过来，跟沈家人打了声招呼。 梨梨笑：“师爷伯伯。” 黄师爷许久没见这小团子，这一看见小团子这灿烂的笑脸，心里慈爱得不行：“梨梨小姐，好久不见。” “师爷伯伯怎么来了？难道师爷伯伯被知县伯伯惩罚做一天主簿嘛？”梨梨开玩笑道。 黄师爷装作生气，去揪她头上的蝴蝶结：“你这丫头，还敢打趣人了？” 梨梨笑咯咯地躲开。 黄师爷：“我是受知县大人的吩咐，特地来杏花村的。追风大人也是，追风大人是受太子殿下吩咐。” 梨梨看向旁边的追风，追风颔首：“嗯，太子殿下很关心杏花村的收成如何。” 梨梨暗想，莫不是这两个人在打什么歪主意？ 比如要是确定了杏花村的收成好就把她抓去全国各地种地什么的。 梨梨随口吐槽了几句，便勾勾手指，示意追风过来。 追风迟疑着凑过来，听梨梨说话。 越听，追风越震惊。 追风看了眼周围喧闹的人群，一把抱起梨梨，把她带到边上来。 追风压低声音，面容严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培养耳目，不是小事，也绝非一日之计，必须经过周密的计划和严格的训练，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而且，各方势力培养探子虽是常事，但要是跟商队结合起来，虽然有优点，但若是被发现，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窝知道呀。”梨梨眨眨眼，“梨梨只是提供一个框架，该怎么执行当然是殿下来定。” 追风思考良久，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帮殿下？” 梨梨歪头。 为什么？ 她自然有她的所求呀。 梨梨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也很清楚沈家人以后会做什么。 梨梨想要让天下人吃饱饭，想要做自己想做的。 如今她年龄还小，只能在杏花村里施展拳脚。 沈家的日子越来越好，哥哥们各个是有志之士，沈家必定不会拘泥于这一个小村庄。 杨老爷子是帝师，帝王的猜疑、政敌的逼迫，让他只能藏身于此。 梨梨要的，就是想要无所顾忌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将士行军打仗、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强安定，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粮食。 吃不饱穿不暖，一切都是浮云。 一个能让粮食翻倍生长的人，必定会引起大乱。 梨梨深知，现如今她在杏花村里，遇上的大多是好人，她这一身本事或许不会怎么样。 可她不仅是只想在这杏花村里。 她不是想让杏花村一骑绝尘，做什么南晋最富强的村子，然后守在杏花村里做个快乐的小富婆。 不是的，天底下有太多人吃不饱了，旁边的西乡郡，现在还在闹饥荒呢。 梨梨想让天下人都吃饱呀。 否则，她要这一身好气运的命格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 第186章你真是第一次骑马？ 但梨梨太弱小了，她需要一个后台。 一个能保证她能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安心做自己的事的后台。 她与顾子亦一个是普通老百姓，一个是将来会登上皇位的太子，除非她是脑子坏了才会觉得自己会像话本子里一样变成男主背后的女人。 他们之间是有真诚的友谊。 但对梨梨而言，他们只是各取所需。 她帮他解决问题，他也得给她庇护。 顾子亦身为太子，品行端正，各方面也很优秀，最重要的是心系百姓。 他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 梨梨一开始就说了，顾子亦是个好人。 所以，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后台，那这个人一定是顾子亦。 不过，她看得出来，顾子亦真心把她当朋友。 说梨梨自私也好，凉薄也罢，她与顾子亦的交往始终带着几分私心。 如果有一天顾子亦不适合做这个合作伙伴了，她也不介意跟他断了往来。 心里想再多，梨梨只是轻笑：“追风哥哥，因为殿下对梨梨很好呀。” 追风沉默地盯着她，梨梨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半晌，追风道：“我会跟殿下禀报。” 梨梨莞尔：“好呀，不过在此之前，明天还要麻烦追风哥哥送我们去三十里外的南积村一趟呢。” 南积村在南林郡的东南边，梨梨说要去找司空神医，追风也没多想，应了下来。 “谢谢追风哥哥。” “黄师爷，您过来看！” 主簿惊讶的声音响起，梨梨和追风同时看过去。 黄师爷走到主簿身边，拿起主簿呈给他的册子看了起来。 没一会儿，黄师爷也露出来个惊诧的表情：“全村亩产多少？全村亩产将近两石？沈家亩产二百八十斤？” 如今这年头，不说丰收了，有的收就不错了。 主簿走了柳城这么多村子，几乎都是一石上下的亩产。 怎么杏花村这直接翻了个倍？ 这册子是假的吧！ 这册子是专门用来记录村子里每年收成多少的，黄师爷往前翻了翻，历年来杏花村都是跟南林郡的亩产差不多，只在前几年大旱之后才开始下降。 这一切都很正常，这几年大旱，收成少，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南林郡靠近西乡郡的那一片村子，最惨的甚至几近颗粒无收。 但是唯独这杏花村，怎么突然就翻了个倍啊？ 黄师爷欣喜不已。 知县大人早有猜测，今年沈家的收成只会不少反多。 但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么个小祖宗竟然能让整个杏花村的收成都涨上来！ “不是假的，绝对不是假的。”黄师爷一把推开主簿，直直朝着梨梨过来，“梨梨小姐，您果真是天降福星，天佑我南晋啊！” 追风夺过他手上的册子，快速浏览了一遍，眼睛发直。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殿下会那么欣赏一个小孩子了，又有头脑，又能干事事。 这下子，追风算是心服口服了。 梨梨轻笑：“梨梨有亿些能防治害虫、肥土增收的小办法，这是梨梨的独家秘诀哟。” 马村长第一次在这些当官的大人面前如此有底气，直挺着腰板，挂着笑：“官爷，咱们可都是实打实的，不信您待会儿亲自盯着乡亲们称重！” 黄师爷哪里敢不信，小祖宗都在这儿了，他哪里有不信的胆量？ 黄师爷吩咐主簿：“行了，这册子都看过了，按照两成的粮税让大家交税吧。” “是，师爷。” 官差重新敲响了锣鼓，众人排着队开始交粮税。 用了半日，这杏花村的税收才弄完。 主簿看着记录的数字。笑得合不拢嘴。 这杏花村肯定是今年南林郡收成最好的村子！ 每年纳完粮税后各地都会将记录的册子以及收来的粮层层往上递交，杏花村隶属于柳城，在这情况下，杏花村这番收成，上报上去之后朝廷肯定会进行奖赏。 到时候他们这些在知县府里做小官小吏的，肯定也能分到一点儿甜头。 最后，官府的人是咧着嘴走的。 追风临走前嘱咐她明日卯时在村口等他，梨梨笑着应下了。 这几日梨梨已经帮着全村人都把土地改良了，土豆这几日催芽催的也差不多了，明日正好能种下。 因为明日要出门，梨梨便给杨氏交代了一些常见的问题，以防有人来询问。 明日就可以见到司空神医了，沈嘉清十分兴奋。 沈嘉豪道：“梨梨，我也要去！” 梨梨疑惑：“为什么呀大哥哥？” 今日追风跟梨梨说话的时候他听见了，追风会带一个手下一起，两个人各骑一匹马，一个人带梨梨，一个人带沈嘉清。 他也想骑马！ 他早就想缠着追风让他教自己学武了。 但追风往日里不是跟在太子殿下身后就是匆匆忙忙出现一下子，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去开口。 虽然沈嘉豪自觉自己脸皮挺厚的，但是也没胆子大到在太子殿下面前要人。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追风单独行动，他可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梨梨哭笑不得，看沈嘉豪一副你不同意我就闹的架势，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三个人就手拉着手等在了村门口。 今天大家都忙活着下地种土豆，因此才刚到卯时，村里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普通的土豆催芽要一周，但梨梨的土豆嘛只要四天。 别问，问就是有光环。 不少人看见了在村口的梨梨，见她要出门东西样子，还担心梨梨不在他们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梨梨安慰道：“大家别紧张呀，就当是平常种土豆一样就行啦，实在有不懂的可以去问窝娘亲嗷。” 见梨梨这样说，村民们才放了心。 “吁。” 追风带着个手下驾着马疾驰而来，见梨梨多带了个人，皱了皱眉：“沈小姐，您大哥也去？” 梨梨还没解释，沈嘉豪已经十分热情地凑了上去：“追风大哥，好巧啊，咱们居然能在这遇上！” 追风：“？？？” 梨梨捂着眼睛不说话了，没眼看呀。 沈嘉豪拱手道：“害，既然这么巧遇上了，说明咱们有缘是不是？这样吧追风大哥，看在咱们这么有缘的份上，你教我骑马吧！” 追风：.......也不是很有缘。 另一个亲卫迟疑地看着追风，道：“要不我带着他，你带着两个小的？” 追风看向梨梨，梨梨正哼着小曲望着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追风颔首，对沈嘉豪说：“你不会骑马，你跟着他吧。” 沈嘉豪问：“那他能教我骑马吗？” 追风：“你为什么要学骑马？” 今天的任务是护送沈梨梨去找司空神医，可没有教沈嘉豪骑马这个任务啊！ 这不是给他增加工作量么！ “因为我要学啊。”沈嘉豪道。 追风嘴角抽了抽，试图诓骗他：“......你还小，学不了。” “你也就比我大几岁，你的骑术这么好，为什么我学不得？再说了，太子殿下比我小五岁，怎么就学得？” 梨梨噗嗤一笑，没看出来大哥还有如此灵光的时候。 “追风哥哥，要不你就教教窝大哥吧。”梨梨拉住追风的衣角，指着旁边的一处，悄声说，“窝大哥很厉害的，一拳能打穿一块大石头呢！” 追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块成年人都抱不住的大石头卧在那。 追风嘴角抽搐，显然是不信。 追风叹了口气，殿下都说了，梨梨就是半个主子，主子的话，他还能不听不成？ “你下去吧，给他试试。”追风道。 “啊？”那亲卫指着自己。 追风点头：“对。” 搓搓锐气，他自己就会退缩。 “你，上去。”看着那亲卫下了马，追风朝沈嘉豪扬了扬头。 “啊？我自己吗？”沈嘉豪受宠若惊，“好嘞！” 沈嘉豪回想着记忆里别人是如何上马的，学着他们的样子，靠近了马儿。 沈嘉豪走向马的左侧，左手轻轻握住缰绳，右手先是摸了摸马儿的脑袋，以示安抚，在马儿安静下来后又把手放在马鞍后部。 沈嘉豪微微屈膝，身体前倾，左脚稳稳地踏入马镫，接着，用力一蹬，右腿顺势跨过马背，轻盈地落在马鞍上。 坐定后，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双腿自然下垂，轻轻夹了夹马腹，马便稳稳地缓缓动起来，在原地打着圈。 梨梨和沈嘉清的嘴张成“o”型。 梨梨蹦蹦跳跳地给沈嘉豪鼓掌：“哇哦，大哥哥好厉害！”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沈嘉豪才舒了口气，僵硬地一动不敢动，只敢小幅度地扭了扭脑袋，问追风：“怎么样，对不？” 追风：(っ°Д°;)っ‌ 这小子真的需要学？ “你，你真的是第一次骑马？” 这是第一次骑马，那他小时候第一次上马被吓得大哭还因此惊了马被甩到地上，这些都算什么！ 追风不信邪，深呼一口气，道：“跑两步试试。” 沈嘉豪犹豫：“我还不会呢，会不会......” “别废话，不会就别骑。” “好吧。” 沈嘉豪做了下心理准备，用力一夹马腹，马鞭一抽，马儿一声长啸开始撒腿狂奔。 沈嘉豪瞪大了眼睛，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跑了两下之后发现不仅不害怕，反而还觉得特别好玩儿，直接一扬马鞭开始策马奔腾。 “呜呼！我会骑马了！追风大哥真乃神师也！” 沈嘉豪的声音渐行渐远，只剩下原地的四脸懵逼愣愣地看着沈嘉豪逐渐变小的背影。 梨梨和沈嘉清对视一眼，齐声道：“大哥哥太酷啦！” 梨梨心里感叹，将星果然就是将星，大哥哥真乃先天习武圣体。 看来，是该给大哥哥找个师父啦。 追风望着沈嘉豪消失的背影，被自己气笑了。 瞧瞧，瞧瞧！ 还搓搓人家的锐气，也不知道是谁的锐气被搓掉了。 另一个亲卫讪讪道：“头儿，我的马......” 追风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去去去，你的马被拐走了你没看到啊？” “我看到了啊，那我怎么办啊头儿？” 追风左边抱一个沈嘉清右边捞一个梨梨，迅速把他们放到马背上，自己也利落地翻身上马之后，一夹马腹朝着沈嘉豪追去。 只给这可怜的亲卫留了句， “怎么办？腿儿着回去吧你！” “啊？！这儿离府城快一百里呢！”亲卫崩溃地跑了两步试图追上他。 然而，追风只给他留了马蹄扬起的沙尘。 亲卫在沙尘中凌乱：“.......” 追风前面一个梨梨，后面一个沈嘉清，又要顾忌着他们俩速度不能太快，又得追上沈嘉豪，可把追风难受坏了。 最难受的，还是沈嘉豪无师自通的骑术。 爹的，第一次骑马骑得就那么好，还给不给他留点面子了？ 偏偏前面紧紧抓着马鞍的梨梨还要一边扎他心：“追风哥哥，你觉得窝哥哥骑得怎么样呀。” 沈嘉清抢答：“我知道我知道，大哥的骑术，不说多好吧，但作为第一次上马的人来说，大哥第一次骑的肯定比追风大哥第一次骑得好！梨梨你难道没看见当时追风哥哥震惊的表情吗，笑死我了。” 追风冷冷道：“再说话把你丢下去。” 沈嘉清：“......哦。” 梨梨噗嗤一笑，追风不自然道：“确实不错，看得出来他确实很紧张，但......真不敢相信是第一次骑马，一点儿都不生疏，像是在脑海里演练了百遍千遍一样。” 梨梨笑了笑：“大哥哥一定是自己偷偷在脑子里演练过啦，窝大哥哥特别想学武呢。” “骑术好也不完全代表适合习武，也不代表能习好武。” “是吗。”梨梨轻笑，“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习武了。” 追风不敢骑得太快，要追上撒开了脚丫子狂奔的沈嘉豪还真不容易。 好在后来沈嘉豪看几人许久没跟上来，主动停了下来等他们。 听沈嘉清说因为沈嘉豪占了那亲卫的马，导致人家要“腿儿着”回府城，沈嘉豪愧疚不已：“真是对不住，我第一次骑马，一下子太激动了。” 追风摆摆手：“无事，反正又不是我。” 梨梨默默为那位亲卫大哥同情了一下。 梨梨爬到沈嘉豪的马上坐稳，一行四人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南积村去。 三十里不算远，做牛车可能得快两个时辰，但是骑马就快了，以追风的速度，三刻钟绰绰有余。 但顾忌着两个孩子，且几人的目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出发的也早，一行人走走停停，跟郊游似的，路上遇见好看的风景还要停下来给梨梨看个够。 梨梨时常进城，这南边的路还是第一次来，看什么都新鲜。 路过一处不大不小的湖泊时，一行人便停下来稍作歇息。 此时刚过辰时不久，恰是梨梨吃早饭的时间，几人便在湖边拴上马，坐在树下分梨梨带出来的烤馕。 这烤馕是杨氏昨夜里烤出来的，今早热了热，给几个孩子带着吃。 虽然没有刚烤出来的时候脆，但梨梨还是吃得“如痴如醉”。 梨梨吃的正香呢，心忽然跳了下，像在提醒她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 第187章 捡到两个大金人 梨梨奇怪，四下张望了下。 这湖泊四周绿树成荫，星星点点的阳光透下来，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 除了摇曳的野花和野草，连个人影也没有。 “奇怪。”梨梨喃喃，终究是不放心刚刚一闪而过的异样，起身绕着周围走了走。 “梨梨，咋了？”沈嘉豪两口吃完烤馕，拍拍手站起身过去。 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他可得看紧梨梨了。 梨梨凭着直觉往前走，穿过湖边的树丛，越走越里面。 眼看着都到一座陡峭的矮山脚下了，最后，终于停在一片高大的绿藤前面。 梨梨疑惑地盯着这片藤蔓。 沈嘉豪追上来，护着她：“梨梨，怎么了？” 梨梨指着成片的绿藤：“哥哥，有人。” “啊？”沈嘉豪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绿藤从顶上泻下来，缠绕在一起，粗壮又长，遮住绿藤下面的景象。 梨梨一向不会说错，难道这里头真有人？ 沈嘉豪抬头细细看了看，这绿藤从很高的地方蔓延下来，底下几块大石头，绿藤的尾部就这么松松散散地搭在石头上。 绿藤很厚，看不清墙面。 等等，这儿怎么可能会有墙呢？ 这是湖泊旁边的树林，不是很茂密，阳光大片大片的照在地上，这里又是山脚下，怎么可能会有墙。 那这顶上的绿藤是怎么回事？ 这矮山十分陡峭，山壁的岩石十分光滑，也没见着有什么路可以上去，这绿藤总不见得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吧。 梨梨抿唇，正想上前用手摸一摸那绿藤，眼角却瞥见那绿藤下面最右边的那块石头底部有挪动的痕迹。 “咦？” 梨梨蹲下来，示意沈嘉豪：“大哥哥你看，这里有划痕哎。” 沈嘉豪蹲下来用手摸了一下那处痕迹，四处看了看，瞧见一处的泥土显然与旁边的不一样。 手指沾上泥土，指腹轻轻捻了捻。 沈嘉豪蹙眉，另一只手轻轻捻起别处的泥土，对比了一下。 沈嘉豪一惊，小声道：“比别处的湿一些。” 两个人对视一眼，这怕不是一处洞穴吧？ 沈嘉豪有些紧张，梨梨说这里面有人，他现在该不该把这大石头挪开去里面看啊？ 他倒是不怕，可他还带着个梨梨呢！ 万一里面是什么江洋大盗、土匪悍贼、被通缉的杀人犯之类的，他可没有十足的把握去赌能成功带着梨梨逃跑啊。 梨梨握住沈嘉豪的手，安抚道：“大哥哥别怕，里面的人不会伤害我们的。我想，他们应该很需要帮助吧。” 这儿除了很平常的花草树木的味道，还有一股非常淡的血腥味，凑到绿藤前面时就更明显了。 沈嘉豪也是闻到了这个味道，才会担心里面的人会不会是什么坏人。 沈嘉豪一听，既然梨梨都说了没事，那就肯定没事。 沈嘉豪观察了一二，似乎只有最右边的石头被挪动过，其他几块石头都没有被搬动的痕迹。 深吸一口气，沈嘉豪一把将最右边的石头抬起来，往旁边重重一丢。 厚厚的绿藤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 沈嘉豪把梨梨挡在身后，确认自己整个人都挡住了她之后，才伸出手去掀开那厚重的绿藤。 绿藤被掀起的同时，没了遮挡，里面的声音也愈发清晰的传出来。 “扑通”一声。 绿藤被掀开，沈嘉豪和梨梨两脸震惊地看着里面的场景。 一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支撑在一把重剑上，神态疲惫不堪，半跪在地上，小手紧紧握住那把重剑的剑柄，强撑着眼皮防备地盯着两人。 显然，刚刚他是想拿剑自保，却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小男孩身后，是一个身着铠甲之人，看着约莫三四十岁，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 说是铠甲，却已破烂不堪，满身是血，狼狈不已。 “呀，大哥哥，他们伤得很严重！” 小男孩闭上眼前的最后一秒，只看见那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女孩担忧又急切地拉着旁边的人往里走来，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反光的亮光一闪一闪...... “别过来......” 小男孩尽可能大声地喊着，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手里的剑“咣当”一声掉落。 “怎么他也晕了？” 梨梨苦恼地蹲下来，迅速扫了眼两人，知道他们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才松了口气。 “这是盔甲么？”沈嘉豪探了探两人的呼吸，十分微弱，好在还有。 梨梨的目光也放在那半幅盔甲上，上次在知州府门口，她见过威武大将军的兵，他们穿的不是这种盔甲。 可这人浑身的腱子肉，就算是此刻受了重伤昏迷，也难以遮挡他满身肃杀的气质。 这人一定是军中之人，而且身份不简单。 至于是不是南晋的兵......这可就不好说了。 嘿嘿，大哥哥的老师这不就来了嘛？ 一看就很能打！ 这个小的倒是没受伤，浑身的血估计都是这男人身上的，只是太过虚弱晕倒了。 “大哥哥，你先把这个叔叔背过去吧，梨梨在这守着这个小哥哥。” 梨梨这么说，就是要救这两个人了。 沈嘉豪立马应下：“好，那梨梨你好好在这待着，我待会儿马上回来。” “嗯嗯！”梨梨点点头，又特别加重了语气，“大哥哥你可得好好背噢，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叔叔噢！” 这可是你的老师呢！ 沈嘉豪有些疑惑，还是乖乖点了点头：“放心吧梨梨，哥哥很快回来。” 沈嘉豪利落地背起男人，走出了洞穴。 沈嘉豪背着男人走了之后，梨梨便蹲着观察起这个洞穴来。 洞穴不大，里面有燃过的火堆，看来在这儿有一段时间了。 男人躺过的地上都染了许多血，已经变得乌黑。 火堆旁边还有些小野果，鱼骨头。 估计是旁边的湖泊里捕的鱼，但看这少得可怜的骨头，怕是刚开始那个受重伤的男人还能出去捕鱼来吃，后面渐渐就撑不住了吧？ 刚刚注意力都在那个男人身上，倒是没注意，这个小男孩的衣服跟南晋也大不相同嘛。 对襟的长袍，在南晋极少见。 还有脖子上的贝壳项链，在南晋更是不曾见过。 南晋喜金银珠宝，当然也会有别的东西当做特别意义的饰品。 而贝壳有特殊意义的......怕是只有南晋国南面的大金了。 梨梨不太清楚大金离这里有多远，但上次太子殿下足足快马一个晚上才从边关赶到府城。 尽管这里离府城也有一百多里了，但一定也很远。 梨梨鼓着脸，感叹了句：“还真是远，身受重伤的男人，和一个年幼的孩子？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逃到这儿来的，又经历了什么呢。” 瞧这样貌，怕是还没三哥大。 “梨梨小姐，你没事吧？” 追风急匆匆地进来。 梨梨就知道追风会过来，他们不认识那盔甲。可追风一定是认识的。 追风看见梨梨完好无损，才去看地上的小男孩。 追风看了眼他身上穿的衣服，道：“果然是大金人！大金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大金已经和南晋和平相处了几十年，现在南晋界内出现大金人，难道大金想有所动作？ “好了追风哥哥，咱们先把这个小哥哥带出去吧。” 追风有些犹豫，顾子亦的外祖威武大将军所镇守的边关，就是大金与南晋的边界。 虽然大金与南晋常有贸易往来，商队进出国家之间是很正常的事，但这可是士兵！ 在这发现大金的士兵，理应上报太子殿下和威武大将军。 梨梨看出他心中所想：“在追风哥哥想去找殿下汇报之前，咱们先把他们带去司空爷爷那儿好不好？梨梨想救他们。” 追风皱眉：“这可是大金人！” 虽然现在大金和南晋保持着和平，但几十年前，大金跟南晋常年战乱，打得不可开交，害得南晋吃了不少苦头。 “哪儿都有好人呀。”梨梨跟他保证，“追风哥哥，梨梨保证，他们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的。” 梨梨竖起三根手指，乖巧地笑着。 追风思考良久，背起地上的人走了。 梨梨轻笑，跟在后面。 沈嘉清虽然略懂一些浅薄的医术了，但他出门什么都没带，什么都干不了。 追风骑马去最近的村子里花五两银子买了个牛车，用牛车运人。 牛车的速度有限，尽管沈嘉清已经在后面用尽全力拍老牛的屁股了，老牛也只是淡淡地“哞”一声，然后继续悠闲地迈着碎步。 沈嘉清：“......” 好在离南积村也不远了，一行人赶紧赶慢，终于到了南积村。 梨梨拿出那张小纸条，对着上面写的方位走。 “先往北走五百米，再西走四百米......” 一行人上了山，饶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司空神医住的小木屋。 沈嘉清抹了把汗：“师父也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还有精力去那么远的地方采药......累死我了，师父还是搭人家的牛车过去的，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梨梨一愣，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说起来，当时袭击司空神医的人...... 会不会也是大金的人？ 那伙人跟这两个人，又有什么联系？ 司空神医正巧在院子里晒药材，看见乌泱泱一拨人，还稍稍惊讶了一下。 这么快就来了？ 梨梨笑着打招呼：“司空爷爷！” 沈嘉清十分激动地把怀里那本医书递给他：“师父，我背完了！” 司空神医顺手拿了旁边的陶罐，掏出来两块晒干的陈皮给三个孩子。 正要说话，猛然看见牛车上躺着的人，穿着眼熟的衣裳，动作一顿，脸沉下来。 梨梨细心地捕捉到了司空神医那一瞬间的面色变化，心中暗自思忖。 看来，好像给她猜对啦？ 梨梨抿抿唇，这就有些难办了，司空爷爷会不会不想治？ 于是在司空神医开口讲话之前，梨梨先一步拉住司空神医，把他拉到角落里悄声说：“司空爷爷，这两个是好人呀，您帮梨梨一个忙好不好？” 司空神医沉默半晌，看了眼面无血色的男人，终究是点了点头：“真是欠了你的。” 梨梨笑眯了眼：“谢谢司空爷爷，梨梨就知道司空爷爷最好啦。” 司空神医无奈地指挥沈嘉豪和追风把人抬进去，给两人诊治。 * 司空神医给两人医治完之后，找到了正在院子里跟沈嘉清一起看药材的梨梨。 “梨梨，你过来。” “嗯？”梨梨过去，司空神医带梨梨走远了些。 司空神医望着山下，道：“你看出来了吧？” 梨梨微愣：“大金人？嗯......之前伤害您的，是大金人吗？” “没错。”司空神医颔首，“那几日，大金的士兵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的住处，乔装成商队，让我医治他们的将军。” 梨梨眨了眨眼：“将军？不会是里面那个吧？” “不是。”司空神医道，“他们让我治的，是乌番曼将军。也是大金的一员猛将，为大金立下了许多功劳。医者仁心，不辨邦域之别，但是，我绝对不会给乌番曼治病。 “四十多年前，大金与南晋正是交战之际，当时的我还是个十几岁跟着师父四处行医的学徒。 战火四起，必有大疫发生。我和师父在边关处一个小镇子为百姓治疗瘟疫，前面就是死伤无数的战场。 一天夜里，大金的将军竟然率领一队人马绕道突袭，突袭的对象，不是营帐，也不是城门，而是一处满是病人的镇子。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用尖刀刺向那些病弱的幼儿，用砍刀砍死刚刚痊愈的老人…… 还有乌番曼，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东西。两国交战，不伤百姓、不虐战俘，这是天下都默认的规矩！ 他却只为了要给南晋一个下马威，就这么屠了大半个镇子。 若不是当时的威武将军带人赶到，我怕是也……” 司空神医神色愤恨：“他们只是病人，他却毫不留情的把所有人都杀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他举着满是鲜血的砍刀，狂妄放肆地扬言要杀光所有南晋人。” ------------ 第188章 不想再回大金当累赘 “乌番曼年轻时征战四方，受了不少暗伤。前几个月，乌番曼旧疾复发病重，他的手下找到我希望我为他治疗。” 司空神医几乎是咬牙切齿，梨梨从未见过他还有这种浓烈激动的情绪。 “我亲眼看着他差点屠了整个镇子，那都是我们无数大夫拼尽全力救回来的人啊！这样一个视无辜之人性命于砂砾的恶鬼，我怎么可能会答应！” 后面的事很明了了，司空神医声名在外，大金人欲让司空神医为乌番曼治疗。 司空神医不愿意为乌番曼救治，便借着出门采药的名义出了远门。 谁想到那些大金人穷追不舍，竟然一路追到了杏花村去。 见司空神医态度坚决，大金人恼羞成怒，一剑杀死司空神医。 好在当时司空神医反应迅速，与要害差之毫厘，却保住了他的命，又被梨梨和沈嘉豪发现，救了回去。 听起来，这个乌番曼确实是个不值得救的人。 无论是在何时何地，杀害无辜百姓，更何论还是一些手无寸铁、或病或伤的百姓。 在战场上，这些军规更是严令，尽管乌番曼战功赫赫，却视人命如草芥，丝毫不在乎什么规矩，实在算不得什么枭雄。 这也是司空神医在看到那两个大金人时第一反应不想救的原因。 梨梨显然有自己的原因，司空神医不会多问，但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东西，皱了皱眉，道：“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那个小孩的胸口上有一个刺身图腾，那是大金王室之人才会有的图案。” 啥？ 皇室之人？ 这倒是梨梨没想到的，她看出来那个小男孩和那个男人之间有亲缘线，还想着那孩子是不是什么将军府小公子之类的呢。 没想到，比这还要厉害？ 梨梨猜测：“难道是大金的王储？” 司空神医点点头：“大金王室子弟一出生就会被刻上特有的图腾，直系血脉为黑色图腾，宗室血脉为红色图腾。他是......黑色。” 梨梨思绪千回百转。 倒是没多惊喜，毕竟她都和南晋的太子殿下认识了，现在捡个大金的小皇子又咋啦。 就是还不知道他是普通皇子还是太子。 但不管是哪一种，在大金的地位应该都不高吧？ 又或者，是太受宠了，威胁到了别人，才被陷害算计？ 否则，又怎么会沦落至此，不得不躲到南晋来？ “梨梨知道了，谢谢司空爷爷告诉窝。” 司空神医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不由得多嘴说了句：“你确定不再想想，要留下他们？他们或许是个麻烦，而且是不小的麻烦。” “可是那个叔叔还得教窝大哥哥习武呢。”梨梨歪了歪脑袋，“不会有麻烦的。至少......十年之内不会有。” 司空神医沉默半晌，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梨梨听：“随便吧。” “砰！”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瓷碗瞬间坠落在地，声音尖锐而凌厉，仿佛一把利刃划破寂静的空气，藏着这人的抗拒与警惕。 碎片向四周飞溅，与地面撞击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响，这清脆的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两人。 梨梨进了左边的屋子，就听见那原本昏迷过去的小男孩怒道：“你走开，我不喝！” 细细听了，才会发现，这一声愤怒的怒吼下，藏着淡淡的恐惧与慌张。 沈嘉清有些生气又委屈地蹲下来捡着瓷碗的碎片，小声嘀咕：“你吼什么吼，要不是我们救了你，你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浓厚的药味在不大的空间里弥漫开来，那没什么血色的小脸似乎懊恼了一下，依旧保持着警惕的神色。 瞪着沈嘉清，蜷缩在床角，像一只露出两颗尖牙的狼崽子。 再结合了下刚刚的猜测，梨梨越来越觉得，大金之内发生了些有趣的事情。 “哥哥，怎么啦？” 梨梨掩上门，走过来帮他一起捡。 沈嘉清连忙抢过她手里的瓷片，道：“你别动这些，会刮伤你的手的，让四哥来就好，梨梨你去帮四哥拿个抹布过来吧？” “好。”梨梨乖巧地寻了块布过来，把地上打泼的药擦掉。 床角处的小男孩一眨不眨地看着梨梨动作，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沈嘉清嘀嘀咕咕地：“师父让我给他熬了个药方补补气血，我可是亲自盯着火足足小半个时辰呢，就这么给我打翻了，真是气死我了。” 梨梨瞧了眼床上的狼崽子，依旧是那副警惕的模样，拽着被子遮住自己，和她对视。 梨梨朝他扬了个笑，转头小声安慰沈嘉清：“哥哥辛苦啦，这个小哥哥肯定经历了什么很可怕的事还没有缓过来，咱们不生气了好不好？” “也是。”沈嘉清回想了一下这小男孩之前浑身是血的样子，觉得自己应该大人有大量，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那好吧，那我再去给他盛一碗过来，梨梨你擦完就把布子放在旁边，一会儿我去洗。” “嗯嗯。” 沈嘉清出去了，追风和沈嘉豪正在另一间屋子守着那受重伤的男人，此刻屋子里就剩下两人。 狼崽子看着梨梨把地板擦干净，又看着她把布子放进了旁边的水盆里，头上的银钗夺目。 梨梨见他看着自己，又不说话，无奈道：“小孩，你看什么呢？” 狼崽子皱着眉，认真打量着这个只有他一半高的小团子，郑重其事地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我不是小孩，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哥哥。” 梨梨莞尔：“啊，小孩哥哥，你好呀。” 不知道是不是梨梨的错觉，面前的人好像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默认了这个叫法。 梨梨搬了个小椅子坐在旁边，看见他这充满防御性的姿势，不由得点点头：“不错嘛，很有警觉呀。” 还有他昏迷前的最后一秒，还想着要拿剑试图保护身后昏迷不醒的男人，果然是个好孩子呀。 狼崽子几次欲言又止，总感觉梨梨的语气怪怪的，好像他比她小一样。 狼崽子凶狠道：“我舅舅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你是说那个受了很严重的伤的叔叔吗？”梨梨指了指外面，“他在隔壁屋子呢，你放心，只是皮外伤，失血过多昏迷的，司空爷爷已经把他治好啦。” “真的？”狼崽子刚要说不信，突然意识到什么，“司空......？难道，你说的是司空神医司空岐？” 梨梨笑了笑，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是呀，我哥哥就是司空神医的小徒弟哦。” “那，那应该是好人吧？”狼崽子喃喃道，表情犹豫。 可是，可是听说司空神医因为拒绝给乌番曼治病被他的手下杀死了，现在这个司空神医又是怎么回事？ 狼崽子偷偷抬眼看了下跟前坐得端端正正的小团子，又想起自己昏迷前，那一团鹅黄色朝自己奔来。 是她救了他和舅舅...... 这里不是大金，这里是南晋。 环视一圈，周围摆放了不少药材，各种不同的草药味和刚刚打泼的药香味混合在一起，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眼前也没有凶神恶煞举着大刀追杀他们的人，只有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团子。 是她救了他。 狼崽子突发奇想，这衣裳的颜色可真好看，像小太阳，充满了朝气。 就像他昏迷前看见那抹鹅黄色靠近时，他还在想，会是谁派来杀他的呢？ 原来，这是来救他的。 梨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孩的表情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庆幸的，多彩得很。 “你们是被人追杀了？被谁？” 狼崽子低下头，神色低落：“我也不知道被谁......也许是二哥，也许是三哥四哥，也有可能是哪个大臣吧......” 梨梨挑了挑眉，狼崽子才发觉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我还以为要死了呢，谢谢你救了我还有我舅舅。” 这拙劣的话题转移无疑是欲盖弥彰，梨梨也没戳穿他，摆摆手道：“不是梨梨救了你们，是大哥哥和追风哥哥背你们回来的，人是司空爷爷救的。” 有什么区别，要不是她发现了那洞穴里有人，他们也不会得救。 话说，他和舅舅躲在洞穴里好几日，一直都没有人发现过他们。 当时他也确信自己没发出声音，舅舅已经昏迷，更加不可能是舅舅的原因。 难道真是她看见了石头挪动过，才知道里面有人？ 也不对。 她没发现石头的痕迹的时候就非常笃定的说洞穴里有人。 况且，一个三岁的小布丁，真的能有那么敏锐？ “总之，谢谢你们。” 狼崽子看起来还是很低落。 嗯……为啥呢。 兄弟残杀，还是权力斗争？ 真是跟太子殿下相似呀。 梨梨安慰道：“没事的小孩哥哥，不管遇到什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下去才有希望，才能有反击的资本呀。” 明明是一个小布丁，怎么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像他母妃一样…… 母妃也总是喜欢用大道理教导他，他总是不爱听。 好奇怪，一个小布丁的大道理，他莫名其妙听进去了。 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现在已经到了南晋，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你叫什么？”狼崽子突然问。 梨梨莞尔：“梨梨，窝叫沈梨梨。你叫什么？” “沈梨梨？一簇梨花别枝头，只此青绿映雪白......”狼崽子沉思片刻，抬起头对上梨梨的眼睛，“沈叶，我叫沈叶。” 梨梨眨眨眼，这是他现取的名字，还是他这么巧也姓沈？ 她记得，大金的王室好像姓尉迟？ 梨梨歪着脑袋，满眼写着不信：“尉迟叶？” 尉迟烨一僵，刚想问你怎么知道，猛然想起自己胸前的图腾，脸涨得通红，捂着胸口：“你你你，你小小年纪，一个女娃，怎么能看男人的身子！” “不是梨梨，是司空爷爷告诉梨梨的。” 尉迟烨松了口气，随即又悄悄打量起她来。 他们知道他的身份，会不会不要他？ 他不想再回去那个地方了，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这具八岁的躯体根本就不能做出什么事来，只能成为大哥的拖累！ 母妃为了护他丢了性命，大哥为了护他日日与多方势力周旋深陷计谋之中，舅舅为了护他身受重伤差点也......! 他是个废物，是个拖累，他不能再回到大金了。 他宁愿不要做什么皇子，也不要再害得身边人非死即伤。 倒下去的时候他甚至在想，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再让那么多人挂念他，费尽心思护他周全了。 可是他被这小团子救了。 他要重新开始，哪怕是一辈子在这南晋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也比回到大金，参与那血雨腥风，做大哥的累赘好。 “我叫尉迟烨，是大金的五皇子，我的母妃是曾经的贵妃，母家上官一族十分强盛，我外公是丞相，舅舅是将军，我母妃也因此极受宠爱，诞下长子——也就是我大哥，后来又有了我。” 尉迟烨低声道。 梨梨坐直身子，心里雀跃。 一天得听两个故事！ “正因如此，皇后十分忌惮上官一族，尽管太子是出自皇后膝下的三皇子，我大哥也从未有过斗争之意，仍旧处处被提防、针对。 过去还好，父皇眼下，顶多只是家族朝堂之间的明嘲暗讽明争暗斗。可一年前，父皇病重，皇后一族开始揣揣不安，生怕势力庞大的上官一族趁机夺位，便趁着父皇病重给上官一族安了许多莫须有的帽子。 半年前，乌番曼也突然病重，乌番曼是皇后一族的忠实簇拥者，乌番曼一倒，皇后便更加风声鹤唳，试图从我下手逼迫我大哥，后来为了保护我，连我母妃也…….” 硕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尉迟烨满脸懊色，调整了下心情，又接着道：“经历此番，我大哥不得不立起来，保护我，保护上官一族，从此与皇后一脉斡旋。可除了皇后一族，二皇子、四皇子也一直在暗中监视，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就在上个月，我大哥被人污蔑，深陷困境，无暇顾及我，怕护不住我，便拜托了舅舅将我带去军中避风头。可没想到，这正中了对方的下怀，我们刚到半路，便遭遇伏击、埋杀，舅舅带着我一路逃到边关，最后逃到了南晋，又一路躲避，最后到了那洞穴里躲着。 舅舅身受重伤，坚持了几日，今早还想撑着出去给我捕鱼吃，就昏迷了过去…… 后来，就被你们救了。” ------------ 第189章 她上哪去再捡一个来？ 尉迟烨想，许多年之后，他仍然会记得这一天。 就在他坚持不住，想要一死百了的时候，他被救了起来。 那个人还只是个三岁的小布丁，却会教导他活下去才有希望。 如果母妃还在，一定也希望他能够好好活着吧？ 他要活下去。 哪怕是在异国他乡苟活。 梨梨感叹了句：“还真是有些坎坷，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我要跟着你，我要跟在你身边，哪都不去。”尉迟烨毅然道。 “啪。” 门口传来瓷碗碎裂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尉迟烨的话，两人转过头，就看见沈嘉清一脸震惊又愤怒的表情，脚边是又一个碎裂的瓷碗。 沈嘉清疾步过来，指着尉迟烨：“你说什么呢！我妹妹才三岁，你就想欺骗孩子的感情了！？亏我还花功夫给你重新熬了药！” 梨梨一脸懵逼，赶紧树袋熊似的抱住沈嘉清：“误会误会，哥哥你别急。” 尉迟烨也懵得很，司空神医一进来看到这幅场景，心疼地去捡起地上的碎片：“你这个不孝徒，为师这么点瓷碗全被你祸害了。” 沈嘉清委屈：“师父，是他......” “好了好了，药煎的不错，看来这段时间医书确实背了好几遍。”司空神医夸道。 沈嘉清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变成星星眼：“真的吗师父？徒儿一直盯着，不曾离开过视线呢！” 司空神医行医多年，药熬的如何一眼就能辨别。 他也不是空穴来风，沈嘉清这药虽简单，可完全是他一个人单独掌管火候、时间。 这对一个六岁的小儿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这个徒儿果然是有点天分在的。 司空神医笑道：“师父还能骗你不成？好了，你去隔壁看着，那个人快醒了。” “好！” 沈嘉清立马忘了尉迟烨这个人，飞一般跑去了隔壁。 尉迟烨一听他舅舅醒了，也挣扎着要下床，被梨梨按住：“等等呀。” 司空神医把门关上，面色平静地把地上的药擦干净。 尉迟烨凝视着梨梨，安静了下来。 是她救了他，他听她的。 司空神医给他把了脉难得调笑道：“五皇子这身体从小养的不错，不喝药也是没有问题的。” 尉迟烨想起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有点低落，又想起他刚刚害得人家打碎了两个碗，有点愧疚。 “对不起，我会赔的。” 梨梨还挺喜欢这个小皇子的，虽然刚刚有点应激，不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司空神医挑眉：“赔？这些药材都是老夫亲自采摘，亲自晾晒，外人难求一药，你现在身无分文又身处异国，你拿什么赔？” 梨梨短暂地扫了眼司空神医，司空神医似乎有意在给尉迟烨找一个光明正大留下来的借口。 果然，尉迟烨不仅没有丧气，反而十分激动道：“我可以给梨梨当护卫，留在梨梨身边保护他！从现在开始，我就不是什么大金的五皇子了，我叫沈叶，是梨梨的人！” 梨梨：“？” 为什么要给她当护卫？ 她又不需要，她有五个哥哥还有那么多家人保护呢。 “不可以！” 追风破门而入，眼含敌意：“梨梨小姐，他终究是大金的皇子，大金如今朝廷局势混乱，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与南晋开战，您三思啊！” 要是让殿下知道大金的皇子要留在沈家，铁定让他好看。 别说太子殿下了，这么大一个定时炸弹放在南晋里，就算是他也发怵啊！ 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引起什么麻烦来？ 一时间，三双眼睛都聚集在梨梨身上。 尉迟烨有些无措，他要是不留在梨梨身边，他还能去哪里？ 他不能回大金，他不想成为大哥和外公的累赘，那些追杀他的人找不到他，说不定就会以为他死了。 死了也好，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死了吧！ 天下之大，哪儿都能去。 可是，在他以为要死的时候，是梨梨救了他，也是梨梨告诉他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他想留在梨梨身边，哪怕是做个护卫，哪怕是个小厮！ “梨梨，我能做很多事情，哪怕是小厮也行！” 梨梨没着急回答，而是安抚地拍了拍他，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梨梨待会儿来看你嗷。” 说罢，梨梨就跳下小板凳，一溜烟去了隔壁。 尉迟烨眼睁睁看着那抹鹅黄色消失，心里一阵失落，却也明白，自己的存在确实会给人带来麻烦。 他虽然并不知晓梨梨身份，但梨梨认识司空神医，眼前这个护卫模样的男人又对她如此恭敬，想来不会很差。 追风松了口气，默默看了尉迟烨一眼，问道：“你是大金的五皇子？那那个人就是你的舅舅，上官正中了？” 尉迟烨抿唇，梨梨出去之后，他又恢复了那幅有些警惕的模样：“嗯。” 追风脸色古怪，大金皇帝病重，但是也没到死的那一步，这些暗斗就已经变成明晃晃的明争了么？ 瞧着那缩成一团的孩子，追风又觉得可怜。 他们家殿下当初又何尝不是为了那些兄弟残杀之事才到这南林郡呢？ 上官正中费力地睁开眼，几个模糊的人影慢慢变得清晰。 全身的酸痛与疲惫还有四肢上伤口的疼痛不断提醒着他之前发生的事。 这是哪……？ 他不是在湖边晕过去了么…… 小烨呢？ 脑中嗡嗡作响，头疼不已。 沈嘉清眼睛一亮，立马端上司空神医嘱咐好的汤药，暗戳戳地想，这回总不会被打泼了吧？ “你醒了？把药喝了吧，师父说喝了会舒服一点。” 梨梨还在细细观察那把剑呢，听到沈嘉清开口赶紧回头去看。 上官正中看了一圈，三个孩子，心中升起的警觉也丝毫没有降低，下意识想去掏剑，只掏了几把空气。 “你在找这个？” 沈嘉豪毫无压力地单手提起来要递给他，还顺手耍了几下，毫无规律，但很利落轻盈。 上官正中一凝，他现在是不太清醒，可他记得自己的剑足足有二十八斤重，这孩子拿起来就罢了，怎的还能耍几下？ 上官正中眼眸微眯，撑着床起身，却不敢轻易去接那剑。 细看，这孩子身量不小，力气也不小，说不定是个会武的，那一番毫无规律的、看起来是胡乱甩的动作，有可能是在唬他。 沈嘉豪并不知道上官正中在想什么，一脸疑惑地把剑往前递了递：“你的剑。” 上官正中虎躯一震，往后退了半分。 这么一动，上官正中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更加痛了。 这孩子怎么回事！ 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他怎会察觉到锋芒来？ 上官正中轻喘着气，沉声问：“孩子呢？” 说话间，锐利地眼神从未离开过拿着武器的沈嘉豪。 “尉迟哥哥在隔壁呢，您别担心。”梨梨道。 上官正中一惊，这些人的口音是南晋人没错，他们怎么会知道尉迟烨的名字？ 对了，那个图腾！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上官正中冷声问。 沈嘉清举着汤药手都累了，正想开口让他先把汤药喝了再说，结果一把小匕首不知从何而来，直直地穿过汤药，向床上的上官正中去。 上官正中瞳孔微缩，只见他腰身一扭，如灵蛇般在狭窄的床上迅速翻转。 几乎同时，那匕首“嗖”地一声从他方才所在之处飞过，狠狠扎进了床后的墙壁上。 沈嘉清手中的同音也再一次打翻。 沈嘉清：“………” 上官正中稳住身形，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紧盯着那被匕首破开之处。 那匕首竟是从木门之间狭窄的缝隙进来的，不见来人却能准确无误地锁定他的方位，竟有个高手！ 但长时间的失血已让他身体亏空，上官正中两眼一黑，差点就要一头栽下床去。 沈嘉豪吓了一跳，赶紧把娶扶住他。 上官正中有意避开，身体却不听使唤，只得任由沈嘉豪扶住。 梨梨皱眉，有些生气地望向门口去。 这要是把她大哥哥的老师给吓住了怎么办，她上哪儿再去捡一个来？ “追风哥哥，你真幼稚！” 追风推门而入，眼神打量了一番匕首和上官正中的位置，突然飞身跃起，冲向上官正中。 上官正中甩开沈嘉豪的手，眼眸一凛，飞快地躲开，反客为主，抬腿像他攻去。 几个来回间，两人又回到原位。 沈嘉豪看呆了。 这上官正中身受重伤，昏迷这么久，刚醒来还虚弱的很，对上追风竟然完全不落下风？ 岂不是说明比追风还要厉害？ 追风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第一亲卫，实力可见一斑，比追风还要厉害……. 沈嘉豪仿佛看到了宝藏。 追风眼底暗含尊敬，拱手道：“不愧是大金国的上官将军，如此重伤尚能躲过，在下佩服！” 习武之人论武时不分国界，只比高低。 上官正中二十岁领兵当帅，实乃豪杰。 上官正中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如今这模样，如何配得上称我一声将军？说罢，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但那孩子是无辜的，放他一条生路！” 不是他不识好歹，他知道或许是这些人救了他，但这段时间被人追杀，连本国的人都不能相信，他又怎敢轻易相信别国人？ 上官正中心里明白着呢，大金与南晋表面和平，可随着近年大金的局势动荡，两国之间也愈发暗流涌动，双方都时时刻刻紧盯着对方的动静。 这男子武功高强，看着不一般，不像是普通人。 还有那个小女娃…… 上官正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旁边那个小女娃，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年纪最小的小女娃反倒是这里头最特别的一个。 梨梨无奈，只得过去把尉迟烨拉了过来。 不让他见见尉迟烨，怕是还得再打一场。 尉迟烨乖乖跟在梨梨身后，脏兮兮的外衣早就脱去，只剩下不算干净的里衣。 上官正中看到完好无损的尉迟烨，瞬间把他拉入怀中：“小烨！” “舅舅！”尉迟烨紧紧抱住他，“舅舅，我还以为……” “没事的小烨，舅舅不会死的。” 上官正中确定尉迟烨没事之后，心中的防备才卸下几分。 “舅舅，是梨梨在洞穴里捡到了我们，又让司空神医救了我们。”尉迟烨指着梨梨。 上官正中看向梨梨，眼中闪过一抹深色。 他们的藏身之处非常隐蔽，除非尉迟烨主动出去，否则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可听尉迟烨的意思，是她在洞穴里发现的他们？ 好奇怪的女娃。 “等等，司空神医？”上官正中还没来得及深想，便抓住了另一个重点，“你在说什么？” 尉迟烨重重点头：“就是乌番曼将军寻找的那位神医，乌番曼的手下伤了司空神医之后，被梨梨他们遇见带回去治好了，并没有死。” 尉迟烨眼神笃定，不像是说假话。 上官正中心里更觉得奇怪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他们。 上官正中嘴唇微抿，看向梨梨：“能否让我单独与他说几句话？” 梨梨十分爽快：“好呀，那梨梨去给大家做些吃食吧。” 说罢，就拉着一眨不眨星星眼盯着上官正中的沈嘉豪和一脸幽怨瞪着追风的沈嘉清出去了。 追风莫名地对上沈嘉清幽怨的眼神，也跟在后面出去了。 梨梨哼着小曲要拉着几分去山里采蘑菇，沈嘉豪兴奋地跟梨梨说：“梨梨，你看见那个人的身手没有，好厉害啊。就算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也丝毫不输追风大哥嘛！追风大哥说他是什么，大金国的将军？这也太厉害了！” 梨梨笑：“大哥哥不害怕他是大金国的人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大家都是人，又不是见了鬼，有啥好怕的。再说了，我看他就像好人！”沈嘉豪嘿嘿一笑，凑过去问梨梨， “追风大哥没机会，这个也不错嘛。梨梨，你说要是我去缠着他叫我习武，能成功吗？” 梨梨反问：“大哥哥想跟上官将军学武呀？” “嗯！”沈嘉豪心急如焚，“梨梨，你说的话最准了，你快跟哥哥说说看，能不能成功啊？” ------------ 第190章 沈嘉豪拜师 沈嘉豪神色充满了期许，仿佛梨梨真是什么能心想事成的菩萨一般，满眼星光地瞧着她。 其实梨梨觉得，以沈嘉豪的天份，或许上官正中已经注意到他了。 上官正中作为大金第一高手，武力自然不必多说。 据尉迟烨说的，要不是上官正中独自护着尉迟烨一路北逃，孤立无援遭遇多人袭击，还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梨梨非常认真地思索一二：“梨梨觉得，那位叔叔和大哥哥颇有缘份呢。” “真的啊？”沈嘉豪表情欣喜，当即就做了决定，“好，那我一定要一直缠着他，死皮赖脸地求他教我习武！” 梨梨轻笑，鼓励着沈嘉豪。 她没说的是，尉迟烨口中的那位无心王位的大哥，或许会在此事之后有了完全不同的心境。 强大的母族，死去的母妃失踪的舅舅和弟弟…… 这剧情，怎么看梨梨都觉得，尉迟烨的大哥将来会……至于会不会成功，她也懒得多想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若是那位大皇子登基称王了，尉迟烨回到大金一定就能做个潇洒的小王爷，这样的话梨梨权当是给未来的自己再找个靠山了。 若是没成功…… 害，梨梨也不在乎多捡一个回家，就当是给大哥哥补交学费啦。 * 几人从山里采完蘑菇回来时，也不知道尉迟烨对上官正中说了什么，上官正中已经丝毫不见先前的警惕之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任由司空神医替他施针。 追风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沉默地擦拭着剑，见几人提着蘑菇回来，主动接过蘑菇去清洗了。 天色已晚，梨梨并没有跟家里说有可能要在外留宿几日。 考虑了一下，一行人还是打算吃完晚饭就赶回杏花村。 沈叶听到梨梨要走，分外着急：“那我怎么办？” 上官正中眉头下压，似乎想说什么，发出一个音节，又沉默了下来。 “尉迟哥哥就安心呆在司空神医这儿养伤吧。”梨梨笑，“咱们家新房还没建好，你去了也住不下呀。” 司空神医默默叹了口气，自从被这小祖宗救了之后，自己不是在帮她救人就是在帮她救人的路上。 他的羊毛都要被薅光咯。 沈叶眼睛一亮：“所以你真的收留我？” 沈嘉豪和沈嘉清也异口同声道：“梨梨你真要收留他？” 沈嘉豪是兴奋，这岂不是说明以后上官正中也会待在他们家了？ 他正愁要不要找追风大哥掠夺一匹马过来，方便他每日来此处找上官正中呢！ 沈嘉清则是不爽，这人看着就心怀不轨！ 差不多的身份差不多的年纪，人家太子殿下久格外注重礼仪修养，言行举止处处都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般温暖。 再看看这大金的小皇子，别的也就罢了，他尚且能体谅他是受了惊吓与刺激。 但是尉迟烨怎么能对他可爱的妹妹说出那种虎狼之词！ 尉迟烨才不是梨梨的人！ 她才三岁！ 沈嘉清气嘟嘟地盯着尉迟烨，不开心极了。 梨梨莞尔，超级小声地对两个人说：“嗯，尉迟哥哥和上官叔叔都没有家啦，咱们收留他们吧？” 沈嘉豪疯狂点头：“好啊好啊！！我就是这么心地善良，咱们家的人也一定会同意的！” 就算不同意，他也得嘴皮子磨破让他们松松口，实在不行，他就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他们住，只要能让上官正中留下来教他习武！ 沈嘉清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小小年纪就遭遇追杀还被迫流落异国他乡，估计会疯掉的。 沈嘉清勉强点了点头：“好吧。” 嘴硬心软的四哥。 梨梨偷笑，尉迟烨见他们都同意了，终于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颜：“梨梨，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贴身护卫沈叶！” 上官正中叹息一声，脑中思绪千回百转，透过门外最后看了眼大金的方向。 那个生他养他，让他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大金。 上官正中闭了闭眼，将那些权谋斗争统统抛之脑后，抱着拳毅然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甘愿做沈家的护院，效犬马之劳！” “犬马之劳算不上，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需要啥护卫。”梨梨说出自己准备好的话， “不过，咱们家倒是缺一个老师，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坐窝大哥哥的老师呀？” 沈嘉豪一愣，他还以为这是他长期攻略的事情，没想到梨梨直接就问出来了？ 沈嘉豪瞧着上官正中皱起了眉，面上显出犹豫之色，似乎在考虑。 沈嘉豪一惊，干脆十分顺滑地单膝下跪在上官正中面前：“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上官正中：“……” 其实他刚刚是在思考，若是能以这个身份留下来，似乎的确比突然多出来的什么护院小厮要来的名正言顺些。 况且，沈嘉豪的确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上官正中征战沙场，还从未有过什么学生徒弟之类的。 他只教过新兵蛋子，还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想文邹邹的文官一般收个学生教导。 少年身姿挺拔如青松，双眸明亮且深邃，藏着无尽的朝气与锐利。 上官正中蹙眉，突然猛地出手，抓向沈嘉豪手上的剑。 沈嘉豪正想乖乖把剑奉上，突然瞧见上官正中嘴角边一抹弧度，眼中带着幽光。 沈嘉豪动作一滞，反应速度极快，手一翻，便将剑转了个面儿。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往后一抛，左膝一怼，把剑身推开距离，躲开上官正中伸过来的手，手握成拳迎上了上官正中立马转变的攻击。 两拳相撞，沈嘉豪分明没收着力，仍旧被生生打退两步。 上官正中扬起一抹笑，高深莫测。 沈嘉豪瞪大了眸子，眼瞧着上官正中一拳又要下来了，赶紧后脚一勾，把抛出去的剑勾回来，双手递上：“我错了！” 上官正中的右拳停住，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 屋子内的众人都有些惊奇。 特别是唯一一个会武的追风，更是惊叹连连。 追风一直听说大金之人比起南晋来说更为刚厉，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上官正中不愧是大金第一将军！ 梨梨也不是第一次看人打架了，只是这两人一个是天降将星，一个是大金如今的 沈嘉豪喘着粗气，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也就几个动作，却要了他半身的力气似的。 他自以为力大无穷，可在上官正中看来，就像是小儿挠痒似的，他气喘吁吁，上官正中就好像只是动了两下子而已， 难道这就是武功的力量？ 沈嘉豪眼睛更亮了，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他这一身蛮力在巧劲面前丝毫算不上什么，他一定要学武！ 上官正中接过自己的剑，才松了浑身的劲，虚掩着咳嗽了起来。 沈嘉豪一惊，连忙去搀扶他：“上官将军，您没事儿吧？” 尉迟烨担心不已：“司空神医，我舅舅这是怎么了？” 司空神医不见意外，道：“无妨，他失血过多导致昏迷，浑身筋脉都缺了精气。如今刚醒，就如此动作，还是两次，你说他不难受谁难受？” 尉迟烨似懂非懂：“那应该就是死不了了？那就好那就好。” 上官正中抽了抽嘴角，确认了自己和尉迟烨都处境不会再受到威胁之后，上官正中便不想再管这糟心侄子了。 反倒是眼前的沈嘉豪。 站在那里，便有一股独特的气场散发开来，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绝非寻常之人。 这少年骨骼清奇，筋脉强韧且富有弹性。四肢修长有力，肌肉线条流畅却不夸张，充满了爆发力。 他的身体柔韧性极佳，最重要的是他的力气。 算不得是蛮力，看得出来还是有些灵巧的，只是在他跟前，沈嘉豪那一身冲劲便显得有些莽撞了。 原本他还怀疑这孩子是会武道，现在看来，可谓是一窍不通。 但奇就奇在分明一窍不通，却依然给人一种难以琢磨的感觉。 上官正中抬了抬眉尾，道：“反应不错，可曾习过武？” 沈嘉豪摇头：“没洗过武，但抗过拆过柴锄过地！” 上官正中眯起眼：“体力如何？” 这个沈嘉清最有话说：“我大哥体力可好了，天不亮就要起来绕着村子跑几大圈，还要干一整天的活，完了晚上还要抓着我们这些弟弟祸害，非得让我们跟着扎马步！” 梨梨咯咯笑：“可是四哥哥你每次都借口偷偷溜走呀。” 沈嘉清一慌：“我那不是溜走，我是光明正大走的！” 上官正中满意地点点头，其实这些问题他一看便知，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多探探他的底子。 毕竟他要真想收徒，必不能只看能力如何。 上官正中半天不说话，弄的沈嘉豪心痒痒的：“上官将军，怎么样怎么样，能不能教我习武啊？我把我的屋子让给您睡成不成，只要您能教我习武！” “别叫我上官将军。”上官正中淡淡道。 沈嘉豪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惹到他不开心了：“啊？” 沈嘉豪正打算补救两句，就听得上官正中询问道：“沈中正，怎么样？”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唯独梨梨笑道：“从寓意上来说，‘中’有中间、适中、不偏不倚之意，象征着为人处世能够秉持公正、平衡的原则；‘正’有正直、端正、正确之意，寓意着品德高尚、行为端正。实在是个好名字呀！” 梨梨捧场了一大通，上官正中……哦不，沈中正也格外满意地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嗯，确实不错。” “不就是舅舅的名字颠倒过来吗？”沈叶疑惑道。 沈中正睨了他一眼，沈叶立马道：“那我也要叫沈叶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梨梨的贴身护卫了！” 梨梨轻轻拧了下眉，有些无奈地笑：“梨梨不需要护卫的，梨梨真是个农家小孩而已呀。” “需要的。”沈中正拱手，“我们这两条命是沈家的，就让我们在沈家做事吧，就当是更好的掩盖身份了。” 梨梨沉思一二，说是做事，其实沈家也没什么事可以干，大家都有自己的活儿。 “好吧。”梨梨颔首。 沈叶喜出望外，沈嘉豪比他更加喜出望外：“哇，那我是不是，可以喊师父了？” 沈中正挑眉，默默不语。 沈嘉豪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不拒绝就是答应了，反正他脸皮厚。 沈嘉豪当即就一撩衣摆跪了下去，直接来了个磕头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沈中正也是第一次收徒，也没什么经验，把他扶起来：“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可给不了你拜师礼。不过日后要是有机会，为师给你补上。” “谢谢师父！” 沈嘉豪激动地不行，他终于能习武了！ 他也是有师父的人了！ 追风心里就没轻松过，这事儿复杂的紧，还不知道该如何与殿下汇报。 上官正中与尉迟烨就这么定下了计划，用“沈中正”和“沈叶”的身份，跟在沈家生活。 只是现如今沈家新房还没建好，尚有那么一些住不下，正好上官正中的身子也未调理好，便决定暂时住在司空神医这儿。 反正之前的大金人都笃定自己亲手杀死了司空神医，绝对不会想到司空神医还活着，也就不会再来司空神医的住处，也就发现不了两人藏身于此了。 等年前沈家的新房建好，就可以跟着司空神医一块儿过来住了。 沈嘉豪拍着胸脯：“幸好梨梨你说了要多留几间客房出来，不然还真没地方住那么多人。” 梨梨嘿嘿一笑。 吃过晚饭，四个人就准备回家了。 饭是沈嘉豪和追风做的，怎么说呢…… 梨梨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吃娘亲做的宵夜了。 司空神医简单地抽查了一下沈嘉清的功课，沈嘉清对答如流，那本医书上没有的东西也能答到一点。 司空神医满意地很，虽然现在也不能时时刻刻教导他，但反正孩子还小，先把理论知识打好也一样的。 沈嘉清又自个儿去挑了两本医书，信誓旦旦地跟司空神医承诺绝对能啃下来。 ------------ 第191章 这次是去给大哥哥找老师去啦 回了杏花村，追风火急火燎地就快马赶往边关去了，说是要亲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汇报给太子殿下，连那匹马都没管，任由它留在了沈家。 这可把沈嘉豪高兴坏了，把马拴在后院，日日去割最新鲜的草喂食。 梨梨把上官正中和尉迟烨的事儿简单地说了一遍，沈家人对梨梨救了几个人倒是不意外，也不意外被救之人的身份。 梨梨啥没救过？ 太子殿下都跟咱们梨梨是好朋友了，救个大金的五皇子岂不是很合理。 梨梨嘿嘿一笑：“哪有这么夸张呀，梨梨也是恰巧发现了而已，是司空爷爷救的人。” 沈家人只笑不语。 对于梨梨要收留两个人，沈家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只不过对方毕竟是别国的皇子和将军，总感觉与他们之间有一层厚厚的墙壁。 刘氏有些不安：“虽说咱们南晋近年来与大金相安无事，就算这什么将军和皇子是逃来南晋的，将来会不会……” 这恰恰也是沈家人的担心，这人心深不可测，若对方是大金的普通百姓，他们还乐意与之交往，探讨下两国不同风采。 可对方身份尊特殊，那可是皇子啊。 这可跟本国的皇子不一样，太子殿下那再怎么样也是自家的，这尉迟烨，到底是大金的人啊。 说到底，沈家人还真是有点怕，万一人家在这儿呆的不舒服了或者他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让人家记着了，等以后人家回了大金灭了他们怎么办？ 担心归担心，但梨梨既然这么做了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在的。 沈家人心里没底，但他们更相信梨梨的判断。 若是对方有什么问题，想必梨梨根本不会答应留下他们。 甚至连救都不会救。 家里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沈家人就这么水灵灵地把自己给哄好了，沈嘉豪才略有些得意的给他们形容起了沈中正的厉害之处。 “嚯，当时他身受重伤，刚刚才从昏迷之中醒来，在对战之中却丝毫不落下风。追风大哥都还记得吧？对，就是太子殿下那亲卫啊！有多厉害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沈嘉豪一脚踩在小板凳上，插着腰，十分自豪，好似那人是他自己似的。 “就这，两个人居然还能打个平手！” 沈家人听得连连称奇，什么躲匕首、后空翻的，听着就很厉害。 梨梨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哥哥这是在炫耀自己的师父有多厉害呢？ 沈嘉洛拉着梨梨小声问：“妹妹，怎么每次你出门都能碰见这么好玩儿的事？下次我也要去！” 梨梨放下手里的蛋羹，安抚他：“哥哥，这次不一样的，这次是出去给大哥哥找老师去啦。” “老师？”沈嘉洛果然被唬住了，脑袋瓜一转，“哦！我知道了，大哥哥是不是要跟着这位将军习武了？” “真的啊？”沈嘉禄和沈嘉文凑过来，惊讶道。 习武一直是沈嘉豪憧憬之事，特别是经历了几次波折，沈嘉豪想要变强的欲望越发的挡不住。 如果沈嘉豪真能跟着这位将军学习，那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愿了。 怪不得，大哥今日格外的亢奋，恨不得踩到房顶上去了都。 几个小的了然地点点头，都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刘氏正奇怪沈嘉豪今日怎的如此活泼，沈嘉豪就抛出一颗惊天大雷：“娘，儿子已经拜上官将军为师了！” 沈家人各个震惊不已，反应过来后又恍然大悟。 难怪沈嘉豪今日格外的兴奋，原来是拜了师了！ 刘氏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番，上回梨梨给沈嘉清捡了个师父，这回轮到她儿子了！ 刘氏立马就不担心了，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欢迎那两人进沈家。 别说是一起生活了，让她伺候那劳什子将军皇子都行啊。 这么厉害的大将军，竟然收了她儿子为徒！ 沈老婆子前段时间还跟沈老头商量着，等年后这些事儿都忙完了，就把沈嘉豪送去城里的武馆当学徒去。 反正沈家如今也不愁吃穿的，剩下的银子就是要让孩子们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做这事儿，梨梨倒是先一步解决了这问题。 沈老婆子反复问道：“真的？那将军真的收你为徒了？” 沈嘉豪点头：“千真万确啊奶，我头都磕了！” 梨梨莞尔：“中正叔叔说啦，大哥哥非常有天分，很喜欢大哥哥呢。” 沈嘉豪疑惑地回头看她，师父有说吗？ 梨梨吐舌。 虽然上官将军没明说，但梨梨看得出来，上官将军确实是如是想的，否则也不会如此爽快地收他为徒了。 刘氏和沈老大一听，对梨梨那是深信不疑，夫妻俩高兴的不行。 “这是好事啊，嘉豪一直都想学武，现在可好了，终于能有个师父了！” “对对对，梨梨，这上官将军如今是在司空神医那儿休养？不行不行，我儿子拜师我这个当娘的必须得表示一下，明个儿我得去拜访一趟这上官将军！” 沈嘉豪打住她，师父说了，最近让他在家中按照吩咐自己每日好好训练就行，不必如此麻烦跑去找他。 等不久之后，他们自然会日日相处在一起，到时候他再慢慢教授他。 “娘，师父此时正是虚弱的时候，咱们还是不要再去打搅他休养了。”沈嘉豪道，“咱们不如早点儿把新房建好，好让他们早日住进来！” 沈老婆子赞同道：“对对对，这新房啊建的可真是时候，咱们现在任务越来越重了，早点把新房建好才是。” 刘氏便歇了心思。 沈嘉豪马上就是要会武功的人了，几个小的新奇的很，一直缠着沈嘉豪到了深夜，沈家的欢声笑语才渐渐静下去。 秋去冬来，梨梨身上的衣裳渐渐厚了，厚福也从一只走路都不稳的小奶狗变成了五个月的胖小狗。 先前梨梨还能抱着厚福到处晃悠，现在梨梨险些抱不动它了。 梨梨摸着厚福的脑袋给它顺毛，苦恼地皱着小脸：“福福啊福福，你说你，明明半岁都没到，怎么就这么大只了呢？” 都快有梨梨那么大啦！ 难不成，这古代也有熊版的小狗？ 还真别说，厚福浑身雪白，毛也很蓬松，真有点儿像萨摩耶。 今日是腊月初一，南林郡有咬灾的习俗，人们会炒些花生、玉米等食物，全家人一起吃。 一边吃一边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寓意着咬碎灾难，祈求新的一年里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再加上土豆收获的日子到了，后日初三就要将土豆拉去柳城售卖了，村里人陆陆续续开始准备收获。 因此，今日沈家工地上的人得了一天假。 作为一个读书人，特别是沈老三已经中了秀才，前途一片光明，仍旧从一始终的坚持分担家里的家务、农活，这一点俨然已经超越了大部分读书人。 但好不容易有一天得了空，其他人都去了田里收土豆，沈老三被杨氏留在家中，要教梨梨写字。 杨氏端了一盘炒玉米出来，含笑看着坐在院子里和厚福玩耍的梨梨，心里暖的不行。 “这俩孩子，老是在屋外吹风，也不怕冻着了。” 沈老三接过杨氏手中的盘子，笑道：“放心吧，冻不到她们。” 厚福虽是个小女孩，却一点不比沈嘉洛调皮，唯独在梨梨身边才能安安静静地任由梨梨撸毛。 厚福被养的圆圆滚滚的，毛发也如同名字一般，厚，绝对冻不到它。 梨梨呢就更不用说了，冻到谁也别想冻到她，里三层外三层，到了这冬日，真正的变成了小团子。 杨氏轻笑，把院子里玩的欢快的两团喊回来：“梨梨，娘炒的玉米好了，还加了你点名的牛乳，还不快来尝尝？” 梨梨登时就撒开了在她怀里敞开肚皮的厚福，飞快地抱住杨氏：“哇，好香好香！” 杨氏把手里那一份用小碗装着的炒玉米放到地上，厚福立马凑过来吭哧吭哧的吃干抹净。 吃完之后，厚福端坐在地上，舔了舔鼻子，表示很好吃。 杨氏揉揉它的脑袋，沈老三才对梨梨说：“来，梨梨，吃完这炒玉米就跟爹爹练字去。” 梨梨要拿盘子的手一顿：“啊？” 杨氏轻轻捏捏她的耳垂，假装严肃：“娘亲早就说过了，要让你爹教你写字，今天你爹好不容易得空了，可得好好跟着你爹学。” 梨梨毕竟也是个干大事的了，整日书信往来，字就算是个门面了。 把门面装饰好点总没错吧？ 梨梨团躯一抖，火速后退：“哎呀，今儿是大家收土豆的日子，梨梨得去盯着点。” 梨梨撒腿就跑，还不忘嘱咐：“玉米梨梨晚点回家吃，娘亲要给梨梨留着呀！” “哎……” 梨梨早就跑没了影，杨氏和沈老三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每次这小团子都这样，撒腿跑的飞快。 梨梨对大家第一次种土豆非常上心，这一个月以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最开始操心稻田的时候，隔三差五就爱往田里钻。 虽然知道这开挂的土豆再差也不会到哪去吧，但梨梨不亲自看着就是有点不放心。 先前梨梨拿了第一批粮种给村里部分人试点的时候，其他人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后来一挖出来，所有人种出来都是一窝十几个，个个都是大块头。 还有人家自己炒了吃，发现，这土豆不仅卖相好，口感也是一等一的。 所以，村民们对梨梨十分信任，这次种土豆，除了已经在田里有耕作的地方，其他大大小小的地方统统都种上了土豆， 就这面积，梨梨就不信达不到两百石。 绰绰有余嘛。 梨梨就近挑了两三家看，都没有什么问题，井井有条的，便放心地去了自家田里。 沈家的田里同样也在进行着收获的工作，令梨梨有些许意外的是，马村长正在沈家的田里，帮着一起收土豆。 沈家人瞧见梨梨过来，连忙让她站在外边别动。 因为梨梨今日穿了件白色的小袄子，很容易弄脏。 梨梨好奇地问马村长：“村长伯伯，您怎么在这？您家的土豆收完啦？” 马村长在小溪边洗了洗手，才过来，笑呵呵道：“没事儿，我晚点回家再弄，梨梨你帮了咱杏花村这么多，我帮一下不是应该的么？” “这样呀，那谢谢村长伯伯啦。” 马村长感叹道：“梨梨啊，有了你之后，真是什么都见识了。” 这稻子是能不打磨也光滑的，土豆是一个月就能收获的，连远在天边的京城贵人也见了许多次。 “不过，今日收获完明日就要交到公社里处理记录了。后天送到城中，如此数目庞大的土豆必定会引起注意，咱们该如何解释这些土豆？” 他们自己是知晓这些内幕，但要如何跟外人解释？ 这些东西，也是要在官府过明路的。 上次县衙的人来收粮税时土豆尚未播种，马村长也没敢透露。 这稻子长得好还能说的过去，这突然冒出来的土豆可怎么说？ “好问题。”梨梨被问住了，“不如就说是京城送来的土豆种子好，咱们杏花村又地好，两两结合发生了奇妙的反应？” 马村长：“…….嗯，其实好像也没错。” 梨梨实在不擅长编造这些，于是非常愉快的把这些事儿交给了能说会道的沈嘉禄。 沈嘉禄哭丧着脸：“我可一点都不能说会道啊……” 梨梨可不管，出来晃了一圈，估摸着爹爹应该做别的事去了，梨梨便要打道回府了。 还留了句：“快回家吃炒玉米啦。” 便自个儿一蹦一跳地回家吃她的奶油玉米了。 第三日这拢共两百石的土豆浩浩荡荡的上了路，果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力，其中就有县衙的人。 在这车队到了柳城之后，县衙的人不可避免的拦住了众人，连秦知县都亲自出现了。 也不知道沈嘉禄最后用了个什么理由，竟然十分顺利的过了这“明路”。 最后，沈嘉禄和马村长带着那白花花的人银子回来，还顺带把惊掉了下巴的瑞谷堂的赵掌柜也带了回来。 梨梨瞧着那边在地里不停地看看这看看那，一边还摇着头说不可能的赵掌柜，好奇地问沈嘉禄， “二哥哥，你用了个什么理由呀？” 沈嘉禄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噢。”梨梨鼓着嘴，也不问了。 算了算了，反正银子都到手了。 沈嘉禄挑眉，暗自得意。 他才不会告诉梨梨，其实他只是把秦知县拉到了一旁，说了句，“这些都是梨梨的货，懂吧？” 秦知县就满脸恍然大悟，非常理解并配合地给他们放了行。 嘿嘿，也是“仗势欺人”上了。 ------------ 第192章 今年肯定是个寒冬 这后台也是给他靠上了。 秦人杰得知梨梨帮助杏花村的村民们培育了这么多又大又漂亮的土豆出来，那是一个惊喜啊。 惊讶之外，秦人杰又觉得意料之中，除了这位，又能有谁有这么大本事呢？ 这是一件沈嘉禄和秦人杰双方都觉得占了便宜的事儿。 一个行了方便，一个看见了日后南林郡冉冉升起的希望。 赵掌柜真的不愿意相信，短短一个月，这杏花村竟然真的拿得出两百石土豆！ 但他又没办法不相信，他都已经跟着这些人亲自到杏花村看了，这地里都还没完全整理干净，还看得出痕迹。 “这，这不可能吧…..哪有土豆能长这么大的？”赵掌柜蹲在地里，上好的衣料都沾上了灰尘。 “信不信的，都带你来看了你还不信啊？” 沈嘉禄无语，又带着赵掌柜去了公社的粮仓。 说是粮仓，其实就是李家的房子。 李家就那么几个人，现如今父子俩跟着李大娘流放北上了，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回来了。 于是这屋子也就空了出来，马村长便让人收拾了一番，把这屋子用作了公社的粮仓，堆放多余的土豆。 这次土豆种的不多，除了交掉的两百石土豆，也就剩了大概三十多石。 赵掌柜早晨已经见识过那土豆了，现如今粮仓里的土豆跟杏花村售卖出去的一模一样，赵掌柜自然是无话可说了。 沈嘉禄翘起不存在的小尾巴，小大人似的：“怎么样赵掌柜，咱们杏花村啊就是讲究一个以诚待人。咱们这质量您也见识过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跟瑞谷堂达成长久的合作？” 如今日子愈发的冷了，今年好像格外的冷，才腊月初，就已经穿上厚重的袄子了。 南林郡气候温和，往常要到新年，才有这般温度。 再晚些，过年的时候都有可能。 看样子，今年一定会是个难熬的冬天。 越是这种特殊天气的时候，这粮税就越珍贵。 先是大旱，又是大寒，所有人都晓得了事情的严重。 不仅是那些有钱的商贾官户，连老百姓们都想尽了办法囤粮。 否则，这个冬天可能要出大事。 这种时候，杏花村这突然多出来的粮食，无疑是很必要的。 赵掌柜沉思了一下，目前柳城内还拿得出粮食的粮铺也就只有瑞谷堂了，如果他能够和杏花村达成长久的合作关系，那绝对能赚的盆满钵盈。 更重要的是，真到了无粮可吃的时候，这土豆也许能有大用。 赵掌柜道：“就只有土豆？没别的了？” 赵掌柜也是个明白人，这土豆的来历么……应该有些特殊。 谁家好土豆一个月就能丰收的？ 还有官府盘问那会儿也能看出来，这杏花村背后肯定不一般。 能种土豆，别的应该也能种吧？ 梨梨摇摇头：“目前只有土豆，没有别的。” “啊。” 赵掌柜遗憾地叹息一声。 不过，有土豆就不错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到时候急起来，有可能土豆都没得吃呢。 “行！”赵掌柜点头，“看这情况今年怕是不好过啊，什么都得涨价，指不定到时候连个土豆都千金难求了。” 赵掌柜思索了一下，报了个价：“十文一斤，怎么样？” 这已经很高了，赵掌柜也不觉得开贵了，毕竟现如今他铺子里的土豆都标上了十五问一斤的高价。 杏花村这土豆质量好数量多，兴许还是个有背景的不一般的村子，价开高点也没什么。 反正他还能赚五文钱。 “不。” 出乎意料的，沈嘉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还嫌少？”赵掌柜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加个一文钱，就听一旁的梨梨否决了。 “不，以后的土豆，咱们村都按七文钱一斤卖。同样的，您也不能售价超过十文一斤。” 赵掌柜诧异地注视着沈嘉禄，沈嘉禄再一次点点头，表示梨梨不是在开玩笑。 十文钱，这不符合行情啊！ 你价低就价低，咋还扯上我来了？ 梨梨道：“百姓艰苦，本就没有多少银子，价格太高的话，会有人买不起的。” 赵掌柜当然不想赚的少，能赚的多为什么要赚的少点？ 以他的经验来看，再贵也会有人买账的！ “不行，这也太便宜了。”赵掌柜拒绝道。 “但是那些生计困难的人呢？要是真到了南林郡饥荒的那一天，十文钱对一些人家来说都是奢侈。” 赵掌柜愣住了。 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种话他想过会从当官的嘴里听到，却从来没想过会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 赵掌柜的妻子在镇上开铺子，镇上不比城里，每天都有很多百姓拿自家的菜出去卖。 那些人中有六七十岁满头白发的老人，有不到十岁就懂得为家里分担的稚子。 他们自己也吃不饱，却还是无可奈何地要把家里那唯一一点菜拿出来一大半来卖。 因为不卖就没有银子，没有银子就活不下去。 粮食可以省着吃，银子却不会自己到口袋里去。 赵掌柜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想了许久，最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知道自己是个商人，应该淡薄一些，但在看到眼前这两双天真又纯净的眼睛时，他又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好。”赵掌柜沉声道，“我答应你们，银子是赚不完的，但粮食却可以救许多人的命。” 其实如果只是想让穷人吃得起东西，梨梨大可以单独去售卖，卖的便宜些即可。 不过，这些土豆是杏花村所有人一起的，她还是想给大家找一个稳定一点的粮铺合作。 她现在还太小，有些事只能够一步一步来。 和赵掌柜商议好了合作事宜，亲自送走了赵掌柜，马村长的心也重重的落了下来。 这就意味着杏花村日后都能有一份保障了！ 马村长干劲十足，对着梨梨又是一顿感谢，说要请她吃饭。 梨梨莞尔一笑：“好呀，以后时间多得很呢，村长伯伯先去把银子给大家发了吧。” “好，我现在就去算账！” 所有的银子都已经交给马村长了，乡亲们都盼着这银子分红呢。 马村长连夜赶工，把账本都翻烂了，熬了个大夜都没算完，实在顶不住了，找沈家借了沈老大一天，才把家家户户的分红给算清楚了。 一百六十八两，一个多月就挣了足足一百六十八两！ 按照每家每户的份额分下去，最少的一家都得了半两，最多的一家足足有四五两呢！ 沈家也分得了三两，虽然这三两在如今的沈家眼里已经不算多了，但沈家人依旧很高兴。 这都是大家用自己的汗水换来的，哪怕是三文钱也高兴！ 更别说这银子意义非凡，意味着整个杏花村的昌盛与进步。 当晚，杏花村每一家都自发地拿了好些东西送来沈家。 有自家母鸡下的蛋、自家田里的其他蔬菜…… 还有拿着这些银子去镇上买了酒肉的，毫不心疼地通通送到了梨梨面前。 这可把妯娌三个忙坏了，一会儿婉拒这个的蛋，一会儿倒茶给那个婶子喝。 梨梨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婉拒的第几个送礼的了，只道：“梨梨不缺这些，婶婶拿回家给妹妹吃。” 梨梨话音刚落，众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来人是赵大爷家小媳妇儿，嫁给赵大爷的儿子两三年了，一直没怀上身子。 赵家虽不着急要孙子，但架不住人家小媳妇儿自己愧疚啊。 小媳妇儿一听，心里自然闪过一丝尴尬来。 赵大爷家的小媳妇儿一愣，捏了捏梨梨的肉脸：“瞧你这孩子，这些日子都累糊涂了吧，这些饴糖啊是你赵爷爷特地去镇上买回来的，一定得拿着吃啊。” 杨氏也以为梨梨是记错了，毕竟这村子里这么多人家，梨梨也不可能没家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是？ 杨氏一笑，把话岔开：“这饴糖如今可不便宜，我前阵子去镇上，连那地瓜的价格都翻了个倍，更别说这饴糖了，你还是自己留着。” “这可不行。”对方把饴糖往梨梨手上一塞，“这可是我爹特地买给梨梨的，这银子再多，也是梨梨帮我们赚的，梨梨对我们大家有恩，一块饴糖算得了什么？” 这么多人，梨梨从未收过谁的礼，都是婉拒了的，杨氏便又要开口拒绝。 哪想梨梨却破天荒的接过了饴糖，扬起一个笑：“谢谢婶婶，梨梨收了糖，那梨梨要回婶婶一个礼物！” 杨氏眼里闪过不解，但也没有问出来，只是顺着梨梨的话道：“可要娘拿一个荷包出来？” 自从梨梨有了给谁都送香囊的习惯之后，杨氏觉得老是送香囊太单调了，便缝制了许多荷包、帕子之类的，专门给以备不时之需来送人。 毕竟沈家人都知道，梨梨送的，那不只是香囊而已，说是护身符也不为过了。 “好呀，辛苦娘亲啦。” 梨梨将荷包递给对方，微微踮起脚尖，凑近了些：“要有妹妹啦。” 这个婶婶身上有不同的味道，她闻到啦！ “啊？” 赵家的小媳妇儿原本还高兴地拿着荷包爱不释手，见梨梨这模样登时就愣住了。 一次是记错了，两次呢？ 梨梨可是小福星啊！ “梨梨，你说啥？你再跟婶说一遍？” “就是，婶婶有了小妹妹，比梨梨小，那不就是梨梨的妹妹吗？”梨梨眨眨眼，故作不解。 众人都明白过来了，杨氏最先作出反应，赶紧扶住她：“哎哟这可不得了，这是有了身子啊！” 陈氏和刘氏也面露喜色地一起簇拥着她，一个说去叫朱大夫来把把脉，另一个说去地里通知她的男人。 赵家的小媳妇儿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肚子：“梨梨，你真没骗婶？” 她嫁过来这么久了，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来个一儿半女，这会儿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梨梨背着手，又恢复那副故作高深的小大人模样：“嗯嗯，婶婶快回家吧～” 对方激动地紧紧抓着梨梨送的荷包，任由杨氏扶着她回家去，嘴里不停的说着感谢老天爷的话。 沈老婆子都看呆了，咋的梨梨还有能看喜脉的功能啊？ 沈嘉清崇拜地看着梨梨，嘴巴张的大大的：“梨梨，你也会医术吗？你的医术已经高超到用眼睛就能看出来了！？” 梨梨哭笑不得：“梨梨不会医术，只是那个婶婶身上有不同的味道。” 就像小狗也能通过味道察觉到人状态的不同一样。 沈嘉洛立马凑过来，把手伸到她鼻子下面：“那妹妹闻闻我闻闻我！我有没有那种味道？” 梨梨：“？” 沈老三无奈地把儿子一把抱起来，颇为头痛：“嘉洛，你还小，而且男子是不会……” 沈老三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干脆换了个话题：“走，爹带你读书去。” “啊？我不要我不要！” 沈嘉洛扑腾着被沈老三捉走了。 没一会儿，妯娌三人从赵家回来了，赵大庆媳妇儿果然怀孕了，只是还不满两个月，脉象有些模糊，大庆媳妇本人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才没发现。 赵大爷一家开心的很，又提了一篮子鸡蛋塞给陈氏拿了回来。 陈氏把鸡蛋一放，调笑道：“看来咱们梨梨又多了一项技能。” 一家人聚在一块，热热闹闹的，这个逗会儿梨梨，那个调侃一下梨梨。 梨梨笑咯咯地窝在杨氏怀里，内心分外满足。 她是受国家资助长大的孤儿，长大之后才会如此毅然地把自己投身到为国效力的工作之中。 她从未感觉到如此温暖。 这就是她想要的。 她一定会永远守护这份温暖。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梨梨的袄子越来越厚，直到梨梨真的感觉自己变成一个球了，就到了新房建好的这一天。 这天正是除夕夜的前三天，在大家的努力下，沈家的新房正式完工了。 完工这天，沈老婆子分外高兴地给所有工人都包了个大红包，代表着沈家人的感谢。 沈家人齐齐携着手望着自家的新房，满含泪水。 ------------ 第193章 新房子 新年！ 前几个月这儿还是一片平地，转眼，这就建起一座新房了。 这是沈家的新房！ 众人的心如汹涌澎湃的海水，难以平静。 房子的主体由坚固的木材搭建而成，来自三里外的一座山，上头杉木成林。 这些杉木经过仔细挑选和加工，都是沈老二亲自过目的，不能说极佳，但也尽量做到了最好。 最耀眼的，还是屋顶覆盖着整齐的青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沈家是杏花村第一个用上瓦片的人家，连村长家都不曾有这样气派。 房屋的墙壁用青砖砌成，墙面平整光滑。 沈家将这块地用到了极致，按照传统的房屋设计，四进的屋子一般规模较大。 一进一般指的是一个庭院，从大门进入后为第一进，通常有门房、倒座房等。 四进的房子就意味着有四个这样依次深入的庭院。 每一进庭院的长度大概在十几米到二十几米不等，宽度也有十几米。这样四个庭院连接起来，宽度可达近百米。 但沈家可没有这么大的地方，沈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更不像富贵人家有什么丫鬟小厮。 于是在梨梨的建议下，房子整体仍旧保留了四进的样式，只不过删掉了许多耳房、厢房之类的，只简单的隔开四个院子。 四个院子三个大一个小，小些的是沈老婆子和沈老头两个大家长的，二老单独居住，便选了个最小的院子。 除了沈老婆子和沈老头住的屋子，小院里就只有一个几平米的小屋，用来堆放一些杂物。 而其他三房的院子，除了沈老三特别做了个小书房，别的都大相径庭，夫妻俩一间主屋，两个孩子各一屋。 三个屋子间又砌了矮墙，刷上色再装饰一二，旁边再移植了几棵树之类的植物，便形成了一道美观的“墙”，既能让三个屋子间有距离隐私，又不妨碍颜值。 十三亩地，虽然贵了些，但好处也是实在的。 就是大。 因此，四个院子在南面围着成个三分之二的圈，中间又特地起了个凉亭，凉亭旁边有个池塘，里边放了鱼苗，还种了荷花。 四条石板路分别从四个院子内连接到凉亭，一家人偶尔便可以在这儿围着聊聊天喝喝茶，赏个月亮喂喂鱼。 后面就是后院，仍旧是预留了一小片田地，给梨梨用。 旁边还有鸡鸭的家，与老房子差不太多，唯一不同的，就是额外建了个马厩，拴着沈嘉豪从那亲卫那顺来的马儿。 凉亭过来，穿过一条长廊，有一条岔路口，左中右三条路，中间可以去往堂屋，左右两边便是设留的那几间客房了。 梨梨原以为客房留不了太多，没想到最后还剩不少空间，左右各留了三间屋子。 堂屋出去就是前院了，前院空间比后院大不少，因着沈嘉豪拜了师要学武了，沈老二专门给他做了个梅花桩在前院的左边，旁边还有个假人木桩。 右边呢仍旧有一个堆放家中杂物的小屋子，但原本设在前院的厚福的小窝被梨梨挪到了自己屋子里，那块地便空了出来，暂时还没有用处。 这十三亩的地，可谓是被沈家人用了个彻彻底底。 青砖瓦房，这可是沈家人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可这房子，就在他们眼前，惹得他们心中那是一个澎湃激昂，同时又红了眼，不由得感觉苦尽甘来。 沈家人马不停蹄地收拾好了新房，住进了期待已久的新房。 村里人都知道沈家的新房建好了，齐齐拎着东西来给沈家人“暖房”。 沈家人放了串极长的鞭炮，孩子们捂着耳朵在大人身后乱窜，在场的人个个都是满脸喜色。 沈家人这日子红火，没一个人眼红的。 这都是沈家人应得的！ 一串鞭炮放完，气氛热烈，也算是新年之前提前热闹热闹了。 同样的广场，沈家人再一次大摆宴席，邀请全村人来吃流水席，庆祝沈家新房落成。 寒风冷冽，却依旧挡不住杏花村的热闹温暖。 沈老头斟满了酒，代表沈家人起来说话，“我们沈家能有今日，少不了各位乡亲的帮助与关心，我代表咱们沈家所有人敬各位一杯！” 说罢，沈老头将杯里的酒一口闷下去。 “好！” 村民们捧场极了，女人们鼓起了掌，男人们则是跟着喝了酒。 沈老大带着两个弟弟在席间游走，一个一个对着来建新房的工人们敬酒。 “二狗老弟，尤其是你，一日都没落下，要我说啊，这房子起码有一座院子都是你建的呢！” 王二狗挠挠头，喝了酒：“沈大哥客气了，不说咱们两家的交情帮忙是应该的，你们家还给大家发工钱，还有那午饭，香的我都想白干了！” 旁边一个人附和道：“那可不，谢我们干啥？我们连吃带拿的，我都觉得不好意思，我们不过是做了我们该做的罢了！” “对对对，梨梨还帮咱们挣了那么多银子，我就算白干也不觉得亏啊。” “还好咱们赶在过年前完工了，没辜负嫂子那些吃食。” 一群人闹闹哄哄的，充满了欢声笑语，说不尽的温情。 因着天冷，大家很快就吃完了饭，男人们喝酒聊天，女人们聚在一块儿烤烤火唠嗑。 梨梨穿着厚厚的袄子，跟着几个哥哥蹲在火盆边儿上，烤红薯吃。 新年快到了，梨梨的土豆大业顺风顺水，杏花村的日子节节高，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好事。 新房子建好了，意味着司空神医和上官将军他们要来了。 沈嘉豪和沈嘉清尤其兴奋，包揽了所有烤红薯的活儿。 梨梨失笑，拉着几个人好一番强调：“不能叫上官将军噢，要叫沈中正中正叔叔。也不能叫尉迟烨，要叫沈叶。” 沈嘉清不高兴地嘟起嘴，他还记着尉迟烨打翻他两碗汤药的事情。 “那个尉……沈叶，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哪有正经小孩一上来就拉着人说要做你的人的？” 梨梨无奈，笑着说起了自己打算拓宽几样蔬菜的事。 梨梨一口咬下香甜软糯的红薯，被香的头脑都要晕了，热气挡在眼前，美的梨梨舒爽地长息一声。 “土豆还是太单一了，梨梨想多种些东西，比如红薯玉米之类的。” 她有预感，今年的寒冬还不是最严重的，过了这两年，也许会有更严酷的寒冬。 还是得早早准备才是。 梨梨想做，他们自然支持。 “好啊，正好赵掌柜还说呢。”沈嘉禄道。 “没错梨梨，有了土豆在前，要想让大家种别的东西就不难了，咱们都帮你！” “嗯！”梨梨轻笑。 今日是沈家人在新家住的头一个晚上，也是梨梨第一次自己一个人睡的晚上。 每个人都睡的格外香甜。 翌日，沈嘉豪纵着马一路狂奔，去南积村将几人接回了沈家。 司空神医打量了一圈新房，颇有些意外。 短短半年，沈家还真是发生了质的飞跃。 沈叶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同样的，沈家人比他更拘谨。 几个小的都很好奇，他们见过自家温润有礼的太子殿下，还真想看看别国的皇子是什么样的。 兴许是生长在大漠的原因，与清朗俊俏的顾子亦不同，沈叶眉宇间带着一股野性，肆意张扬。 沈叶一步跨到梨梨跟前，便不再动作了，梨梨到哪他到哪。 沈家人把沈中正和沈叶安排在左边客房，司空神医在右边。 小心翼翼地磨合了两日，沈家人发现这两人虽然一个是大金的将军一个是大金的皇子，却与普通人无异，随性的很。 特别是沈中正，武将出生，性格豪爽，两日就已经跟沈家三兄弟打好了关系。 而沈叶呢，经历了这么一场兄弟残杀，身上那些纨绔皇子的不羁与优雅似乎都消失殆尽了，整天沉默不语地跟在梨梨身旁，真如同他自己说的一般给梨梨做护卫，寸步不离。 对外，沈家只说沈中正是沈老婆子娘家那边的远亲，早些年迁居去了西乡郡，如今西乡郡的情况，一家人活不下来了，其他人都饿死了，只留下这么个带着孩子的表侄坚持到这来投奔。 西乡郡的情况人人皆知，杏花村的村民们也没起疑，只是再一次感叹道幸好他们这儿有个梨梨，又哀叹了句西乡郡的不幸。 到了除夕这日，沈家比往年都要热闹。 这也是梨梨在这过的第一个年。 杨氏早早就张罗了一大桌菜肴，一大家子外加住在沈家的三人，十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了一块。 家里都被挂上了喜庆的灯笼，还插了好几枝红梅。 这新家被点缀的，丝毫不不像是新家。 “来咯！” 杨氏端了最后一道菜——红烧鲤鱼出来，整张大桌子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再放不下另一道菜了。 “哇，好香好香！” 梨梨使劲用手把香味往鼻子里扇，逗得沈老婆子和沈老头笑开了花。 “香就多吃点，看咱们梨梨，小脸圆嘟嘟的，这些个菜肴糕点啊真是没白吃！” 梨梨不高兴了，插着腰，眉头一皱：“梨梨的脸才不圆，梨梨在长身体呢！” “是是是，我们梨梨这只是婴儿肥，怎么能叫胖呢？” 杨氏笑着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饭，又浇上了那土豆炖肉拌起来，“吃吧，娘亲就爱把咱们梨梨喂的饱饱的。” 梨梨盯着那饭，口水都要掉到河边去了，却还是硬气地扭开头：“梨梨不吃了，梨梨减肥。” 不吃饭怎么行，沈嘉豪第一个不乐意，梨梨要是饿着肚子了，还怎么做小团子？ “小祖宗别闹了，哥哥喂你行不行？” “对啊梨梨，你明明都咽了好几下口水了。” “四弟你干嘛戳穿梨梨，梨梨不要面子的嘛？” 一群人打打闹闹地哄着梨梨吃饭，梨梨“半推半就”，终究是被“强硬”地塞了口饭。 梨梨一边嚼着饭，“嗯，是你们强迫窝吃的哦。” 嚼嚼嚼，“不是窝要吃的噢。” 众人哭笑不得。 “行行行，梨梨多吃点啊。” 被着氛围感染，沈中正难得的流露出一抹思念来。 他也有自己的妻女，也不知道如今他的妻女如何了，新年已至，她们是否安好？ 但他也不敢奢求太多，有上官家护着，妻女总不至于过的太差。 他是被暗地里使绊子追杀，明面上，上官家仍是那个上官家，表面功夫仍旧得做。 而他，只需要在这里做沈中正就好。 只要她们安好。 沈叶一开始是注视着梨梨的一举一动，后来，注意力就逐渐被沈家人吸引。 小时候，母妃也是这么哄着他吃饭，大哥也是这么陪着自己玩闹。 可如今，母妃被人害死，大哥孤身一人深陷险境，而他除了逃出大金，不做大哥的拖累之外，其他的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他好想母妃，好想大哥啊。 沈叶戳着碗，难掩低落。 沈中正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 忽然，沈叶的碗里多了块肉，接着又被夹了块鱼肉，又两根青菜紧随其后。 沈叶一愣，抬起头，杨氏温柔地看着他：“叶儿，怎么不吃？是不是婶婶做的不好吃？” 给他夹鱼肉的沈嘉豪道：“吃点鱼，三婶做的鱼那是一绝，保证比你那大金的鱼好吃一万倍！” 梨梨一脸嫌弃：“不对不对，沈叶哥哥应该多吃点青菜补充维生素，没看见沈叶哥哥眼睛都红了嘛。” 虽然不知道维生素是什么，但听见梨梨说的后半句话，沈叶连忙低下头擦了擦，低声道：“才没有，我好着呢。” 说罢，沈叶一口吃下了三个人夹的菜，重重地夸赞：“夫人做的太好吃了，比大金的御厨做的还要好吃！” 杨氏被夸的很开心：“哪有那么夸张，好吃就多吃点。” 沈叶重重地点头，眼睛却越来越红。 沈老婆子招呼着大家都动筷子，年夜饭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梨梨悄悄对着沈叶咬耳朵，圆脸上挂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沈叶哥哥别怕，以后沈家就是你的家。” 然后又一手拉着司空神医，一手拉着沈中正：“不是小孩梨梨也收噢，都别挤都别挤！” 沈中正和司空神医对视一眼，笑了。 也许留在沈家，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 第194章 做梨梨的靠山，是孤的荣幸 今年是个难忘的年，好似一转眼，沈家什么都有了。 最珍贵的，还是他们有了梨梨，还有了与司空神医等人难得的情谊。 大年初一这日，是杏花村最热闹的一天。 一大清早，梨梨还迷迷糊糊的在睡梦之中，就听见村子里各家各户传来的鞭炮声。 厚福被声响惊醒，从梨梨怀里站了起来，趴到窗户上往外看。 清晨的薄雾还笼罩在上空，天色朦胧，只边缘泛起一圈白，仍旧处于夜色之中。 杨氏和刘氏匆匆走过，低语交耳。 “要不要把孩子们喊起来？” “让孩子们睡吧，左右也只是放个炮，昨夜里几个孩子守夜累坏了。” “好。” 梨梨伸了个懒腰，从温热的被窝里探出个脑袋，厚福立马跳上床，乖乖卧在梨梨身边摇着尾巴。 梨梨眼都没睁开，手已经放到了厚福的脑袋上撸着绒毛，口齿不清的：“福福……” “汪～” 厚福亲昵地用舌头舔舐梨梨的脸颊，湿意惹得梨梨一阵发凉。 梨梨笑咯咯地把厚福推开，脑子也清醒过来。 坐起来发了会儿呆，余光瞥见床头边几个厚厚的荷包。 这是沈老婆子和几个伯伯伯母趁着梨梨睡着时，偷偷放进来的红包钱。 梨梨打开荷包看了一眼，嗯，很是丰厚嘛。 宝贝似的把荷包攥紧，下了床，趴在床前慢慢挪进了床底，把左数第一个小箱子拿了出来。 梨梨的床底下藏着四个小箱子，分门别类的装着梨梨的各种宝贝。 其中大部分都是之前夏夫人的谢礼，因为那个箱子实在太大，梨梨没法藏到床底下钱，沈老二便给她做了四个小箱子，能完美的塞进床底下。 宝贝嘛，还是得放在自己身边才最满足。 把荷包里的银子都倒进箱子里，清脆的声响让梨梨十分愉悦。 还有什么声音是比数钱的声音更动听的？ 不疾不徐地穿上杨氏昨日给她准备好的新衣裳，又给自己扎了两个小啾啾。 红色的棉袄，领口和袖口处装饰着白色的兔毛，柔软而蓬松，既增添了几分可爱，又能有效地阻挡寒风的侵袭。 衣裳上绣着祥云花纹，边角还点缀着花朵，看着就吉祥。 梨梨穿好衣裳，满意地转了一圈，自夸道：“嗯，看来美女到了古代也是美女嘛！” 似是应和，厚福十分激昂地应了一声。 梨梨高兴了，一人一狗去了堂屋，除了还在贪睡的几个小的，沈家人已经在吃新年第一顿了。 “梨梨，起这么早啊？” 梨梨莞尔：“梨梨饿啦，福福也饿啦。” 环视一圈，桌上竟只有一个小的。 “怎么只有沈叶哥哥，沈叔叔呢？” 梨梨刚坐下，沈叶筷子上的烧麦就已经到了梨梨的碗里，小声回答她：“舅舅早就带着嘉豪哥出去练功了。” “谢谢沈叶哥哥。”梨梨甜甜一笑，“这么早就去了呀，天都没亮呢。” 沈叶摇摇头：“在大金的时候，舅舅每日寅时就要起床练功，卯时得去上早朝，早朝之后小憩片刻便得去军中练兵、处理事务，直到子时才能休息。” 这作息表，陈氏听得都怕，喝了口粥压压惊：“好家伙，感情一天只能睡两个多时辰？” 刘氏：“是啊，还得做那么多事，受得住吗？” 陈氏叹道：“难怪人家能当将军，光是这些就足够甩开咱们普通人了。” 刘氏点点头，想到跟着沈中正一块练功的沈嘉豪有些心疼，转瞬即逝。 孩子自己想要闯出点名堂，就必须受这些磨难。 吃完早饭，天也渐渐亮了，杨氏准备好前几日炒好的瓜子花生，放在堂屋中，方便一会儿串门的人家来当零嘴。 按理来说，村里串门拜年都是先拜有亲缘或者姻亲关系的，接着是交好的人家。 但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村里人自己约好了，第一家拜年的，竟然都是沈家。 沈家人也不嫌多，一个一个的招呼。 村里到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喜庆的春联贴满了家家户户的门扉，这春联，还是沈老三给写的呢。 孩子们穿着崭新的衣服，在村子里嬉笑玩耍，放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此起彼伏。 尽管这些年人们过的艰难，在过年的时侯仍旧拿出了最大的热情，好似再大的困难与煎熬，在过年这一特殊的节日面前都是渺小的问题。 梨梨呆的无聊，本想去前院看沈嘉豪踩梅花桩，却发现沈中正早就带着沈嘉豪不知道去了何处，兴许是搞什么秘密特训吧。 索性拉着赖床的几个小的起了床，跑到广场上去放烟花玩儿。 梨梨今日又扎上了两个小啾啾，绑着与红色袄子相衬的红色发带，啾啾里插着简单的钗花，两个小毛球缀下来，跟脖子上那一圈兔毛映衬。 孩子们往常过年时常常会拿鞭炮逗乐，但几个小的被梨梨可爱的不行，都不舍得丢鞭炮逗她玩。 倒是有别家的孩子想过来跟梨梨玩，但一有人拿着鞭炮靠近梨梨，沈叶便冷着脸往梨梨身前一站，便没人敢过来了。 沈嘉禄带着沈嘉清和沈嘉洛在广场上疯跑，梨梨便坐在旁边的大石墩上看着。 梨梨仰着脸问沈嘉文：“三哥哥，咱们这会下雪吗？” 沈嘉文摇摇头又点点头：“南林郡气候温和，冬日虽冷，也不是年年下雪。偶尔下雪，也只是小雪。” 梨梨倒是见过不少雪，不过雪嘛，还是和这古代的风格更配些。 梨梨又转头来，问另一边的沈叶：“沈叶哥哥，那大金是不是从来没下过雪？” “嗯，大漠之中从未见过落雪。” 话音刚落，梨梨忽然察觉鼻尖一凉，丝丝冰冷的感觉在温热的皮肤上散开。 梨梨微微一怔，眼眸向下，瞧着鼻尖上那一抹白。 轻轻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米粒大小的雪花瞬间就被温热的体温融化，化成一小片雪水，顺着梨梨的鼻尖往下掉。 沈嘉文一转头，只看见那水从梨梨鼻孔旁边流下来，惊地立马用袖子帮她擦掉。 “梨梨，是不是凉着了？” 梨梨：“……哥哥，这不是鼻涕，下雪啦。” 沈嘉文顿住，扬起头，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似精灵般轻盈地舞动着，在空中打着旋儿，飘飘洒洒，落在脸上，掉在地上。 沈叶看得入了迷，大漠常年一片金黄，从未有过这般洁白的景象。 梨梨伸出手接住几颗“米粒”，指尖一捏，便化成了水。 远处疯跑的三个人也停了下来，举着手去抓空中的落雪，献花似的捧回来。 “哇，下雪了！” “妹妹你看，你一定是第一次看咱们这儿的雪！” “下雪了下雪了，这是咱们跟梨梨看的第一场雪！” “等过几日雪积起来，咱们就可以堆雪人了。” 梨梨接过沈嘉洛递过来的几颗半融的雪，莞尔：“嗯，是梨梨跟大家看的第一场雪。” 初雪降临，瑞雪丰兆年。 “梨梨。” 鼻尖上雪水的味道消散，飘来一阵淡淡的乌木檀香。 她后知后觉地仰起脑袋，玄色长袍的少年披着同色系的大氅，大氅的边缘处绣着精致的云纹，低调而奢华。 来人嘴边始终噙着淡淡的笑，如这初雪一般，温柔又突然。 梨梨眉眼都弯起来：“子亦哥哥！” 梨梨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顾子亦了，也不知道他一直在边关做些什么。 本来她还以为，追风把尉迟烨和上官正中的事告诉了顾子亦之后，顾子亦起码会送封信之类的跟她谈论一下。 出乎意料，顾子亦什么都没说。 作为南晋的太子，顾子亦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梨梨捡了两个大金人回家。 顾子亦从追风手上接过一件白色的狐毛披风，俯下身子给她披上。 梨梨专心地瞧着他为她系上披风的扣子，圆圆的杏眼里酝着几分好奇。 大金的皇子可就在旁边，殿下不仅不分半毫眼神给他，竟能毫无波澜地给她送衣裳。 追风给其他几个孩子都准备了新年礼，各不相同，都符合他们自己的性格。 唯独到了沈叶，是普通的压岁钱。 沈叶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子亦的动作，有些警惕。 顾子亦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回来，声音宁静，笑容温煦。 “喜欢吗？” 梨梨这个老阿姨心都要化了。 啊，小正太小正太！ 温柔的小正太！ 顾子亦眼眸似一泓清泉，宁静而深邃，目光流转间，满是温柔之意。 黑发上沾了些许雪花，点缀在其中，这冬日的元素更显的他春风般的柔情无限勾人，仿佛世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梨梨配合地转了一圈，发啾下的小毛球随之晃动。 狐毛披风微微飘动，素净的样式，并不喧宾夺主，反而更衬的身穿红装的梨梨灵动可爱。 细看，那披风下摆还有大片的梨花纹，从左边一路蔓延到背后。 “喜欢呀，这是给梨梨的礼物吗？” “嗯。” “谢谢子亦哥哥，梨梨很喜欢呀。” 顾子亦轻笑，沈嘉禄等人也纷纷感谢太子殿下的新年礼。 “太子殿下，您怎么会今天来杏花村，您不是在边关吗？” “昨夜陪将士们过了除夕，今日大年初一，想来给大家拜年。” 梨梨一怔，那岂不是刚守完岁就快马赶过来了？ “这样啊。”沈嘉禄没多想，道，“太子殿下可曾用早膳？咱们新房建好了，太子殿下还未曾去过呢，要不要回家用个早膳？” 沈叶默不作声，只静静地瞧着他们说话。 看见这人的衣着气质，他便晓得这人不普通。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人是南晋的太子？ 沈叶心情有些低落，看起来，梨梨好像并不太需要他的保护。 顾子亦颔首，仍是那副温润模样，像这寒风中的一抹暖色：“好。” “得嘞！那我先跑回去喊我娘给殿下准备准备。” 说罢，沈嘉禄一溜烟跑了，弟弟们你瞧我我瞧你，选择跟着沈嘉禄一块跑了。 沈嘉文还不忘把沈叶给拉走。 太子殿下一定有要事要与梨梨商议，他们还是非礼勿听吧。 沈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沈嘉文拉走到几米开外，想挣开已经来不及了，一步三回头地注视着后边的人。 顾子亦纹丝不动，丝毫不关心别人的去向。 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轻轻掀开，露出一根玉石簪子。 样式简单，通体透亮润滑，一看就是上好的玉。 梨梨笑：“还有隐藏款？” “嗯，不过，这并非是我的礼物。” 顾子亦右手微抬，似乎想要帮她簪上，却发现今日她梳的头发并不适合，只好放下手，交到她手中。 “这是我外公送的新年礼。” “威武大将军？” 梨梨惊讶，她跟这位老将军可没什么交集，送她新年礼做什么？ 梨梨寻思了一番，好像除了之前她给的那几个关于虫灾的建议，就再没有别的了。 “嗯……是为了虫灾的事吗？” 顾子亦应了一声，声调微微上扬，带了点夸赞意味：“对，正是此事。” 梨梨把簪子还给他，摆手：“不过是写了几个字，梨梨什么也没做，不必如此的。” 无功不受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梨梨莫名地不想拿顾子亦太多东西。 兴许是她有些愧疚，小殿下这样好，温柔地好似一潭春水，她却是把人家当做自己兜底的靠山。 顾子亦定定看了她一眼，几个月不见，顾子亦似乎又长高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司空神医给的药方的缘故，瞧着也没有那一点若有若无的虚弱了，清朗中带着淡淡的静谧。 “今日是我的生辰。”顾子亦轻声道，笑容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纵容，“梨梨不必觉得愧疚，做梨梨的靠山，是孤的荣幸才是。” 梨梨脚步一顿，埋在狐毛披风里的小脸明显闪过诧异的神色，杏眼微微睁大，难得的露出慌乱，还有被人发现小心思的心虚。 什么！ 小殿下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追风告诉他的？ 梨梨头一次觉得有些无措，脑袋都不敢动一下，只滴溜溜地转着眼睛，脑子转的飞快。 不对，她明明谁都没说，追风更不可能知晓。 没想到这么久不见，小殿下一回来就给她这么一个暴击！ ------------ 第195章 殿下，梨梨送你个生辰礼吧 顾子亦在沈家人面前一直以“我”自称，刚刚那句却用了“孤”。 这无疑是在告诉她，他是太子，她可以放心去做。 梨梨纳纳的，与他对视。 顾子亦好似一直都是这幅模样，耐心又认真，从不曾敷衍。 “殿下……是什么时候……” 顾子亦没说话，只弯了嘴角，轻轻地笑出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小团子有茫然心虚的时候。 这小团子，被当街掳走不曾害怕，被人拐走也不恐慌，甚至还敢拿着剪刀…… 怎的他只是说了句话，就将小团子吓成这样？ 梨梨见他不说话，心里直呼救命。 这哪是什么温柔小正太，明明是腹黑小正太！ 被人戳破，梨梨还是挺尴尬的。 左右顾子亦也不打算告诉她，梨梨左顾右盼，咳了几下掩饰尴尬，理直气壮地仰头：“那什么，殿下说的对，能做梨梨的靠山是殿下的荣幸！” 不远处，追风震惊地听着两人一来一回，差点没听懂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说梨梨小姐把他当靠山？ 梨梨小姐也真敢说，也就殿下脾气好了。 顾子亦笑出声，比刚刚任何时候都要愉悦，好脾气地颔首：“嗯，对。” 梨梨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总觉得不得劲。 干脆一跺脚，转身飞快地跑回了家里。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还真是个小孩子。” 顾子亦轻笑。 事实上，不管是出于什么方面，对于梨梨这样一个有些“神奇”，甚至说得上是神秘的人，将梨梨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做的事。 不谈其他，光是她对农耕之事的精通，就足够称得上是有才之人。 更别说梨梨身上那些奇异的、令人琢磨不透的谜团。 最开始，顾子亦惊奇一个奶娃娃懂得草药之道。 后来，察觉到这小团子身上有不一样的地方。不弱于他门下门客的见解、超出年龄的冷静，还有让他莫名信任的感觉，都让他惊叹。 再后来，发现了她擅长的远不止一星半点，甚至对治国之道都深有感悟，“治国之道，必先富民。” 这句话出自一个奶团子口中，更是让他欣赏不已。 所以，这样一个充满生机活力的梨梨，善良又有大爱的梨梨，被她利用又何妨？ 说是利用，其实两人一直都是互利，他给她做靠山又何妨？ 他很高兴梨梨能够相信他。 追风越来越琢磨不透自家殿下了，自家殿下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好脾气，可现在的殿下，却有一种从心底里愉悦的感觉。 “殿下，您说的……那什么做靠山，是什么意思？” 顾子亦掩去面上的笑，脚步未曾停歇：“无事。” 说罢，进了沈家开着大门的新房。 沈家人听到顾子亦大驾，早就找借口送走了在沈家拜年的村民们，此刻沈家静悄悄的，沈老婆子领着众人在院子中迎接。 顾子亦黑色的大氅上落了不少白雪，发丝飘动，却一点不显凌乱，反而更加贵气了。 沈家人虽与顾子亦接触过几次了，但必有的礼数仍旧不能少，忙给他行礼。 顾子亦语气温和：“不必，听闻南林郡过年时有串门拜年的习俗，子亦今日特来给各位拜年。” 说罢，万能的追风又掏出了许多东西，都是适合沈家人每个人的东西。 沈老婆子瞧着那些东西，婉拒了，“不知太子殿下今日会来，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太子殿下请收回去吧。” “本就是子亦叨扰，又哪有要回礼的道理？”顾子亦弯起嘴角，“若沈老夫人非要回礼，那就让子亦留下吃两顿饭吧。” “这……”沈老夫人犹豫。 躲在杨氏身后企图遮掩自己的梨梨默默探了个脑袋出来，闷闷道：“奶奶，让子亦哥哥留下来吃饭吧。” 顾子亦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不躲了？ 看懂顾子亦的眼神，梨梨一撅嘴，哼了一声，又缩了回去。 顾子亦失笑。 既然这样，沈老夫人也不推脱了，收下了那些礼物：“那就谢谢殿下了，屋内已经准备好了早膳，殿下和追风大人先去垫垫肚子吧？” 顾子亦颔首：“多谢，各位不必顾虑我，有梨梨陪着便好。” “……不想陪。”梨梨默默吐槽。 沈家人一听，赶紧溜了，连几个小的都跑走了，说是要去找铁蛋上后山玩儿去。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梨梨，还有沈叶默不作声地站在梨梨身边，紧紧盯着顾子亦。 顾子亦淡定自如地坐下，尝了口小米粥，还闲情逸致地夸了句：“甜而不腻，淡而不寡，沈三夫人地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梨梨瘪瘪嘴，在他身边坐下：“还用你说？” 既然是陪他吃饭，那自然没有看着他吃的道理，梨梨给自己舀了一碗小米粥，又给沈叶舀了一碗，示意沈叶也过来坐下：“沈叶哥哥，快来吃。” 沈叶明显很高兴，坐下的时候还可是地看了一眼顾子亦，带着些得意。 谁想，顾子亦根本没看他。 沈叶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吃了瘪。 左边坐着沈叶，右边坐着顾子亦，两人的宫廷礼仪大相径庭，优雅极了。 反倒显得中间把腮帮子塞的满满当当的梨梨略有些“不拘小节”。 四个人静静地吃了一会儿，忽然听见顾子亦状似随意地开口， “听闻五皇子是逃来南晋的？” 梨梨一顿，抬起头看他，有点一头雾水。 这两人的来历追风也知道，追风肯定汇报给太子殿下了才是，怎的还要问一遍？ 沈叶探究地看着他，想要看透顾子亦到底想干什么。 可两人一个是从小无忧无虑长大的纨绔皇子，过去几年除了玩乐之外就是和那些狐朋狗友到处乱跑，又怎么看得透从小就被迫有了玲珑心思的太子？ 沈叶看了许久，也只看得到顾子亦那一成不变的淡笑，连弧度都未曾改变过。 反而是沈叶自己，心思都写脸上了，一看便知。 沈叶不答，顾子亦也不恼，慢条斯理地夹了个饺子，沾了点儿醋。 梨梨左看看右看看，总感觉这俩人怪怪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沈叶有些执拗又固执的，道：“我现在是沈家的人了。” 顾子亦放下筷子，抬眼对上沈叶的眼：“听说大金如今局势紧张，昨夜虽是除夕，可孤似乎听说……” 顾子亦停顿了一下，轻轻拧眉，像在思考。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瞬间就把沈叶给吓破功了，忙追问：“什么？你听说什么？” 梨梨也好奇地看过去，大金怎么了？ 顾子亦展颜，云淡风轻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说，贵国的四皇子殿下被贬为了庶人，理由好像是……谋害手足，德不配位？” 梨梨一惊，沈叶说过，他的兄长大皇子与身为太子的三皇子斡旋其中，大金的两大势力：皇后一族、上官一族明争暗斗。 同时，二皇子和四皇子背后的势力虽不如两族强大，却也一直暗中伺机而动。 五皇子和上官将军失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个节骨眼上，四皇子被贬为庶人，罪名偏偏是谋害手足。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沈叶激动：“什么，难道，追杀我和舅舅的人就是四哥？” 顾子亦淡淡地摇头：“这孤就不知道了。” 不对，不一定是四皇子。 梨梨更倾向于，四皇子是太子推出来的挡箭牌。 不过梨梨也就这么一想，她也没觉得自己聪明到能够揣测别国局势的地步。 沈叶面色复杂，良久，却只是叹息一声：“罢了罢了，都与我无关了，我早已不是大金的五皇子尉迟烨，我如今只是沈家的沈叶！” 顾子亦微微眯眼，像是瞬间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转移了话题：“听说梨梨最近又新干了一番事业？” 梨梨点点头，莞尔：“对呀，梨梨厉害吧？” “可否带我去看看？” “可以呀，不过殿下说的是土豆还是窝二伯的木工？” 顾子亦这才想起来沈家二伯的那门生意，前不久京中好友递来的信中就提到了那风靡京城的“定制木床”，不仅新颖十分做工精美，那“定制”的风格也是让京城无数贵女争相购买。 “哦，对，听说这木床在京中很是受欢迎，第一批之后第二批木床整整快三个月才到，比第一批等待的时间更久，却丝毫不见差评，反而更加提升了其热度。” 梨梨颔首，沈老大回家时带来了第二笔订单，可沈家急着建新房，虽然有沈嘉豪和沈嘉禄替代沈老二干活，但后来杏花村又开始种土豆，于是乎这笔订单到时间硬生生耗了快三个月。 不过好在最后一切顺利，银子也是一文不差。 反而还提升了沈老二这木工的档次，现在京中的人都认为这等待是必要的，毕竟路途遥远，又是专门定制，这工艺也是闻所未闻，再加上这木工传的越是厉害，买到这木床的贵人们就越优越感。 多方加持下，沈老二的“低效率”所造成的影响不负反正。 梨梨带着顾子亦往田间走，沈叶没跟上来，跑去找沈中正去了。 “对了。”梨梨侧眼看他，“殿下，生辰快乐。” 先前一时间沉浸在被他看穿的心虚之中，听见顾子亦说今日是他的生辰也没来得及对他说句祝贺的话。 顾子亦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谢谢。” 梨梨呆了呆，莫名想到了那句著名的歌词——你浅浅的微笑，就像乌梅子酱。 啊，帅气的小正太，好温柔的小殿下！ 方才被抓包的心虚一扫而空，看在小殿下这么好看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他那么聪明啦。 “对了殿下，你是不是像画本子里写的那样，门下有好多好多能人异士，还有好多好多门客给你出谋划策？” 顾子亦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普通的皇子如我这个年龄一般尚未封王，居住在宫中，各方面也会受到一定的限制，无法招揽太多门客。不过我是东宫储君，自幼父皇就为我挑了几位富有才学之人做门客。” 这么听起来，这个皇帝好像还挺不错的？ “这么听起来，殿下的父皇似乎也是个明君，可殿下跑来南林郡这么明显的做派，难道他看不出来大皇子与殿下之间的暗流涌动吗？” 议论天子，这是大忌，可顾子亦也不觉得不对，很是认真的跟她讨论了起来。 “父皇是个明君，在做皇帝这一点上无可挑剔。正因如此，他虽疼爱我，却同样疼爱别的儿子，更会如同别的皇帝一般利用几方势力制衡朝堂。” 梨梨似懂非懂：“噢…...” 难怪，大皇子的手都伸的这么长了，身为皇帝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只不过也是权宜之计罢了。 同样的，大皇子所作所为曝光之后，他也只是将大皇子禁足宫中，顾子亦也不觉得这个处罚轻了。 因为皇帝仍旧需要大皇子的一脉势力制衡朝堂。 “殿下，梨梨送你一个生辰礼吧？” “嗯？”顾子亦笑，“那就多谢梨梨了。” “梨梨还没说是什么呢，不过，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好。” 顾子亦为她抚平了披风的褶皱，又道：“西乡郡一事，为了安抚天下，曾太傅亲自领着一众官员去赈灾，年前已经带着大批物资出发。” 梨梨若有所思，顾子亦见状，似乎察觉到什么，轻声问：“梨梨觉得，西乡郡今年的情况……能否得到改善？” “不好说。”梨梨抬头望了望天，小雪依旧在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飘着，地面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毯子， “如今还不到最糟糕的时候。曾太傅前去赈灾，确实会让西乡郡暂时得到缓解，不过后面……” 梨梨没说完。 顾子亦却是已经听懂了，眸色一暗。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田间。 原本的稻田已经全部变成了种土豆的地方，春耕要四月，正好能趁着这段时间通过轮作改善一下土壤结构，提高土壤肥力。 等种完这一轮土豆，梨梨就得开始研究双季稻了。 不然一年只能种一次稻子，实在是有点效率低。 梨梨张开双臂，十分骄傲地仰起脑袋：“看，这是梨梨的江山！” 别的她不敢说自己最牛，地里的她可就有这个自信了。 顾子亦蹲下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大氅沾上泥土。 绿叶葱葱，长势极好。 顾子亦甚至都不用挖开看下面埋着的果实就知道，这土豆一定和柳城那家粮铺里售卖的一样好。 这也是他这次来的目的之一。 ------------ 第196章 这是人能够完成的运动量吗大袜 “秦知县密信送到时，便毫无保留的夸赞了梨梨的厉害，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梨梨偏过头去：“殿下可是想要些粮种？” 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仿佛能看透他的想法。 她要是不懂就怪了，秦知县知晓杏花村栽培土豆一事已过去三个多月，顾子亦早就知道了。 现在特地来要粮种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刚刚自己也亲口说了，现在还不是最难的时候。 “嗯，我想向梨梨买些粮种，在边关种植。京城辎重来的缓慢，且随着这日子是越来越少了，日后必不能全部依靠京中补贴，必须得早日自己做打算。” 顾子亦抿唇：“一来，可以让军中将士们有个保障。二来，若是将来真如梨梨所说……出现最糟糕的情况，多些囤粮总是好的。” 梨梨颔首，这倒是说的十分有道理。 这粮食嘛越种越多，边关啊…… 比起别的地方来说，一般都是地广人稀的吧？ 还有这么多将士守候，劳动力也是足足的呀。 梨梨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比起买卖，她有个更好的法子。 梨梨直起身子，拍了拍手心的泥土，双手捂着嘴哈了口气，让冰凉的手心暖和了一下。 “殿下，咱们的交情就不谈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了吧？” 梨梨笑嘻嘻的，留个小梨涡挂在脸颊上，那机灵样顾子亦一看便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顾子亦牵过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把她的小手包裹住，掌心的暖意传到她手上，缓解了梨梨的冰冷。 “咱俩什么交情，靠山、盟友？”顾子亦淡笑着，一点都没有起伏，仿佛就是在问一个很平常的问题。 梨梨撅着嘴，眼神不自然地转了一圈，小殿下也真是的，用最温柔的笑容说着最阴阳的话。 梨梨决定无视他的戏谑，自顾自地说着：“殿下这可来的真是时候，梨梨正打算研究一下除了土豆之外的其他蔬菜呢！” “哦？这么巧？” “嗯嗯，可不是巧了么！这下殿下就可以不止拿土豆粮种，还可以拿好多好多其他粮种啦。” 顾子亦明知道接下来梨梨要说些鬼点子了，也不怕她说些离谱的，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笑，道：“好，梨梨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般信任，到搞的梨梨有点不好意思了。 “梨梨不收殿下的钱，梨梨免费给殿下提供粮种好不好？” “嗯。梨梨的条件呢？” 梨梨两只食指一下一下地怼着，头轻轻低下一点，眸子却向上看着他，灵动的双眼一眨一眨，“咱们合作吧？梨梨提供粮种，还有所有的种植方法，保证亩产比杏花村的亩产还要多！但是呢……收获的粮食，你八窝二？不不不，还是你九窝一好了？” 边关要种粮食，要是能达成这个合作，那她岂不是一种都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了？ 人在家中坐，粮从天上来！ 不过梨梨也知道，这事儿有点占便宜了，所以梨梨再三保证：“梨梨不会白拿的，除了产量之外，梨梨保证，还能让边关的土质也翻一翻。还有任何其他的事情，只要梨梨能帮的上忙，梨梨一定会帮殿下哒！” 顾子亦直起身子，微微眯眼，作考虑状。 “或者，或者殿下说呢？殿下也用个条件跟梨梨换？” 她一定要让顾子亦同意！ 不然，她上哪去找那么多粮食？ 梨梨之所以需要这么多粮食，也是像为日后做准备。 五年之后，必有大寒。 到时候，西乡郡的惨象会再一次爆发，还会危及其他几个郡县。 顾子亦知道要囤粮做准备，她自然也得做准备。 光凭她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她没有那么多地，就算她有心去做也实在困难。 要是能让顾子亦答应每年边关的收成分她一成，五年之后就有底气了。 梨梨不免有些焦急，眉轻轻拧起。 顾子亦摇摇头，梨梨心一凉，却听少年声音温润：“不用条件。” “嗯？” “梨梨，若是你的粮种都能达到这个亩产，那已经是对边关最大的帮助了。拿今年杏花村的水稻亩产来说，已经是边关的两倍。更何况这还是因为你帮了边关处理虫灾，若没人有办法应对那虫灾，指不定今年边关颗粒无收。 拿土豆来说，若你的粮种真能亩产三十石，那便是边关的十倍。 比起这些，梨梨的要求实在是不足为道。 所以，不用条件，我答应你。” 梨梨眨眨眼，不确定地问：“尊嘟假嘟？” 顾子亦面色一顿，虽然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结合语境，应该是“真的假的”的意思？ “嗯。”顾子亦又补充了一句，“那说好了，梨梨帮我把亩产提上去？” 梨梨一听，这才放心地拍了拍胸脯：“殿下放心，种地这活儿，梨梨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好。” 梨梨伸出个拳头对着顾子亦：“就这么说定啦。” 顾子亦握起拳头，轻轻碰上她的：“嗯，说定了。” 梨梨心情大好，感觉那堆成山的粮食已经在对自己招手了。 带着顾子亦在村里转悠了几圈，尽管顾子亦是带着追风单独行动，极其低调。 但顾子亦的穿着气质还是让村民们一下子就想起来，这是之前刘母带人来找事时曾经帮过他们的太子殿下。 更重要的是，连梨梨都跟这太子殿下走的近，说明这位太子殿下是个好人，至少不会是像大皇子那般腐败的权贵。 村民们对这位太子殿下的印象不错，尽管有些拘谨，仍旧会壮着胆子向他问好。 顾子亦也一直微笑着点头回应。 得到回应的村民们对这太子殿下的态度更好了。 梨梨捂着嘴偷笑：“看来小殿下很有民心嘛。” 顾子亦无奈：“梨梨惯会取笑我。” 梨梨笑笑，也不说话了。 午饭前，消失了一整个上午的沈中正和沈嘉豪才姗姗来迟。 沈中正满脸正色，细看还能发现一丝笑意。 反观沈嘉豪，一向体力充沛的似乎永远也花不光的人，现在竟然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一口气喝了一壶水还嫌不够，往凳子上一坐就是两眼一翻睡了过去。 大冬天的，额头上还冒着汗，把众人都看傻了。 刘氏赶紧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怕他着凉，见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沈嘉豪竟然已经睡着了，沉重的呼吸声，一听就是累坏了。 刘氏还是头一次见儿子有这么累的时候，一时间心疼的不行。 “哎哟，这孩子咋了这是？昨夜没睡觉？” 也不怪刘氏觉得奇怪，沈嘉豪力大无穷，干一天的活也从来没喊过累，什么时候见到过沈嘉豪这么疲惫的模样啊？ 梨梨也有些惊奇，大哥哥这是经历了什么魔鬼训练么？ 不过沈中正一脸气淡神闲的，还有点满意的样子，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沈叔叔，我大哥哥咋了？” 众人纷纷投过去好奇疑惑的目光，沈中正摆了摆手，“无事，只是测了测他的体力上限，顺道又看了看其他的方面罢了。” “噢。” 刘氏松了口气，既然是练武需要，那就不算什么了。 没有付出，哪来的收获？ “既然是先生让做的，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嘉豪这么累。” “夫人放心，他是个好苗子，在下既然做了他的师父，就必定会倾囊相授。” “那就有劳先生了。” 说罢，沈中正隐约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偏头看过去，只见屋内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身后恭敬跟着的，正是那日曾与他过招的追风。 沈中正一怔，多年的直觉瞬间就让他察觉到这少年不一般的身份。 两人视线相撞，一个温润淡雅的笑着，另一个则是慢条斯理毫不避讳地拱手回应。 沈家人纷纷屏息，这场面吧……之前梨梨跟他们说过，大金如今正是政权更迭之际，朝政之中混乱的很，指不定哪天两国又要交战了。 到时候几十年的和平打破，大金就是敌国了。 本国的太子见到“敌国”的大将军，这场面总感觉有点尴尬啊？ 明明早晨太子殿下见到沈叶时还没这啥反应啊。 顾子亦淡淡颔首，仍旧是那抹笑。 梨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搞不明白。 这是在干什么呢。 大佬都是这样的？ 难怪有个词叫杀人于无形之中，大佬的交锋就是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就在梨梨忍不住要去打岔的时候，顾子亦先一步上前，温文尔雅道：“久仰将军大名。” 沈中正面不改色，态度也并未因为顾子亦是个少年就有所变化：“听小叶说了，您是南晋的太子？” “正是。” 两人静静对视了片刻，面上似乎未起波澜，立马默契地挪开了眼神。 “用膳吧。” 杨氏怔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梨梨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角，“娘亲，梨梨饿啦。” “啊，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殿下稍等。” 沈老大和沈老三连忙跟上去帮忙，刘氏把沈嘉豪摇了起来。 沈嘉豪迷迷糊糊地坐在饭桌上，顾子亦也挨着梨梨坐下来。 沈叶眉头一皱，立马坐到梨梨的另一边。 沈嘉洛：“…….” 那我怎么办？ 这是我的位置！ 沈嘉豪两眼一睁就是干饭，本来饭量就大的他直接怒干五碗饭，把众人都看傻了。 沈中正还生怕他没吃饱，嘴上一直说着：“多吃些，青菜也别落下。” “嗯嗯！谢谢师父。” 刘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给沈嘉豪夹了几块肉，“慢点吃，别噎着了。” “嗯嗯，谢谢娘！” 接着，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梨梨咬着筷子，有些讶异地望着他。 大哥哥到底是干了什么，这么累，这么饿啊？ 顾子亦瞧着梨梨那一脸好奇的要命又不好意思问的表情，失笑出声。 沈叶皱着眉瞪他，似乎在说你笑什么笑。 顾子亦无视沈叶的眼神，笑着对梨梨说，“这么好奇？” “嗯，窝还从来没见过大哥哥这么累呢。” 见太子殿下注意到，刘氏颇有些慌张，她知道贵人们用膳时规矩多，虽然跟太子殿下也不是没一起吃过饭，但刘氏还是抱歉地对顾子亦说道：“太子殿下见笑，嘉豪他正跟着沈先生习武，难免有些疲乏。” 顾子亦：“无妨，沈先生武艺高强，沈大公子跟着沈先生必定大有所成。” 见顾子亦似乎不介意，刘氏才放了心。 梨梨到底是抵不住心里的好奇，绕过沈叶，悄悄问沈嘉豪：“大哥哥，你早晨没吃早饭吗？” 沈嘉豪吞下一个大肉包，又喝了口汤，道：“吃了啊，早晨胃口不大好，今日只吃了二十个饺子呢！” “那哥哥怎的如此疲惫啊？” 沈嘉豪脸皱起，快速嚼完嘴里的包子，“你不知道，今日一早，我师父就带着我晨跑，足足跑了有近一个时辰，都快跑到隔壁桂城的村子里去了！这还好，跑步罢了，就是后来师父又驾着马在前面跑，让我在后面用腿追上他，刚开始还勉勉强强，后来师父直接让马全力奔跑，我追了好久都没追上。这就罢了，路过个茶铺子喝了口茶休息了一会儿，完了师父又从路边搬了块大石头让我扛着追马，一路又跑了回来。” 梨梨瞳孔地震，这是人话吗这？ 跑了这么久，大哥哥竟然只是觉得累？ 着要换做梨梨，梨梨恐怕早就能看见太奶了！ 梨梨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沈嘉豪又继续说：“跑回来之后，师父又让我扎了半个时辰马步，扎完这半个时辰，师父又在我头上放了碗水，要求我扎着马步顶着这碗水上山，不能让水漏一滴出来。 到了山顶，水没漏，师父说奖励我休息一会儿，便让我倒挂金钩，在那树上倒挂了半个时辰。你别说，除了脑袋有点充血，休息的真挺舒服的。 休息完之后，师父又教了我个什么……青蛙跳？下山又上山，上山又下山，来来回回重复。” 梨梨：“…….” 好家伙，特种兵啊？ 不对，特种兵都没这么厉害吧？ 这是人类能够完成的运动量吗大袜子。 难怪是将星呢，这将星还真不是人能做的。 梨梨表示佩服，这一套下来，换做她不死也得死了，听着都害怕。 ------------ 第197章 带太子殿下和三哥去见杨老爷子 几个小的看了一眼沈嘉豪，又看了一眼风轻云淡吃饭的沈中正，默默搬着椅子离沈中正远了些。 太可怕了。 跟着沈叔叔习武太可怕了。 吃过饭，梨梨便要带着顾子亦去个地方。 顾子亦的马车正停在村口，梨梨跟着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子亦问。 “没什么。” 梨梨哒哒哒跑了回去，把在围观沈老二做木工的沈嘉文给拉了出来。 “三哥哥我们走。” 沈嘉文不明所以，一边跟着她的小步子，一边询问：“梨梨不是要和太子殿下出去吗，我也要去吗？” 梨梨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哥哥去了就知道了，梨梨也想送哥哥一份礼物！” “啊？” 在马车前等待的顾子亦听见声响侧过身来，见梨梨带着沈嘉文一起出来，稍稍有些意外，也没说什么。 沈嘉文打了声招呼：“殿下。” 顾子亦淡笑：“嗯。” 追风已经牵好了马车，梨梨空着的右手又去拉住顾子仪，把两人往马车里拽。 “快快快，梨梨冷死啦。” 马车内低调奢华，是第一次见到顾子亦时的那辆，只是比起当时的，现在地马车里多了些两侧座位上的绒毛垫子，脚下也铺了厚厚的毯子。 车的四角都悬挂着一盏青铜油灯，造型古朴精美，灯火摇曳，洒下柔和的光，照亮整个车厢。 车厢顶部吊着一只精美的香炉，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散发出淡雅的香气，让人心神宁静。 三边都设了座椅，空间大的中间还放得下一个桌子，厚厚的毯子铺在四方桌上，桌下边一个暖炉，把腿伸到里面暖融融的。 几个手炉放在桌案上，是追风刚刚准备好的。 梨梨爬到最里面，拉开车壁上的小窗子，对前面驾马车的追风道：“追风哥哥，咱们去举人村！” “是，小姐。” 马车缓缓上了路，车帘子一拉，腿一放，爽啊。 顾子亦挑了个温度正好的手炉，递给梨梨，又拿了另一个递给沈嘉文。 手炉小巧玲珑，由纯金打造，表面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和花卉图案，工艺精湛，线条流畅。 梨梨咂舌，默默咬了下手炉顶上的盖子。 被咬的地方微微凹陷，留下了梨梨浅浅的齿印。 梨梨：……实锤了，真金。 这就是小殿下的实力吗，连个手炉都是纯金的。 顾子亦被逗笑了，半是无奈半是纵容：“梨梨是喜欢这手炉，故意想留下点印记？” 梨梨睁大双眼：“才不是呢，梨梨只是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纯金的！” 梨梨瞧了眼上面的牙印，有些不好意思：“没关系，梨梨赔得起，梨梨拿东西跟殿下换就是了。” “无碍。” 顾子亦将梨梨手中的手炉和自己手中的手炉对调了一下，用袖口擦了擦牙印上面的口水。 “左右也是备着给你用的，没关系。” 顾子亦神色从容，温柔似水，好像能包容她一切。 厚重大氅被放在一旁，露出里面玄色的长袍。 梨梨这才想起来，之前见小殿下，他多是穿些亮色，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穿黑色。 出乎意料的，这黑色一点都不会让他显得沉闷乏味，反而让人感觉神秘华贵。 梨梨再一次感叹，果然，穿什么不重要，脸才是最好的单品。 沈嘉文知道举人村是杨氏娘家所在的村子，梨梨要去看外公，带上他做什么？ “梨梨，你是要去看杨爷爷他们吗？” “嗯！娘亲要过几天才能回家去看外公他们呢，梨梨等不及了，梨梨先替娘亲去看看。”梨梨笑。 沈嘉文一向聪慧，梨梨虽说是要回家看外公，但拉他走的时候说的却是要送他一份礼物，而且用的是“也”。 说明原本梨梨和殿下出去也是梨梨要送他一份“礼”。 可是这礼物，跟举人村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跟杨家有什么关系？ 沈嘉文手搭在暖炉之上，忽然想起来他三叔考中了秀才在村里办宴席那天。 那天柳城中墨湘书院颇有名望的柳先生也来了。 沈嘉文喜好读书，偶尔跟着沈老三读书时也常常听他提起这位老先生，自然知道柳先生的厉害，那日见到柳先生时便多看了几眼。 他记得当时，柳先生见到杨老爷子的时候…… 沈嘉文深想下去，越想，心中的直觉越强烈。 柳先生一定是认识杨老爷子的！ 顾子亦沉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车一会儿就到了举人村。 追风拉开马车帘，沈嘉文和顾子亦先后跳了下去，顾子亦又把梨梨的披风拢了拢，才将她抱下来。 追风在村口等着几人，并未跟上去。 顾子亦和沈嘉文安静地跟在梨梨身后，一个人都没说话。 顾子亦跟沈嘉文的感觉一样。 头一次见到杨老爷子的时候，他知道杨老爷子打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好几次。 他当时并未在意。 可梨梨专程带他过来，是要拜访杨家人？ 至于为什么会专门带他拜访杨家人，顾子亦猜测，或许跟杨老爷子有关。 梨梨许久没来举人村，但杏花村的“好成绩”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不少举人村的村民看见了杏花村来的梨梨，都比之前更加热情地招呼她，还有意无意地问她杏花村的事。 梨梨只笑不语，反倒是身后的顾子亦和沈嘉文两人，也带着笑，可那眼神却总感觉藏着凉意。 特别是顾子亦的穿衣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村民们问了几句也问不出东西，又怕得罪什么来历不明的贵人，到后面便没人敢上前来了。 梨梨调笑道：“殿下还真是一块行走的护身符呢。” 三人相安无事的到了杨家，杨家门口也如别家一样，贴着福字，地上还有残留的鞭炮红屑。 大门是掩着的，梨梨推开门进去，与院子里举着两桶水吭哧吭哧锻炼的杨冀撞个正着。 “外公！” 杨冀一愣，随即把飞奔过来的小团子一把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哎哟我的梨梨啊，你咋来了，大年初二咋不在家呆着呢？” 梨梨笑咯咯的感受了一下“坐飞机”的快乐，抱住杨冀的脖子，道：“梨梨想外公了呀。” “哎哟咱梨梨这小嘴甜的。” 杨冀高兴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看了下身后静静矗立的两个小少年。 两人连忙问了好。 杨冀笑着点点头，眼神落在顾子亦身上，笑容一顿。 无他，只因为顾子亦的礼仪，一看便知是宫中的。 杨冀笑容淡了几分，表情慢慢的有些复杂，甚至因为太过震惊意外，眼里还流露了些没藏住的恨意。 京城的人？ 而且还是宫中之人？ 皇宫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京城……那个令人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地方！ 顾子亦同样也将杨冀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好奇更甚。 怎么回事，他确信自己从未来过这里，也从未见过他，怎么会有一丝恨意？ 难道是他看错了？ 不，他不可能看错。 杨冀表露的太明显，连沈嘉文都发觉了不对劲来。 沈嘉文拧眉，有些搞不懂状况。 杨冀这才发现梨梨身上的披风料子精贵，一看就价值不菲。 作为曾经京中盛极一时的杨家人，杨冀自然识得，这等衣料，只有宫中那几位才有资格获得！ 顾子亦不卑不亢，任由杨冀打量。 直到梨梨挣扎着跳下了地，围着杨冀转了几圈，“外公，您的腿看起来好多啦。” 杨冀回神，笑了笑：“是，多亏了司空神医，外公的腿如今已经能适当的走上一走了。” “太好啦，咱们家的新房建好啦，司空爷爷就在咱们家住着呢，等过几天娘亲过来，我便带上司空爷爷一起，再给外公瞧瞧。” “梨梨有心了。”杨冀揉了揉梨梨的脑袋，虽是笑着道，却也难免有些勉强。 当年的事给他阴影太大，导致他这会看见一个极有可能是宫中贵人的人就有些复杂。 好在郭氏这个时候出来了，瞧见院子里的人，与杨冀一样，意外又开心。 “梨梨？” 梨梨仰着脑袋，甜甜的叫了声：“外婆！” 郭氏认真地端详了梨梨，满眼心疼地抱住她：“瘦了，瘦了，这段时间累坏了吧？外婆都知道你干大事呢，真是辛苦咱们家梨梨了，小脸儿都尖了。” 沈嘉文：“……..” 您确定吗……脸尖了而不是圆了？ 梨梨高兴极了，她就知道，她怎么可能是小圆脸呢，这不尖着呢！ “不累不累，哥哥们都说梨梨还圆了些呢。”话是这么说，但梨梨的笑容怎么也掩不住。 “别听他们的，梨梨瘦着呢！” 说罢，郭氏瞧见前边站着的两人，两人同样也叫了人。 郭氏曾经是杨家儿媳，在一众贵妇人中走动周旋，自然比杨冀还要熟悉顾子亦这礼仪。 郭氏也愣住了。 只不过郭氏还没来来得及细想，梨梨就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两人拉了进去：“外公外婆咱们进屋说，外面冷死啦。” 顾子亦眼色一暗，琢磨着方才两人的反应，嘴边的温笑都淡了几分。 顾子亦沈嘉文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犹豫再三，沈嘉文观察着顾子亦的脸色，道：“殿下可曾与杨爷爷二人见过？” 顾子亦小幅度地摇头：“从未。” 沈嘉文垂眸，显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缓步往屋里走去，顾子亦突然开口，眸色沉沉。 “三公子，杨家人从一开始就在这吗？” 沈嘉文蹙眉，想了想：“我不太了解，我只在三叔三婶成婚时见过杨家一面。但听我奶奶说，杨家人似乎是二十多年前才回到南林郡，之前一直在别的地方生活。” “可知道为何杨家人突然回到南林郡？” “不知。” 顾子亦颔首，两人迈进屋门，也默契的不再说话了。 郭氏倒了三杯热茶，梨梨喝了一口，肚子被暖和的眯起了眼。 “外婆，太祖父和太祖母呢？” 郭氏下意识抬眼朝顾子亦看了一眼，“吃过午饭后便去午觉了，估摸着这个时辰应该快起来了。” 巧了，郭氏刚说完，堂屋与内院相通的门上的帘子便被撩了起来，仍有一丝倦色的杨老爷子迈步出来。 “怎的闹哄哄的？” 那声音低沉而有力，如闷雷滚过天际，带着岁月沉淀的威严。 老爷子一开口，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其气场笼罩，声线略微沙哑，却丝毫不减其威严之态。 顾子亦抬眸看去，这一看，心中便响起一个声音， 此人不简单。 “爹。”杨冀和郭氏齐声道。 顾子亦和沈嘉文纷纷从茶桌上站了起来，梨梨一溜烟跑过去拉住他的衣角：“太祖父太祖父，是梨梨呀！” 杨老爷子一怔，肃穆的声音带上了无奈之意：“原来是你，除了你也没人能如此顽闹了。” 脸上的倦意褪去，说罢，锐利的眼扫向屋内二人。 皆是清俊润朗，沉稳自持。 左边那个，他知道，是沈家老二的儿子。 右边那个…… 杨老爷子眼一眯，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杨老爷子低头，瞧见梨梨抿着唇笑，带着狡黠，与他对视上，还朝他眨眨眼。 杨老爷子笑了笑，拉着梨梨过去坐下。 没人说话，郭氏只好担起了这担子，对杨老爷子道：“爹，这个是嘉文，您曾经见过的，梨梨的三哥哥呢。这位，是……” 郭氏顿住，因为她发现她也不知道他是谁。 杨老爷子喝了口茶，接上：“嗯，我见过，太子殿下。” 杨冀和郭氏身形一顿，眼神注视着从始至终都不卑不亢，表现出超人淡定的顾子亦。 太子殿下？ 惊讶过后，两人便要行礼，被顾子亦拦住。 “子亦今日拜访，已是叨扰各位。此处只分辈分，不分上下。” 杨老爷子笑了声，浑厚威严。 “坐。” 梨梨瞧着差不多了，便直接说了今日来的目的。 “太祖父太祖父，梨梨最近背了许多书，太祖父考考梨梨呀。” 屋内几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杨老爷子似笑非笑，杨冀和郭氏犹豫不解，顾子亦和沈嘉文却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 第198章 沈嘉文拜杨老爷子为师 杨老爷子眉眼含笑，顺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拿过一本书：“哦？那太祖父可要好好考察考察梨梨了。” “尽管来吧！”梨梨叉着腰，张牙舞爪的，仰起有些骄傲的小脸，摇头晃脑的小模样仿佛已经把天下所有文章都熟记于心了似的。 杨老爷子挑了挑眉，忽为某事，必有所图，梨梨这也太明显了。 沈嘉文，顾子亦...... 沈嘉文他倒是知道一些，听杨氏和三郎提起过，是沈家几个小子里唯一一个爱读书的。 沈嘉文的蒙算是沈老三开的，偶尔沈老三也会带着沈嘉文读书，不过沈嘉文懂事贴心，沈老三在家中要帮着杨氏分担家务事又要温书，沈嘉文便不愿意占用沈老三太多时间，总是自己拿着书看。 梨梨正等着杨老爷子出题呢，看着杨老爷子似乎有所猜测的眼神，也不心虚，眨眨眼：“来呀来呀。” 杨老爷子失笑，随手翻了一页，指了句简单的：“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梨梨对答如流：“要同时听取各方面的意见,才能正确认识事物。” 杨老爷子点点头，换了本书：“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事情都有个开头，但很少能到终了。” 杨老爷子又换了本书，这次，杨老爷子问了句长的： “以恪勤为公，以簿书为尊，炫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窃取六职、百役之事，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焉，所谓不通是道者也。” 梨梨挠挠头，哎呀一声：“哎呀，梨梨不会，这句太难啦，三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沈嘉文略显迟疑，侧眼看了看杨老爷子，见他神色无虞，甚至嘴角带了点鼓励的笑，这才缓声说道:“以谨小慎微，忙忙碌碌为大事，以抄写官署中的文书，薄册为重责，夸耀自己的才能，自尊自大......” 沈嘉文一字一句说完了这句话的意思，没回答时还有些忐忑，说完之后倒像是找到了自己的舒适圈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哇，三哥哥可真厉害。” 杨老爷子也点了点头，似是肯定。 沈嘉文舒了口气，这时才有心思去打量那满架子的书。 杨老爷子家中的书比他三叔的书还要多好几倍，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杨老爷子又换了本书，这次到没有再问梨梨了，也没问沈嘉文，而是直接说：“太子殿下，老夫斗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教请教？” 顾子亦微微俯身垂首，谦卑内敛：“算不得请教，子亦学识浅薄，得杨老先生一句应是子亦之幸也。” 有文化就是不一样，两个人说话文绉绉的，听得梨梨脑袋疼。 “好了好了，太祖父，子亦哥哥，你们俩就别说了，快点儿问吧。” 杨老爷子慢悠悠地训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啊，就是有些浮躁了。” 梨梨吐舌，她一个1种地的，吃啥热豆腐，有得吃就行啦。 热豆腐什么的，还是交给三哥哥和小殿下这些文化人吧。 不过说来有些想不明白，她看得出沈嘉豪是将星，沈嘉禄有福禄之资，沈嘉文为文曲星，却偏偏看不透顾子亦身后的运势。 迷迷蒙蒙，像笼罩着一层薄雾，她全凭着对顾子亦的直觉看出来他是个好人，却无法笃定他日后的运势。 不过好在顾子亦本身是个靠谱的太子殿下，想来以后应当也不会太坎坷。 梨梨放心的很，见杨老爷子已经主动和两人交谈起来，也用不着她在旁边“煽风点火”了，便拉着旁边有些状况外的杨冀和郭氏去了灶房。 “梨梨可想念外婆做的烧鸡啦，外婆做给梨梨吃好不好？” “哎？梨梨现在就要吃么？” “孩子想吃就吃，但是这管外公什么事？” “嗯嗯！外公在旁边陪梨梨玩儿嘛。” 梨梨拉着二老离开了堂屋，把空间留给了三人。 嘻嘻，她故意带两个人来见杨老爷子，就是想让杨老爷子看到二人的才能。 三哥有读书的天分，好好培养，她还指望三哥给她挣个状元回来呢。 听说科考的前三甲会骑马游街，状元郎会带着一朵大红花，在最前面，接受百姓的赞美，想想就风光的很呐！ 她是没这个脑子了，就拜托三哥带她见识一下这个场面叭。 至于顾子亦……. 梨梨看得出来，杨老爷子虽然隐居于此，远离朝堂，却仍旧会关注国家大事。 最重要的是，杨老爷子对文学的热爱永不停歇，这一点从那些书上久不久更新的笔迹就能看出来。 杨老爷子对皇室心灰意冷，不过是因为先帝之举实在伤他心。 先帝不仁不义，若是有个仁义之君呢？ 害，反正人她是带到了，剩下的就看俩人自己争取了。 梨梨蹲在灶房里，炯炯有神地盯着郭氏烤鸡。 郭氏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你啊，小馋猫，你娘小时候也跟你一样，我做饭的时候呢就一直蹲在旁边等着，馋的很。” “那是因为外婆做的好吃呀，难怪娘亲手艺这么好，原来是外婆教她的！” 梨梨看着那被包在荷叶里刷了层油的鸡，口水都要流了。 郭氏被夸的心花怒放，“就你会说。” 杨冀给火堆添了些柴，随口问道：“梨梨，那小狗怎么样了？” “福福现在长得可圆溜啦！一天要吃好几顿呢，不过咱们家现在新房子也建好啦，福福跟梨梨住一块儿也不挤呢。” 杨冀和郭氏都很欣慰，沈家如今是越来越好了，这说明琬娘的日子也不会差。 知理的婆家，上进的相公，贴心的儿女，这是多少女人都求不来的啊。 郭氏眼里多了几分怀念，这让她又想起了多年前杨家还在京城的日子。 想到这个，郭氏笑容一收，问她：“梨梨，外婆问你，你是怎么认识的太子殿下？” “咦？外公外婆不知道吗？”梨梨从容不迫，“上次爹爹举办宴席时出了事，带着边军赶来的太子殿下就是他呀。” 几个月前杨家人自是来了杏花村吃席的，只不过那伙贼人一拔刀出来，村民们就四散逃走了。 彼时杨冀的腿才刚刚开始治疗，慌乱之中摔了一跤，后来局面被控制住，郭氏扶着杨冀慢慢回来时正巧人群已经散了，只看见广场上处理血迹的将士。 郭氏担心杨冀的腿，便先一步用板车推着杨冀回举人村去了，自然也就错过了顾子亦的真容。 后来事情终了，杨老爷子和杨老夫人也没再提起过这些。 现在想想，当时那事就很奇怪，太子殿下远在边关，怎会突然就带着边军过来了？ 郭氏：“我知道，只是好奇，梨梨与这位太子的关系似乎很是熟稔。” 细看，还能发现郭氏眼底隐隐的担心。 梨梨抿嘴笑：“殿下是个极好的人，外婆别担心。” 郭氏和杨冀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好，你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 * 堂屋内，杨老爷子放下书，就着那抹淡笑，一言不发地开始喝茶。 沈嘉文和顾子亦便也一言不发地静坐着。 顾子亦面不改色，心中却波涛汹涌。 这位杨老爷子，才识深厚，可以说是真正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此人学识渊博，才思敏捷，出口成章，实乃才识过人之辈。 虽然与他谈话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但老爷子身上那股历经岁月洗礼沉淀的淡然和从容，还有满腹经纶的泰然，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培养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人？ 梨梨特意带他来此处，绝对不是普通的谈话而已。 礼物…….？ 顾子亦深思片刻，脑子里闪过一个离谱的猜想。 沈嘉文则单纯多了，杨老爷子果然是学识深厚之人，懂的可真多！ 杨老爷子淡定自若地喝了两盏茶，对沈嘉文道：“嘉文，你可知你妹妹为何带你来这儿？” 沈嘉文微微皱着眉头，双眼睁得大大的，目光中带着迷茫与疑惑。 “妹妹说，她想要送我礼物。” 杨老爷子大笑两声，心中直叹。 梨梨这家伙，送礼的方式永远都那么别致。 杨老爷子收了笑，又问他：“你觉得，梨梨这个人怎么样？” 话语中虽带着询问，却又隐隐有着一种让人不敢轻视的威严。 在这无形的压力之下，沈嘉文不敢隐瞒，如实回答：“梨梨像个小太阳，自从梨梨来了，家中无时不刻不充满了欢笑，没有一个人不喜欢梨梨。作为哥哥，我自是宠她爱她保护她的，不过梨梨很厉害，总会遇到一些有惊无险的事情。还有她虽然才三岁，却懂得三十岁的人都不懂的知识，能让稻子成倍的长，还能让土豆变得很大，我很佩服她！” 沈嘉文说着说着，嘴角微微上翘，又停不下来的说了许多梨梨在家中的趣事，满眼喜爱。 身旁的人也听得认真。 说罢，沈嘉文又颇为认真地说了句：“梨梨虽小，却知晓人情世故，甚至是治国之道。” “嗯。”杨老爷子沉声应道，“那您呢，殿下？” 顾子亦敛眉，带了点儿笑意：“我很欣赏她。” 只此一句，顾子亦便不再说了。 杨老爷子定定看了他一眼，也没追问，只是侧头问沈嘉文：“嘉文，你想不想读书？” 沈嘉文一愣，随即重重地点头：“想！奶奶说了，等今年忙完，家里稳定了，明年就能送我们去书院开蒙了！” “你莫要去了。” “啊？” “你可愿做老头子我的弟子？虽然老头子我年老体衰，或许也活不了几年了，但我还是有把握能尽力传授你我毕生所学的。” 沈嘉文这下是狠狠愣住了。 “啊？” 老天鹅啊，他听到什么了？ “怎么？“杨老爷子遗憾地摇摇头，“是老头子年老，你看不上？还是觉得老头子才疏学浅，胜任不了？” 沈嘉文一惊：“怎会！” 他又不是瞎的也不是傻的，杨老爷子这学识渊博的跟汪洋大海一样，甚至远超墨湘书院的柳先生，他哪有那个胆子说这话。 “只，只是…….”沈嘉文底气不足，“您学富五车，嘉文觉得您比墨湘书院的柳先生还要厉害，但是，连三叔都算不得您的弟子，我又如何有那个资格？” 杨老爷子眉头舒展开：“你猜，梨梨要送你什么礼物？” 沈嘉文一怔，衲衲道：“难道……？可是我，我不行的……” 杨老爷子又柠起了眉，对他的不自信很不满意：“若是你不行，梨梨又怎会带你来这儿？” 沈嘉文怔然，觉得杨老爷子说的十分有道理。 梨梨定是打算好了，才会将他带到此处，不然以梨梨的性子，必定不会做出这番举动。 想明白了的沈嘉文顿时就底气十足，也没力气拘谨了，直接就是给杨老爷子到满了茶，一个箭步冲到他前面跪了下来。 大哥和四弟拜师的时候都敬了拜师茶，今日这拜师茶也是轮到他敬了！ 沈嘉文十分上道，双手捧着那茶盏，虔诚的好像要沐浴出家了。 “老师，请喝学生一杯茶！” 杨老夫人揉着烟出来时，就看见堂屋里跪着敬茶的沈嘉文，还有身后一脸淡定观看的顾子亦。 杨老夫人：？ 起猛了，看见有人给我家老头子下跪，旁边还有个太子殿下看着。 杨老爷子轻笑着接了茶，一口饮尽：“嗯，老夫虽然已有近三十年未曾教导过学生了，但脑子还在，教不坏的。” 杨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看花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杨老爷子说的话，震惊又诧异。 自打杨老爷子曾经的学生背叛了他转而投向政敌之派之后，杨老爷子再也没收过学生。 离京之后，更是没再往这方面想过一点。 现在突然又收了个学生，还是沈家的孩子，她能不奇怪吗。 不过她顾及着太子殿下在，倒是没有急着当场问。 杨老爷子仿若未闻，示意沈嘉文坐好。 沈嘉文安耐着激动的心情坐好之后，杨老爷子才掀起眼皮，定定地看向顾子亦。 “殿下呢？殿下到这儿，也是因为梨梨说要送礼物？” 顾子亦：“……杨老先生还真猜对了。” ------------ 第199章 梨梨可真不是盖的 杨老爷子沉吟一声：“嗯。” 顾子亦也有点琢磨不透了。 这老爷子，太深，太难看懂。 顾子亦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他虽然只有不到九岁，但作为储君，从小便要学习各种知识。 其中自然也包括前朝一些旧事。 史书中曾记载，元新二十九年，正五品御史中丞杨大人之子杨嗣宗，科考一路夺魁，以状元郎身份进入御史台任职。 后被赏识，荣升太傅，教导太子，直至即位。 杨太傅年方三十，又成了小太子之师，一路辅佐其登上帝位。 杨太傅一生教导二帝，德高望重，功标青史，晚年时力不从心，卸下乌纱帽告老还乡。 史书上寥寥几笔，记载了辅佐两代君王之忠臣的一生。 顾子亦微微眯眼，旁人只知史书上君臣和睦的故事，却不知背后的真相。 年幼时，曾太傅为他开蒙，曾无意间有感而发。 “史书，呵。殿下，您要知道这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 一向严肃谨慎的太傅难得红了眼，看向天边飞翔的鸟儿，不知不觉将内心复杂的情绪说了出来，“世人皆说老师功成身退，又有几人清楚当时宣武门前的血流成河？” 当时的顾子亦懵懵懂懂，却将那几句无意之语牢记于心。 顾子亦抬眸，对上杨老爷子的眼，声音轻缓，语气却格外肯定：“杨太傅？” 刚坐下的杨老夫人一僵，椅子好悬没倒了。 沈嘉文一脸懵，疑惑不解地转头看顾子亦。 杨老爷子淡然一笑，举起茶盏朝他扬了扬，似乎在敬他。 “太子殿下果然聪慧，难怪梨梨费尽心思希望老夫好好见见你。” 顾子亦眼眸一颤，尽管他已经猜到了，仍旧会被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给震惊到。 辅佐两代君王之人，能力可想而知！ 杨家人销声匿迹二十多年，到现在几乎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没想到他竟然有幸能见到杨老爷子本人。 这样厉害的人物，如今却隐居于此，顾子亦可惜的同时又忍不住遐想。 梨梨说的礼物，就是带他来见杨太傅？ 杨老爷子似乎早就看出来了，刚才对他和沈嘉文的谈话，与其说是考察，更像是摸底。 难道说，梨梨是想…… 顾子亦神色一凛，一撩衣摆，神色恭敬：“还请太傅大人指教！” 杨老夫人欲言又止，可杨老爷子神色自若，像是早就想到了一般，杨老夫人只好静静地坐在一旁，眉头紧皱，兴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都有些白。 沈嘉文嘴唇微动，眼神瞟来瞟去，双膝一软就跟着跪了。 太子殿下都跪了，他也得跪吧？ 这情况，难道太子殿下也要拜师？ 他要跟太子殿下师出同门了？ 杨老爷子安抚地握住杨老夫人的手，轻轻拍了拍，询问道：“咱们……离京多少年了？” 杨老夫人沉默两秒，嗓音中透着无奈与心酸：“近二十五年了。” “嗯。”杨老爷子颔首，“嘉文啊，你先起来。” 沈嘉文愈发的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了，什么离京，杨家是从京城来的？ 太傅？ 太子殿下为什么叫师父杨太傅？ 杨老爷子叫他起来，沈嘉文只好重新坐下来，只是多少有点坐立难安了。 他从来没听说过杨家人是从京城来的啊。 “太子殿下也请起吧。” 顾子亦犹疑片刻，坐好。 无论是杨老爷子，还是杨老夫人，都已经许久没听见过这声“太傅”了。 那段时光早就被他们丢在了二十五年前，不愿回忆，也不能回忆。 杨老夫人有些忐忑：“老爷子，你是想将太子殿下也收入门下？” 杨老夫人脸上遮不住的担忧，沈嘉文便罢了，要是把顾子亦也扯进来，那他们杨家岂不是又要进入那漩涡里去？ 杨老爷子摇了摇头，他不是没看见顾子亦眼里的欣喜和希冀。 的确，杨嗣宗一生荣光，就算是远离朝堂这么些年，但论资历、能力、声望各个方面，在天下人中都算是顶尖的。 当年的真相，就算鲜有人知，也总会有一丝风声，若不是当年先帝听信谗言，杨老爷子到如今也会是一心为公的杨太傅。 杨老爷子荣光不再，前半辈子的丰功伟绩也足够能名震天下。 若是能得到这样一个人物的点拨，亦或是一句指点，那必定大有所获。 “太子殿下，老夫早已淡出朝政，无论是出于什么方面，都没有太大的想法要重新回到那个地方。” “太傅，先帝是子亦的皇祖父，子亦提他对您说一声抱歉。” 杨老爷子笑了笑：“是是非非，早已成为过去。” “太傅……” “好了，不要叫我太傅了，早在二十多年前，杨家就已经不再是那个杨家，我也不再是那个辅佐君王的太傅。我收这孩子为徒，一呢，是希望自己毕生所学能够多一份传播。二呢，刚才你也看到了，嘉文的表现不弱于你，他是个可造之材。” 沈嘉文的心情已经不是震惊那么简单了。 是震震惊惊惊惊惊惊惊惊……. 咋回事儿啊？ 高手在民间？ 若啊旁人就罢了，但这可是他三婶的外祖父外祖母！ 太傅？ 怎么…..怎么怎么怎么…… 沈嘉文有点语无伦次了。 梨梨真不是盖的。 梨梨给四弟捡了个师父，结果人家是大名鼎鼎的司空神医。 梨梨给大哥捡了个师父，结果人家是大金国第一高手。 按这么个道理来说的话，他都师父是南晋曾经名震四海的杨太傅……好像也没错？ 顾子亦内心深处有点失落，他自然做好了这准备。 只是，梨梨肯定是相信他能够靠自己的努力得到杨老爷子的指点，才会将他带来这里。 除此之外，他确实也很想听听，这位才高八斗的老太傅自己独特的见解。 顾子亦拧眉，再次行礼：“杨老爷子，不论其他，就当作请教，子亦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顾子亦的错觉，杨老爷子的表情反而更轻松了些，眉眼闪过一丝隐秘的笑。 “但说无妨。” “当年，您执意让先帝改革新法，不顾先帝不满、群臣反对，坚持已此，也是因为此事，让先帝对您开始有了间隔。” 顾子亦道：“可当时天下太平，南晋国力旺盛，为何要坚持如此？” 沈嘉文也凝神聆听。 “嗯。” 杨老爷子听罢，捋了捋胡子：“你只知天下太平，你可知，百姓生活如何？” 顾子亦怔然。 “你皇太祖在位时，南晋曾与大金爆发了一场大战。战争，总是会给人们带来很多。可朝廷没有办法，大战在前，不养军马，不让将士吃饱，就无法打胜仗。大战持续了很久，直到国库空虚，你皇太祖只得暂时提高了赋税，改了政策，以此来保证前线的充足补给。 大战过后，民不聊生，百姓生活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两国也在商议和平协定。为了避免生出端倪，让南晋猝不及防，所有更改的政策都没有改变。后来你皇祖父登基，彼时南晋与大金已经签订了和平协定，几年后，百姓的生活也稳定了下来。 可这个时候，我再劝你皇祖父更改政策，他却百般托词。” 顾子亦拧眉：“如是说来，特殊时期有特殊的情况，这在所难免，可皇祖父为何不愿？” “问得好，君，之所以为君，到底还是百姓的拥护。所谓取之于民用于民，可你皇太祖取五分，只用三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你皇祖父在历代帝王中统治时间最短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顾子亦沉思着。 杨老爷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场面一时间非常严肃，直到有一股非常格格不入的烤鸡味传了进来。 “烤鸡烤鸡烤鸡，香香软软的烤鸡！”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梨梨捧着个烤鸡进来，外面那层荷叶都还没来得及剥掉，拿着个大盆装着，不知道是水蒸气还是油，顺着荷叶的缝隙往外冒，看着油光水亮的。 屋内的气氛登时就被打破了。 “烤鸡烤鸡，谁要吃香喷喷的烤鸡呀！” 梨梨笑的花枝乱颤，已经被这烤鸡香迷糊了，恨不得连鸡带荷叶一口吞下去。 待看清了屋内的样子，顾子亦虔诚又凝重地跪在地上，沈嘉文和杨老夫人脸色复杂，只有杨老爷子稍微松懈些。 梨梨一顿，抱着烤鸡往屋外退了半步：“哎呀，没有人想吃烤鸡嘛？” 顾子亦神色自若：“多谢老先生解惑。” 然后又十分自然地站了起来，去接过梨梨手里的烤鸡：“我来拿吧。” 梨梨眨眨眼，探了个脑袋打量了一下几人各异的神色，大概了解了。 杨老爷子招招手唤她过来：“你啊，就你鬼点子多。” “嘿嘿，太祖父不满意吗？三哥怎么样，是不是比窝爹爹还要厉害？” “是是是。” 梨梨心满意足地蹦到沈嘉文身边，挤眉弄眼：“咋样哥哥，梨梨给你的礼物喜不喜欢？” 沈嘉文内心自然十分激动，瞧见妹妹，下意识就想对它诉说自己内心的喜悦和兴奋。 但碍于二老在场，沈嘉文不想让自己刚拜的老师觉得自己不稳重，于是只是压着唇，十分重地点了点头。 “妹妹，谢谢你。” 梨梨含笑：“我可没本事让太祖父松口，是哥哥你本来就厉害呀。” 沈嘉文眸光微动，一腔热忱被打动。 妹妹实在是太美好了，有妹妹实在是太好了。 他一定要努力！ 他也要有能力能够护住妹妹！ 杨冀和郭氏姗姗来迟，就算他们不知道刚刚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行了，时候不早了。”杨老爷子挑了几本书给沈嘉文，“回家去吧，这些事儿暂时别让别人知道，这些书正适合你看，好好读，不懂的旁边都有批注。” “嗯！” “那梨梨过几天再回家看你们噢！” 杨家其他人相顾无言，梨梨抱着烤鸡，拉着心事重重的顾子亦和意气风发的沈嘉文走了。 目送着几人远去之后，杨老夫人叹了口气：“老爷子，你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这南晋。” “我二十有七便被先帝提拔为太傅，若不是先帝，杨家又何来后面的光景？”杨老爷子笑着摇摇头，“我答应过先帝，要护住南晋百世千秋。” 杨老夫人也没戳穿。 她是杨老爷子的枕边人，何尝不知他所想？ 不过，这太子殿下倒也着实是个不错的人。 梨梨瞧着心事重重的顾子亦，好奇地很，手上一点儿一点儿地撕着烤鸡往嘴里送，问他：“殿下怎么了？” 顾子亦笑：“无事。” 沈嘉文有点忐忑，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他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可这般厉害的人物却收了他做学生，拒绝了太子殿下。 他会不会被殿下穿小鞋啊？ “殿下天人之姿，老师他……他必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顾子亦淡笑：“三公子不必惊慌，我并未因此感到如何，今日能得传闻中的杨太傅一句指点，已是荣幸。” 这活在别人口中的传奇般的人物，也是给他见着了。 他只不过是在想方才他说的那几句话罢了。 “殿下还不懂嘛。” “嗯？” 顾子亦侧眼，有些疑惑。 “太祖父二十多年未曾出山，初来南林郡时也有许多人慕名来请教，太祖父却不愿再惹是非一路辗转到了举人村，才渐渐平静下来。”梨梨一顿，“可今日太祖父却愿意为你解惑了，殿下猜，这是为什么？” 顾子亦眉头一皱，眼神一变：“莫非……” “太祖父不愿收你为学生，又不代表别的。”梨梨努努嘴。 顾子亦就这样凝视着梨梨，眼神中跳动着欢快的火花：“此话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了。” 先前杨老爷子向她坦白陈年往事时，她便看出来了，老爷子心中的雄心壮志从未改变。 他仍旧对这个国家充满了希冀，渴望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百姓。 只是从前先帝一事，让他有了犹豫，让他不敢再赌。 杨老爷子上次见到顾子亦时，便在暗自打量。 今天梨梨将顾子亦带到杨老爷子面前，也是想让他亲自看看罢了。 从结果看，杨老爷子是满意的。 顾子亦本性善良，又心系百姓，同时也有谋略，如今来看也算是能文能武，再找不出比他更适合做帝王的人了。 梨梨对顾子亦的肯定无疑是又为他上了一层保障，于是，杨老爷子亲自会过他后，便踏出了那一步。 他愿意做顾子亦背后的军师。 ------------ 第200章 殿下开不开心 几人从举人村回来，都没提在举人村发生的事，只说几个人去周边转悠去了。 虽然杨氏觉得他们转悠了两个时辰有点久，但顾子亦都这么说了，沈家人自然也不好多问。 顾子亦得了梨梨的话，心里的雾散了不少，心情更是愉悦了。 沈嘉文心里的激动不能分享，自己偷着乐，杨老爷子给的书也只能遮遮掩掩的看，不然书上的笔迹保准被认出来。 好在现在都有了自己单独的屋子，沈嘉文也不担心这个问题。 大年初一，辞旧迎新，冬天夜来的早，梨梨还拉着顾子亦去放烟花了。 顾子亦哪里玩过这些，一开始还矜持的很，没两下就被感染着一起去放烟花了。 沈家孩子多，一大群人围在一起放烟花，好不热闹。 后边还来了许多村里的孩子跟他们一起玩，整个广场都是孩子的笑声。 “五弟，别跑！” “二哥你干嘛，你怎么欺负小孩子啊！” “菜就多练，別说有的没的！” 沈嘉禄跟沈嘉洛绕着广场你追我赶，把顾子亦都逗笑了。 宫里何曾有过如此热闹的景象？ 兄友弟恭，父母陪伴，这都是他不敢想的。 父皇母后爱他，但他们一个需要威震江山，一个需要母仪天下，他生来就注定了无法和普通孩子一样。 他享受了荣华富贵，就得失去相应的东西。 顾子亦有些感慨，不知道母后在宫中怎么样了，宫中此时是否也在举行宫宴？ 不由自主的，一抹哀色就流露了出来。 蓦地，手中被塞了一支点燃的烟花棒，七彩的光芒不断变化，在顾子亦手中燃烧着。 “殿下一起玩呀，小孩子哪有不爱玩儿烟花哒？” 顾子亦怔然，侧头看过去。 梨梨手中紧紧握着一支烟花棒，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与兴奋。 小心翼翼地擦亮一根火柴，伸向烟花棒的引信，瞬间，引信滋滋作响，火花闪烁。 梨梨急忙缩回手，紧张又欢喜地看着烟花棒。 还得是仙女棒，仙女就该玩仙女棒！ 随着一声轻微的“砰”响，烟花棒的顶端绽放出绚丽的火花，那火花如繁星般璀璨，照亮了小团子在冷空气中被冻的红扑扑的脸蛋。 顾子亦轻笑，温柔地帮梨梨把袖子往上扯了些，避免火花噌到。 梨梨微微仰起头，眼中映着五彩斑斓的光芒，看向顾子亦，莞尔：“殿下，好不好玩，开不开心呀？” 火花不断飞溅，像是一群舞动的小精灵。 烟花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那光芒在夜色中闪烁，仿佛为这个宁静的夜晚带来了无尽的生机与活力。 梨梨欢快地蹦跳着，脸蛋灿烂的都要溢出来了。 耳边是寒风轻轻的呼声，孩子们欢笑打闹的声音此起彼伏。 天上一轮明月，小雪飘飘悠悠，眼前，火光闪烁下是纯洁又美好的笑颜。 风将顾子亦的黑发吹动，他轻声说：“好玩，开心。” 没有比现在更开心的时候了。 “那就好，殿下在京城能玩着这个吗？”梨梨好奇地问。 顾子亦摇头：“京城虽有，但我从来没有玩过。” “那你现在玩过啦。”梨梨把烟花棒拿远了一些，凑近他，“殿下，悄悄告诉你个秘密呀，其实这个烟花棒有一个别名，叫仙女棒！” “哦？为何叫仙女棒？” “因为是小仙女在玩仙女棒呀，嘿嘿。” 顾子亦沉默了两秒，突地笑出声，没碰过烟花的左手捏捏她的脸颊：“嗯，仙女。” 梨梨乖巧地朝他笑，嘴角边的梨涡愈发娇艳：“子亦哥哥，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晚饭杨氏做的更加丰盛了。 桌上唯一一道剩菜，是昨日剩下的半桶八宝饭。 八宝饭寓意着团圆美满。糯米软糯香甜，搭配上红枣、莲子、豆沙等各种食材，色彩丰富。吃起来甜而不腻，代替了这两日的米饭。 “来，殿下，这八宝饭啊是咱们这点特色，蒸了两次之后更软糯了，殿下尝尝看。还有这四喜丸子，是我亲自手打的，保证有弹劲！” 杨氏给顾子亦盛了饭，又热情地给他夹菜。 顾子亦虽是太子，但也是个小孩子，这么懂事有礼又温润的孩子，杨氏很难不喜欢。 反正都这么熟了，杨氏也没什么顾忌了。 四喜丸子象征着人生福、禄、寿、喜四大喜事。肉丸个大饱满，色泽金黄。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肉香四溢。肉汁在口中流淌，满满的幸福感。 顾子亦看了那丸子两秒，笑着道谢：“多谢夫人。” “客气了殿下，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 沈老婆子笑道：“咱们这村里头比不得京城，太子殿下您多包容。” “怎会，杏花村很好，很热闹。” 气氛正好，原本对顾子亦充满敌意的沈叶都软了下来，喜滋滋地吃着中原美食。 屋外雪仍旧在下，屋内炭火滚滚，温暖如春。 * 梨梨五岁的时候，沈老三中了举人，这次虽然不是榜首了，却也仍旧是前三甲。 无论是不是前三甲，乡试是各个郡县的人才进一步竞争，这个结果已经相当的好了。 第二年春闱，沈老三进京赶考，止步于贡士。 虽然没能到最后一步殿试，但这个结果也是沈老三尽力而为的最好结果，沈老三并不遗憾。 沈老三得了贡士，是能做官的。 兴许是顾子亦跟京中打了招呼，沈老三当值的地方竟然正好是柳城，接替了秦人杰，成了柳城中新的知县。 而秦人杰呢，升了官，去了府城，做了南林郡的知州，一直在府城代替顾子亦管理事务的追风也终于不用在府城呆着了。 杏花村的村口立了块碑，记载了沈老三于元明二十四年考取功名，回乡做官一事。 整个杏花村此次腰板挺得更直了，好悬差点没改名叫“贡士村”，还是沈家人给拦下来的。 沈老三去了柳城上任，为了照顾他，杨氏带着两个孩子跟着在知县府常住了下来。 不过沈家其他人虽然偶尔也会去知县府小住，但总体还是在杏花村里。 梨梨也会经常回来，因为杏花村在梨梨的带领下已经开拓了出土豆外的红薯、玉米，大豆等农作物，再加上双季稻，梨梨常常回来“值班”。 这两年里唯一有些意外的，就是杨老爷子收沈嘉文为学生的事还是被发现了。 不过好在杨氏和沈老三本就知道老爷子学识斐然，再加上沈老婆子也有意给孩子们开蒙，杨老爷子亲自教导反而还放心些。 于是除了沈嘉文之外的四个孩子，都被送到了柳城里一家书院读书，平日就在知县府里住，休沐放假便回杏花村。 就是苦了沈嘉豪和沈嘉清两个人，每日除了看书，还得抽额外的时间学自个儿的东西。 但好在两人都是天赋异禀的，两手抓到也没落下。 冬去春来，春去冬来，河边的梨树开了花又谢，谢了又开花，转眼，梨梨都八岁啦。 白白胖胖的小团子抽了条，变成了匀称可爱的小姑娘。 就是个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年纪的个子都是一头一头的窜，她却只是每年都只长这么可怜的一丢丢。 梨梨换算了一下，她这会儿顶多才一米二。 很好，去公园都能免费。 （梨梨微笑） 厚福倒是变成了半个梨梨大的大狗狗，这会儿她给厚福洗澡都费劲。 厚福从水盆里站起来，迈着豪迈的步子踏处来，猛地把浑身的水甩开。 梨梨猝不及防被甩了一脸的水珠子，面无表情地用袖子擦了擦，一把将这个罪魁祸首揪过来一顿凶：“福福！你又这样！” 厚福哈着嘴去舔她的脸，转着圈逗她。 梨梨无奈：“坏小狗，你都五岁啦，怎么还跟五个月似的？” 黄莺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水渍，笑道：“福福每回都这样，小姐您还不习惯呀？” 黄莺是梨梨的侍女，是前几年梨梨在柳城里乱窜的时候碰见的，当时黄莺被牙子押在闹市里卖，十岁出头的女孩子，瘦瘦小小的，看起来还没梨梨重。 一问才知道，黄莺是西乡郡跑来南林郡逃难的，后来实在活不下去了，只能把自己卖给了牙子，混口饭吃。 梨梨便把黄莺带回了家，做了她的侍女。 杨氏端着放了冰碴儿的蜂蜜水过来，看着那八岁了仍旧跟三岁小孩似的梨梨，比梨梨还要无奈。 “梨梨，过来喝甜水儿，娘放了冰碴，凉的呢。” “来啦。” 梨梨拿了毛巾给厚福擦了个半干，就拍拍它的小屁股让它玩儿去了。 “谢谢娘亲。” 梨梨爱喝甜的，加了冰的更是人间美味。 “喝完就赶紧去前院去，追风带着粮食过来了。” “追风哥哥？” “嗯，照旧都搬进了城北的仓库里，追风拿着册子在等你过目呢。” “好，梨梨现在就去。” 当年梨梨花了差不多一年在杏花村里把各类蔬菜都打理好之后，跟边关的合作也正式开始了。 有顾子亦在，梨梨很放心，除了去年梨梨受邀去过一次边关玩顺便考察了一番，几乎没怎么管过，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梨梨提着裙子跑到前院，正巧碰上沈老三手下做事的唐师爷。 唐师爷：“小姐，您这是要出门？要不要带两个侍卫啊？” 黄莺替她答道：“唐师爷放心，小姐只是去见个客人，不出门的。” “哎好好好，那小姐当心些。” “知道啦师爷伯伯。” 说罢，又蹦蹦跳跳地去了前院，后边黄莺直喊小姐当心。 唐师爷失笑，沈老爷仁厚，沈夫人友善，连小姐都这么活泼灵动。 梨梨到了前院，兴致冲冲地想看看今年边关那千亩良田的收成，却见到一个意外之客。 “哎，子亦哥哥？” 堂中立着一少年，风光月霁，卓然不群，一袭白衣玉树临风，容貌更是俊美无双。 自从梨梨住到了知县府，跟顾子亦就少见了，几乎一年只见一两面，一日是梨梨的生辰，一日是大年初一。 又是一年不见，转眼顾子亦都成了十三岁的大小孩了，本来就貌美的小正太变成了帅气的小少年。 那眸子看着人时，像盛着水，漾漾水波，温柔无限。 顾子亦轻笑，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梨梨乖巧过去，顾子亦顺手把她发髻上的珠钗取下来，换了只步摇上去。 梨梨抬眼，努力地看清那步摇的样子，却只能看见步摇尾部坠下来的金穗，一晃一晃，随着脑袋的动作碰撞在一起，叮铃叮铃响。 “这是什么，梨梨喜欢！” 顾子亦负着手，轻声说道：“都没看着什么样就说喜欢？” 梨梨腹诽，太子殿下送的能差到哪去？ 不是价值连城就是仅此一支，她能不喜欢嘛，一支都顶得上她半个藏宝箱了。 嘴上梨梨却不这样说，抿着笑：“只要是殿下送的，梨梨都喜欢。” 顾子亦挑眉，被这回答取悦了。 “梨梨喜欢就好，过几日便是你的八岁生辰，届时我怕是有事走不开，便提前来给你送生辰礼。” 梨梨暗自骄傲，哄人嘛，这可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小正太，长大了也是大正太，她还能不懂怎么哄人高兴？ 嘿嘿，高兴就好，今年冬天这条大腿她可是有大用处的。 不过，这可是这几年来他第一次缺席自己的生辰，梨梨不由得有些疑惑。 “殿下有什么事吗？” 顾子亦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很快就掩盖在温柔之下：“无事，只是最近大金夺位之事似乎要结束了，有些不安分，我要去处理一下。” “大金？” 五年前大金君主重病，朝中以大皇子和太子一脉斗的最狠。 四皇子五年前就被发为庶人，五皇子——也就是沈叶在大金眼里已经和大金第一高手死不见尸。 于是，除了大皇子和太子，就只剩下二皇子在那争夺之中。 第二年，二皇子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自请封王，去了封地，直接宣告着退出这场夺嫡。 而在大皇子与太子的五年斗争里，重病的大金君主始终吊着一口气，重病，却不死。 两人斗了五年，明争暗斗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现在顾子亦说大金之事要结束了的意思是，大金君主驾崩了？ 不，可梨梨还没听到大金君主驾崩掉消息。 顾子亦笑了笑：“就是最近了。” 梨梨眨眨眼，有些震惊，有些唏嘘。 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大金的夺嫡之争要分出胜负了。 这个胜负，是被催出来的。 ------------ 第201章 八岁的梨梨还是比殿下矮那么多 “那殿下小心。” 梨梨也不便多问。 顾子亦笑着颔首，将追风手上的册子交给梨梨：“近年的收成一直不错，边关百姓日子也好了不少，我来时还有许多百姓让我给你带个话，说欢迎你随时再去边关玩。” 如今边关的百姓都知道，南林郡柳城的沈知县家中千金对农耕之事颇有造诣，人更是善良无私，带着边关百姓一起吃饱。 梨梨最开始的担心完全没有发生，一来是这几年大旱有所缓解，全国的收成都慢慢恢复了，去掉两成的粮食堆在梨梨的私库中后，南林郡突然的爆收倒也不至于如此扎眼。 二来是边关离其他地方都非常遥远，消息也不甚灵通，边关又全是威武将军的人马，四舍五入就是顾子亦这边的人，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有心之人恶意揣测。 三来呢，边关百姓也十分感谢梨梨，自然也不愿让她落得什么不好的境地。 过去几年的收成蒸蒸日上，今年却罕见的开始走下坡路了。 虽然整体上仍旧是比其他地方高出很多，但比起往年，少了一大截。 梨梨拧眉，心里有些不安。 两人自然是看出来了，顾子亦还记得五年前曾太傅领人亲自去西乡郡赈灾时，他询问梨梨的话。 追风没敢插话，眼神暗示了一眼主子。 顾子亦示意他稍安勿躁，轻声问梨梨：“可是有什么不对？” 这几年算不上风调雨顺，却也难得的正常，再加上边关的耕种之法还是梨梨亲自指点过的，梨梨并不觉得是耕种的问题。 心里隐隐不安。 梨梨抿唇，脸色有些凝重。 大寒，应该就是今年冬天了。 梨梨没说话，抬头认真地与顾子亦对视。 顾子亦眼神一暗，似乎确定了什么。 侧头吩咐追风：“告诉韩锡，让他吩咐下去，粮仓附近从现在开始多加派一队人马驻守。” 如今南林郡粮多，甚至比江南还要胜出一头，这已是人人皆知的事了。 因着如今的状况已经一步一步恢复到了从前，这些囤粮的作用尚且没显现出来。 但等到大寒之际，这囤粮就尤其重要了。 必须保证囤粮的安全。 梨梨有些不安，上一次大旱南林郡所受影响不算大，可这次…… 还有西乡郡，上次都那么严重了，这次岂不是会…… “放心吧。”顾子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次咱们有所准备，我会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 “嗯。” “对了。” 顾子亦看向梨梨：“前些年梨梨不是拜托追风转告我，说要跟齐家合作么？” 梨梨想了想，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 自从爹爹做了这柳城的知县之后，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齐家好像吃了颗定心丸，安安心心本本份份的做着那一点儿生意，这些年也做了不少好事。 齐政都问了不下百遍，什么时候才能把当时几人在街边随口构想的伟大计划变成现实了。 毕竟前几年几人都还是孩子，但五年过去了，齐政和沈嘉禄也长大了，十三四岁的年纪在这个年代都能娶媳妇了，齐家受着太子殿下的庇护，齐政迫不及待地也想做些实事出来。 只是当时顾子亦并没有松口，只是默默把齐家划在了羽翼之下护着。 “嗯！” “说说看吧，追风说的终归没你说的清楚。”顾子亦勾唇，“五年过去了，京中有些人又要不安分了。” 顾子亦仍旧是温润清隽的模样，眼里却多了几分光芒，坚定又明亮。 志之所趋，无远弗届，穷山距海，不能限也。志之所向，无坚不入，锐兵精甲，不能御也。 书上说，有坚定的志向，就没有不能到达的远方，一旦确定目标，便有着强大的力量，如光般闪耀。 看来太子殿下如今是确定要争了？ 两人就这个话题聊了几句，门口就闹哄哄的进来了人，是从书院下学的兄弟几个。 “先生说的你记住了没？” “先生说啥了？” “就今天讲的那篇文章啊，五弟你呢，你听懂没？” “我？嘿嘿，大哥你听懂没？” “没听懂，那每个字分开我都知道啥意思，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我也是，我跟五弟在丙班听的都一知半解，院长先生给四个班统一讲的文章又怎么听得懂？” 几个人吵吵嚷嚷地进了门，一进来发现顾子亦在，也没了之前的疏离客气，叫了声太子殿下便很是熟稔地开始唠嗑了。 “殿下，边关咋样啊？” 顾子亦笑道：“一切都好。” “哎，殿下，今年咱俩比比吧？” 梨梨眼睛一亮，看向沈嘉豪：“哇，今天能看见大哥哥和殿下打架啦？” 沈嘉豪五年来刻苦练武，先天的天分再加上后天的努力，让沈嘉豪进步的飞快，沈正中好几次都赞不绝口。 就是没什么陪练的对象，所以每次追风来他都会缠着追风打一架。 刚开始他还打不过，后来就渐渐能打个平手了。 打多了也没意思，今天不日换个人打打。 顾子亦挑眉，他倒是无所谓，他知道沈嘉豪实力不凡，可他也是威武将军亲自教导的，在边关这几年也不是白瞎的。 “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殿下。” 梨梨正想拉着众人退开给俩人让位置，这俩人就已经飞身跃起上了屋顶，一左一右站在两边，互相拱手。 “哇，好快！” 沈嘉洛叫来一个小厮，吩咐了几句，立马有人端着几个凳子过来让几人坐下，甚至还拿了几个小桌，摆了几道点心。 黄莺给梨梨的凳子上放置了一个软垫，站在梨梨身后，有些担忧：“小姐，表公子体格比太子殿下大了不止一点，会不会有些欺负人了？” 沈嘉豪比顾子亦年长六岁，明年就要及冠了，自然比正值少年的顾子亦大个许多。 再加上沈嘉豪特殊的体质，往那一站就是兵，身高八尺（秦代一尺约为 23.1厘米，八尺约为 184.8厘米）跟个小山似的，又壮又高。 反观顾子亦，正是男孩发育的关键时期，在同龄人里算是个高的了，整日也不缺锻炼，可在沈嘉豪面前就显得小个了。 两人一左一右立在屋顶，左边那个巍峨挺拔，眼神认真，右边那个英姿焕发，始终挂着淡笑，一刚一柔，各有各的亮点。 单从体型上看，怎么看都是沈嘉豪会赢。 沈家几个小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还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出手呢，大哥这么厉害，不会不给面子吧？” “你们忘了殿下的外祖可是大名鼎鼎的威武将军了？太子殿下肯定也不差，否则大哥又怎么会提出跟殿下比试。” “没错，不过，殿下总归还小，跟三弟差不多年纪，怕是会吃了年纪小的亏啊。” “可惜了，三弟在举人村跟杨老爷子读书呢，老是看不见这些精彩的事儿。” “可惜啥啊，你以为三哥跟咱们一样读书是为了识字啊，三哥的脑子可是重点保护对象！” “哎，大哥跟殿下可以比剑，三弟跟殿下能比诗赋，那我能比什么？比美貌？” “二哥你别说了，真不要脸，还是好好想想等会儿怎么安慰殿下再接再厉吧。” 追风嗤笑一声，没说话。 黄莺愈发担忧了，都在考虑着要不要去差小厮把沈嘉清的药箱给拿过来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还能立马医治。 梨梨笑着拦住她，语气轻松：“殿下才不会输呢。” 黄莺一向最听梨梨的话，梨梨说没事，黄莺也就歇了心思。 屋顶上两人手中执剑，凝神盯着对方。 “殿下，承让了！” 话音落下，沈嘉豪脚尖轻点，先一步上前出剑。 顾子亦剑身一转，剑刃相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火花四溅。 沈嘉豪身着黑色劲装，眼神锐利如鹰，手中长剑稳稳握住，剑势沉稳而霸道。 顾子亦手腕轻转，长剑便如灵蛇般舞动，并不出手，只轻巧地躲过他的攻击。 沈嘉豪身法凌厉，手中长剑时而轻盈地刺出，时而劈下。 两人的剑紧紧贴在一起，相对而立，目光交汇，瞬间迸发出激烈的火花，剑与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声响。 力量的碰撞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为之震颤。 忽然，顾子亦侧身一躲，同时手腕翻转，一个旋身，右手上的剑不知怎的就落到了左手上，步伐灵活地移动，从背后打掉了沈嘉豪的剑，巧妙地化解了沈嘉豪的攻击。 沈嘉豪眼神一凛，立马调整自己的步子，微微抿着嘴唇，面部线条紧绷，心思一转，猛地俯身，从下至上打出一道剑气。 顾子亦立刻跃至空中，躲过之后反守为攻，沈嘉豪从下攻击，他便从上。 底下的人看的入了迷，脑袋跟着屋顶上两人转动。 一会儿看左边，一会儿看右边，齐齐的一排脑袋莫名的喜感。 梨梨心里惊叹，太子殿下果然不是盖的，在边关韬光养晦，进步实在是太大，令人惊讶。 她还记得五岁生辰时，她缠着顾子亦舞剑给她看，本来只是想着小正太舞剑一定赏心悦目，没想到顾子亦舞剑真不只是花架子，是真有东西的。 顾子亦这几年呆在边关，名义上是替君阅边，实际上一直都在跟着威武将军学习。 殿下很上进，梨梨很满意。 谁不希望自己的后台越硬越好呢？ Y(^_^)Y 想着想着，屋顶上打了许久也分不出胜负的两人已经收了剑，沈嘉豪脸上带着兴奋：“殿下，尽兴，真是尽兴！” 两人跳下来，顾子亦将剑丢给追风，平缓了下气息：“大公子的剑术越来越精湛了。” “殿下也不赖啊，下次咱们再打一架！” “好。” 两人说话间，梨梨已经带头鼓起了掌。 一点假话没有，这两个人比剑，实在是精彩。 沈嘉豪力气大、体格大，因此剑法强势凌厉，非常有攻击性。 顾子亦呢，力气体格都不如沈嘉豪，但正因为如此，轻盈又灵动，柔中带刚，丝毫不落于沈嘉豪。 “殿下真厉害，大哥哥也超厉害！” 梨梨左夸一句右夸一句，主打的就是一个端水大师。 沈嘉豪不乐意了：“我怎么觉着梨梨你好像没想说后半句呢？” “怎么可能，梨梨最喜欢哥哥啦。” 梨梨把话题转走，“对了大哥哥，沈叔叔今日带着沈叶哥哥回杏花村去了，大伯铺子里的木床快没货了，沈叔叔就回家找二伯取货去啦。” 梨梨在种地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的同时，沈老二的木工也迅速的火遍了整个京城。 因为数量稀少且昂贵，硬生生的被京城那帮富贵子弟传成了千金难买的“奢侈品”，整个南晋都赫赫有名。 但沈老二一开始就没打算只做富贵人家的生意，一开始是柳无墨的宣传导致柳城里许多人都想买，后来京城的人把热度提了上去，越来越多人直接去杏花村找上了沈老二。 沈老二干脆跟家里商量了一下，把前几年卖木床攒的银子全拿了出来，在柳城了开了家铺子，沈老大做老板，沈老二负责供货，专卖平民版的木工。 后来需求量越来越大，沈老二干脆雇了好几个学徒，教他们做。 也是奇了怪了，明明沈家铺子只卖木工，都不是什么消耗品，这两年过去，沈家的铺子仍旧越来越红火，整个南林郡分店都开了好几家了。 沈嘉豪点点头：“我说今日下学怎么不见沈叶那小子过来找打，原来是回村去了。” 梨梨将之前那册子还给追风：“照旧便好，天灾要来，挡不住的。” 此话一出，其他乐呵呵的几个人瞬间就安静了。 “天灾？” “啥天灾？” 梨梨大致解释了下，几个人都有点不可置信。 “不会吧，这几年风和日丽的，自打五年前开始，也没见有啥不对的了啊。” “梨梨说的还有假？” “总之咱们防着些也不亏，好在咱们粮仓里的粮指定八百年吃不完，没事。” 梨梨没说话。 顾子亦走之后，梨梨打发了沈嘉禄去找齐政商量五年前的计划，一个人去了城郊的田里。 正值春日，田里的稻子还是小苗样，一如当初梨梨初到杏花村时。 黄莺抱着梨梨的薄披风跟在后面，脸色欣喜：“小姐，这小苗长得可真好，今年肯定又是一个丰收年。” “嗯。”梨梨默了默，“黄莺，咱们所有粮仓里的囤粮各有多少？” ------------ 第202章 镇国公府的表小姐 黄莺作为梨梨身边唯一的贴身侍女，对梨梨这些“私产”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黄莺利索地答道：“城西的院子中原本夏家送的的粮食都已经作为粮种用完了，现如今都是这几年杏花村里自家田地的囤粮，拢共囤有大米约一百一十石、土豆约七百百石、红薯约四百八十石…… 城北粮仓中，除了每年边关运过来的，还有咱们在柳城城郊里的二十亩田产的粮，拢共有大米一千九百石、土豆八千三百石、红薯六千一百石……” 梨梨心里大概换算了一下，心里有了底。 黄莺宽慰她：“小姐放心吧，咱们准备了这么多年肯定没问题的，小姐也不是什么救世主，咱们小姐还只是个小孩子呢，能帮多少是多少，小姐不必如此劳心的。” “嗯，黄莺姐姐说的对。” 梨梨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田间：“咱们走吧。” 黄莺说的对，能帮一点是一点，帮不了的，也不能怪她。 梨梨呼了口气，不断地劝慰着自己，眉头却一点没松开。 * 端午前夕，杨氏收到了知州夫人下的帖子，今年端午知州府做东要办场蜀葵宴，邀她带梨梨一同去府城赴宴。 蜀葵是一种颜色鲜艳丰富的花朵，花型较大，花瓣层层叠叠，非常美丽。 端午节前后，蜀葵往往开得最盛，于是知州夫人便想举办一场赏花宴，邀南林郡中各城官员女眷同贺端午。 杨氏做了知县夫人，这些场合是必不可免的。 这两年杨氏也渐渐习惯了出席这些场合，再加上秦知州一家跟沈家关系本就不错，因此这蜀葵宴杨氏是说什么也要去的。 “娘倒是不打紧，就是梨梨你，抽不抽得出空来？” 前些日子城郊有一片田忽然出了问题，这田地耕种的改革是前面梨梨亲自劝说百姓们一家一家改的，现在出了问题，梨梨自然得亲自去解决，这段日子梨梨便忙碌了起来，整日都在那田里呆着。 “自然是得空的，那块地的问题已经差不多解决啦，其实就是施肥出了问题，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况且，梨梨也有两年没见秦伯伯了，也不知道阿芙怎么样啦。” 阿芙是秦人杰的女儿，也就是当年她被抓错认错的那个。 三年前她来柳城找齐政，却看见齐政在街头拿着串糖葫芦逗秦芙，非要逼人家喊哥哥。 秦芙气不过，脸都涨红了，梨梨眼睁睁看着六岁的秦芙一脚把十一岁的齐政踹飞，直呼吾辈楷模，从此跟秦芙拜了把子做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杨氏笑了下，“那娘就让人去回帖子了，这蜀葵宴会有许多其他官家夫人小姐出席，而且秦夫人还特意提了，似乎会有京城的贵人来参加，娘可不能给你爹丢了脸面，一会儿你陪娘出去买两身新衣裳，顺便再给你也扯几张料子。” 梨梨自是应了：“好呢。” 杨氏吩咐了人去府城回帖子之后，两人便出了门。 杨氏过惯了自己动手的日子，当了官夫人出门也不太喜欢带太多人，就带了个丫鬟。 黄莺今日帮梨梨办事去了，梨梨便点了沈叶跟着，沈叶跟着沈正中也学了不少功夫，带沈叶既能当个护卫又能当个拎东西的。 一行人到了柳城里最大的成衣铺，门口最前面摆着的是男装，杨氏便扯了沈叶过来，要给他也选两身。 沈叶有些无措，红着脸站在原地任由杨氏比划。 梨梨瞧见沈叶身子都僵了，不由得捂着嘴偷笑。 对于沈叶来说，从前他是尊贵的五皇子，这般被长辈在铺子里扯着买衣裳的经历肯定是没有的，便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平日老是穿黑搭黑搭，你这个年纪啊，就该穿些亮色，别老穿这些沉闷的。” 杨氏认真地给沈叶挑选着颜色，梨梨在身后乖巧地等着，时不时还跟杨氏的丫鬟翠柳点评两句。 “沈叶哥哥穿黑色也好看，但是我觉得沈叶哥哥应该很适合红色。” “红色？”翠柳讶异，“沈叶公子确实长得俊俏，但红色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会不会太张扬了？” “应该不会……？” 沈叶与顾子亦不同，顾子亦温柔清俊，让人如沐春风。沈叶性子虽不爱说话，确实在是个小傲娇，脸也是张扬俊俏的。 梨梨和翠柳正就着这个话题深入讨论，沈叶到底是穿红色好看还是紫色好看，就听见身后一道颇有些尖细的声音传来。 “何人在此，挡了我家小姐的路还不赶紧让开？” 梨梨一顿，她忽然感觉到一道有些奇怪的视线，紧紧黏在她的背后，探究中带着些许敌意。 梨梨蹙眉，转过头去。 只见两个衣着不菲的姑娘站在铺子门口，梨梨转身的一瞬间，那奇怪的视线又消失了。 一十岁左右的，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罗裙，裙摆如云朵般轻盈飘逸，上衣是淡粉色的丝绸短袄，领口和袖口处绣着精致的花边。 头上一支金步摇，步摇上的珠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缕发丝垂在脸颊两侧，更增添了几分温柔婉约。 另一个橘色襦裙，比旁边那位年长些，眼神直直地穿过梨梨望着后边，有些兴奋。 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打扮的人，左边那个面色不善，看样子刚刚是她在说话。 见杨氏等人望过来，那月白色罗裙的淡淡一笑，尽显大家风范，微微欠了欠身，动作优雅大方：“夫人见谅，丫鬟不懂事，冲撞了夫人。” 旁边那橘色衣裙的似乎有些不满她的说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毫无波澜的沈叶，又生生闭上了嘴，这一番整的她面色有些丰富。 杨氏笑了笑，她一向不会与人起冲突，这要是换做别的官家夫人被一个丫鬟这样说话，早就甩脸子了。 “无妨。”杨氏瞧这两人衣着奢华，看向另一边入口，客气地笑，“二位小姐若是要买衣裳，那边也能进去。” 橘色衣裙的姑娘打量了一下沈叶和杨氏，笑道：“夫人可是带公子来买衣裳？公子玉树临风模样俊俏，我刚还与我这表妹夸赞呢，现在看来都是承了夫人的美貌。” 沈叶面色稍冷，杨氏愣了下，开口解释：“不……” 谁想那橘色衣裙的姑娘根本不给杨氏开口的机会，直接唤来了这成衣铺的小厮，随手点了旁边这一二三四五件衣裳，道：“这个这个这个，统统包起来，丝婷与小公子有缘分，这些衣裳权当是送给小公子的见面礼吧！” 说罢，于丝婷还觉得不够似的，提着裙子上了台阶，跨进铺子里，亲自挑了几件黑衣：“小公子穿黑色甚是好看，当真是丝婷见过最好看的小公子！” 于丝婷一把将那几件黑衣放到离她最近的梨梨手上：“这些都是本小姐送给你家公子的，可得拿稳了，要是不小心碰脏了本小姐送的礼物，本小姐要你好看！” 梨梨眨眨眼，有些迷茫。 没着急解释，反而一直观察着另一个人。 那月白色罗裙的姑娘始终挂着温婉的淡笑，脸上有几分无奈，似乎对自己大大咧咧的表姐很是无可奈何。 却没人发现她垂眸的一瞬间掩下的一抹嘲讽与嫌弃。 “听见没有？本小姐跟你说话呢！” 见梨梨没反应，于丝婷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她身后的丫鬟也上前一步提高了音量：“我们家小姐跟你说话呢，你一个丫鬟竟敢不回我们小姐的话？” 啥，丫鬟？ 不就是今日出门只随手插了支素钗吗，咋就成丫鬟了？ 杨氏脸色低了下来，沈叶更是直接黑了脸，一把夺过梨梨手上的衣裳，把梨梨往身后护：“小姐退后，有狗叫。” 于丝婷瞬间变了脸色，不知道是因为错认了两人的主仆身份还是因为沈叶的话。 她管他是什么人呢，她于丝婷送他东西是他的荣幸！ 杨氏思索许久，也不记得这两人是柳城之中哪家的小姐。 杨氏沉声道：“二位衣着不菲，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 于丝婷只是从六品城门郎之女，但她有个白家的表妹啊！ 白薇薇是白家三房中书侍郎之女，中书侍郎虽只是正四品，可白家大房两个女儿，一个是镇国公府世子夫人，另一个是崇伯侯府世子夫人，尊贵的很啊！ 再加上前几年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小女儿被拐后杳无音讯，多半是死了之后，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伤心欲绝的同时便对娘家这个唯一的女孩疼爱有加，外人皆说世子夫人是把对女儿的爱转移到了白薇薇的身上。 还有传说世子夫人要将白薇薇放到膝下做女儿的，一时间，白薇薇在京城里的地位愣是提升了不少。 于丝婷的母亲与白薇薇的母亲是姐妹，白薇薇得了势，她这个表姐也在圈子里横起来了。 于丝婷这几年野蛮惯了，哪里受得了别人这样对她说话？ 更何况还是这小小柳城中一个低贱的官家夫人。 于丝婷梗着脖子就要说话，被白薇薇扯住衣角，打断了。 于丝婷一口气憋在嘴里上不来，但看着白薇薇暗藏着不满的笑容里还是闭上了嘴，极其不服气地退到了后面。 白薇薇俯身，歉意地说：“鄙姓白，我这于表姐自小被家里宠坏了，说话有些直爽，但心思是不坏的，还望各位莫要见怪。” 恰到好处的一颦一笑，端庄又温婉，可不知怎么的，梨梨总觉得怪异的很。 倒也不是什么具体的原因，或许是刚刚被梨梨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与之表现不相符的情绪，梨梨莫名觉得……怪怪的。 杨氏脸色缓和了几分，拉着梨梨的手，语气仍旧有些不善。 她虽和善，可一个人上来莫名其妙就说自己女儿是丫鬟，还颐指气使地让梨梨给她拿东西，还凶梨梨，这让她怎么不生气。 “无妨，只是于小姐年纪尚小，这般对陌生男子热情总归是不妥。”杨氏道，“况且，这不是什么丫鬟，这是我的女儿。” 白薇薇歉意地说：“实在抱歉，我们姐妹俩头一次离家远游，表姐应是有些兴奋了。还望夫人小姐见谅，原谅我这冒失脾气的表姐吧。” 好家伙，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她们要是说不原谅或者再追加，岂不是显得她们太过咄咄逼人斤斤计较？ 这便是语言的艺术吗。 只是，这白小姐……. 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五年前梨梨见到白夫人和夏夫人时也有过，但又不完全一样。 梨梨也说不上来。 杨氏皱着眉正要说话，于丝婷却先不耐烦了。 于丝婷一把拉过白薇薇，语气很冲：“哎呀薇薇，你跟他们多说什么，难不成这山旮旯地方还能有什么人能拿我们奈何不成？” 白薇薇被于丝婷扯得往后退了一大步，身子都险些站不稳，还是身后的丫鬟扶住她。 于丝婷大步上前，白薇薇似乎阻拦不住：“表姐……” 于丝婷哪里听得进去，让身后的丫鬟拿了个钱袋出来，甩到旁边。 “你是小姐？那你就是个护卫或者小厮咯？”于丝婷仰着头望沈叶，“本小姐看你模样不错，不如跟了本小姐怎么样？” 嘴上是询问，其实一点询问的意思也没有，于丝婷朝着杨氏指了指钱袋：“这人本小姐买了，五十两够了吧？” 沈叶脸色黑的吓人，杨氏也从未见过如此无理取闹的姑娘家。 梨梨把目光从后面那柳眉轻皱、咬唇踌躇的白薇薇身上挪开，十分不客气地拒绝了她：“抱歉，他不是护卫，也不是小厮，所以更不可能跟于小姐走了。” “什么？”于丝婷尖叫，“我管他是不是护卫是不是小厮，这个人，本小姐要了！” 梨梨脸色也沉了下来，沈叶往前站了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于丝婷，带着狠厉之色，眼神如刀般锐利，仿佛能将人刺穿，尽显那凶暴之态。 于丝婷呼吸一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沈叶声音冷的能杀人：“滚。” 于丝婷气的脸红：“你凭什么这么跟本小姐说话，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谁？本小姐看上你这几分容貌是你的荣幸，你以为本小姐的护卫那么好当么？” 白薇薇沉默地站在身后，似乎管不了这任性的表姐。 到底是管不了，还是无声的纵容，不得而知。 梨梨真的有点生气了，不管是什么身份，也不能这样没礼貌吧？ “于小姐，请您自重。”梨梨小脸皱在一起，“于小姐衣着不菲，想来身份也是不同凡响，但无论是什么身份，也要懂得知礼进退，您说是么？” 一直默默在后面的白薇薇忽然抬眼，掀起眼帘望过去。 此人未施粉黛，连首饰都只有发髻上一支素钗，瞧着年纪比她还小，却难掩绝色。 白薇薇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接着，又是一抹更复杂的情绪。 这小孩的脸，怎的与姨母如此相似？ 白薇薇心头闪过慌张与不安，接着又摇摇头否决。 不会的，表妹早就死了，要是还活着，以镇国公府的势力怎会找不到？ 是了，是了，只是长得像罢了。 若是表妹还活着，姨母又怎么会如此喜爱她，用她来抚平丧女之痛？ 白薇薇压下心头的燥意，将眼神从梨梨身上挪开，有些不屑。 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出来的官家小姐而已，真是上不得台面。 被人驳了面子已经很生气了，还被这一个小官之女教训，于丝婷气的都要炸开了。 “你说什么呢！你可知我是谁，表妹又是什么身份？”于丝婷指着白薇薇，对梨梨得意地大叫，“这可是镇国公府的表小姐，你这个乡巴佬知道镇国公府是什么吗！” ------------ 第203章 “仗势欺人”的夏凝 在场的人皆是一震，原本还被这场喧闹吸引住驻足看热闹的百姓吓得脸色苍白，纷纷四散逃走了。 连在一旁打着圆场的小厮和掌柜也矛盾地让出了地方，掌柜讪笑：“您继续，您继续。” 镇国公府，这个赫赫有名的百年世家。 饶是远离京城的柳城中人也是知道的。 杨氏脸色微变，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镇国公府这个名称了。 五年前梨梨救了夏凝，夏凝的母亲亲自来杏花村道谢之时就曾提到过一次。 夏夫人乃镇国公幼女，嫁到了夏家做主母。 镇国公府家大业大，若这白小姐真是镇国公府的表小姐，恐怕事情会很复杂。 就算这事儿纯属是对方找上门来找事的，人家有权有势，怎么也不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府能比得过的。 白薇薇扯了扯于丝婷的袖子，阻止道：“表姐，不可如此仗势欺人。” 话是这么说，但于丝婷话都说完许久了，也不知道白薇薇这会儿是在打哪门子的圆场。 “表妹，你管这些人做什么？” 于丝婷很不乐意，但又不敢真的惹白薇薇不开心了，毕竟她能这么嚣张全靠的是白薇薇。 可她怎么着也是白薇薇的表姐，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仰仗这个表妹的脸色，于是于丝婷压下心头的不快，勉勉强强地用下巴对着沈叶：“本小姐也不难为你们了，这么个穷乡僻壤之地能出个被本小姐看上的护卫是你的荣幸，只要你跟本小姐走，本小姐便不再计较了。” 梨梨盯着白薇薇，果然见她又摆出了那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叹息一声，道：“这位夫人，今日是我二人多有得罪了，但我表姐难得如此喜爱一个护卫，一个护卫罢了，咱们也别因此伤了和气，您看呢？” 一个护卫罢了？ 梨梨心头不悦，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一个护卫罢了？ 先不说沈叶虽表面上是以来沈家投靠的远房亲戚的身份在沈家当值，就算这真的只是个护卫，也不能被旁人如此随意的像对待一个物品般说要就要。 “白小姐慎言，咱们柳城是小地方，不像京城能随意定夺他人。他不是护卫，就算是护卫，也不可能因为五十两银子就跟他人走，你以为银子可以随意定夺他人的去处么？” 白薇薇眉宇间的不屑与轻视一闪而过，极快就被压了下去。 反倒是于丝婷忍不住了：“你说什么呢，口出狂言的贱丫头。一个护卫罢了，本小姐想买就买，你不卖也得卖，五十两买一个护卫还不够？我看你就是想再多要些银子！” 沈叶冷笑，正想出声嘲讽，却被又一个声音打断。 “放肆，于小姐，你我随世子夫人一同来此处，一言一行代表的便是世子夫人的颜面，你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怎的说话做事如此粗俗！” 于丝婷脸色一凝，连白薇薇都暗了暗眸子，嘴角小幅度的下压，往旁边看去。 来人身着一袭黛色流仙长裙，裙袂飘飘，一头如墨般的长发，一部分松松挽起，簪着一支精致的玉簪，余下的发丝柔顺地垂落在肩头。 眉如远黛，微微上扬的眉梢透露出一丝婉约，眼眸似秋水般澄澈，明亮而深邃，顾盼之间，光彩照人。 沈叶微怔，不知怎的，来人与眼前这两个大差不差的衣着打扮，他愣是觉得这个比旁两个都要好看。 从前在大金，多是些野性张扬的绝色，可此人虽透着恼意，可一步一颦难掩温婉。 沈叶眼神牢牢地黏在她身上，这才是真正的端庄优雅，那个什么表小姐是啥玩意儿啊？ 杨氏一看，更心塞了。 今儿个是怎么了，遇见这么多京城来的贵人？ 梨梨眼睛一亮又一亮，第一眼只觉得这是个美人，第二眼再看，这轻轻皱着眉厉声呵斥于丝婷的，不正是梨梨许久未见的小姐妹夏凝么？ 梨梨扑上去：“夏凝姐姐！” 夏凝原本的恼意一扫而空，柳眉上扬，眼里的欢喜挡都挡不住，牵过梨梨的手：“梨梨！” “夏凝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两人的手拉在一起，夏凝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长大后的小团子，轻笑：“这些年老是写信，想你想的紧，这不一有机会我便来了，要给你个惊喜呢。” 五年过去，两人的交流只能在那信中短暂碰撞，当年的情谊却从不曾消退一丝半毫。 两人相视一笑，没说太多话，却已懂了对方的意思。 夏凝朝着杨氏微微欠身：“沈三夫人。” 杨氏这才看出来，这竟然是当年的夏凝，惊诧之余也没忘了如今两人的身份，忙去扶她：“夏小姐不必多礼。” 夏凝装作伤心：“婶子当年还总唤我凝凝，如今却是与凝凝生分了？” 杨氏失笑：“怎会，五年过去，凝凝都要成大姑娘了。” 夏凝这才笑了。 白薇薇眼神复杂，就算遮掩的再好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眼中的惊讶与莫名的愤怒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怎会，夏凝怎会和这般穷酸人物认识，且瞧起来关系还特别好？ 白薇薇又看向梨梨和夏凝拉在一起的手，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藏不住的嫉妒。 对，嫉妒。 她明里暗里找夏凝拉进关系的次数不下十次，夏凝一直爱答不理的。 夏凝乃礼部尚书嫡长女，官大一级压死人，从前她便处处被夏凝压一头，后来她渐渐得了镇国公府喜爱，仍旧压不过夏凝的风头。 因为夏凝的母亲，是镇国公幼女，夏凝是正儿八经的镇国公府小姐，不像她，只是镇国公府世子夫人娘家庶弟之女。 她一边生气夏凝处处压她一头，一边又不得不去默默讨好巴结夏凝。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就算她再得势，也改变不了夏凝才是与镇国公府关系更密切之人的事实。 就连宫里那位，都是因为她逐渐在镇国公府得了势才跟她玩在一块的。 可这夏凝偏偏是个会端水的，面上笑吟吟与谁都交好，实际上都只是表面功夫，真正与她亲近的屈指可数。 放着京城里大把名门闺秀不要，便要跑到这与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黄毛丫头做朋友？ 梨梨察觉到白薇薇略带敌意的目光，侧眼看过去，捕捉到她的不甘与冷意。 梨梨：…… 梨梨默默看了一眼自己与夏凝拉在一起的手。 ……难道她暗恋夏凝姐姐？ 好奇怪，这个白小姐她真是第一次见，怎么总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抹淡淡的敌意？ 总不能是因为沈叶吧？ 白薇薇轻嗤，轻飘飘挪开视线。 不知道想到什么，白薇薇突然笑了。 那又怎样，至少她和宫里那位公主关系不错。 白薇薇垂眼，默不作声立在一旁，低着脑袋，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于丝婷可忍不住，虽然夏凝的父亲比她父亲官阶整整大了三个阶级，但按年龄来说，夏凝可比她小了好几岁，她凭什么这么不给她面子？ 于丝婷：“夏凝，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要站在这些乡巴佬那边？” 夏凝拧眉，眼里的严肃重新取而代之：“于小姐慎言，你我随世子夫人来这南林郡是答应过世子夫人不要惹出事端的，你这模样，是要仗势欺人了？世子夫人如今正在家中探望祖父母，是对咱们放心才放任我们几人在附近单独游玩两天，你这样做，世子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于丝婷咬牙：“你！” 夏凝不愧是高门大户出身，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已有嫡长女的风范。 像当年见到的夏夫人一般，端庄大气，不失温婉，又隐隐透露着独属于镇国公府的凌厉。 如此对比起来，这旁边的所谓的镇国公府的表小姐……. 倒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梨梨秒变星星眼，抱住夏凝的胳膊：“夏凝姐姐好帅呀，小弟膜拜膜拜你！”~\(≧▽≦)/~ 夏凝失笑，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白薇薇规规矩矩交叠在腹前放着的手蓦然收紧。 她最讨厌夏凝这幅高高在上教训他人的模样。 梨梨刚刚还在想这两人到底是京中权势家的千金小姐，要不就先嘴上吃点亏然后再暗戳戳诅咒两句算了，现在夏凝来了，她就不怕了。 镇国公府的表小姐，那应该就是跟镇国公府没什么直接关系的，怎么说关系应该也没夏凝的近。 看这两人的反应，铁定是不如夏凝地位高。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夏凝说的在探望祖父母的世子夫人。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世子夫人应该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而是她之前见过的，崇伯侯府的世子夫人——白夫人吧？ 当年大皇子失势，京城那边少不得崇伯侯府的暗中相助。 崇伯侯府也算是半个太子党了，梨梨跟顾子亦的关系呢就不必多说了，四舍五入这白夫人就是跟梨梨一伙的了。 说起来梨梨还送过白夫人一个香囊，虽然不知道白夫人还记不记得那个香囊，但梨梨觉得总不至于毫无印象吧。 于丝婷被她说得难堪，偏偏又毫无反驳之力。 确实，世子夫人带孩子回娘家探亲，路途遥远，路上难免无趣，这才想着要带白薇薇一起在路上解解闷。 于丝婷是沾了白薇薇的光，才得以跟着一道前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面世子夫人又点名要带夏凝一起来，但答应了世子夫人安分守己却是真的。 世子夫人最是讨厌仗势欺人的做法，要是被她知道了，肯定免不了“提点”，到时候回了京城她如何跟爹娘交代？ 于丝婷无话可说，又不想生生咽下这口气，只好求助地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白薇薇，示意她说点什么。 白薇薇袖中的手松开，扯了扯嘴角：“夏凝姐姐别生气，表姐她也不是故意的，表姐没有坏心思，没想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只是，谁能想到这位小姐竟能因为一个护卫一直与表姐争论。” 梨梨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白小姐说话一直在避重就轻、推脱责任，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的同时又弱化了矛盾。 “你当我是傻子么？” 夏凝拿起旁边的钱袋，冷眼道：“于小姐这番做法与那些强抢民女之人又有什么区别？仗着自己的权势胡作非为，肆意践踏百姓的尊严与权利，其行径令人发指。别说这位公子是个护卫，就算他是一个最下等的小厮，你也不能这般无理取闹！” 于丝婷涨红了脸：“你！夏凝你是不是疯了，你为了这样一个普通的知县府小姐这样说我？她不过是个贱丫头！” “你什么你，论父亲官职，我父亲乃正三品礼部尚书，论家世，我母亲乃镇国公府嫡小姐，就是你旁边这所谓的‘镇国公府表小姐’…….呵，也得规规矩矩叫我一声夏小姐。”夏凝此刻是完全黑了脸，“而你，不过是从六品城门郎之女，有什么资格对本小姐大呼小叫！” 梨梨：wowowowow！ 夏凝姐姐太太太太太帅了！ 于丝婷懵了，愣愣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连白薇薇都难掩诧异。 夏凝虽然一直对人不冷不淡，却也从未像此刻一样说话刻薄，甚至用家世压人一头。 白薇薇紧咬着唇，虽然夏凝并未说她，她却总觉得自己被暗讽了。 谁都知道，她不过是白家三房的女儿，她父亲是白家老爷子庶子，白薇薇尽管是三房嫡女，也仍旧是白家的庶支。 就算她在镇国公府阴差阳错得了势，父亲也借此爬上了中书侍郎之位，也仍旧改变不了她的身份就是比不过夏凝的实事。 要不是那个女孩死了，她连这点势都没有！ 白薇薇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偷来的地位，最讨厌旁人说这些。 如今，夏凝却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白薇薇死死压住心中的怒火，想如往常一样用笑容把这个话题扯开，却因为心中实在忿忿，笑得比哭还难看。 “夏小姐……” 她连刚刚那声夏凝姐姐都喊不出来了，“我想，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夏凝冷哼：“怎么，尝到被仗势欺人的滋味了？” ------------ 第204章 梨梨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这里 于丝婷气的要死，又不敢顶嘴，连白薇薇都吃了瘪，她又哪里敢冒这个头。 梨梨收起那点微妙的心思，扯了扯夏凝，甜甜道：“夏凝姐姐，福福现在长得可圆润啦，要不要跟梨梨回家看看呀？” 夏凝侧脸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你呀。” 这是要息事宁人的意思了。 夏凝自然知道梨梨不是受气的主，但这白薇薇的身份确实又有些特殊，梨梨也不是怕，相反的，她要是真想反击回去还真没在怕的。 不说梨梨自己有法子，就是那位殿下也不会放任梨梨受委屈。 但梨梨不是孤身一人，她身后还有那么多家人，她不想出什么差错，百般思索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夏凝敛了笑，对两人道：“这次便罢了，要是再让我发现有谁在外头仗势欺人的，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白薇薇牵强地笑了笑：“这说的是什么话，薇薇从不曾有这种想法。” 夏凝没说话，白薇薇下颚收紧，保持着笑容：“既然这位小姐与夏凝姐姐相识，那我与表姐便不打扰了。” 说罢，白薇薇视线仍是瞧着地面的，话却是对着身旁的于丝婷说的：“于表姐，怎么说也是你惹了这位公子不虞，表姐跟这位公子道个歉吧？夏凝姐姐的朋友，便也是咱们的朋友，千万别生出什么嫌隙才是。” 夏凝没说话，眼神却变了又变。 这话说的，感情事儿全是于丝婷惹的，白薇薇反倒成了无辜劝诫的那个，完了还不忘拉紧一些关系。 于丝婷心有不甘，对着沈叶冷冽的一张脸瞧了又瞧，欲言又止，似乎还想争取一下。 白薇薇笑看着于丝婷，眼底暗含警告，前所未有的冷，把于丝婷吓了一跳。 于丝婷有些怕了，只得将夏凝手上的钱袋子接了过来，捏着嗓子道了句：“抱歉，是我唐突了。” 夏凝看向梨梨，眼神询问她。 梨梨用手指戳了戳沈叶，脑袋往那边探了些：“沈叶哥哥，要不要再出出气？” 沈叶摇了摇头，他一开始便没把这人放心上，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姐罢了，他自己是不在乎的。 要不是她后面骂梨梨的那句贱丫头，他也不会那么生气。 沈叶下巴指了指梨梨：“跟她道歉。” 于丝婷下意识便想反驳，但眼前一个沈叶一个夏凝，一个赛一个的冷漠，把梨梨护在中间，直勾勾地盯着她。 嘴边那句“凭什么”硬生生变成：“对不起……” 夏凝和沈叶这才缓和了脸色，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嗯。” 白薇薇捏了下手心，细长的指甲掐痛了肉，方才回过神，扬起了若无其事的笑容：“那我们就不打扰各位了。” 说罢，竟是没等夏凝说什么，就拉着于丝婷走人了。 于丝婷身后的丫鬟颤颤巍巍地跟着，梨梨瞧见那一行人消失在闹市之中时，于丝婷似乎狠狠地给了那丫鬟一巴掌。 “梨梨，咱们走了。” 夏凝拍了下梨梨。 “嗯？”梨梨把心思收回来。 杨氏被刚刚那一场闹的头疼，也没什么心情要买新衣裳了。 “梨梨，你们俩好不容易见一次，你就带着凝凝在这儿好好逛会儿吧？娘就不参与你们小姐妹的活动了，娘先回去给你们做些点心吃。” 梨梨点点头：“那娘亲快回去吧，瞧这时辰爹爹也该回府了，爹爹昨日还说想吃桂花糕呢。” “成。”杨氏笑笑，又对几人好一番嘱咐，才带着翠柳走了。 杨氏刚走，这铺子的掌柜才白着脸小心翼翼地询问几人：“沈小姐，这位小姐，这衣裳……” “都包起来送到知县府上去吧。”梨梨掏了锭银子给他，“给掌柜的添麻烦了。” 掌柜的一瞧那比衣裳价值多几倍的大银锭，立马笑开了，吩咐小厮去做事：“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几个还不快把这些衣裳给沈小姐送去知县府上去！” 从成衣铺里离开，夏凝笑着让梨梨带她逛逛这柳城：“两年前听说沈大人做了柳城的知县时我就在想，有机会一定要让你带我逛逛你爹管辖的地方。这不，还真给我逮着机会了。” “还没问夏凝姐姐呢，夏凝姐姐是跟着崇伯侯府的世子夫人来的？” “嗯，世子夫人与世子感情极好，世子夫人久未有身孕，愧疚的不行。五年前世子夫人回南林郡探望祖父母时发现自己身怀六甲，世子夫人便觉得是南林郡这个地方与她有缘份，如今小公子已经四岁了，世子夫人便想着回乡还个愿之类的。”夏凝笑。 梨梨颔首，“那刚刚那两位是？” “那个白裙子的，叫白薇薇，是京城白家三房三爷的嫡女。而白家大房的大爷有两个妹妹，姐姐嫁给了镇国公府的世子，妹妹嫁给了崇伯侯府的世子，京城称呼姐姐为大世子夫人，妹妹为小世子夫人。小世子夫人便是我跟随来的那位世子夫人。白薇薇叫世子夫人一声姑姑，世子夫人特地带上了她在一路上解闷。 那橘色衣裙的，叫于丝婷，是白薇薇的表姐，两人的母亲是亲姐妹。于丝婷是沾了白薇薇的光才得以一同前来。 至于我……” 夏凝皱了皱眉，也有些迷茫：“虽然我叫大世子夫人一声舅母，可与小世子夫人却实在没什么过多的交集，我也不知为何小世子夫人会特地带上我。不过平常也难得有这番出远门的机会，再加上想着兴许能见到梨梨便来了。” 梨梨点点头，理清了这之间复杂的亲戚关系。 两个小姐妹手拉着手走在前面，夏凝的丫鬟绿萝还有沈叶跟在后面。 在街上慢悠悠地走了一遭，最后实在渴了，便找了间茶楼坐下喝茶，这才得了机会想起来给二人介绍一番。 “夏凝姐姐，这个是沈叶哥哥，沈叶哥哥的舅舅武功可厉害啦，大哥哥正跟着沈叶哥哥的舅舅学武功呢。”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宛如金色的丝线交织在空气中，从一旁半开的窗子钻进来。 夏凝抬眸望过去，两人的目光隔着梨梨交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夏凝目光坦然，听着梨梨的介绍，还带了些好奇。 反倒是沈叶，像被烫到一样，难得露出一点不好意思。 沈叶微微侧首，僵硬地对着夏凝露出个笑来。 少年姿挺拔如松，一袭墨色长袍随风轻扬，墨发以玉冠束起，剑眉星目，眼神中透着一抹深邃与不羁。 阳光在他的轮廓上勾勒出一道金边，仿佛从画中走出的少年。 夏凝微微一怔，随后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心间轻轻触动，命运的齿轮也由此开始缓缓转动。 梨梨有点奇怪，不太理解这两人怎么光看着，也不打声招呼。 “夏凝姐姐，沈叶哥哥？” 夏凝立马回神，良好的教养促使她瞬间掩下刚刚的失态，微微福身，浅笑道：“沈公子。” “夏小姐。” 夏凝神色自若：“沈公子俊逸非凡，仪表堂堂，想来定是才情出众之士。小女不才，能与公子相识，实乃三生有幸。” 京城之中很正常的客套话，对于沈叶来说却是第一次听。 沈叶结结巴巴地：“不敢，不敢，夏小姐风姿卓绝，是我的荣幸才是。” 沈叶长大之后，与南晋人的长相还是看得出略有不同的。 南晋人柔美，大金人带了几分野性。 特别是沈叶这个从小算得上纨绔的小皇子，更有着骨子里的肆意张扬，尽管这几年在梨梨身边潇洒尽收做了个兢兢业业的保镖，那锋利的下颚线仍旧保留了几分大漠之中的坚毅和韧劲。 夏凝自认为见惯了各种王公贵族，京城之中貌美的公子也不在少数，但夏凝总一本正经地认为自己年纪尚小从未生出过除了欣赏外的其他感觉，虽然再过两年她也到了订亲的年龄了。 或许是头一次见到与京城人不同的异域感，夏凝竟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梨梨：……我想我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这里。 这突如其来的粉红泡泡是怎么回事。 你俩还谦虚上了？ 梨梨略有些茫然地看了两人一眼，夏凝有些慌乱地坐下，把话题往别处扯去。 “你知道吗，当初我回到京城之后，我爹接连五天去找陛下想要彻查大皇子，但大皇子乃陛下长子，岂是我爹一个礼部尚书说查就查的？ 一直到后面周家倒台，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有大皇子的手笔，可夏家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梨梨现在倒是很爱听这些事儿，村头八卦plus版，像听宫斗文的有声小说似的。 而且这里头的主角还是大皇子，目前太子殿下的头号敌人，梨梨就更上心了。 毕竟以这俩人暗地里水火不容的关系，日后若是大皇子得了势，她也吃不到好果子。 “后来呢？” 梨梨记得当时她告诉顾子亦，去找白夫人。 “后来，小世子夫人当时不是正巧从南林郡探亲回京么？回京之后崇伯侯府的世子便带着小世子夫人一块进宫面圣，与陛下密谈整整三个时辰。出来之后，陛下便急召当时正在西乡郡赈灾的大皇子回京，后来的事，想必梨梨也知道了吧？” 梨梨颔首：“嗯，殿下都跟梨梨说了。” 夏凝闻言，看了眼沈叶。 梨梨莞尔：“夏凝姐姐放心吧，沈叶哥哥是自己人，他都知道的。” 沈叶连忙点头。 夏凝便不多问了，又拉着梨梨说了许多姑娘家的私房话，沈叶自觉出了包厢在门口守着。 两个小姑娘从京城说到南林郡，夏凝笑着打趣她：“梨梨如今也是身家富贵了，我在府城都见着你们家铺子了。” “嘿嘿，跟梨梨没什么关系啦。” 那些铺子都是沈家共同的，之前沈老大和沈老二到还商量着要送间铺子给梨梨做嫁妆来着，梨梨没要。 “不过夏凝姐姐，这么几年下来京城里对这木床的需求也算是饱和了，梨梨打算开辟一下新的赛道，不知道夏凝姐姐有没有什么建议？” “建议？”夏凝思考半晌，“沈二叔的手艺呢不必多说，这么几年沈二叔的名声也算是在京城站稳脚跟了，只不过要想买东西还是不方便，铺子都在南林郡，京城的贵人想买东西便只能订做。梨梨有没有想过，在开辟什么新赛道之前，先在京城开一家铺子？” “啊？” 这倒是梨梨没想过的，梨梨一直忙着种地，这些铺子上的事儿都是沈老大和沈嘉禄在管。 “我也就随口一说，算不得数的。”夏凝眼珠子一转，端庄的小脸上到了分古灵精怪，“要不梨梨跟我说说，沈公子是何来历？” 梨梨也是活了三十多年的人了，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见过猪跑嘛，偶像剧可不是白看的。 夏凝这么一说，梨梨登时就有些揶揄了：“夏凝姐姐，难道你……” “你可别乱说，只是我见沈公子的长相与南晋人的长相有些差别，有些好奇罢了。” “果真？”梨梨疑惑。 “果果真真。”夏凝认真说。 梨梨见她不像说谎，倒也没再揶揄了。 不过沈叶来历实在不好说，只能囫囵说道：“沈叶哥哥家在边塞，自然与咱们不同的。” “是吗。” 夏凝垂眼，沉默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起了别的事儿。 * 转眼到了端午，梨梨也是昨日夏凝去了府城才知道，之前知州夫人说的会参加此次蜀葵宴的贵人，便是小世子夫人和夏凝这几位小姐。 据说小世子夫人已经径直从老家到了府城，夏凝和那两位昨日也乘着马车先行回了府城。 今日一早，杨氏便带着梨梨也坐上了去府城的马车。 因着有京城的贵人参加蜀葵宴，杨氏更重视此次赴宴了。 虽然连太子殿下这更尊贵的身份之人都见过，但她还是头一次以知县夫人的身份出席这种宴会，紧张的很。 “也不知道这小世子夫人性子如何，旁的夫人多多少少都有过这种经验，唯独你娘没有，真是紧张死你娘了。” 梨梨好笑，握住杨氏的手：“娘亲别紧张，娘亲不比旁的夫人差的。夏凝姐姐也跟梨梨说了，小世子夫人为人和善的很，不会为难他人的。” ------------ 第205章 再次对上 杨氏是没见过这位小世子夫人的，甚至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号。 若是沈嘉禄和沈嘉清一道去着蜀葵宴，便会发现那小世子夫人便是五年前他们无意间送了一捧山楂的白夫人。 梨梨暖暖的小手放在杨氏手里，让杨氏心里的紧张缓解了一些。 “前几天凝凝还因为我们跟那两个小姐起了冲突，她们会不会去找小世子夫人告状？” 会不会告状梨梨不知道，不过，就算是告状梨梨也是不怕的，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梨梨他们的错。 况且，人家怎么着也是千金小姐，总不能因为那个事去找小世子夫人告状吧？ 梨梨都不敢想于丝婷该怎么说，难道要说因为她看上了一个帅气的小公子？ 按照古人的思想，这位于小姐就算再颜控应该也不会在长辈跟前如此这般的。 “娘，您别多想。再说了，不是还有秦夫人在么？” 杨氏应了一声，梨梨陪着她说了一路的话，知县府的马车才缓缓停在知州府门口。 翠柳掀开帘子：“夫人，小姐，咱们到了。” 外面已经十分热闹了，隔着马车梨梨都能听见各家夫人小姐的欢笑声。 杨氏和梨梨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才发现知州府门口已经停了许多马车。 梨梨还是头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想来也是因为这次蜀葵宴有“贵人”，因此来的人格外多，都想在贵人面前露个脸。 这要是被贵人多看了几眼，那可就是滔天的富贵啊。 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飞快的过来看了杨氏的帖子，恭敬地朝几人见了个礼，又指了个丫鬟过来领路。 “沈夫人，沈小姐，这边请。” 丫鬟领着几人一路往里，兴许是秦人杰也嫌弃周无愧住过的院子太晦气，如今的知州府已经大变样，上上下下都翻了个新，再也不见曾经的样子了。 左拐右拐，拐到一宽阔处，方才见了此次宴会的庭院。 庭院的一侧，是一片小小的竹林，竹子修长挺拔，竹叶沙沙作响。 竹林旁，有一座小巧的亭子，亭子里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桌上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另一侧，是一湾浅浅的池塘。 亭子里一张桃木椅，明显的主位。 亭子的前方摆着约莫二十张矮几，已经有不少夫人小姐落座了，矮几上摆着精致的茶点，几个熟识的小姐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蜀葵宴蜀葵宴，却不见蜀葵，只见池塘里粉嫩的荷花。 梨梨正疑惑，瞧见梨梨的秦芙提着裙子飞一般地跑了过来。 “梨梨梨梨！” 秦芙与梨梨年纪相当，梨梨因着之前秦芙一脚把齐政踹飞两米远的事儿一直对她崇拜的很。 “阿芙姐姐！” 秦芙是个甜美可爱的姑娘，一袭粉衣两个小辫儿，十分得体地给杨氏打了招呼。 现在离开宴还有一会儿，得了杨氏首肯之后便拉着梨梨到旁边玩儿去了。 秦芙拉着梨梨，嘴上嗔怪：“梨梨，你都好久没来找我玩儿了，亏我还是你们铺子的那个什么，什么批？” “vip！”梨梨笑。 “对对对，就是这个，人家这么光顾你们家产业了，知州府上上下下全是你们家的东西，梨梨都不肯来找姐姐玩儿？” “对不起呀阿芙姐姐，之前事儿多，实不相瞒，梨梨也是最近才得了闲呢。”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 秦芙跟梨梨关系好，自然也知道梨梨在做什么。 她不会这些，觉得梨梨十分厉害，一度想加入梨梨，但她又实在听不懂梨梨说的那些话，只能用银子支持她，经常去沈家的铺子买东西了。 “今儿个可来了几位京城的小姐，你知道了吧？” 梨梨乖巧点头：“嗯，知道的。” 心里腹诽，何止知道，梁子都结下了。 秦芙毫无察觉，拉着她往花园走，自顾自道：“昨日跟她们打了个照面，怎么说呢，那位最高贵的，确实符合我印象中京城贵女的印象，大方端庄，一点儿架子没有。反倒是另外两个，总感觉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梨梨默默听着，已经把这几号人对上了脸。 “那咱们现在去哪里呀？” “去花园扑蝴蝶呀！夏小姐她们昨夜里宿在知州府，现在在花园里扑蝴蝶呢。方才我就一直在那陪着玩儿，是听到小厮说你来了我才去找你的。” 话落，两人已经穿过了拱门，花丛锦簇中几个小姑娘拿着小扇子追着飞舞的蝴蝶跑来跑去。 梨梨一眼就认出来，里面那个白裙子的，是前几天见过的白薇薇。 看起来是一群小姑娘追蝴蝶，实际上是簇拥着白薇薇追蝴蝶。 每次蝴蝶停在那花瓣儿上，白薇薇就会拿着小扇扑过去，而旁边几个包括于丝婷在内的小姐呢，腿是跟着一块动了，手上的动作却只是虚晃一枪。 梨梨看了一圈，没看见夏凝的影子。 想来是夏凝不想参与。 秦芙脚步一顿，嘟囔了句：“唉，真没意思，还不如咱们之前去城东头爬树摘桂花好玩呢。” 嘟囔完，秦芙又侧头对梨梨小声道：“那个白裙子的看到没？镇国公府的表小姐，旁边那个橘色衣裙的，她的表姐，这俩人说话你可千万别过脑子，应着就行了。” 说罢，秦芙视死如归地带着梨梨往那群扑蝴蝶的姑娘们去。 梨梨失笑。 梨梨刚走近，那原本专心致志扑着蝴蝶的白薇薇就跟装着感应器似的，敏锐地看过来。 梨梨今日穿着烟青色的衣裙，同色系的头饰，衬的梨梨白里透红的，清新可爱，与这满园的春色相映成趣。 梨花似雪应春来，玉蕊含情绽笑开。 白薇薇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将手中的小扇放了下来，也不去扑蝴蝶了。 梨梨……沈梨梨…… 白薇薇拿着小扇的右手微微收紧，心头烦闷。 旁人不知道，可她却是知道的。 镇国公府失踪的那嫡小姐，乳名就叫梨梨！ 她虽未见过那小孩的样子，可梨梨的模样气质身段，一点儿不像这小地方能够养出来的。 不应该啊，沈梨梨就是沈家的孩子。 究竟是巧合，还是…… 旁边的小姐们都是同龄人，也是极会看眼色的，也跟着白薇薇大目光看过去。 秦芙扬起一个笑，刚想给大家介绍一下梨梨，就听得白薇薇略显惊讶的声音。 “呀，沈小姐？” 秦芙一愣，疑惑：“咦，你们认识？” 梨梨心底莫名的排斥，但也分得清场合，莞尔道：“见过一面。” 旁边的小姐们情商高的很，立马开始接话。 “真是有缘呐。” “是呀。” 白薇薇但笑不语，就在梨梨思考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时候，于丝婷已经环着胸往梨梨身后瞧了一眼，轻嗤：“今儿个怎么没见到你那跟班啊，难道是不在你这儿做护卫了？” 除了知情的三人，其他人皆是不懂于丝婷此话何意，面面相觑。 梨梨笑容一淡，原本她还想着在这场合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可她也有脾气的，既然于丝婷自己要找事，那就别怪她反击了。 秦芙一脸茫然，尽管不懂，但她还是能听出来于丝婷话里的不善。 “于小姐，你说什么呢？” “我没说什么呀，我只是说，沈小姐有条忠诚的好狗。”于丝婷无辜地眨眨眼。 秦芙眉头紧皱，按品级，知州掌管一郡，为正五品官员，是比于丝婷的父亲官阶要高的。 可麻烦就麻烦在这儿还有个白薇薇，若是她这会儿怼了于丝婷，她怕白薇薇回京给她爹穿小鞋。 可这人说话实在阴阳怪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在针对梨梨。 气氛凝结了下来，秦芙一时间有些纠结，梨梨按住她的手，轻笑：“于小姐记性好生差，那日于小姐试图强抢沈叶哥哥时我便给于小姐解释清楚了，于小姐口口声声一个护卫，语气却如此怪味，莫非是对‘一个护卫’难以忘怀？” “你！” 于丝婷恼羞成怒，她怎么可能对一个护卫耿耿于怀！ 然而旁的人听到的重点却是那句“试图强抢”。 天杀的，这是什么大瓜，京城贵女试图强抢民男！？ 于丝婷反应过来，涨红了脸，生气大骂：“你们想什么呢，都不许乱想！” 几个小姐都是各个知县家的女儿，惹不起于丝婷，只得往后退了半步，乖顺地低下头，待于丝婷目光挪开后悄悄眼神交流。 “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强抢民男了，一开始我以为你才是丫鬟他才是公子好不好！”于丝婷气急败坏地瞪着梨梨。 梨梨笑地云淡风轻，同样无辜地回视她：“噢，原来是这样，原来于小姐是把我当作丫鬟了才对我颐指气使，那这么比起来，我这还比于小姐要花五十两银子买人要好咯？” 胡说八道嘛，谁不会。 白薇薇捏了捏手心，调整了下心态，用手轻轻掩住嘴，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声。 “沈小姐可真是幽默，难怪我第一眼看见沈小姐便喜欢的很。” 白薇薇眼神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仿佛能融化人心。 梨梨静静地与她对视两秒，忽地笑了。 好一个幽默，好一个以退为进。 梨梨要再说什么倒显得梨梨不知分寸了。 你要这样，那我可就开始发疯了哦。 “白小姐谬赞了，论幽默还是比不过白小姐你。”梨梨故意停顿了两秒，露出个有些慌张的笑，“毕竟……哎，没有没有，梨梨说错话了。” 白薇薇眼神一凛。 周围的小姐窃窃私语。 梨梨这话，只说一半，后面一半像是不敢说似的，更令人心痒难耐了。 毕竟谁都知道，白薇薇与于丝婷是表姐妹，前几日她们在柳城游玩过一日也不算什么秘密。 于丝婷那什么，强抢民男的时候，白薇薇又做了什么呢？ 梨梨是什么都没说，可架不住旁人会乱想啊。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旁边几个小姐的眼神都暗戳戳的变了。 白薇薇拧眉，冷声道：“胡言乱语！” 梨梨歪头：“白小姐这是做什么，梨梨只不过是爱开玩笑罢了，白小姐不是也说了，梨梨幽默的紧。” 白薇薇长袖一甩，紧握双拳，指节发白，小扇上的流苏不停晃动。 白薇薇紧抿着嘴，心间怪异的情绪不断上涌。 可恶，她怎敢！ 一个知县的女儿罢了，怎敢如此与她作对。 这里的各个小姐，哪一个不是捧着她的，她才是这里头最尊贵的，这个该死的沈梨梨怎么偏偏要与她作对！ 白薇薇在他人眼里一直都是温柔小意的，白薇薇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能在外人面前一直轻易地掩盖自己的情绪，从而保持自己不与世争的清高姿态。 可自从见了这沈梨梨，她内心的情绪仿佛就被下了咒，好像这么多年没敢表露出来的负面情绪一股脑的全都被轻易地勾了出来。 白薇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是沈梨梨这张脸实在有几分像她大姑姑。 她害怕。 她真的害怕。 那个孩子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姑姑宠爱的是她白薇薇，那个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镇国公府如今只有一个公子，没有那个孩子，她就能一直受姑姑喜爱，说不定，等再过几年，姑姑就会把她接到镇国公府养在膝下，到时候，她就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小姐。 这个梦，她已经做了好几年了。 她心安理得的梦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容忍任何一个岔子出现。 这个沈梨梨，白薇薇自然不会荒谬的认为她跟镇国公府失踪的嫡小姐有什么关系。 那个孩子，刚学会走路便被拐走，绝对不可能活下来。 但不管她是什么来历，她就是不喜欢。 女人之间有一种磁场，非常玄乎，有些人你第一眼看到她，就能知道你跟她不是一路人。 白薇薇双眼微眯，周身萦绕着不符合年龄的深沉，厌恶和不屑一闪而过。 梨梨有些不悦，白薇薇的眼神太奇怪，她几乎能直白的感受到对方的不喜和敌意。 天杀的，她玩了二十多年的黄金矿工都没抓到过这么纯的金子。 莫名其妙。 梨梨懒得理会，微微欠身：“就不打扰各位的兴致了，各位玩的开心。” 梨梨转身走人，一点儿不带停的。 笑话，再不走，她感觉马上就要来一场女人之间的战斗了。 这个白薇薇，有意思。 以表小姐的身份受着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宠爱，心里的野心却不小。 秦芙皱着眉看了众人一眼，跟上了梨梨。 待远离了花园，秦芙才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梨梨，我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不然我就不带你过来了。” “跟阿芙姐姐没关系。”梨梨莞尔。 “不过是真的吗，你说的那事儿？“秦芙好奇地问，接着又自答自话，“我觉得应该是真的，不然她反应那么大干嘛？你看见她刚刚的表情没，这两日那白小姐就没露出过除了笑以外的表情，而且刚刚明明是她们先找事儿的，还怪上你了？” “不。”梨梨摇摇头，“她不是怪我，她是在紧张。” “紧张？紧张什么？” 梨梨笑了笑，没说话。 ------------ 第206章 姑娘家的小打小闹罢了 两人回到庭院中，人比方才多了不少，秦夫人已经在招呼大家就坐了。 杨氏坐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有些拘束，梨梨跟秦芙打了招呼后便到杨氏身边坐下了。 “娘。” 梨梨浅笑，与方才无异。 杨氏松了口气，梨梨极少参加这类宴会，杨氏有些不放心。 母女俩刚耳语几句，就见方才还在花园里的那几位小姐也入了席。 白薇薇走在最前面，旁边跟着于丝婷，被簇拥在中间。 裙角绣着精致的花纹，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尽显小家碧玉的温婉可人。 实话说，白薇薇长得也是极好看的。 眉眼淡淡的，巧笑嫣然，如果说夏凝是梨梨心中端庄高贵的牡丹，那白薇薇便是小家碧玉的荷花。 如果白薇薇不说话的话，那就更好了。 梨梨轻笑，她突然有些好奇，是什么人能够让她如此有危机感，能让白薇薇乱了阵脚。 白薇薇似乎也察觉到了梨梨的目光，脚步一顿，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梨梨毫不避讳地望了回去，甚至笑了一下。 白薇薇笑容一淡，挪开了目光。 白薇薇和于丝婷坐到了最前头的位置，刚坐下，便有几个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过来搭话了。 白薇薇也不恼，笑着听夫人们说话。 杨氏有些担忧，瞧着自顾自吃着云片糕的梨梨，道：“刚才与几个夫人聊天，听说这崇伯侯府的世子喜好诗书，连带着小公子小小年纪也钟爱诗书，秦夫人特地安排了一场作诗活动呢。” 作诗？ 这倒是新奇，从前梨梨老在小说里看到这种场景，一般这种剧情呢，都是让男女主相遇或者大脸的地方。 但这里既没有男女主，也没有什么要打脸的剧情。 梨梨点头：“小公子吗？” 上一次见到这小公子，还是个刚成型的胚胎呢，也不知道这小胚胎如今长得什么模样了，算算年纪，也该有四岁了？ “重点不是小公子。”杨氏无奈，“梨梨你从未参加过这种活动，娘担心你。” “娘别担心，娘你忘啦，太祖父可是天天夸梨梨厉害呢。” 杨老爷子夸归夸，但梨梨又不学，也不是真的厉害，梨梨只是有点小挂罢了(◐‿◑)。 不过，梨梨也没在怕的，她都打算好了，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旁观者就好。 要实在没法子呢，只能随便说两句了。 反正说的好不好她也不在乎。 这边，一位主簿夫人张夫人在与白薇薇几句拉扯之后，确认了白薇薇似乎是个好脾气的，便把自己女儿拉了出来。 “白小姐，这是我家二女儿茵茵，与白小姐同龄，我想着你们小姑娘之间话题应该会多些，不如待会儿让茵茵陪着两位小姐做个伴吧？” 这京城的人物，她们这些人也许一辈子也就见这么一次了，必须得抓住机会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才行。 万一就走了狗屎运，得了赏识呢？ 那家中夫君的仕途升一升岂不是容易的很。 张茵茵有些害羞的对两人福了福身，小声道：“小女张茵茵，见过白小姐、于小姐。” 白薇薇笑着，很是有礼：“叫我薇薇便是。” 张茵茵一喜，立马叫了句：“薇薇。” 旁边几个夫人见状，也有样学样，纷纷把自己女儿带到跟前来。 在场的小姐们，都是差不多年纪的，最大的十三四岁，小些的就像梨梨这般八九岁。 再大些的姑娘都定亲出嫁了，小些的又还没懂事，基本不会来，所以在场的小姐们也算都是同龄人，不存在什么太大的偏差。 白薇薇来者不拒，一个一个友好地说了几句话。 夫人们见自家女儿和贵人说上话了，也识趣，都高兴地走了，把空间让给年轻人，还不忘提醒自家女儿在贵人面前给自己爹爹说几句好话。 于丝婷烦得很，她是不太喜欢这些小姐的，因为她觉得这些小姐出身都很低微，除了知州家的秦芙是个知州千金，其他的顶多也就是个知县千金，她可是京城来的，自然看不上这些人。 张茵茵是最先得了白薇薇的话的，因此她自觉在这一圈小姐里主动权要大些，便带着头说些南林郡的风俗。 方才是大人在，于丝婷还收敛着些，现在只剩下她们几个小姑娘了，便直接不悦道：“你们别吵了，老围在这干什么？叽叽喳喳的烦死了！” 张茵茵面色煞白，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愣在原地不敢动。 另外几个小姐也讪讪的不作声。 于丝婷瞧着这几人这样子，愈发看不上她们了。 “哼。” 小地方的人就是小家子气，她不过说了两句罢了，就吓得跟什么似的了？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旁人，梨梨也不例外。 一时间场面都有些静了，先前那几个夫人各个都神色紧张地看着那边，想过去又犹豫。 梨梨小声问身后的黄莺：“那边怎么了？” 黄莺说了个大概，完了悄悄补了句：“这于小姐气性怎么那么大？前几日在街上也是，当真是有些无理取闹。” 梨梨凝眉，小幅度摇了摇头：“黄莺姐姐可别被旁人听见了。” 黄莺应了句：“放心吧小姐，奴婢也就敢跟小姐说几句。” 杨氏皱着眉，对这个人很是不喜：“不是京城来的贵女么，怎的如此气性大，当真是令人头疼。” 这蜀葵宴是秦夫人一手操办，自然不希望出现什么差池。 因此，在安排事情的秦夫人一听见动静便过去了，看了一圈旁边有些惶恐的那几个小姐，问道：“这是怎么了？” 张茵茵不敢说，下意识看了一眼于丝婷。 于丝婷哼一声，抱着胸不理会。 张茵茵咽了口口水，正要说话，一直没作声的白薇薇起身，笑着开口：“姑娘家的小打小闹罢了，怎敢劳烦秦夫人费心处理？” 张茵茵感激地看了眼白薇薇。 秦芙跟在秦夫人后面，有点不信。 她方才看地清清楚楚，张茵茵几个原本好端端地在说话，于丝婷突然就变脸了。 宴席就要开始了，她马上还要出去迎接小世子夫人，没时间在这浪费，从大局来看秦夫人自然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于是秦夫人再三思索之后，对身后的秦芙道：“芙儿，你在这陪着白小姐和于小姐，姑娘家有什么误会就说开了吧，别扰了小世子夫人和小公子的兴致。” “是。” 秦芙乖乖作答，秦夫人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笑意妍妍的白薇薇和一脸高傲的于丝婷，转身出了庭院。 白薇薇轻笑，轻声细语地给秦芙解释：“我这表姐呀从小就是这么个直性子，秦小姐不要介意。” 秦芙奇怪：“我怎会介意？被撒气的也不是我，白小姐这话应该对张小姐说才是呢。” 白薇薇用小扇掩面偷笑了下：“秦小姐说的是。” 话虽这么说，白薇薇却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了。 秦芙蹙眉，她娘吩咐了要解决这的事儿，又不能不管。 秦芙只得主动问道：“于小姐，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 于丝婷面色不虞，毫不客气：“无他，看不上罢了。” 张茵茵脸都绿了，她怎么也是正经姑娘家，还是头一次被人当着面这么直白的说看不上！ 白薇薇轻笑，侧头责怪道：“表姐怎的这么说话，茵茵也是好心，才特地说起南林郡的风俗习惯的。” 于丝婷仍旧是那副表情，到底没说话了。 张茵茵又感激地瞧了一眼白薇薇，不住地点头。 白薇薇轻飘飘看了一眼满眼感激的张茵茵，装作不经意道：“方才茵茵说，南林郡没城都有自己特色的树，那柳城的树是什么？” 白薇薇转了话题，张茵茵只觉得白薇薇是在给她解围，庆幸之余对白薇薇那是一个感天谢地，飞快地回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桂花树，哎，今儿个柳城知县家的沈小姐也来了吧？薇薇不如问问沈小姐，想必沈小姐比我们要更清楚呢。” 白薇薇：“哦，是么？” 梨梨：“…….” 梨梨手一顿，原本白薇薇那边就是备受瞩目的地方，张茵茵这一说，四面八方的眼神都聚集过来了。 梨梨：我真是栓Q。 张茵茵还十分热心地环顾了四周，锁定了梨梨的方位，跑过来拉她：“沈小姐，白小姐唤你呢！” 张茵茵眼睛都在放光，这单纯孩子，还在用眼神示意她，这可是在贵人眼前露面的好机会。 梨梨没起身，她是不想掺和的。 白薇薇似笑非笑地望过来，视线与梨梨撞个正着。 那目光中没有孩子的天真无邪，却有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世故与精明，一闪而过，再看，又是那不谙世事单纯的浅笑，如同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梨梨莞尔，站起身：“走吧。” 杨氏担忧地站起身。 白薇薇站在人群中间，紧盯着梨梨的动作，意味不明。 梨梨跟在张茵茵身后，一步步往那边走去。 有意思。 白薇薇…… 蛮有意思的。 梨梨做事沉稳，是因为她不是八岁的小孩子，她的灵魂已经三十多岁了。 可白薇薇呢？ 京城真有这么可怕，能让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就早早磨练出这番深沉的心思？ 若不是早就与白薇薇过了几招，她怕是也看不懂白薇薇的出招。 梨梨稳稳站在白薇薇面前，与她平视：“白小姐。” 白薇薇似乎很开心，亲近地拉起她的手：“沈小姐，之前见面没来得及与你多聊几句，咱们今天好好聊聊？” “好呀。” 梨梨只怔了一瞬，立马莞尔一笑，反客为主，两只手都与白薇薇牵在一起。了，比白薇薇笑的更欢，俨然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白薇薇扫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没说什么。 “好啦好啦，大家都散了吧，有沈小姐陪我便是。”白薇薇对周围的几个小姐说。 经过各个于丝婷那么一遭，几个小姐想在贵人眼前露脸的心思早就没那么强烈了，白薇薇话落，张茵茵等人便走了。 秦芙欲言又止，白薇薇却不给她机会：“秦小姐，咱们这儿也没事了，你要不要先在咱们这坐坐，一起喝喝茶？” 秦芙自然是不放心梨梨一人在这的，当即就应下了。 白薇薇也没什么反应，反而还给两人亲自倒了茶。 “这茶倒是别致，茶叶不似白毫银针般细腻，汤色不似西湖龙井般清澈，气味不似武夷乌龙般馥郁。”白薇薇停顿片刻，笑道，“就是不知道品起来如何。” 梨梨细细斟酌了一番，直觉告诉她这话怪怪的，但她愣是没品出来哪里怪。 还是秦芙轻笑了一下，装作没听出来白薇薇话里的深意，附和道：“这是南林郡特产的绿茶，胜在娇嫩，自然不如进贡到京城的茶叶好。” 白薇薇惊讶地捂住嘴：“原来这是南林郡特产的绿茶？难怪，我从未见过。” 于丝婷演都不演，嫌弃地瞧了眼便放下了，一滴不喝。 秦芙：“哈哈哈。” 梨梨这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白薇薇的意思是这儿的茶叶烂，她只喝过京城里最好的茶叶。 害，难怪梨梨听不懂呢。 她哪知道什么白毫银针西湖龙井的。 你要问梨梨香柠绿茶和香柠红茶有什么不同，梨梨还能侃侃而谈地说绿茶比较清新红茶比较醇厚，甚至能告诉你不要尝试去喝糯香绿茶。 不过秦芙一说她就懂了，大小姐这是暗戳戳拉踩呢。 “白小姐可知道这茶叶是如何来的？” 白薇薇品茶的手一顿，探究地瞧梨梨一眼。 于丝婷嗤笑一声：“我们薇薇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从小就要学习这些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白薇薇轻笑一声，自顾自地喝完了茶，才道：“自是知道的，先采摘鲜嫩芽叶，自然萎凋后进行手工杀青，接着手工揉捻使茶叶成型，有的茶还需发酵，最后干燥储存。整个过程讲究工艺精细，最大程度保留茶叶的自然风味和品质。” 说罢，白薇薇凝视着手边的茶，勾唇：“只不过这茶的味道……还真是独特。” 秦芙皱了皱眉，又不好说什么。 梨梨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还伸着小脑袋在四周嗅了一圈：“嗯，确实独特，明明是绿茶，我怎的还闻到一股子白茶味？难道白莲变异了长出茶叶来了？” 白薇薇没听懂，狐疑地望着她。 梨梨笑了笑，不说话了。 白薇薇忽然有点生气，杯子重重地往矮几上一放。 于丝婷有些惊讶地看过来，她跟着这个表妹这么久，一直都是如鱼得水的，极少见她有这般大的情绪波动。 白薇薇嫣然一笑，忽的问起了其他的：“早就听说秦知州爱民如子，沈知县上任以来也是极其重视民生，连沈小姐都与百姓极其亲近？” “自然，常言道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我作为知县之女，自当要做好。”梨梨问，“就是不知道白小姐说的是哪方面？” ------------ 第207章 放下自己的素质 “听说沈小姐酷爱农耕之事，还特地买了地亲自种菜？” 白薇薇好奇地看着她，眉尾上扬，瞳孔放大，充满了兴趣的样子。 白薇薇无辜地笑着，梨梨一眨不眨地也轻笑着回看她。 两人好像在上演一场无声的闹剧，都带着微笑的面具，实则各怀心思。 你别说，还真给梨梨尝到点宫斗的滋味来。 可惜了，梨梨没兴趣宫斗。 于丝婷震惊地看了一眼梨梨，上上下下扫视着：“真的假的，种地？” 于丝婷微微扬起下巴，环抱着胸，眼神中满是惊讶之色，然而，这惊讶只是一瞬，很快便被不屑所取代。 于丝婷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笑容中带着轻蔑与傲慢，眼神往地上瞧，轻嗤了一下：“呵，种地？” 梨梨几乎都能猜到这位骄纵的大小姐要说什么了。 “虽然只是个知县之女，但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怎能做这些粗鄙不堪之事？” 白薇薇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梨梨，身子稍微往她那倾了些，道：“表姐别这么说，柳城与京城不同，京城贵女盛行琴棋书画，但这种地……兴许这就是柳城的特色呢。” “这不算什么特色，在柳城，像我一样整日往田里钻的官家小姐只有我一个。”梨梨面不改色，从容道。 于丝婷用鼻子看她：“你瞧，人家沈小姐自己都这么说了。表妹你从来没来过这等地方，我就说嘛，这种小地方出来的就是粗鄙，沈知县从前也是从农民过来的吧？真是当农民当惯了，做了小姐也改不掉那点子低贱，上不了台面。” 秦芙生气了，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于丝婷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才是上不了台面，嘴里没点干净的话！种地怎么了，要不是咱们种的地你还没东西吃呢！” 白薇薇慌乱地在两人中间比划，似乎是想要阻止两人吵架，秦芙毫不偏心的也分给她一盆冷水：“你也别在这瞎比划了，明里暗里不知道说什么呢真的是。” 白薇薇委屈地抿了抿唇，失落地说了句：“我，我没有呀。” 秦芙翻了个白眼。 梨梨端坐在蒲团上，冷眼瞧着白薇薇。 她做的事这些年从未隐瞒，只要白薇薇稍微查探一番便能知道。 只是她不懂，种地有什么不齿的，又有什么看不起的。 是，自古以来下地种田的女子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官家小姐下地种田的却是未曾有过。 但那又如何，又没人规定不可以。 她做的分明是值得骄傲的事，梨梨才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难过，反而还要嘲笑她们的目光短浅。 粮食，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多么重要啊！ 梨梨没了周旋的心思，起身冷声道：“我并不觉得种地是上不得台面的事，自古以来，上有民以食为天，下有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粮乃立国之根本，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弃粮如土芥者，不识民生之本。若是种粮食在二位眼中是所谓如此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 梨梨停顿了一下，俯视着白薇薇和于丝婷，轻飘飘地给了个眼神，随即轻笑：“梨梨的意思是，二位是京城来的贵人，年纪又尚小，不懂得这些道理是很正常的。” “你！”于丝婷气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指着她，“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可没有这么想！” 白薇薇有些讶异，倒是小看了这个沈梨梨，没想到还是个懂诗书的。 弃粮如土芥者，不识民生之本。 这分明是在骂她把粮食像泥土、草芥一样随意丢弃，不明白粮食是百姓生活的根本，不懂得艰辛！ 周围的人鸦雀无声，冷汗直流，这么暗讽白薇薇，不要命啦？ 人家可是镇国公府的表小姐哟！ 杨氏手心全是汗，好几次想上前去，都被翠柳拦了下来。 “夫人别急，小姐不是说了，要相信她吗？” 杨氏冷静下来，抹掉手心的汗。 没错，她女儿可不是吃素的。 白薇薇还没说什么，于丝婷已经忍不住了：“沈梨梨你别太过分了，小心我们回京之后给你点颜色瞧瞧！” 梨梨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头一次露出凌厉的锋芒。 一直以来梨梨都是笑盈盈的，连明里暗里回怼的时候都始终轻笑着，这还是梨梨第一个真正的冷脸。 “哦，谢谢啊，那我就拿这些颜色开个染坊吧。” 于丝婷气急：“我没开玩笑，你真的会有好果子吃的！” “啊，这是还要让我开个果铺？” 梨梨柔和的小脸一本正经，严肃又冷漠地说着这几句话，把秦芙都给逗笑了。 于丝婷狠狠剜了一眼秦芙：“笑什么笑，我告诉你，跟这种粗鄙之人为伍的，也不算什么好东西！” 秦芙：“你！” “于小姐。”梨梨忍不住了，决定放弃自己的素质，“令尊一直想往上升一升吧？可惜时运不济，劳苦多年也只能一直做个从六品的小官。于小姐猜猜，这是为什么？” 于丝婷面色一变：“你，你在说什么？” 梨梨笑，靠近了她，在她耳边道：“因为令尊的直系上司，先是曾经喜欢过令尊的一位小妾，后来又看上了另一个，自然看令尊不顺眼。” 于丝婷脸色煞白，梨梨又补充道：“哦，这位小妾是不是挺不得令堂的欢喜的？” 梨梨饶有兴致地打量于丝婷苍白的脸色，不说话了，退开半分。 白薇薇狐疑地盯着两人，想要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于丝婷眼中闪过尴尬和羞耻，猛地退后一大步，死死瞪着梨梨：“你，你怎么知道？” 她父亲上面那位，便是上都护府司马。 那位小妾是被这上都护府司马喜欢过不假，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娘为何不喜欢这小妾，是因为那上都护府司马有一次偷偷来找那小妾时无意间邂逅了她娘，两人…….！ 于丝婷曾亲眼见过两人苟且！ 何其荒唐啊啊，她娘竟然和她爹的头领厮混啊。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在敬重还不得被笑死？ 到时候人家该如何看待她，表妹也不会再带着她玩儿了！ 于丝婷咬牙，重新上前一步，把话从齿缝间挤出来：“无论你是如何得知的，你要是敢说，本小姐饶不了你！” “哦。”梨梨耸肩，“看心情吧。” 于丝婷脸更白了，愤怒又不甘地坐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了。 连白薇薇询问，于丝婷也装作个哑巴一般，默不作声。 白薇薇皱眉。 “沈小姐，表姐只是性子急了些，沈小姐不要怪她。” 梨梨扬起个十分欢喜的笑，看不出一点儿刚才的冷色：“怎会，于姐姐人美心善，活泼善良的很，梨梨怎会怪她？” 白薇薇：“……” 于丝婷：“……” 反向阴阳？ 这场硝烟四起的战斗就这么结束了，于丝婷沉默不语，白薇薇若有所思。 秦芙则是仍旧生气着，摆不起好脸色。 相比之下，梨梨倒是最自然的那个，浅笑殷殷地把茶水倒了重新煮，有兴致的很。 这奇异的氛围只持续了半盏茶时间，知州府的小厮就急匆匆地奔到庭院门口站好，扯着嗓子叫道：“小世子夫人到——” 等待已久，小世子夫人终于露面，夫人小姐们皆神色一凛，匆忙整衣敛容。 世子夫人驾到，众人皆觉眼前一亮。 只见她身着一袭锦绣华服，裙摆摇曳生姿，步摇轻晃，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举手投足间，皆带着皇室之人的雍容华贵。 秦夫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小世子夫人身边，稍稍落后半步，不多也不少，态度恭敬。 身后，是黛色衣裙的夏凝，和一个被夏凝牵着的小男孩。 “见过世子夫人。” 夫人们微微欠身，面容恭谨，眼神中带着敬畏又有欣喜，低垂着头，眼神却是瞟向那人的。 她们深知小世子夫人身份尊贵，这可比什么小姐都要尊贵，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小姐们则面露羞涩与好奇，微微屈膝行礼，目光不时偷瞄小世子夫人的华服与仪态，心中暗自赞叹小世子夫人的高贵与美丽实在不是她们这儿能比的。 今日初见那镇国公府的表小姐时还觉得她便是她们见过最有气质之人了，现在小世子夫人一出来，那什么白小姐简直是没有小世子夫人一半。 秦夫人一路跟着小世子夫人到了亭中上座，方才听见小世子夫人温婉又不失庄严的说了句：“不必多礼，今日这蜀葵宴乃端午之庆，本夫人也是头一次与各位共贺端午，希望大家能尽兴些。” 众人撤了礼，纷纷附和着。 夏凝牵着那清秀的小男孩，悄悄对梨梨眨眼。 梨梨轻笑着给她回了个眼神，一眼就看出来夏凝牵着的那孩子便是白夫人的儿子了。 那小男孩也对梨梨好奇的紧，抓着夏凝的手直直地瞧着她，见梨梨望过来，还有些害羞的躲去了夏凝身后，下一秒又露出半个脑袋继续“悄悄”观察她。 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或许是五年前“见过”这小胚胎，梨梨还挺喜欢这小胚胎的，对他笑了笑。 小胚胎一愣，飞快地用双手捂住小脸，害羞地只露出两个眼睛来，梨梨却也能清晰地看见他上扬的眼尾，小胚胎分明是在笑的。 小世子夫人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梨梨身上。 那熟悉的圆脸蛋，大大的杏眼，让小世子夫人心中倍感亲近。 梨梨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笑了一下。 小世子夫人也笑了一下，两人默契地都没说话。 小世子夫人又与众夫人寒暄了两句，便宣布开宴了。 梨梨回了杨氏身边，专心致志地吃起了美食。 有琴姬在一旁弹琴，微风暖日，琴音悦耳，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小世子夫人为人随和，对吃食到也没有什么特别高的要求。 只是京城之中多为讲究，有身在崇伯侯府，吃的食物自是十分别致的。 只是这蜀葵宴上的食物，看起来倒是没在造型上花太多心思。 小世子夫人有些好奇，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南林郡，自然也比旁人更清楚南林郡的近况。 近年来南林郡收成甚至超过了江南一带，听太子殿下说，梨梨功不可没？ 小世子夫人又含笑看了一眼席中吃的正香的梨梨，一口茄子一口肉，脸颊吃的鼓鼓囊囊的，一口接着一口，让人看了十分有食欲。 搞得她都好奇起来，这梨梨功不可没的粮食，是何味道了。 小世子夫人夹起一块土豆，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啊。” 小世子夫人明显一愣，秦夫人立马察觉到了，有些紧张地询问她：“世子夫人，可是饭菜不合口？” “怎会。”小世子夫人笑着摇摇头，“只是这土豆……与我吃过的土豆不同，更为细腻香甜，我还是第一次想用‘入口即化’这个词形容土豆。” 秦夫人松了口气，换上了有些骄傲的笑容：“世子夫人有所不知，这土豆，是柳城杏花村特产的土豆，又大又甜，好吃得很，如今南林郡畅销，几乎买不到呢！柳城地沈知县您可知道？沈知县恰好就是杏花村里的人，若不是我家夫君与沈家有几分交情，怕是也不能日日都尝到这美味！” 小世子夫人恍然。 难怪她早几年便听过了杏花村盛产土豆的消息，却从未在京城见过有杏花村的土豆销售到京城。 人家南林郡自己人都不够吃，哪里多的出来去别处卖哦。 小世子夫人想了想，随口问道：“五年前我曾到过杏花村，当时不曾听闻杏花村有什么土豆，怎的突然就这番了？” 小世子夫人身份尊贵，秦夫人自是想如实回答的，可秦家与沈家关系甚好，沈家是有多护着梨梨的她也不是不知道，再者梨梨也算是秦家的贵人，秦夫人也不想回答的太清楚以免给梨梨惹上麻烦。 虽然梨梨不怕麻烦。 秦夫人笑了笑，只道：“说来也是上天眷顾，您还记得当年夏小姐被拐至此对事儿吧？梨梨这孩子，说幸运吧，她也一道被拐了，说倒霉吧，梨梨误打误撞救了夏小姐。后来夏夫人亲自答谢沈家，送了好些蔬菜瓜果，沈家人发现其中的土豆粮种为上品，便开始举村耕种土豆，才有了如今这番景象。” “竟是如此？” 小世子夫人难掩诧异，诧异的不是土豆，而是秦夫人说的梨梨被拐一事。 当年夏凝的事也是闹的沸沸扬扬，后来周无愧被斩首示众，周家被诛了九族，兹事体大，小世子夫人是想不知道都难。 可鲜少有人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插曲？ 小世子夫人看向梨梨，算算时间，离她遇见梨梨也不过几月，当时的梨梨还是个豆丁大的小团子，竟然碰上这种事？ 尽管知道梨梨聪慧，小世子夫人还是难以想象，那豆丁大的一团，是如何从那狼窝里逃出来，还救下个人的。 难怪沈家在京中的生意线人是夏凝，她还以为，这是太子殿下安排的。 现在看来，竟是因为这个，两个小姑娘当真是关系好。 ------------ 第208章 那就不可能是镇国公府的人 白玉扬了扬唇，没说什么。 下座的白薇薇收回视线，默默握紧了拳。 琴姬弹过几曲之后，午宴也差不多了，秦夫人便提起来要带众人去瞧蜀葵。 “蜀葵宴蜀葵宴，不赏蜀葵怎么能行？这会儿日头正好，正是赏花的好时候呢。”秦夫人笑道。 有夫人附和：“可不是么，如今那漓湖边的蜀葵长的可好了，端午佳节，今儿个那漓湖里还有赛龙舟呢，咱们正好去瞧瞧，凑个热闹？” “好主意。” “赛龙舟听着倒是有意思。” 众人一边附和，一边去看小世子夫人的脸色。 白玉笑道：“既然大家兴致盎然，本夫人又怎能扫大家的兴？本夫人儿时也在漓湖看过一次赛龙舟，一眨眼都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如今漓湖的龙舟是怎么个赛法，正好瞧瞧去。” 见小世子夫人并无异议，反倒还挺开心的，秦夫人立马令人备车，众人当即便动身去了漓湖。 路上行人众多，马车便行的缓慢了。 众多官家夫人小姐出行，自然是要清场的。 好在这漓湖边有一茶楼，临湖而建，楼顶有一露台，视野极佳，可纵观整个湖区。 秦夫人早早就定下了整个顶楼和露台，抵达茶楼之时，小厮已备好了热茶点心。 夏凝手里牵着的小男孩一直安安静静，此时茶楼里还有部分人尚未抵达，顾子期瞧了半圈，没见着方才午宴时见到的那个漂亮小姐姐。 顾子期眉头一皱，不高兴地瘪瘪嘴。 四岁男孩，乌发束髻，俏皮可爱。 眉如远黛显英气，眼眸似黑宝石明亮澄澈，鼻翘唇红，肌肤白皙。 眉头一皱，惹人发笑。 白玉温柔地拉过儿子，问他：“子期，怎么了？” 夏凝疑惑道：“子期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没发生什么呀。” 顾子期抱住自己娘亲，有些羞涩地问道：“娘，我要那个姐姐～” “哪个姐姐？” 恰好此时白薇薇迈步过来，听到了这句话。 这地方顾子期认识的，除了他娘小世子夫人和这几天带着他的夏凝，就只有她这个表姐了。 白薇薇从未离过京，这几天她和于丝婷玩儿的狠了些，便一时疏忽了陪伴顾子期。 因此，白薇薇自然而然地便认为，顾子期这会儿说的是她了。 白薇薇轻盈地迈过来，蹲下来摸了摸顾子期的鬓发：“子期可是在找表姐？表姐近日疏忽了子期，真是抱歉。” 于丝婷还在一旁笑呵呵地，看起来羡慕极了：“子期跟薇薇的感情真好，不愧是一家人呢。” 顾子期眨了眨眼，避开她的手，慢慢地摇了摇头，表情没什么变化：“不是表姐。” 白薇薇一僵。 于丝婷也难得尴尬住了。 夏凝没忍住，把头转过去偷偷笑了下。 白薇薇扯了扯嘴角，站起来，强行给自己挽尊：“子期是不是生表姐气了？子期别生气，后面几日表姐一直陪着子期好不好？” “不要。” 顾子期一把回身抱住白玉，把脸埋在自己亲亲娘亲的身上。 白薇薇又是一僵。 白玉也不知道自己儿子这是怎么了，忽然闹起了小情绪。 倒是没对顾子期的冷淡有什么奇怪的，顾子期打小就不爱和这个表姐玩儿，小时候谁抱他，他都是安安静静的，不哭也不闹，唯独到了白薇薇手上，就会一直挣扎着往地上跑。 顾子期刚出生的时候白薇薇生了病，是等到他周岁的时候才见到这个表姐的，当时大家还调笑过，这是白薇薇这个当表姐的没能第一时间来看他，子期闹别扭呢。 后来顾子期大了些，除了他们这些家人，对谁都是平平淡淡的，说不上特别喜欢谁，倒是也没有讨厌谁。 只是顾子期打小就懂事，几乎没有这么不给别人面子过。 白玉对白薇薇笑了笑，安抚地拍着顾子期：“兴许是今日没时间午睡，子期有些困了。薇薇，你带着丝婷去那边吃点心吧，我哄他一会儿。” 白薇薇垂着头道了句：“是，姑姑。” 白薇薇端着碎步往另一边走了，身后白玉轻声细语哄顾子期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入耳中。 于丝婷却是极其奇怪的说道：“怎么回事啊，薇薇你不是说顾子期和你这个表姐最亲近了吗，其他人都不理的？” 白薇薇冷冷扫她一眼，可于丝婷压根就没看她，一边坐下来捻了块绿豆糕，一边继续碎碎念着：“怎么感觉他对夏凝都要亲近些。” 白薇薇回头看了一眼仍旧不甚开心的顾子期，接着在她身边坐下，轻笑道：“表姐你忘了？姑姑说子期今日没有午睡，四岁的孩子最是觉多，何况是这初夏时节，再加上这几日确实是我冷落了他，子期有气也是正常的。” 于丝婷恍然大悟：“这样吗。” “嗯。” 白薇薇维持着笑，除了被捏的凹进去了一块的绿豆糕，丝毫看不出异常。 白玉哄了几句顾子期，问他要不要去午睡，夏凝也表示她可以不看赛龙舟去陪着顾子期小憩一会儿。 顾子期慢慢摇了摇头，乖乖地把手放回了夏凝手里：“子期不睡，等姐姐。” 白玉也只好嘱咐夏凝多看着些。 只是夏凝刚应下，方才还静下来的顾子期就动如脱兔，一溜烟跑向了楼梯口。 “子期！” 顾子期像脱了疆的小野马，躲在楼梯口旁边，两只小手有些紧张地扒拉着木质的围栏，透过空隙盯着来人。 梨梨一怔，旋即冲他扬了个笑。 走在前边的杨氏瞧了眼这突然冒出来的孩子，还惊奇的感叹了句：“这不是小世子夫人家的小公子么？方才离得远没看清，这小公子模样还怪可爱的。” 梨梨赞同地点点头：“嗯，端正的很。” 顾子期眨眨眼，害羞地把头往围栏里埋了一点点。 梨梨失笑，顾子期更害羞了。 “子期！” 白玉和夏凝追过来，就看见顾子期诡异地埋在围栏里朝着地板笑。 夏凝、白玉：？ “世子夫人。” 话音落下，白玉才注意到旁边向她行礼的母女二人，白玉登时就顾不上自己儿子了，上前亲自扶起了杨氏：“沈夫人不必多礼。” 杨氏受宠若惊，白玉又掠过她亲昵地扶起梨梨，语气欣喜：“梨梨，你这小团子，如今都成了小姑娘了，模样还是如儿时一半可爱！” 梨梨抿着笑，嘴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白夫人，别来无恙，您在京城怎么样？” “好得很，吃嘛嘛香睡得更香！” “梨梨也看得出来，夫人比五年前还要明艳动人呢。” 杨氏有些状况外。 啊？ 难不成，这又是梨梨认识的贵人？ 顾子期仔细端详了一下被自己娘亲拉着的漂亮小姐姐的手，娘亲是他娘亲，他的就是娘亲的，娘亲的就是他的，娘亲跟这个姐姐看起来关系好好，那四舍五入就是跟他关系也很好吧？ 那他也想抱一下姐姐，应该可以叭？ 顾子期羞涩地绞了下手指，接着像豁出去了似的，蹦跶了两下蹦到梨梨身前，一把抱住她。 梨梨一愣，知子莫若母，白玉瞧着自己亲儿子的举动，立刻就明白了之前他嚷嚷的要姐姐是哪个姐姐。 “瞧我，都忘了给你们介绍。”白玉自然地拉过杨氏的手，两人宛若亲姐妹般，“沈夫人，凝凝就不必介绍了吧，沈夫人该是认识的。这个是我儿子，叫顾子期。” 顾子期？ 梨梨暗笑，果然是跟子亦哥哥一辈的孩子。 杨氏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闺女无声无息又结识了个大佬的事实，方才的拘谨也消退了不少。 “是啊，凝凝之前机缘巧合与梨梨认识了，两个孩子关系好得很呢。”杨氏又看着那个抱着自己闺女不撒手的顾子期，夸道，“芄兰之叶，童子佩韘，小公子瞧着聪明伶俐，讨人喜欢的紧，我家梨梨是家中老幺，一直都想要个弟弟妹妹呢，这会儿到好了。” 杨氏这话面面俱到，既表现了因着梨梨与之相识而有的放松与亲近，又不是很熟稔，尚带着几分客气。 唯一有些不足的，就是最后那句。 两家身份相差悬殊，什么弟弟妹妹的，在旁人看来未免有些过于夸张的想要和人家攀关系了。 实际上，杨氏只是在试探这小世子夫人对梨梨的喜爱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若是真的，小世子夫人必定不会介意，若是假的，小世子夫人不虞了，她也有法子用话术圆回来。 身边离得稍近些的夫人，听到杨氏这么说，都下意识地离这边远了几步，生怕小世子夫人生气。 笑话，跟皇亲国戚攀关系，人家要是生气了追究起来，十个脑袋都掉不够。 秦夫人跟杨氏关系不错，犹疑着要来说什么，谁想到，小世子夫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十分开心。 “好呀，我对梨梨也喜欢的紧呢。”白玉问顾子期，“子期，你喜不喜欢梨梨姐姐？” 梨梨低头看他，小孩水盈盈的大眼睛满是真诚，羞涩又大胆的说了句：“喜欢。” 梨梨忍不住笑了，这小胚胎着实是可爱的不行。 见梨梨笑了，顾子期抓的更紧了，羞答答的笑着。 白玉笑的特别开心，顾子期对旁人冷冷淡淡，却对第一次见的梨梨如此特别，兴许是也知道当时她怀着他时发生的事吧。 当时她就对梨梨这个漂亮的小团子亲近的不行，她儿子也算是受了梨梨的恩惠，亲近点咋了？ 杨氏松了口气，暗自放心下来。 五年前梨梨曾经托顾子亦给她送了一个香囊，她一直随身带着，每每闻着那香囊里的草药味，白玉都觉得是梨梨在身边。 有时候白玉自己都奇怪，怎么会对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孩子这么亲近。 白玉笑了笑，也没急着跟梨梨说说话叙旧。 “沈夫人，咱们去那边一起聊聊天吧？”白玉笑看了一眼几个孩子，“让孩子们自己去玩会儿，咱们就别抓着孩子了。” 杨氏思索了一二，总归有黄莺跟着，又都是自己人，也不会出什么事。 “好。” 白玉很高兴，当即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翠红领着几个孩子去了外边露台。 远处于丝婷已经诧异的连绿豆糕都吃不下了，杯盏里的茶凉了个透底：“……什么？沈梨梨跟你姑姑认识？” 白薇薇眼睛都要把那边看烂了，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感觉又强烈起来。 白薇薇睫毛微颤，失落地低头：“姑姑从未和我说起过，我不知道沈小姐与姑姑竟是相识的，早知道，早知道沈小姐与姑姑认识，我便多照顾她些了。” 于丝婷安慰她：“薇薇你难过个什么劲儿？认识便认识了，她那么嚣张，哪里需要你照顾？” “嗯。” 白薇薇低声应了句，心里烦闷的同时又冒出一丝庆幸。 姑姑与沈梨梨是相识的，那就说明这个沈梨梨更不可能跟当年镇国公府丢失的嫡小姐有关系了，否则姑姑早就把人接回去了，怎么可能放任傅家的骨肉在外？ 白薇薇冷冷扫了眼露台方向，目光落在顾子期紧紧攥着梨梨衣裙的手上，深色渐起。 翠红将几人带到外边露台，露台的四周站着几个带刀侍卫，是白玉从府中带来的，身手好得很。 翠红先是对几个侍卫好生交代了一番：“夏小姐和沈小姐要带着小公子在此处玩耍，你们可千万要注意了，不能出半点差池。“ “是！” 翠红颔首，又回来，微微欠身：“二位小姐放心在此处，这几人都是侯府里的一等侍卫，身手尚可，不必担忧。” 夏凝和梨梨异口同声：“劳烦。” 翠红笑着又欠了欠身子，多看了一眼梨梨，梨梨回了个笑，大大方方道：“翠红姐姐。” 翠红有些惊喜：“沈小姐还记得奴婢？” “怎会不记得，梨梨当时虽然年纪小，但脑子可聪明了呢！” 翠红忍不住笑了。 夏凝好奇道：“刚刚我就想问了，梨梨，你跟小世子夫人之前就认识呀了？” ------------ 第209章 对诗 “嗯！”梨梨点点头，“之前世子夫人回乡探亲，偶然遇见过。” 顾子期眼睛一亮：“我知道，娘跟子期说过，当时子期还在娘的肚子里！” 夏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子期一见你就喜欢的紧，原来是梨梨早就见过咱们子期呀？” 翠红十分欣慰，说要把空间留给他们，告退下去了。 露台上的视野果然开阔，整个漓湖流域都尽收眼底。 漓湖虽叫湖，却是一条江。 漓湖两岸旁花团锦簇，种满了蜀葵，以粉色、白色为主。 申时未至，龙舟赛尚未开始，漓湖边已经挤满了行人，喧哗又热闹，都在等着申时开始的龙舟赛。 梨梨几人站得高，从这里往漓湖下游望去，还能隐隐约约看见在那岸边停靠的几只龙舟。 旁边人头攒动，应该是要赛龙舟的队员在做准备。 梨梨心情好极了，从前她也常常看赛龙舟，这会儿倒是找到了几分从前的味道来。 夏凝笑道：“从前在京城过端午到也会有很多活动，但比起这里，却总少几分烟火气。” “京城有京城的好，但是没有梨梨在，这儿就不同了，梨梨在这呢，夏凝姐姐兴许是需要一个梨梨陪伴。”梨梨笑嘻嘻地挽着夏凝打趣。 夏凝也从善如流地答着：“谁说不是呢。” 顾子期乖乖地坐在两人中间，像只小奶狗，又萌又乖，莫名地让梨梨想到了小时候的厚福。 想着想着，梨梨就不由自主地掐了掐顾子期的小脸，满脸的慈爱。 真可爱啊，又是一个小正太，长大了保准又是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帅哥！ “真是可爱，夏凝姐姐，你说这皇家的基因怎么就怎么好呢，一个两个都这么好看呀。” “基因？这是什么？”夏凝听不懂这个名词，但听得懂她后面那句。 “咱们子期倒是粉雕玉琢的，跟梨梨小时候一样可爱。”夏凝调笑道，“就是不知道，梨梨说的另一个人，是谁呢？” 梨梨眨眨眼，不懂夏凝的揶揄从何而来，坦然又疑惑：“自然是殿下呀，夏凝姐姐你忘啦，殿下长得可好看了，是梨梨这辈子见过最精致的小孩！” “扑哧。” 夏凝笑地前仰后合，这傻孩子。 “你自个儿还是个孩子呢，也好意思叫殿下小孩？”夏凝捂着嘴笑道。 “嘿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嗯……今儿个怎么没见着沈公子？” “你说沈叶哥哥吗？”梨梨道，“今日是女眷之间的宴会，沈叶哥哥不好参与，早晨将我们送到知州府后便回去了，要晚间才来呢。” “这样啊。” 夏凝点点头，没再说了。 “子期真的跟梨梨姐姐小时候一样可爱吗？” 顾子期忽然问道，黑葡萄似的眸子扑闪扑闪，带着期待。 “当然了。”夏凝姐姐点了点他的鼻子，“你是不知道，你梨梨姐姐小时候白白胖胖的，跟个粉面团子似的，长得又漂亮。当时夏凝姐姐呀，老喜欢捏你梨梨姐姐的小圆脸了。” 顾子期听的咯咯笑，梨梨难得红了脸：“谁是粉面团子！” “那殿下呢？”顾子期又问，“殿下是谁，子期只见过公主殿下，还有大皇子殿下……这个殿下是哪一个殿下？” 夏凝刚想说，又反应过来顾子亦这几年一直滞留在边关，顾子期从来没见过他。 “是你太子哥哥。”夏凝解释道，“太子殿下五年前便自请来了边关历练，尚未回京城，子期没见过呢。” “原来是太子哥哥？”顾子期恍然，“娘跟子期说过，太子哥哥自小便有逸群之才，龙章凤姿，是个合格的太子。” “小世子夫人对太子殿下评价竟如此之高？” 夏凝挺惊讶的，崇伯侯府向来明哲保身，是坚定的保皇党，对所有皇子都是一视同仁不偏分毫。 小世子夫人这明晃晃的夸赞，虽然说明不了什么，但要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还是挺有影响的。 梨梨到不奇怪，毕竟暗地里崇伯侯府已经是半个太子党了，再加上崇伯侯府里的人虽然不爱站队争利，但也本就是爱才惜才之人，更有一双辩是非分明的眼睛。 顾子亦做事问心无愧，又是实打实的要为百姓做事，崇伯侯府的人欣赏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梨梨笑了笑，认真地对顾子期道：“子期，你娘跟你说的话不可以再说给别人听了，知道吗？” 夏凝也赞同地点点头：“我正想说此事，这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保不准翻出什么浪花来。” 顾子期摇摇头：“子期没跟别人说过的，娘说了，谁都不能说，但是子期觉得梨梨姐姐可以知道。” 两人失笑，这小胚胎还怪可爱的。 “不过说到太子殿下，他都在边关呆了快六年了，还不回京么？” 梨梨：“这我倒是不清楚，殿下自有他的计划。之前我问过一次，殿下说回京也没什么事干，倒不如在边关来的自在。” 夏凝哑口无言，放低了声音：“太子殿下果真如此说？你不知道，东宫空旷六年，朝中许多大臣都在暗地里猜测种种，我听我爹说，还有人猜太子殿下是不是表面上在边关历练，实际上是被陛下禁足在边关了呢。” 梨梨一脸奇怪：“还有这种说法？” “嗯！还有大皇子…….” 夏凝本想跟梨梨继续讨论，奈何申时已至，原本在里间谈笑风生的夫人小姐们都躁动了起来，于丝婷拉着白薇薇率先来了露台。 夏凝只好闭了嘴：“日后再说吧。” 梨梨点点头。 于丝婷兴致冲冲地拉着白薇薇上了露台，瞧见梨梨的一瞬间脸就垮了下去。 “真扫兴。” 夏凝冷脸：“扫兴就别过来。” 于丝婷一脸烦闷地闭了嘴。 梨梨倒是没怎么把这个骄纵的大小姐放在心上，于丝婷是无理取闹又蛮横无理了些，但这人同时也很简单，虽说有些蠢笨吧，但总归是心思放在脸上藏不住的。 真正让梨梨反感的，还是她旁边的白薇薇。 用梨梨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绝对不是小白花，而是小白茶。 嗯，白花加绿茶，白茶。 对于丝婷，梨梨还能有一种看小学生的心情，但白薇薇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梨梨实在对白薇薇喜欢不起来，干脆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梨梨不想多生事端，但架不住白薇薇想和她过招呀。 白薇薇眼神落在乖顺地坐在梨梨身边的顾子期，眼神稍暗，大袖下的手指不甘心地掐在了一起。 白薇薇只犹豫了两秒，便抬脚往那边过去了，于丝婷本来还想拉着白薇薇去另一半，也只好跟上去。 白薇薇轻柔地笑了笑：“看来子期很喜欢沈小姐。” 夏凝和梨梨都没说话。 白薇薇也不气馁：“咱们子期从小娇生惯养，沈小姐可要多费心些，小孩子嘛。” 顾子期着急地抱住梨梨的手臂，给自己澄清：“没有没有，子期才不娇生惯养，子期很好哄的！” 白薇薇：“…….” 夏凝和梨梨相视一笑，低声哄着顾子期：“好好好，咱们子期最能干。” 顾子期这才放心，梨梨抬眼：“白小姐还有事吗？” 白薇薇心中酸涩，可露台已经来了许多人，白薇薇便不说了，笑道：“无事。” 便拉着于丝婷去了别处。 扭头之际，眼里一抹暗芒一闪而过。 两人前脚走，后脚杨氏和白玉便携手过来了。 方才两人谈话间已然是说了五年前的事，杨氏这才知道梨梨竟然五年前就认识了小世子夫人。 白玉看几人相处的不错，心里也高兴。 她与杨氏说了当年的事后，杨氏也与她说了些梨梨的事，白玉才对梨梨这几年所做之事有了清晰的认识。 这是大义之人啊！ 五年前她便知梨梨聪慧过人，没想到她还身怀大智，帮了这么多人能吃饱。 白玉与旁的夫人不同，旁人或许觉得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下田地有损风气，但她就觉得这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了。 顾子期跟着梨梨，说不定还能沾上几分聪明劲来。 “子期，有没有乖乖听两个姐姐的话？” “嗯！” 白玉满意的很，顺势把梨梨拉了过来，将自己头上的簪子送给了她。 梨梨本想拒绝，白玉却悄悄对她眨了眨眼：“一别五年，好不容易见到你，总得给我一个感谢你的机会不是？” 梨梨微愣，笑着没再说了。 漓湖上锣鼓喧天，场面震撼。 江面上，龙舟似蛟龙出水，破浪前行。 船桨翻飞，水花四溅。 岸边观者如潮，欢呼呐喊声震天。那热闹场景，尽显豪情与活力。 漓湖上激昂的场面，和漓湖边喊破了嗓子加油的百姓，都被露台上的众人尽收眼底。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引了过去，极有兴致的给五只龙舟下注，赌哪一只龙舟会赢。 在场的小姐们都是爱玩闹的年纪，纷纷拉着小伙伴讨论。 “哇，划的好快啊！” “就是啊，你说他们是怎么能划的这么整齐的，看着好壮观呀。” “哎，你猜哪只龙舟会赢？” “我猜最前面那个！” “那我猜最后那个，万一逆袭了呢？” 夏凝也被这气氛感染，道：“这地儿视野还真是不错，既不用在下面人挤人，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整个场景。梨梨，你猜是哪一只龙舟赢？” 梨梨仔细瞧了瞧：“我猜是中间那只。” “中间的？” 夏凝往江上看，梨梨说的是一只蓝色的龙舟，不偏不倚，正好暂时处于第三的位置，不靠前也不靠后。 “旁人要么猜前面的一直在前面，要么菜后面的逆风翻盘，你猜中间的是为什么？”夏凝好奇问。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中庸之道，未必落后嘛。” 这观点新鲜，白玉都思考了下：“这观点倒是有点意思。” 赛龙舟选的这段路程还挺长的，照这么个划法差不多也要一刻钟。 白薇薇随意瞧了一会儿，便提议道：“龙舟激昂，蜀葵娇艳，如此景观，咱们不如来作诗助兴？” 作诗这环节，一早就放出了风声，许多小姐都是提前准备过了的，因此没人反对。 剩下那些没有提前准备的，见其他人都没意见，自然也不会提出异议。 “一人作诗未免有些乏味，不如咱们来点新鲜的，一人一句，接龙，如何？” 这下倒是有不少小姐面露犹豫了，女子注重三从四德，对于别的只需要知道就好，接诗这活动，往往是读书人之间才会有的。 不过先前作诗都没人提出异议，这会儿也不好再说什么。 白玉也没什么异议，女子间作诗谈文，这在京城是很常见的。 见状，白薇薇笑了笑，走到了露台中央，率先垂范。 “那我便来第一句吧。”白薇薇思考一二，缓声道，“漓湖龙舟疾似风。”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绞尽脑汁地想。 白薇薇是京城贵女，比起她们这些地方小官之女自然是优之更优。 虽然这活不好干，但要是干出来了，那可不就能在别人面前落个才女的名声了？ 谁知，只是稍稍等了片刻的时间，白薇薇便等不住了。 “有人能接下句么？” 众人面露难色，白薇薇笑了笑，温婉可人：“听说沈小姐自幼聪慧过人，在文采方面也颇有些见解，不知道沈小姐有何高见？” 白玉有些不悦，先不说旁人还未说答不上来，如此直接的点名，不论对方是否答得上来，都有些过于针对了。 白玉正想出声打断，梨梨已经上前一步，唇齿轻启：“漓湖龙舟疾似风，锣鼓声声震碧空。” 白薇薇一震，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和不可置信。 平仄起伏，押韵对仗，竟然都有（强行有，小寡文采有限(╯﹏╰））。 白薇薇咬牙：“壮士挥桨逐浪去。” 梨梨垂眸思考半晌：“豪气干云映日红。” “庭院蜀葵绽娇艳！” “摇曳生姿韵万重。” “静守岁月添古意！” “遥想当年意无穷。” 白薇薇：！(◎_◎;) 梨梨：(◐‿◑) 梨梨气定神闲地一句一句对上了，白薇薇反倒成了不淡定的那个。 ------------ 第210章 突然遇刺 白薇薇一开始根本没想到她不仅能对上，还对的如此漂亮。 露台上不知不觉已经静了下来，只听得到远处仍旧喧嚣的呐喊声。 漓湖龙舟疾似风，锣鼓声声震碧空。 壮士挥桨逐浪去，豪气干云映日红。 庭院蜀葵绽娇艳，摇曳生姿韵万重。 静守岁月添古意，遥想当年意无穷。 有人将两人对的诗娓娓道来，细细琢磨，发现四联中每一联竟然都是下联出彩些。 “我听说白小姐算是京中同龄人里最有文采的才女了，怎的还比不过沈小姐？” “也不能这样说，我就不擅长这些，我觉得她们两人都十分厉害。” “对呀，而且这说不定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呢？咱们不也提前知道有这环节嘛？” “可咱们听的是一人作一首，这会儿可是一人上句另一人对下句，这可不容易。” “说的有道理啊，而且沈小姐还是那个接的，看来还真是沈小姐厉害些。” 众人议论纷纷，细碎的声音传入白薇薇耳中，白薇薇捏紧了小扇，下意识去看白玉的反应。 白玉果然面露喜色，十分欣赏地瞧着梨梨。 白薇薇还注意到，白玉头上有只簪子不见了。 至于簪子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姐姐好厉害！”顾子期崇拜地仰着脸夸她，梨梨老脸一红。 “谢谢子期。” 说来梨梨还是挺心虚的，她一个理科生，自然没这文采。 只是她有点“小好运”，出口成章罢了。 那咋了。 白薇薇要是不点她，她也不会开挂呢。 白薇薇勉强平复了心情，对梨梨露出一个十分真情实感的微笑：“沈小姐果真是文采斐然，薇薇自愧不如。” 梨梨面不改色，笑回：“白小姐过奖了，还得说白小姐上句出的好，梨梨才接得住下句呢。” “哪里哪里，沈小姐的文采可比薇薇好得多呢，你瞧，大家都说沈小姐的下句比上句好，薇薇不过抛砖引玉罢了。” “……白小姐见多识广，哪里啊梨梨比得上的。” “怎会，早就听闻近年来南林郡日新月异，今日薇薇算是见识到了，果真是卧虎藏龙！ 梨梨：“…….” 没完没了了是吧。 梨梨面上笑着，悄悄用鞋尖勾了勾夏凝，在一旁忍笑的夏凝终于看够了戏，道：“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依我看二位妹妹都是极好的。” 说罢，夏凝还侧头询问白玉的意见：“世子夫人，您说是不是？” 白玉看了眼白薇薇，笑道：“自然，这兴也助了，下头的龙舟也快赛完了，咱们不如瞧瞧到底是哪只龙舟能拔得头筹。” “是。” 白薇薇和梨梨道。 两人对视一眼，白薇薇意味深长，梨梨有点无语。 梨梨懒得多理，站回夏凝身边。 白玉已经拉着杨氏夸了又夸：“几年不见，梨梨真是愈发地能干了。” 杨氏笑道：“不敢当，梨梨打小就让人省心，她爹爹看书的时候啊就待在旁边陪着，久而久之也就有几分墨水了。” 梨梨笑了笑，夏凝有些激动地惊呼着拉她：“梨梨，赢了！” 众人纷纷望漓湖终点处看过去，梨梨先前猜的那只龙舟，果然遥遥领先的冲到了终点，把另外四只龙舟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咿，还真是梨梨猜的赢了呢。” 猜中了龙舟，这边欢喜的很，另一边就没那么欢喜了。 白薇薇方才的若无其事，偏偏在梨梨猜的龙舟赢了的时候出现了崩塌。 因为，她猜的是先前那只在最前面的龙舟。 而那只龙舟，现在才堪堪过了线，倒数第二。 于丝婷有些担忧：“表妹，你……” 白薇薇一言不发，板着脸下了露台，往里间走。 整个过程，一直保持着最得体的、温婉优雅的微笑，一步一颦，皆与一直以来那个京城中镇国公府的表小姐毫无差别。 于丝婷慌忙追上去。 梨梨猜中了龙舟，夏凝比她还要兴奋。 梨梨默默挪开视线，感叹了句。 到底是小孩子，心智尚未成熟到哪里去。 挺漂亮一小孩，就是咋那么爱找事儿呢。 “赢了赢了，都赢了。” 夏凝兴奋的像儿时两人一起在田里捉青蛙一样，哪里还有那个端庄的夏家小姐的模样。 白玉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侄女离开的方向。 她也是昨日才从护卫那得知柳城发生的事。 白玉好歹也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哪能看不出她那点弯弯绕绕？ 只不过白薇薇比竟是自己娘家唯一的侄女，又年纪尚小，白玉只当她头一次离京出远门还不懂事罢了。 只是今日之事，白薇薇确实有些过分了。 不过白玉并没有想太多，算算时间，该来的人也差不多该来了。 “各位，今日蜀葵宴甚至尽兴，龙舟赛也结束了，今日便到这儿吧。” 白玉唤来翠红，让她跟着秦夫人一道安排众夫人小姐下楼乘上自家马车走人。 秦夫人起初还有些茫然，因为今晚明明还有一顿晚饭呢。 但秦夫人也是个人精，对上了白玉略有深意的视线后，便毫无疑问地照做了。 安排好旁人，白玉却并未对身边的几人作出安排。 相反的，白玉让人搬来几张摇椅，中间摆上一方桌，放了一棋局。 白玉立在露台边上，眼神似乎往四周确认了什么。 “沈夫人会棋么，陪我下一局吧。” 杨氏看了一眼梨梨，见梨梨没什么反应才坐下来，执起白棋。 待到此处清了场，只剩下几人，两人就这么一直下着棋。 梨梨心里无端生出几分危险的预感，询问地看向夏凝。 夏凝同样茫然地摇了摇头。 天色渐暗，露台中央，杨氏和白玉两人专心致志地对弈。 白玉摩挲着手里的黑棋，抬眸瞧了瞧天色。 翠红疾步回来，凑到白玉耳边：“夫人，都安排好了，茶楼里已经没有旁人了。” “嗯。” 梨梨心跳愈发强烈。 她忽然想起白玉下棋之前那看似随意的一眼，突发奇想地走到了露台边，朝着方才白玉看过的方向大概看了一眼。 茶楼南面是漓湖，东面的包子铺内，坐着几个大汉，酣畅淋漓地吃着包子。 细看，虽看不见神色，却能感觉到那几个大汉的紧绷。 西面的槐树下，几个流氓地痞打扮的，正盯着茶楼的入口发呆。 七个人。 不对，不可能只有这么点。 梨梨后退了半步，拉住了夏凝的袖子：“夏凝姐姐，保护好子期。” 夏凝莫名：“怎么了？” 梨梨默声，白玉仍旧把目光放在眼前的棋局上，可四角里守卫的护卫，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像是随时准备出手一样。 与此同时，露台下边的里间，悄无声息地进来了一小队衣着统一的黑衣人，正打着手势示意着躲藏起来。 夏凝顺着梨梨的目光也看见了，神色紧张，下意识地就往梨梨身边靠，一手护着顾子期，一手紧紧地攥着梨梨的衣服。 “梨梨，这是怎么回事？” 杨氏是背对着里间的，对里面的事一无所知。然而白玉却是正对着里间的，不可能没瞧见里面的异常。 位高权重之人，最在乎的便是自已的安危。 除非，白玉早就知道。 梨梨恍然。 顾子期看看夏凝，又看看梨梨，见两个姐姐神色都正经的很，也紧张了起来，挤在两人中间乖乖地待着。 梨梨凝眉，安抚地拍了拍顾子期，轻声道：“没事，待会儿可能要有不速之客出来了。” “啊？” 夏凝立马挽紧了梨梨，她可是早就见识过梨梨的厉害的，这种时候，抱紧大腿就完事了！ 夏凝自己抱紧了梨梨，还不忘提醒顾子期：“子期，待会儿可千万要跟紧梨梨姐姐知道没有？” 顾子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直接环抱住梨梨。 这两个人如临大敌的模样，跟气定神闲下棋的白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梨梨失笑：“没那么严重，世子夫人淡定着呢。” “啊？”夏凝一慌乱起来脑子就有点不够用了，只想着跟五年前一样，紧紧跟着梨梨就对了。 三个孩子这动静，把云里雾里的杨氏给看懵了。 杨氏一时间手里的棋都下不好了：“世子夫人，这是怎么了？” 白玉落下一子，淡笑：“好戏该开演了。” 说时迟那时快，露台四边的围栏上突然出现十几只钩爪，绕了几圈紧紧地缠绕在栏杆上，连接着粗绳往下延伸。 “有刺客，保护夫人小姐！” 守在四角的护卫瞬间拔出腰间的长剑，迅速去割断那扒附在围栏上的钩爪。 夏凝身子一抖，五年前的阴影太大，导致她一看见这种场面就会有些抑制不住地发抖。 夏凝头往梨梨肩上深埋了几分才稍稍安心。 梨梨用力抱紧了两人，往白玉和杨氏那靠拢，声音轻柔却坚定：“别怕，不会有事的。” 护卫动作极快，转眼便割断了近一半的粗绳，但架不住对方来势汹汹，绳子刚断便有新的钩爪重新绕上来，怎么也看不完。 如今露台内只有四个护卫，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 这边砍完绳子，那边就有人爬上来了。 对方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麻衣，脸上横戴一黑色方巾遮住面容，抓着粗绳爬上来三两下便翻身上了露台。 护卫分身乏术，放弃了去割断绳子，拿剑与之厮杀了起来。 杨氏已经吓得面色惨白，但这些年总归跟着梨梨经历了不少大场面，也不至于失了分寸，反倒还冷静地把几个孩子拉近了些。 翠红挡在几人身前，牢牢的护着。 梨梨趁着空档瞧了眼里间的情况，那些黑衣人早已隐匿了起来，梨梨竟一点也看不出那小小的屋子藏了十几个人。 “世子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抱歉梨梨，这并非故意把你牵扯进来，只是殿下吩咐了，有些事须得证明给你看。” 梨梨疑惑的紧，却也没心思再去推测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那四个护卫已经落了下风，对方人数太多，任凭四个护卫武艺再高也无力抵抗。 地上已经躺了十几具尸体，血腥味蔓延在空气中，四个护卫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此刻只能后退围成一个圈，将几人护在中间。 夏凝抽着气，强忍着恐惧抱着顾子期。 梨梨说没事，肯定就没事，这可是梨梨！ 梨梨紧皱着眉，此刻情形难道还不算是穷途末路么，里间那群黑衣人应该是自己人不会错，为什么还不出手？ 难道，是还在等什么东西？ 亦或是，在等一个人？ 对方已经将四个护卫逼至最中间，那茶楼下边却仍旧源源不断的有人通过粗绳爬上来。 一个领头模样的，一把拽下自己脸上的黑色方巾，露出个粗旷至极的面容。 白玉站起身，十分冷静地询问他：“你是何人？” 李八蛮横一笑：“在下李八，听说夫人是回乡探亲，亲倒是探了，只可惜，夫人怕是没那个命回京城了。” “呵。”白玉冷着脸怒斥，“放肆，你可知我是何身份？” “知道，崇伯侯府的世子夫人嘛。”李八又扫了眼被梨梨和夏凝护在中间的顾子期，“哟，这位是小公子吧？那真是太遗憾了，看来今天世子不仅要痛失爱妻，还要痛失爱子了。” “你！” 白玉终于被激怒了似的，被戳中了弱点一改方才的冷静，神色紧张：“谁派你来的，本夫人付你三倍的银子！” “银子？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竟从里间走出来一身着华服之人。 白玉眼眸微眯，这人竟是兵部尚书左司郎中，左庞。 夏凝掩着嘴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梨梨问她怎么了。 “这人是兵部尚书左司郎中左庞，是在兵部尚书手下做事的，我爹身为礼部尚书与其他五部的尚书关系都不错，此人颇受兵部尚书重用，我爹与他有几分交情。”夏凝小声道。 梨梨颔首，这么看来，这应该是个助理秘书之类的职位。 那这情况是…… 这叫左庞的，就是此事的主谋？ ------------ 第211章 骑在脖子上把他的头发拔光 梨梨沉思了一会儿，观察了下白玉的脸色，白玉方才虽然故作慌乱，此刻见到左庞的惊讶到不像是假的。 还有，左庞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从里间走到这露台，说明对方的人远不止这露台上的这些，整个茶楼，说不定都被控制起来了。 只是，里间里那些藏着的黑衣人呢？ 梨梨现在有两个疑惑。 第一是左庞从里间过来，屋子里藏了十几个人，他就一点没察觉么。 是他太差，还是那些人功夫太强？ 第二是那些黑衣人为何不对左庞动手？ 左庞手里盘着三颗核桃，圆润发亮。 “左庞？”白玉提高了声音，“你身为兵部尚书左司郎中，怎会出现在这？” 左庞瞟了她一眼，哼哼笑：“小世子夫人，别来无恙啊。” 李八极有眼力见地走上前，语气谄媚：“大人，咱们兄弟已经把这茶楼层层围住，这人就四个护卫，跑不了的，任凭大人发落。” “嗯。”左庞满意地点点头，“做的不错，顶上那位会满意的，银子也少不了你们的。” 说罢，左庞一把推开了李八，笑眯眯地对着几人行了个礼。 “哎，各位夫人小姐，可真是对不住啊。” 夏凝脸色不妙：“左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这是在做什么？” “夏小姐啊，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了。不过……反正你们也活不过今天了，知道也无妨。”左庞笑了声，毛骨悚然。 左庞这么说了，还能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放肆！本夫人乃陛下亲自指的崇伯侯府世子夫人，你一个五品小官是不想要命了吗，胆敢做出次等大逆不道之事？”白玉气地指尖发抖，指着左庞怒道。 “世子夫人息怒，息怒。” 左庞嘴上说着息怒，可却瞧不出半点愧疚之心来。 “你！” 白玉装作气结，一拂衣袖转过了身子背对他，借机隐晦地扫了眼里间。 顾子期紧紧地抓住梨梨，不明白场面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梨梨察觉到他的不安，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子期别怕。” 梨梨冷眼看向这人，道：“依小女子看，左大人口中的顶上那位，来头不小吧？崇伯侯乃陛下皇叔，这儿可不仅是有一位尚书千金和世子夫人，崇伯侯府唯一的小公子还在这呢。如此不惜大费周章要至他们于死地的……让我猜猜，莫非，是大皇子？” 梨梨话毕，白玉却奇怪地没有感到惊讶，就像是早就知道左庞背后之人是大皇子似的。 夏凝先是有些惊讶，眸中闪过千万思绪，很快就把一丝丝一缕缕联系到了一起。 五年前她被人所害辗转拐至南林郡，便是大皇子干的。 可惜夏家一直没能找到证据，无法参他一本。 现在想想，夏家虽不敌大皇子一脉，但夏夫人可是镇国公的女儿啊，若不是权势打压而不能查出证据，那便是压根就查不到证据了！ 而查不到证据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那证据在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地方。 左庞乃兵部尚书的左膀右臂，深受兵部尚书重用，而夏尚书与兵部尚书同属六部，之间了解甚多。 怪不得，怪不得夏家一向都把夏凝保护的极好，却仍旧被人得了可趁之机！ 夏凝白了脸，又红了脸，怒从心中起：“左庞，我问你，五年前张尚书曾与我爹喝了场酒，你是不是也在场？” 左庞意外地挑挑眉，随即不甚在意地嗤笑：“对，是我，是我去给张大人送文书时无意间听到夏尚书吩咐小厮给夏夫人传话，才得了你的行程。” 夏凝张大了嘴，一瞬间心间涌起无数情绪，委屈、愤怒，怨恨。 最后，夏凝只是问他：“所以，你早就是大皇子的人了。” “没错。” 许是觉得几人必死无疑了，左庞也没有隐瞒，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嘴脸：“大皇子龙凤之姿，为陛下长子，又是贵妃所出，下官追随一位有前途的主子，这不过分吧？” 梨梨冷声道：“大皇子私吞赈灾银粮，不顾百姓死活，草芥人命，一心只有所谓的政绩。这，也算得有前途么？” “你懂什么。”左庞不屑道，“几个小丫头片子，长了张嘴就觉得自己懂政了？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几条人命又能算得了什么？大皇子说了，等重创了崇伯侯府，我左庞便是此事最大的功臣，到那时，兵部尚书之位便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夏凝气急：“左庞！张大人待你不薄，你为何……你为何……！” “这个老东西，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了，也该去养养老了！” “你！” “罢了，和某些人交流，感觉自己的言语就像投入了深不见底的空洞，明明费了心思表达，却如同对着一块无法感知音律的顽石弹奏乐章。”梨梨轻笑道，拦住激动的夏凝。 左庞瞬间拉下了脸，瞪着梨梨：“你骂我听不懂人话？” “嗯？我可没说这话。” “呵呵。”左庞皮笑肉不笑，“嘴皮子再利索，也活不过今日了。” 梨梨皱眉：“大皇子为何想要重创崇伯侯府？” 莫非是殿下暗中与侯府联络被发现了？ 若是如此，那怕是有些麻烦。 可真是如此的话，大皇子应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种事才对，这不是更引人遐想么？ “要怪，就怪老侯爷他老骥思变吧！崇伯侯府明哲保身几十年，若是一直做着保皇党便罢了，可惜被大皇子发现了不该有的心思。世子夫人啊，你家世子，最近是不是常常和御史大夫易大人相约论道啊？” 白玉道：“我家世子自小变喜爱诗文，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易大人文采斐然，与世子年龄相仿，两人谈经论道何其正常。” “啧啧，世子夫人啊，你可知这易大人的师父是谁？是曾太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几个皇子中曾太傅最喜爱太子殿下，最欣赏的也是太子殿下。四舍五入，这易大人，可不就是太子党么。” 白玉眼里闪过暗芒，此刻却是恢复了平静，慢吞吞地坐下来，又琢磨起棋局来，指尖把玩着棋子。 不仅如此，白玉还轻声唤杨氏一同来继续下棋。 杨氏早就通过梨梨的反应摸清了此时的危机高低，梨梨并不着急，说明暂时没什么事。 于是杨氏也十分冷静地坐了下来，又与白玉对弈起来。 夏凝和梨梨叹为观止。 左庞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们在干什么！” 白玉头也不抬：“没瞧见么，下棋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下棋？”左庞一头雾水，笑道，“也罢，就让这盘棋送你们上路罢，下官静待夫人下完这棋便是。” “我很好奇，你为何如此笃定，我们会死？”白玉不紧不慢，缓缓问道。 左庞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世子夫人，您难道还不明白如今的处境么？莫非，您是在等着楼下那剩下的十四个护卫来救驾？世子夫人带的十八个护卫各个是精锐，只可惜，终究抵不过人多势众啊。” 左庞笑呵呵：“只要您和小公子死了，崇伯侯府自然不敢再动歪心思了，是不是？而这事，也会被处理的极其干净，我们有无数法子瞒过去，没人能知道这是大皇子干的。” “是么。” 白玉意味深长，左庞一顿，眯起眼，突然厉声下令：“给我杀！一个不留！” 周围的数十人瞬间倾巢而上，手中的砍刀直直地朝着中间那圈人去。 四个护卫单薄的可怜，咬着牙往前冲。 那左庞竟是夺了身旁一人腰间的小刀，直直地朝顾子期而来。 梨梨瞬间把顾子期往夏凝怀里一丢，一个用力将两人往后一扔，随后取下头上的簪子，赫然是之前白玉送的那只，眼神冷冽，冲上去一个高抬腿踹中了左庞。 同一时间，里间里隐匿的十几个黑衣人终于出现，与那些蒙面大汉缠斗起来。 只可惜梨梨的力气显然不可能踹到一个成年男子，只是左庞完全没想到梨梨竟然会有这么一下子，给梨梨钻了空子，身形不稳稍稍那么一会儿。 就这么一会儿，也足够梨梨手上的簪子碰到左庞了。 左庞侧身一闪，簪子擦着左庞的脸而过。 左庞摸了摸脸颊的血，眼里全是震惊：“你会武功？” “不会啊。”梨梨眨眨眼，无辜地摊手。 “可恶。” 这事太侮辱，左庞都顾不得那十几个黑衣人是哪里冒出来的，满脑子都是他竟然会被一个丫头片子伤到！ 左庞怒极，猛地冲上去。 “梨梨小心！” 身后几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顾子期差点就要冲上去找梨梨，嘴里嚷着“我要保护梨梨姐姐！” 还是夏凝死死抱着，才没让小家伙从上前去。 白玉一直没慌，此刻才有了慌张：“梨梨，快回来！” 杨氏也怕得要死，紧紧盯着梨梨的一举一动，但她深知梨梨是不会有事的，喘着粗气安抚白玉：“世子夫人别担心，梨梨不会有事的。” 梨梨果然毫发无伤，那左庞气急了，明明是拿出了全力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就是伤不到梨梨，反而还老被梨梨这里踹一脚那里踹一脚。 最后，左庞一个狗刨地狠狠地摔倒了地上，被梨梨骑在脖子上，一下一下地拔着头发。 对，拔头发。 最高端的打架往往使用最朴素的方式。 左庞摔得眼冒金星，头顶阵阵刺痛，一下接一下，痛得他感觉头皮都被削掉了。 “啊！啊！你在干什么，你这个贱丫头！” 左庞想要反抗，可这看起来小小一个对梨梨不知道为什么，跟个千斤顶似的，仿佛有千斤重，亦或是他已经摔得没力气了，昏昏沉沉的。 总之就是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任由她骑在脖子上一下一下地拔头发，眼睁睁看着那一缕一缕、一把一把的头发从自己眼前飘落到地上，然后发出阵阵惨叫。 “嘿，你说谁贱丫头呢！”梨梨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手上动作飞快，“你老师没教过你，做人要讲礼貌吗？怎么可以这样子说一个柔弱善良单纯无辜的可爱小女孩呢？” 左庞：？ 柔弱，善良，单纯，无辜？ 旁的就罢了，你瞧瞧你现在干的这事，跟柔弱沾的上半点关系吗！ “啊！啊！别拔了，别拔了！” 梨梨摇摇头：“不行的，梨梨要教你如何做人呢！” 梨梨正经的很，仿佛真的在做一件很正义的事。 身后的几人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梨梨还穿着那件十分温柔的烟青色裙子，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的，忽略手上的动作，还真真仍旧是那个可爱灵动的梨梨。 只可惜，她们不能屏蔽下面的动作。 梨梨一下又一下，跟拔鸡毛似的，生猛的很。 夏凝吞了口口水，竟然觉得梨梨还收敛着了。 毕竟，梨梨可是三岁就敢剪人……的人。 比起那个，夏凝顿时也不是不能接受拔头发了，甚至还为左庞感到庆幸。 害，要不是这人多，可就不只是被拔毛了呢。 白玉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场面，属实是有些……震撼哈。 杨氏捂着眼不敢看，尬笑着给白玉解释，头皮都硬了：“…….其实，梨梨这孩子吧，平时在家很乖的，从来不会这样……” 白玉：“…….啊，我知道的……” 这里头最嗨的，是年纪最小的顾子期，他只觉得梨梨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 “梨梨姐姐真厉害，把坏人打的哇哇叫呀！子期以后也要像梨梨姐姐一样！” 白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子期啊，这个，这个是比较别致的打架方式，要不咱们还是不学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打打杀杀的声音逐渐消失了，那群黑衣人把那些大汉绑好丢在一个角落里之后，蓦然回首，梨梨竟在地上拔头发！ 于是一群历经血雨腥风的“冷漠杀手”也开始目瞪口呆地围观梨梨“打架”。 ------------ 第212章 大皇子顾子安 其中一个黑衣人表情复杂，感觉好像从来没真正认识过梨梨似的。 无他，因为此人正是自五年前知州一事之后被顾子亦派来暗中保护梨梨的暗卫暗七。 早就听闻梨梨小姐曾经的勇猛之举，但跟在梨梨身边五年，他一直想再见识见识，奈何梨梨性子太好，今天他也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梨梨的勇猛。 梨梨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这人竟然害得这么美丽动人的夏凝姐姐平白受了这么多苦。 坏东西！ 还想上位？ 有她沈梨梨在，那个可恶的大皇子就别想顺心！ 梨梨气愤地揪着左庞的头发，她儿时时常围观家中老人杀鸡，拔鸡毛这活又没什么技术含量，看几次就会了。 “服不服？” 梨梨拍了拍痛得头皮都发麻的左庞，颇为好心地停了动作，问道。 左庞哪里肯服？ 一定是他今天出门撞了邪，才会连一个八岁的女娃都奈何不了，被她骑在头上撒野！ “你这个刁蛮的野丫头，你信不信本官回去就上报大皇子，让你爹再也做不了官？” “嘿，你说啥？”梨梨凑到他嘴边，“大点声，本小姐听不清呢。” “你你你！” 左庞老泪纵横，磕磕绊绊说不出话，余光瞥见自己的人竟全都被制服了，大惊失色。 “什么！” 左庞擦了擦泪，仔细观察那一群黑衣人，在瞥见黑衣人刀上腾龙的标志后震惊不已:“腾龙黑衣，你们是太子的暗卫！” 皇家暗卫分三类，一类为盘龙，意指皇帝的暗卫，独属于皇帝。 第二类为腾龙，意指东宫暗卫，只受太子调遣。 第三类为蛟龙，意指皇家暗卫，受皇帝吩咐用来保护其他人。 梨梨放开了左庞，拍拍手起身：“咋了，没见过？” “这这这……” 左庞自然知道这暗卫的，可这一下子来了十几个暗卫…… 他算是反应过来了，这明明就是一个圈套，故意等着他往里跳，这暗卫早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暗七恭敬地对梨梨拱手：“小姐，接下来交给我们处理吧。” 梨梨道：“你叫什么？” “回小姐，属下暗七。” 梨梨：“…….” 还真是这种名字。 梨梨轻笑：“多谢暗七哥哥这五年来的保护。” 暗七惊诧抬头。 非特殊情况暗卫不会轻易露面，这五年来他从未在梨梨面前出现过，她怎会知道。 梨梨歪头：“梨梨院子角落里那棵橘子树，每年结果都没人吃的，但总能无故少几个。” 暗七：…….上班再也不偷吃了。 梨梨笑了下，也没低头，精准地踹了一脚试图爬起来的左庞。 左庞被踹的一倒。 梨梨若无其事地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顺手抹掉额头上沁出来的细汗，捡起掉在一旁的簪子，走回那几个被惊的说不出话来的几个人旁边。 瞧见几人欲言又止的表情，梨梨温婉地笑了笑：“嗯？” 文静温柔，谁看了不说句可爱动人？ 众人霎时间就说不出话来了。 左庞恨恨地低笑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拉开了引线，往空中一丢。 巨大的烟火在空中盛开，橘红的晚霞衬的这烟火愈发灿烂。 暗七立马反手将左庞控制住，冷声道：“信号？” 左庞哈哈大笑：“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崇伯侯府和东宫早就沆瀣一气了！大皇子还以为崇伯侯府只是有意站队太子，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提醒大皇子留后手，还真要落入你们的圈套了。” 白玉不置可否：“是么，本夫人到想见识一下，大皇子留了什么后手。” “哈哈哈哈，这回我可是立了大功了！”左庞得意不已，“世子夫人啊，你现在换队还来得及，弃暗投明，跟我一起辅佐大皇子，咱们还能握手言和。太子殿下虽是皇后嫡出，可到底不如长子优秀啊，大皇子年长太子十岁，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太子年幼，又在边关近六年，如何比得过大皇子？” “荒唐。”白玉冷眼，“大皇子心狠手辣，视百姓为立功的垫脚石，这样一个唯利是图之人，如何能让这天下安定？” “世子夫人好生心善啊。”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声音渐近的，还有他不间断的鼓掌声。 来人发髻高高束起，戴着一顶镶嵌着明珠的金冠，冠上的流苏垂落在额前，脚上一双鹿皮靴，腰间束着一条宽边玉带。 梨梨几乎是第一眼就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是大皇子！”夏凝声音发涩。 暗卫立马进入了警戒状态，一半人守着那些贼人，一半人绕至几人前方保护。 顾子安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秃了一半的左庞，语气玩味：“左大人，怎的一会儿不见，换了个造型？” 左庞被暗七拎的难受，脖子都红了，挣扎着朝顾子安道：“大皇子殿下，您可要给下官做主啊！这个小小的知县之女，竟然敢如此对待下官，这不就是在侮蔑殿下您吗！” 顾子安视线在梨梨身上转了一圈，地上还散落着左庞的头发，邪魅的眼神一滞，带了点疑惑：“她？” 梨梨一袭青衣，乖乖巧巧地站在众人中间，温静又柔和。 这么个小女孩，能拔的下他头发？ 开什么玩笑。 顾子安不信。 “行了行了，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嘛。” 顾子安笑了笑，看起来善解人意的很。 你还怪善良的，当上和事佬了？ 夏凝看见他这样子就反胃，当年她被他害成那样，偏偏回京之后还得虚与委蛇，面上装的一派祥和。 这顾子安还是个笑面虎，心里什么都门清儿，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比谁都要入戏。 白玉心下惊疑不定，这一遭目的就是引左庞出来，可这顾子安怎的亲自来了？ 顾子安被禁足半年之后安分守己了两年，如今重新活跃在明面上，自是老老实实的揽了许多活去刷皇帝的好感。 如今顾子安应该在江南微服私访才是，怎会出现在这？ 白玉与暗七对视一眼，也看出了对方眼里意料之外的情绪。 场面一时间寂静下来，夏凝躲在梨梨身后，她有些打心底里怵这位大皇子。 顾子安也不觉得尴尬，摇了摇手里的折扇，走到暗七面前，用折扇点了点他拎住左庞的手：“啧，这么残暴，不如给本殿下一个面子，让本殿下亲自管教手下人吧？” 商量的语句，语气却不容置疑，强横跋扈。 暗七心底里琢磨了一下，在没清楚他要做什么之前，到底是松了手。 “哎，这就对了，本殿下与你们太子殿下兄友弟恭，手底下的人自是要和睦相处的。” 暗七内心暗自呸了一句。 兄友弟恭，真是说得出来。 左庞卸了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谢恩。 顾子安表情潇洒，一点都没觉得这场面奇怪似的，仿佛派人来杀人的也不是他。 白玉耐着性子与他周旋：“大皇子大驾光临，真真是叫人倍感荣幸。就是不知道……现在在江南的，难道是殿下凭空生出来的孪生兄弟？” 顾子安一下一下的摇着折扇，笑得灿烂：“哎，世子夫人这话真是好大一个玩笑，本殿下哪里来的孪生兄弟呢？” 白玉也笑：“那真是巧了，竟能在这小小茶楼中与殿下巧遇呢。” “巧，是巧。”顾子安眼神一转，缓缓落在夏凝身上。 夏凝身子一抖，芒刺在背。 梨梨不动声色地挡住顾子安的视线。 不得不说，到底是亲兄弟，顾子安眉眼间还是有几分与顾子亦相似的。 只不过这相似之处，放在顾子亦身上是温润如玉，放在顾子安身上便有些微妙。 顾子安挑眉。 “夏小姐怎的如此见外。” 夏凝头埋得更低了。 顾子安直觉没趣，又说回了别的：“世子夫人，崇伯侯府世代忠良，从不站队，本殿下十分好奇，我那弟弟是如何打动了老侯爷？” 白玉沉默不语。 顾子安也不介意，自顾自道：“不如这样吧，本殿下毛遂自荐，不如世子夫人替崇伯侯府做个决定，也别跟着那子亦那孩子了，跟着本殿下如何？” 暗七右手收紧，一直紧紧按在腰间的剑上。 白玉终于开口：“大皇子殿下这般有诚意，那臣妾也不藏着掖着了。陛下如今龙体安康，这什么站队不站队的，怕是有些早了吧？” 顾子安脸一沉，露出几分不悦：“世子夫人不必在说这些场面话了，五年前本殿下便有所怀疑，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打太极？” 白玉不置可否，仍旧不松口：“殿下也说了，咱们效忠的都是陛下，何必这样呢？况且，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也算不得数呢。” 顾子安目光沉沉地盯了她半晌，舌尖顶了顶下颚，突然笑着弯下腰：“子期啊，好久不见了吧，想不想你大堂哥？” 顾子期抱住梨梨，转过头不看他。 顾子安一冷。 今日端午，漓湖的龙舟赛也结束不久，街上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但不知道是不是茶楼这儿打斗的动静太大吓跑了百姓，亦或是被府衙的官兵清了街，先前的人声鼎沸竟然消失殆尽。 茶楼之下，突然传来一个十分激动地叫声：“姑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是谁，我姑姑还在里面，你们可知我姑姑是何身份！” 许是这一声惊到了顾子安，顾子安抹去那一瞬间的冰冷，又恢复了笑盈盈的样子，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梨梨身上。 “沈小姐？”顾子安一笑，“沈小姐……到不像是这小地方出来的人。” 梨梨礼貌微笑：“多谢大皇子夸奖。” “有没有人对沈小姐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沈小姐这份淡然温婉，倒有几分像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梨梨仍旧礼貌微笑：“多谢大皇子夸奖。” “……沈小姐还真是有礼貌。” 梨梨微微屈膝：“多谢大皇子夸奖。” “呵。”顾子安狂狷一笑，“沈小姐今年八岁？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境，当真是难得。算算岁数，咦，还真是巧，似乎与大世子夫人丢失的女儿相差不大呢。” 梨梨笑：“多谢大皇子夸奖。” 顾子安：……. 白玉拳头硬了。 她不傻，自然听得出来顾子安意有所指。 她姐姐的女儿，就是被顾子安害的不见踪影！ 到如今，也找不到下落。 顾子安恶心完夏凝，又来恶心她，暗戳戳的暗示她，若是崇伯侯府不听话，顾子期的下场便跟她们一样！ 顾子安惯会使这些阴间手段。 当年傅璃才多大，就遭了他的毒手。 仅仅是因为再一次春日宴，白云第一次带着傅璃出现在公众场合，顾子亦好奇多瞧了几眼，白云随口打趣了一句，这顾子安便生出了危机的感觉。 真是可笑。 顾子安摇摇扇子，阴阳怪气，笑容不变：“沈小姐当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梨梨笑着点点头，温柔极了：“我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人，平时可以和你开玩笑非常随和，但是如果你触碰我的逆鳞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黑暗。” 顾子安眉头一皱：“？” 梨梨捂着嘴笑了：“真是抱歉殿下，是臣女心直口快了，殿下不会怪罪臣女吧？” 顾子安皮笑肉不笑：“怎会，只是沈小姐这话新奇的很。” “哪里哪里。”梨梨羞涩状，然后又说了那句，“多谢大皇子夸奖。” 顾子安嘴角一扯，终于不跟她说话了。 “世子夫人，废话也别说了，咱们的时间也挺宝贵的，今早说清楚，也好不耽误世子夫人上路的时间啊。” 这话说得巧，若崇伯侯府选择与顾子安为伍，上的就是回京的路。 继续站队东宫，那就是黄泉路了。 白玉也懒得装了，她明白，今日顾子安费了心思亲自出现在这，为的就是逼崇伯侯府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 她不说也得说。 白玉冷哼：“殿下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崇伯侯府从不与无仁之人狼狈为奸。” ------------ 第213章 该有个结果了 “狼狈为奸？”顾子安淡淡道，“看来世子夫人当真是喜爱太子殿下了。” 顾子安收起折扇，转过身去，俯瞰着漓湖。 夕阳西下，江面一片璀璨。金色余晖洒在江水上，波光粼粼。 另一边，是空旷的街道。 “南林郡还真是个好地方。” 顾子安勾唇，眼神落在那十几个暗卫身上，喃喃道：“我这弟弟当真是舍得，是为了拉拢崇伯侯府？不过，都不重要了。” 顾子安冷眼将折扇丢下茶楼，伴随着一声轻飘飘的：“给我杀。” 暗七反应极快，瞬间闪身到梨梨身旁，作防御姿态，同时下令：“保护夫人小姐！” 一眨眼，另一拨同样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出现在露台之上。 梨梨定睛一看，好家伙，人数之多，她差点看不见天空了。 顾子安是有多不放心？ 顾子安嘴角挂着笑，像在看死人。 对方人数众多，然而暗卫却不是徒有虚名之人。 暗卫自小被选进暗卫营，精通十八般武艺，无论是近身搏斗还是暗器使用都能做到极致。 暗七一声令下，十几个暗卫瞬间飞身迎上上去，只留了两个一前一后护在几人身边。 暗卫手起刀落，一刀一个，两剑一串。 如同晚霞中最锋利的一把尖刀，宛若隐藏在暗处的利刃，一旦出鞘，必见锋芒。 对方也不是鼠辈，但在暗卫营精心培养的暗卫面前却是小巫见大巫。 顾子安眼神稍暗，咬牙切齿：“果然，老东西给嫡子的就是最好的……” 空中刀光剑影，露台中也针尖对麦芒。 白玉没想到顾子安能玩的这么大，一开始，是太子殿下查到当年身为兵部尚书左司郎中的左庞与大皇子手下的门客喝过两次酒。 往深处查，又牵扯出当年夏凝失踪之事。 此事之大，牵扯到三个大家族。 一便是最直接的夏家，夏家差点痛失爱女，必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若是能抓到大皇子的把柄，夏家必定要交出证据，哪怕是陛下只罚顾子安俸禄，夏家也得把这口气出了。 二是镇国公府，夏凝不仅是镇国公府的小姐，还因为镇国公府世子傅越与白玉的嫡姐白云之女傅璃之事，也与顾子安脱不了干系。 三是崇伯侯府，自当年崇伯侯在朝堂之上参顾子安那一本开始，两边就已经是对立面了。 因此，三家合作，编织了一张巨网，只等顾子安入网。 后边的事水到渠成，崇伯侯府世子夫人携子回乡，听到崇伯侯投效东宫风声的顾子安必定有所动作。 只是没想到，顾子安如此舍得。 顾子安此番动作若是出了一丝一毫的纰漏，那必是绝境求生。 先不说兄弟夺嫡，光是欺君之罪就够顾子安受的了。 要知道，顾子安这个时候应该在江南，而不是在南林郡。 顾子安花了几年才重新受到皇帝信任，此时若是弄出个欺君之罪……啧啧啧，可想而知。 顾子安玩味地看着冷静十分与他对视的梨梨，心中觉得有趣。 “你不怕？” 梨梨浅笑：“臣女不过八岁稚童汁如何懂得这些东西？臣女自是无惧无畏。不知名利之诱，不晓世故之险。” 顾子安嘴角抽搐了一下。 京城里都是人精，有的是懂得如何把话说漂亮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直白的好像……把他当傻子。 梨梨当然不是把他当傻子。 梨梨只是清楚，顾子安，走投无路了。 暗卫各个都是以一敌十之人，就算顾子安找来的人前仆后继的冲上来，暗卫照样切萝卜。 顾子安这番动静，事成了，则是铤而走险刀尖上求生。 事败了，便是万劫不复。 他在赌。 “臣女妄言，虽不曾见过殿下，可也能猜到殿下从前做事万般谨慎，临一事，必深思熟虑，反复权衡，从不轻易留下马脚。” 梨梨走上前一步，轻轻拂开阻拦她的暗卫，“抛开人品德行不谈，臣女必须承认一件事，殿下心思之缜密、城府之高深，比起当时年少势弱的太子殿下来说确实是棋高一着，更胜一筹。” 顾子安没说话，原本弯曲着腿靠在露台上的身子却无意识的直了一些。 梨梨笑：“不过，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过这样一篇文章。 “夫天者，公正无私，察世间善恶。当正义之师与邪恶相抗，虽一时艰难，然天必佑之。善者之德，动天感地，故天助其成。邪终不胜正，此乃天理，天偏正义，万民所期，世之至理也。 “臣女一介女流，又是稚童，实在不善政治朝堂之事，但也能凭借一颗真诚之心看到太子殿下心中之善。殿下，您输在德不配位。” 隐蔽处的少年气息突然紊乱了一息，女孩柔和却掷地有声的话语一字一句传入耳中。 仅仅一句话，却好像抚平了他这么些天来的疲惫与倦态，似乎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都得到了肯定。 顾子亦盯着那抹烟青色的背影，瘦瘦小小的，却意外的坚定毅然。 微风吹动她的发丝，当年的小团子不知不觉就成了小姑娘。 小姑娘端正地立在那，冷静又理智，周围的刀光剑影丝毫不惧，淡定自若的对峙着。 顾子亦轻笑：“小团子变成了小姑娘，小姑娘……还会变成大姑娘。” 夕阳落下，暮色渐起，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这更迭之中一同变换了。 顾子安脸黑的不行，梨梨却恍若未闻：“殿下如今大费周章，连圣命都不顾，怕不是……走投无路了？” 杨氏几人惊愕地看着梨梨，白玉更是挡不住的惊艳之色。 梨梨说的全对。 若是从前，顾子亦是没有把握与顾子安这番正面对上的。 顾子亦也许会选择一个更温和的方法，曲线救国，例如六年前他自请前往边关，自己给自己下毒，迷惑对方。 可六年前梨梨出现了，改变了他原有的计划。 也是因为梨梨，一切都好像拨云见日，明朗了起来。 上天似乎从此更偏爱他这方了，想要的证据，总能得到。 想实行的计划，尽管有时候过程曲折了些，终归是能达到。 而顾子安已在五年前西乡郡赈灾一事中受到帝王猜疑，他以为自己费尽心力又重新获得了皇帝的信任，实际上，从顾子安假借身份悄悄抵达南林郡时皇帝便已经知道了。 顾子安脸色瞬间由黑变白，死死地盯着梨梨。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一直以来伪装的笑容，早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偏执的狂狷。 “你是谁？” “臣女沈梨梨，柳城知县之女。” 梨梨微微屈身，落落大方。 顾子安恼羞成怒似的，随手抄起地上尸体堆里的一把剑冲了过来：“你懂什么，你一个黄毛丫头装什么聪慧！” 那剑直直地刺过来，细看，却能瞧见顾子安因生气而微微颤抖的手。 顾子安面色狠戾，梨梨冷静的闪身，正欲踹他一脚，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熟悉的温度，带着冷冽的乌木香。 顾子亦左手环住梨梨，手一用力，轻轻松松地提起，调换了两人的位置，右手执剑，稳稳抵挡住顾子安的剑。 剑身相交，发出清脆之声，火花四溅。 顾子亦毫不留情，用了十成的力，震的顾子安的剑瞬间飞出三米远。 顾子安惊诧回神，在瞧清了来人之后，意味不明地笑出声：“三弟，好久不见。” 顾子亦小心地放下梨梨，侧头示意暗卫将人带到后面去。 梨梨丝毫没觉得意外，仿佛早就知道顾子亦会来似的，乖乖跟着暗卫站到了后面的观战区。 杨氏一把将梨梨抱入怀中：“梨梨，你吓死娘了！” 梨梨拍拍她的手：“我没事的娘。” 白玉有些紧张地瞧着中间对峙的两人，出声道：“大皇子与太子殿下之间，是时候该有个结果了。” 此时众暗卫也解决了来势汹汹的蒙面人，除了体力消耗太多，并没有什么大碍。 暗七躬身负命：“殿下，解决了，外面的人也已经被韩大人带人控制住。” “嗯。”顾子亦淡淡颔首。 “什么？”顾子安双眼微眯，立刻回身趴在露台边往底下看。 一队身着暗红色衣袍的骑军，赫然替代了原本的人，驻守在街道两旁。 顾子安一颗心瞬间跌倒谷底，顾子亦不仅察觉到他的动作，还事先布置了边军！ 顾子安忽然反应过来：“你玩我？” 顾子亦轻笑，如沐春风：“大哥，若徒有勇力而无谋，难成大事。” 顾子安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背抵达到露台边。 事到如今，他已经毫无退路了！ 惊动了边军，这已经意味着这些事都会一五一十的传入皇帝耳中！ 无论他今天能不能赢顾子亦，他都没有可能了。 顾子安冷笑两声，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梨梨皱眉。 顾子安笑的好灿烂，感觉怪怪的。 顾子安眼神忽然柔和下来，伸出手撩了撩顾子亦额间的碎发：“三弟，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心思缜密过我这个大哥，手段了得，武功更甚。” 顾子亦眸间的回忆转瞬即逝，不动声色：“是啊。” 顾子亦刚出生的时候，顾子安是十分喜爱这个弟弟的。 那时他才十岁，常常往凤仪宫跑，给顾子亦搜罗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逗他玩。 兄弟俩感情不错，本是件好事。 奈何顾子安的母妃不甘居于皇后之下，一心想做太后。 母妃告诉他，母族需要他。 母妃说，你难道不想做陛下最优秀的儿子吗。 顾子安起初不愿，他想和弟弟妹妹们和睦相处。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顾子安越来越偏执，越来越会掩盖自己的情绪。 父皇尤其喜爱顾子亦，对其他几个儿女倾注的感情加起来也没他多。 因为他是中宫所出嫡子，轻而易举便能获得一切，还有那至高无上的王位。 顾子亦四岁那年，顾子安或许是一时走了神，入了魔，他竟然把顾子亦推下了池塘，冷眼旁观，看着顾子亦挣扎，直到顾子亦身边的小厮赶来，他才哭着装作害怕。 从那年起，兄弟俩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后来顾子亦封了储君，暗卫保护，顾子安也没放弃与他的针锋相对。 顾子亦便来了南林郡。 顾子亦没说的是，他最初来南林郡，除了想铲除大皇子一脉势力，也是想拉长两人之间的时间轴。 两人终究是有过一段真挚的兄弟情的。 可惜，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顾子安眼红不已，带着不甘和痛苦：“你赢了，一直都是，从来都是。” 顾子亦沉默不语。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顾子安笑了下，低声开口：“给我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众人看来本该是落幕的一节戏，竟然无端又多出了几场。 忽闻破空之声传来，数道身影如闪电般乍现。 为首之人，面容冷峻，气势逼人，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其余几人，亦是威风凛凛，各具神韵。 顾子亦眼神一闪。 “三弟，你有后手，大哥也有啊。”顾子安低低地笑出声，“这些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人，都是刀尖上舔血的顶尖杀手，不知道三弟的暗卫和这些人比……谁更胜一筹啊？既然大哥没活路了，那三弟就陪大哥一起吧？毕竟咱们兄弟俩，感情不错啊……” 话音未落，这十几人便利落地出刀对上暗卫，两边狭路相逢，气氛瞬间凝固，似有寒芒在空气中闪烁。 顾子亦面色晦暗，飞身而上。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暗卫一方节节败退，被压着打。 顾子亦冷静道：“大哥，茶楼之下便是五百边军，你赢不了的。” “那又如何。”顾子安一剑劈过来，“我只要你，亲爱的弟弟，陪大哥一起死。” 顾子安可怖的眼神露出肃杀之意，两人很快又缠斗在一起。 梨梨看的眼花缭乱，心里也有些微微的急促不安。 暗卫先前砍了那么多萝卜，现在哪还有力气去杀猪啊？ ------------ 第214章 硬生生变成了神庙逃亡 梨梨没忍住，回头询问白玉：“世子夫人，这也是殿下安排好的吗？” 白玉摇摇头，脸色也有些焦急：“我的任务就是引左庞亲口说出他背后之人是大皇子，事先并不知道大皇子会出现在这，但殿下应该是知道的。” 顾子安比顾子亦年长十岁，顾子亦武功在其之上，但顾子安也不是盖的，硬是凭着比顾子亦力气大打了个五五开。 茶楼之外，韩锡骑在马上，眉头紧锁，直盯着露台那边。 因着是仰视，下面的人并不能完全看见上面的情形，只能时不时看见飞起来在空中打斗的身影。 韩锡安耐不住，牵着马在原地打着转：“怎么如此激烈？按计划来说，大皇子应该已经被降服了才对。” 追风也一瞬不瞬地实时注意着那边的情况：“再等等，殿下说了，不能让红鹰军掺进大皇子与殿下之间。” 韩锡：“我不懂，咱们都已经到这了，左庞的人也已经被拿下了，都已经掺和进来了，还怎么不掺和？” “你傻？”追风睨他一眼，“你也说了，这些人名义上都是左庞的人，跟大皇子有什么关系？” “这！” “而且，殿下有他自己的考量。” 顾子亦时不时侧目去确认梨梨的安危，眼瞧着暗卫那边体力渐渐不支了，顾子亦冷声道：“大哥还真是舍得，江湖之人最是忌讳卷入朝堂斗争，不知道大哥是用了多诱人的条件才让他们为你所用。” 顾子安笑了下，哪怕是这种时候，也仍旧保持着狂狷的模样。 “红鹰军就在楼下，三弟，只要你一声令下，红鹰军的铁骑便可踏破这小小的茶楼。” 顾子安盯着顾子亦，望进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里，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新年，他的三弟出生在热闹的大年初一。 趁着顾子安怔愣间，顾子亦一个漂亮的出招，打掉了顾子安的剑：“大哥，认输吧。” 顾子安手心处被狠狠的刺伤，鲜血淋漓。 顾子安突然笑了，不似之前的惺惺作态，前所未有的真挚：“弟弟，最是无情帝王家。做储君，是不能心软的。” 剑拔弩张之下，兄弟俩久违的对视。 顾子亦睫毛颤抖了一下，心头涌上一阵难过。 当年铁马游沙漠，万里归来会二龙。周氏君臣空守信，汉家兄弟不相容。 顾子安捂着胸口，喉间一股腥甜喷出，痛苦地跪了下来。 顾子安笑着抹掉唇边的血迹，华贵雍容的衣袍变得脏乱不堪。 顾子安盯着顾子亦，荡开一抹笑，牙齿已经变得猩红。 “杀了那个女孩。” 顾子亦猛地回身，一个壮实的身影已经飞至空中，手中的大刀直劈梨梨的面门。 “梨梨！” 顾子亦脚尖一点要冲过去，却被拾起剑的顾子安缠上来：“三弟，大哥这是在帮你。” 要做那个位子，是不能有软肋的。 就算我做不了那个位子，我也要杀了你在意的人。 顾子亦心慌则乱，两下没能甩开顾子安，眦目欲裂地看向梨梨，见梨梨反应迅速的躲开了，身旁两名暗卫冲上去与之打斗才松了口气。 场面太混乱，梨梨一咬牙，护在几人身后推着他们往里间去。 “趁着这个机会快进去！” 这几人在这反而会让她分心，倒不如她自己在里面挨砍的好，反正也砍不死她。 杨氏拉着白玉，夏凝拉着顾子期，两人都是有经验的，十分听话地听着梨梨的指挥。 几个人刚走到门口，身后又来了几个人要砍梨梨。 梨梨用力一推把几个人推到里面去，胡乱地把门关上，迅速蹲下来抱着头缩成一团往旁边一滚，好险躲开了那几把大刀。 几把大刀打在一起，发出“铮”的一声。 梨梨冷汗直流：“好家伙，这么用力，十个脑袋也不够啊。” 沈叶那家伙，平常时时跟在她身边，生怕遇到这种情况，但从来没遇到过。 难得沈叶不在，这场面都乱成什么样了，都乱成一锅粥了，沈叶哥哥你快过来把粥喝掉吧！ 梨梨崩溃地四处逃窜，好在这露台够大，另一边还有好些供人休息的桌椅，还打着大大的遮阳伞。 梨梨绕来绕去，哪里都窜一下，路过那些打得不可开交的暗卫身边时还十分好心地顺脚帮他们绊了一下对方。 梨梨一会儿钻桌子一会儿跳椅子，对方身高体壮根本进不去桌底，只能一刀直接把桌子给劈开。 这桌子劈开之后按理说应该是会散架倒在地上，但这桌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劣质了，劈成两半之后竟然直接炸开，那木板东一块西一块的砸到了那些人身上。 对于这些武功高强之人来说，被木板砸到无异于被羽毛挠一下而已。 但好巧不巧，这木板竟直直地往人脑袋上爆，那木板裂开之处的尖刺，又恰恰好戳到了人眼睛里。 一时间，尖叫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血流不止的眼睛上还插着那尖刺，痛苦不已，弄得对方更加气愤了，闭着眼都要去砍她。 梨梨只管上蹿下跳，头都不回。 如此激烈的场面，愣是给梨梨完成了神庙逃亡。 “系兄弟，就来砍我呀！” 顾子亦稍稍放心了些，一剑斩下顾子安的左手，又是恨恨地一剑逼迫他跪下来，不再隐忍：“大哥，你不该有别的心思。” 顾子安不甘：“凭什么…….” “让他们收手吧。” 顾子亦闭了闭眼，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收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子安大笑，“你娘是皇后，你是太子。我不想争啊，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若是不争，我母妃该如何，我又该如何？” “大哥。”顾子亦眼角湿润，终是落下一颗泪来，“你是最了解我的，除了母后，属大哥陪伴我的时间最长。大哥，你明知道。” 你明知道，我从不是赶尽杀绝之人。 顾子安闭了闭眼，忍住热意：“那又如何，事到如今，什么都晚了。” 这边难舍难分，梨梨却是跑的火星子都要冒出来了。 梨梨跑的满头大汗：“不行了，不行了，跑不动了……” 梨梨气喘吁吁，停在原地缓了一下。 在里间担惊受怕的几人一直虚掩着门透着门纱关注着梨梨，见状，夏凝都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撩起门纱大喊：“梨梨，快跑啊！” “不跑了，跑不动了，少说也跑了八百米了，爱咋咋吧。” 梨梨实在是跑不动了，死了就死了吧，上辈子加这辈子，都十几年没跑过了，实在是累死梨梨了。 “梨梨！” 顾子亦恐慌的声音传来，梨梨抬起头，面前一个狰狞的大汉就离她一臂远，手中的刀举过头顶，锃亮的刀刃亮了一下。 此时此刻，梨梨想的竟然还是，这人的表情可真逗。 顾子亦大步过来，却终究是抵不过只有一步之遥的大汉。 刀刃碰到梨梨的上一秒，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头颅，方才还气势汹汹都大汉，此刻却像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哐当一声，大刀掉落在梨梨的脚边。 洁白的箭羽插在头上，顾子亦听见自己如雷如鼓的心跳，手心早已沁满了细汗。 庆幸的情绪爬满了心间，顾子亦大手一捞，把累的虚脱的梨梨捞入怀中，死死的护在身前。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顾子亦声音颤抖，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梨梨的脑袋被少年按在胸口前，浓郁矜贵的乌木香扑面而来。 察觉到少年微微颤抖的身子，梨梨安抚地拍了拍他：“安啦，我好好的呢，我只是跑不动啦。” 又有两个身影施展着轻工，强势地出现在露台之上。 其中一人背着弓箭，另一人拿着长剑。 “梨梨！” 沈嘉豪急匆匆地过来，几个大汉围着顾子亦攻击，顾子亦单手护着梨梨，右手拿着剑吃力地反击。 沈嘉豪来不及多想，拉弓放箭，三支箭羽精准地射在三人额间。 同一时间，沈叶也一剑劈过去，直直插入另一人胸膛中。 “大哥哥！沈叶哥哥！” 梨梨眼睛亮了，来的好啊！ 顾子亦与两人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飞身到顾子亦身边掩护顾子亦。 顾子亦一把抱起梨梨往夏凝那走，嘱咐她：“乖乖呆在里面。” 说罢，轻轻把她放在地上，交代夏凝：“别让她出来。” 接着，三人又回到了露台之中厮杀。 夏凝赶紧把梨梨拉进来，几个人又是一顿心惊胆战，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刚刚跑的太猛，梨梨现在还没缓过来，两眼一黑差点直接睡在地上。 杨氏心疼的不行，赶紧帮她轻轻地转动肩部，前后摆动双臂，放松肩部肌肉。 顾子期也十分贴心地给她捶腿，小表情骄傲又崇拜：“梨梨姐姐好厉害。” 梨梨失笑，捏捏他的脸：“你可别学。” 白玉担忧地望着门外：“这都什么事啊，这要传到陛下耳中，免不了发怒。” 夏凝悄悄注视着那抹跳跃的身影，同样也是担忧不已。 暗卫这边虽然体力不支，整体不如对方，不过好在方才梨梨上蹿下跳给暗卫缓解了压力，现在又加入了沈嘉豪和沈叶，过了一刻钟，场面便被翻转了。 此时露台上早教堆了不知道多少尸体，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往日里品茶观景的雅兴之地，沾染上无边的血腥气。 顾子安左手被斩断，失血过多，此时早已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暗七带着暗卫清点完，道：“殿下，除了左庞，无一活口。” 顾子亦往角落里看去，先前还得意忘形的左庞不知道什么时候吓晕了过去。 头顶上光秃秃一大片，滑稽的很。 顾子亦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还真是一点没变，简单粗暴。 “殿下，那……大皇子如何处理？” 顾子亦沉默片刻，道：“交由陛下处理吧，抹掉别的，办的漂亮些。” “是。” “子亦哥哥！” 梨梨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顾子亦任由她看上看下。 顾子亦风光月霁，就算是经历了这么一场厮杀，衣袍上也仍旧不曾留下半点血星。 只是眼角微红，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顾子亦屈指，有些严肃地敲了敲她的脑袋。 “哎哟。” 梨梨捂着脑袋，眼巴巴：“很疼的。” “疼才对，长点记性。”顾子亦厉声呵斥了一句，又不忍小姑娘受委屈，还是软了嗓音，“梨梨，我知道你厉害，那也不能顶风作案是不是？” 梨梨吐舌：“这不是没事吗，大哥哥和沈叶哥哥来啦。” 一直一旁冷眼旁观的沈嘉豪这才冷笑一声，嘲讽道：“哟，还记得你大哥在这呢？” 这小妮子，他站这半天了，结果人家一出来就水灵灵地略过他了！ 沈嘉豪醋的很明显，沈叶扶额无奈。 梨梨立马跑过去晃他胳膊：“大哥哥，沈叶哥哥，你们没事吧？” “呵，等你发现我们有事了，人都凉了！” “怎么会呢，梨梨知道大哥哥武功高强，这些人怎么可能是大哥哥的对手呢。“梨梨笑。 沈嘉豪挑了挑眉，心情好了一点点。 梨梨继续撒娇到：“大哥哥，还好你来了，不然你差点就见不到梨梨啦。” “说什么呢，赶紧呸呸呸。”沈嘉豪皱眉。 外面太混乱，暗卫仍在整理现场，里间心有余悸的几人不敢出来，夏凝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过来。 “沈公子，你没事吧？” 沈叶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衣袖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一大片血迹。 沈叶一怔，摇摇头：“没事。” 看到夏凝担忧的眼神，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不是我的血，应该是刚刚不小心沾上的别人的血。” “那就好。”夏凝放下心来，呼了口气。 沈叶沉默地挪开眼神，不自然地瞟了下四周。 夏凝松了口气之后，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莽撞。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 梨梨的眼神好奇地在两人中间转。 ------------ 第215章 梨梨的大哥就是子亦的大哥 夏凝心虚地低头，胡乱扯开话题：“梨梨，你吓死我了。” 沈嘉豪立马道，一向宠爱妹妹的少年也难得带了几分愠怒：“就是啊梨梨，你刚刚怎么回事，要是哥哥晚来一秒……！” 梨梨默默往顾子亦身后躲了躲，奈何顾子亦也不惯着她，一提溜把梨梨拎了出来。 天知道他方才有多害怕。 差一点点，那把刀就要碰到她了。 梨梨讨好地晃沈嘉豪的胳膊：“大哥哥别生气，梨梨知道大哥哥会来的呀，就算没有大哥哥，殿下也在旁边呢。” 顾子亦皱眉：“你再睁眼说瞎话试试，你知道你我二人中间隔了多远么！” 梨梨可怜巴巴地弯下眉眼。 顾子亦顿时就说不出重话来了，沈嘉豪也最是拿妹妹撒娇没办法。 他们瞧着是心惊胆战，可人家梨梨怕不是心里有底的很呢。 沈叶几次欲开口，最后只道：“小姐，下次不可如此吓唬人了。” 梨梨点头：“包的！” 小姑娘说的信誓旦旦，可听的几个信不信就另说了。 几人齐齐叹了声气，顾子亦捏着眉心唤来暗七：“带小姐去安顿好，让追风把豌豆黄送过去。” “是！” 顾子亦用袖子将梨梨那只带了血的簪子擦干净，又为梨梨重新插好在发髻上，语气无奈，哄道：“去秦知州那等着，给你带了豌豆黄，少吃些垫垫肚子，一会儿等着我一起用晚膳，嗯？” “豌豆黄？殿下百忙之中还抽时间做豌豆黄啦？” 今日之事顾子亦必定是时时刻刻盯着的，很难想象顾子亦指点江山的地点是在厨房里。 嗯，一边挽着袖子煮豌豆，一边运筹帷幄。 手上做着最温情的事，嘴里说的却是什么“天凉王破”的话。 啊，太子殿下可真可爱！ 梨梨嘿嘿一笑：“殿下做的豌豆黄那梨梨必须得吃完呀。” “吃太多，晚膳便吃不下了。近日得了些花蛤，鲜嫩肥美，我特意让追风带了过来。”顾子亦笑意不掩。 “花蛤？”梨梨眼冒绿光，“是蒜蓉口的吗？” “嗯，不仅有蒜蓉口的，还有花蛤冬瓜汤，冬瓜按照你的喜好炖的软烂……” “殿下是最棒的殿下！梨梨现在就走，不打扰殿下忙活了，殿下快回来哦！” 梨梨飞快地抱了一下顾子亦，拉着夏凝一溜烟跑了，迫不及待地飞奔向她的豌豆黄了。 沈叶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也跟着走了。 沈嘉豪一脸菜色，心里总感觉不得劲，眼神复杂地打量了一下顾子亦。 顾子亦极其磊落的任由他打量，笑的温润：“梨梨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大哥你说是不是？” 沈嘉豪奇怪：“啥玩意？你叫我大哥？” 顾子亦与沈家人熟悉的很，但一直以来也是礼贤下士，叫他也一直是沈大公子。 虽然沈嘉豪觉得吧这些年下来顾子亦跟自己弟弟也没啥区别了，但顾子亦突然叫他大哥，他还是觉得怪怪的。 以至于沈嘉豪都忘记他刚才在想什么了。 顾子亦无辜地点点头：“子亦视梨梨如自家妹妹，你是梨梨的大哥，那自然也是子亦的大哥。” 沈嘉豪“嘶”一声，觉得有道理。 沈嘉豪晃晃脑袋，心不在焉地朝他挥挥手走人。 边走，沈嘉豪边挠着脑袋：“总感觉怪怪的。” 顾子亦全程保持着温煦的笑容，目送着沈嘉豪追上众人整人的脚步。 韩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茶楼下，梨梨欢天喜地地接过了追风性马车内拿出来的豌豆黄。 顾子亦唇角微扬，无限温柔。 韩锡欲言又止：“殿下，您……还是手下留情了。” 红鹰军压阵，顾子亦却到最后都不肯让顾子安与红鹰军交锋。 因为一旦牵扯到红鹰军，便不只是兄弟斗争了。 顾子亦注视着梨梨上了马车，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地上未干的血迹在夜光之下更显诡异。 顾子亦却全然不知似的，唇抿成一条线，良久，淡淡地走出露台，未曾言语。 * 一行人在红鹰军的护送下回了知州府，秦人杰早就得了信，领着妻女在府门口候着。 追风骑着马在前面开路，两旁是威风凛凛的红鹰军，好不神气。 此时的街道也恢复了热闹，方才的动静太大，别说是有人刻意清场了，就那场面，不清场也得跑的远远的。 现在动静停了，百姓都瞧见是红鹰军在收拾残局，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整个府城都知道了，有京城来的贵人在那茶楼中遇刺。 至于这突然出现的红鹰军，普通百姓也是不明所以，只知道最后是红鹰军胜了那歹人。 懂点门道的，便能猜到这里头的不对劲来。 可那又如何呢，崇伯侯府世子夫人乃皇亲国戚，尽管红鹰军出现在这很奇怪，那也是正当的除歹人护皇亲。 “哎哟你是不晓得，我刚看完龙舟比赛，还在江边看蜀葵呢，那茶楼旁边突然就冲出来乌泱泱一大堆人，腾的一下就飞上去了哟！” “你这算什么，我刚刚还在那边吃包子，旁边那一桌子大汉忽然就把桌子掀翻了，我一看，人家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绳子正往上爬呢！” “真事吓死人了，那茶楼的顶楼和露台今日被知州夫人包了，听说是办什么蜀葵宴呢，好多贵夫人都在哩。” “怪不得会有军队在，京城里来了个世子夫人，最近在知州夫人那做客呢，你要是这么说，那那伙歹人是要行刺皇亲国戚啊。” “你看见红鹰军拖下去的尸体了没？好些都是榜上有名的江洋大盗和大恶之人，不要命的那种。” “还有这回事？” “那可不，我消息灵通的呢。” “那红鹰军也算是除了害了，也不知道那伙人什么来头，能请来这么多奸人。” 百姓们心有余悸地在坊间讨论，一来二去的，竟还给红鹰军增加了许多威信。 暗卫营深藏功与名。 秦夫人自从茶楼离开时便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似的。 这预感在茶楼一里内的街道都被清了场时终于成了真。 秦夫人听得小厮汇报，茶楼之内突遇歹人，当时就吓得差点晕厥过去。 这蜀葵宴是她一手操办的，崇伯侯府的世子夫人和小公子在这，还有几个京城的小姐，要是在这出了事，她不得全完了？ 秦夫人当即就去找了秦人杰，谁知道秦人杰淡定的很，让她稍安勿躁。 也是这个时候，秦夫人才知道，这竟然是太子殿下的计划。 追风率先下了马，朝秦人杰作揖：“秦大人。” 秦人杰：“追风大人，情况如何？” 追风道：“秦大人不必担心，一切皆好。殿下吩咐，让几位夫人小姐暂且在府中稍作歇息，殿下片刻便来。” 秦人杰忙应下：“殿下放心，下官必定照顾好各位夫人小姐。”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下，梨梨一下马车，秦芙就飞奔过来：“梨梨，我听说你也在那茶楼里没走，吓死我了！” 秦夫人有意从小培养女儿，秦芙用完午膳之后便留在府内给午宴做收尾工作，还要帮着安排晚宴，没去茶楼。 秦芙瞧见独自归来的秦夫人还奇怪呢。 梨梨轻笑：“没事呀。” 秦芙哪里信：“没事才怪！” 姐妹俩说了几句，秦夫人便招呼众人先进府内去。 秦人杰落后一步，趁着梨梨走在众人后面，隐晦地问了句：“那个，那位……什么情况了？” 梨梨想了想：“秦伯伯说大皇子吗？还活着呢，殿下和大皇子‘兄弟情深’，争个皇位而已，殿下自然不至于赶尽杀绝。” 秦人杰被梨梨豪横的说辞吓了一跳：“梨梨你莫要吓伯伯！” 什么争皇位，他可没听见。 身为臣子，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没听到没听到。 “不过……”秦人杰转念一想，“殿下当真没……啊？” 秦人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梨梨摇摇头：“当然。” 一来顾子亦既然敢大张旗鼓地领着红鹰军过来，想来此事陛下自然是知道的，否则以顾子亦的性子也不会如此。 二来嘛，梨梨看得出来，这俩人吧，多年前应该是真有几分兄弟情在的。 秦人杰感叹道：“殿下纯善仁德，这是好事。但这说难听点，夺嫡之路，必是一番血雨腥风，殿下此番手下留情，也不知道是不是会给自己埋个隐患。” “怎会。”梨梨轻笑，“殿下是手下留情了，否则，顾子安应该死在红鹰军手下。交由陛下处理，顾子安也不会再有活路。” 总归是自己的长子，当今陛下又仁至，陛下处理的结果多半是将之贬为庶人。 顾子安身受重伤，她方才瞧了一眼，少一臂，且腹部中剑。 唉，活不活得了还是一回事呢。 秦人杰点点头，识趣地不多问了。 因为方才经历的比较激烈，秦夫人特地安排众人在花厅稍作歇息。 花厅环境较为优雅，有许多花卉绿植，比较轻松。 白玉坐下了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了还有个侄女。 想起先前在露台上听见的那声喊叫，白玉心中稍暖，自己这个侄女性子软，也是白家唯一的女孩，她和姐姐一向是多有疼爱。 “追风大人，你可知我那侄女哪去了？” 追风道：“小世子夫人放心，红鹰军的人早就将两位小姐送回了知州府，想来现在应该也在府里休息。” 秦夫人忙不迭点头：“对对对，白小姐和于小姐正在厢房里歇着呢。” 说时迟那时快，那熟悉的声音恰恰好就出现了。 “姑姑！” 白薇薇慌乱地跑了过来，衣裳都有些皱，发丝微乱，看起来有些疲惫，像是担忧的一直没休息好。 于丝婷跟在后面进来。 白薇薇扑倒白玉身旁，哽咽道：“姑姑，薇薇好担心您！” 白玉心念一动，白薇薇眼中的担忧真挚满溢，白玉刚想握住她的手说话，忽然发现她腰间的系带换了个颜色。 白玉动作一滞。 仔细瞧才发现，白薇薇衣裳的褶皱不像是焦急之中而紊乱的，倒像是……匆匆换了衣裳没来得及整理好。 无他，因为白玉瞧见了她右腰窝上系带的结，打得十分潦草。 白玉神情一顿，方才涌上来的那点感动瞬间消散了。 白玉按下心中的意味深长，又握住白薇薇的手，敷衍地拍了两下：“你有心了，姑姑没事。” 白玉面色不改，却少了几分真心实意。 白薇薇却没听出来：“姑姑没事就好。” 秦夫人在旁边捧着场：“白小姐当真是蕙质兰心，与世子夫人感情真好。” 白薇薇抬脸看她，小幅度地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借着机会扫视了一圈，白薇薇将视线落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吃着豌豆黄的梨梨身上。 梨梨身旁坐着秦芙和夏凝，三人聚在一起小声地说着小话。 今日午时秦芙与夏凝还只是点头之交，现在却熟络了不少。 沈叶和沈嘉豪落座在不远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神皆是不会离开那边十秒。 白薇薇脸上闪过一丝隐秘地阴霾。 “姑姑，方才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会突然遇刺，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白玉不着痕迹地含糊过去：“一些不长眼的歹人罢了，已经解决了。” 白薇薇颔首：“薇薇一听见姑姑回来，立马就过来了。” 停顿两秒，白薇薇看了一眼角落里慢吞吞吃着豌豆黄，和身旁的小姐妹调笑的梨梨，神色幽深：“没想到沈小姐比我还快，倒是薇薇跑的慢些了。” 白薇薇嫣然一笑，好像一个调皮撒娇的孩子。 梨梨：……？ 她是看出来了，她干啥都能中枪。 站着能，坐着能，吃东西还能。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除了于丝婷，众人都奇怪地看着她。 白薇薇浑然不觉，只看着梨梨友善的笑。 梨梨无语，直白地看她一眼，想翻个白眼，被旁边看出来她要干嘛的夏凝一把捂住眼睛。 夏凝噙着笑，也很和善。 ------------ 第216章 殿下这是要给梨梨小姐撑腰呢 “薇薇妹妹可别逗趣了，梨梨呀从小胆子就小得很，刚刚见了这么多血腥，这会儿心里难受着呢。” 白薇薇表情一凝。 其他众人也是凝固了。 梨梨，胆子小？ ……那谁胆子大？ 梨梨和夏凝的视线短暂接触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白薇薇想清楚夏凝的意思之后，下意识地去看白玉的反应。 白玉却是低头喝着茶，不做理会。 白薇薇有些僵硬，却仍旧反应极快地笑了笑：“沈小姐和夏凝姐姐方才没来得及走？都是薇薇心直口快了，薇薇没有别的意思。” 白薇薇笑容有些勉强，梨梨看的直叹气。 终究是个孩子，段位还是太低了，还需要修炼。 梨梨没什么想和她继续周旋过招的心思，转移了话题：“娘，咱们今日就不着急回柳城去了吧？” 杨氏点点头：“都听你的，娘不打紧，就是担心你。” 杨氏是女人，见到那种场面还是有不小的阴影，但比起自己，她更担心女儿经历了这一场会不会心有余悸。 不过梨梨是谁，她怎么会怕。 梨梨扬了个安抚的笑。 秦夫人接话道：“那感情好，小世子夫人近日也是在府上宿着的，沈夫人今夜不如就在知州府住下吧？知州府虽不甚华美，可花园里那亭子却是赏月的好地方，夜里我让小厨房做些点心，咱们三人一起去说些话吧？” 她是想着，今日凶险，她这个主人家的怎么着也得找机会安抚一下贵客才是。 白玉染了笑意，没拒绝：“今日凶险，身子疲乏，本想好生休养一番，但明日本夫人便打算启程回京了。今日与沈夫人相见恨晚，倒也想趁着机会和沈夫人好好说说话。” 秦夫人欣喜地笑了一下，又去看杨氏。 秦夫人和白玉都同意了，杨氏自然不会拒绝。 秦夫人笑着拍拍手，当即就吩咐自己的大丫鬟去准备了。 这么一打岔，方才白薇薇那那一番动作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白薇薇站立在一旁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于丝婷一向是会察觉自己这个表妹的心情的，但今日却有些魂不守舍，眼神止不住地往另一边瞟，丝毫没有去给白薇薇化解尴尬的心思。 白薇薇见她看着梨梨那边，也不知道是在看梨梨，还是在看离梨梨不远的沈叶。 白薇薇心情不甚美妙，于丝婷又不一如从前那番捧着她说话，两番加持下，一向对旁人宽容又温柔的她也难得抑制不住的说了句重话。 “表姐，沈公子不过是沈家远的不能再远的远方亲戚，莫说是远方亲戚了，就是沈家嫡子，也不过是出身一个小小知县家罢了。” 白薇薇一顿，似乎话里有话，不知道是说给于丝婷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知县不过地方小官，如何能比得上你我的身份？” 兴许是被戳到心思了，于丝婷有些慌乱，立马道：“我没有，我只不过是有些惊讶这小地方竟然能有如此好看的人罢了。” 说罢，于丝婷别扭地皱了皱眉，认真看了一眼那一圈人，用更小声的声音说：“虽然那个沈梨梨挺讨厌的，不过还真是挺漂亮的。” 声音小的像蚊子叫，要不是白薇薇离得够近，她差点听不清。 不过，白薇薇还不如没听见呢。 白薇薇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消化了一下于丝婷的话，瞪了一眼若无其事吃着豌豆黄的梨梨，第一次有些气急败坏。 白薇薇强压下心里的情绪，管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看着那边。 梨梨美滋滋地吃着豌豆黄，一碟普通的豌豆黄，好像是什么山珍海味似的，满足得很。 一碟豌豆黄就当宝贝了，真是上不得台面。 白薇薇冷眼，再次告诉自己：“一个知县家的女儿罢了。” 如何能比得上金枝玉叶的她。 此刻的梨梨也感受到了那抹敌意的目光，歪过头去，与白薇薇地视线撞个正着。 梨梨挑眉，撑着下巴看她。 其实梨梨只不过是单纯的挑了挑眉，因为有些意外，白薇薇方才的眼神太直白了。 好在周围的人都没把注意力放在白薇薇身上，否则保准能发现那眼神里直白的敌意。 可这动作在满脑子胡思乱想的白薇薇眼里，就是挑衅了。 白薇薇自己也奇怪，是不是因为她在京城一直都是中心人物的存在，所以在这里看到同样也是受尽宠爱的梨梨会下意识的排斥？ 白薇薇必须承认，是的。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她很享受被人捧着的感觉，所以才会一直小心翼翼的守着那虚无缥缈的“镇国公府的表小姐”的名号，牢牢地维持住自己从姑姑那好不容易分来的一点地位。 她一直很努力的巩固这一切。 可梨梨太轻松了，如果说沈家的人是因为亲人的关系才如此爱她，那白玉呢？ 顾子期呢！ 还有一点最不想承认的，梨梨的名字、年龄，都与傅璃相近。 其实相近的名字年龄实在是太多了，但梨梨是最特别的，她的容貌，与白云有几分相似，性格，又与镇国公世子有几分相似。 要不是她确定傅璃早就死了，她肯定就以为沈梨梨就是当年的傅璃了。 梨梨饶有兴味地琢磨着白薇薇复杂的情绪，好奇的很。 白薇薇破大防了。 梨梨很肯定。 越来越好奇了，还真想见识一下，是什么人，能让白薇薇失态那么多次。 白薇薇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拉着杨氏和白玉侃侃而谈的秦夫人，只思考了半秒，便抬腿往梨梨那边走去。 梨梨又挑了挑眉。 说起来，白薇薇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遇到的对她有敌意的人。 不是像当年的李大娘一样那种坏心思，而是敌意。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之间的矛盾。 白薇薇款款而来，眼神在那一碟豌豆黄上停留了一刻。 卖相一般，碟子倒是挺精致的。 于丝婷亦步亦趋地跟在白薇薇后面，眼神落在沈叶身上，不曾挪开。 许是正处于初心懵懂的年纪，于丝婷头一次如此对一个男子念念不忘。 沈叶与她见过的世家公子都不同，京城的公子哥们，大多都是家教严谨、善于交际的。 无论背地里如何，面子上大家总是一片祥和。 可沈叶不同，沈叶是真懒得理她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到的反而永远在骚动。 白薇薇思忖两秒，斟酌着开口：“我见梨梨妹妹吃的香甜，可是喜爱甜点？” 梨梨被这声妹妹惊的一颤，唇角弯起，不甚走心：“算不得喜爱。” 白薇薇闻言，讶异地张了张嘴，很是意外：“那就奇怪了，这豌豆黄瞧着……卖相较为普通，闻着……也甜腻腻的，想来是放多了糖，腻人。既然梨梨妹妹不甚喜爱甜食，怎的吃的如此津津有味？” 白薇薇脸上只有意外和好奇，旁人看来，白薇薇只是单纯的不理解罢了。 于丝婷终于得了机会能插上几句话，立马就附和着白薇薇的话：“许是这儿就只有这等品相普通的豌豆黄呢，这卖相瞧着确实是与咱们京城的相差甚远，想来味道也是不如的。” “不可貌相。”白薇薇侧头，稍稍有些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不过，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请梨梨妹妹尝尝醉仙楼的豌豆黄。” “醉仙楼！那儿的点心可是一绝！” 白薇薇笑着点点头，温和地对梨梨说：“梨梨妹妹，有机会可一定要来京城寻我。” 于丝婷努嘴：“那得猴年马月了？表妹你就是太好心了，京城哪是想去就去的。” 白薇薇笑而不语。 许是她们这边说的投入，那边正被秦夫人拉着侃侃而谈的杨氏和白玉也寻声望了过来。 秦夫人见自己女儿面色不悦，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知女莫若母的秦夫人立马猜到了，许是有什么惹她不高兴了。 自己这个女儿甜美可爱，就是不太会遮掩自己的情绪。 可秦芙面前的两个，都是京城来的小姐，一个还是这位小世子夫人的侄女，秦夫人有些怕自己女儿的表情惹怒了小世子夫人。 秦夫人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身侧的白玉，稀罕的是，白玉并未出声，反而静静地看着那边。 见秦夫人看过来，白玉淡然一笑：“秦夫人方才不是说到了边关涨收的事么，继续吧。” 秦夫人：“哎，好。” 白玉细细听着秦夫人说话，却留了个心眼在梨梨那边。 白薇薇捕捉到身后并未停歇的话声，便知道姑姑并未注意到她们这边。 白薇薇心下稍安，估计姑姑是以为她们女儿间在说什么小话吧。 梨梨似笑非笑，于丝婷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醉仙楼的点心多好，明里暗里的说南林郡的东西不如京城的。 于丝婷之所以喋喋不休，不过是因为她方才说了句“梨梨妹妹这豌豆黄看着像残次品”时沈叶看了过来，眼神颇为耐人寻味。 而于丝婷自然而然的以为是自己说话引起了沈叶的注意力，便更加积极的不断说着话。 白薇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表姐，别说了，我瞧着这豌豆黄也不差呢，不然梨梨妹妹怎会如此喜爱？” “嗯。”梨梨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是梨梨吃过的最好吃的豌豆黄啦。” 于丝婷嗤笑一声，这回她不是为了想引起沈叶的注意力了。 “就这？那你是没吃过御厨做的，那才叫一个人间仙品！你这豌豆黄一瞧就是新手师傅做的，连个花纹都没有！” 白薇薇劝道：“表姐不要再说了，梨梨妹妹也是只能吃这个。” 于丝婷哼一声：“也是，小门小户的，怎么可能吃得上好东西。” 追风脸都黑了，欲言又止。 梨梨则是疑惑地拈起一块豌豆黄瞧了瞧，方方正正的，多可爱啊，怎么就看得出来是新手师傅做的了？ 梨梨正色，正欲反驳，就听见顾子亦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于小姐的意思是，孤做的豌豆黄是垃圾了？” 顾子亦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烟青色的锦袍，精致的暗纹若隐若现，腰间系着同色系的腰带，尽显少年风华。 于丝婷和白薇薇皆是一愣，两人只觉得面前这少年气质非凡，在听到那声“孤”时纷纷变了脸色。 而众人起身行礼，那一声“参加太子殿下”更是让两人如梦初醒。 于丝婷慌乱地跟着行礼。 白薇薇有些愣神。 从前她年纪小，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几乎没有能参加什么宴席的机会，四五岁便能参加宴席的，几乎都是权力顶尖的那些。 后来她借了镇国公府的势，顾子亦又去了边关，一去六年，她自然是从来没有见过太子的。 太子年幼，独自前往边关历练，其间又多次立下大小功劳，陛下甚是喜爱。 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传闻中的太子殿下。 眉眼淡淡，没什么表情，墨发玉冠，没有多余的配饰，却难掩贵气。 龙章凤姿，少年陌上人如玉。 白薇薇一眼就被惊艳到了，这传闻中的太子，竟然如此俊朗！ 顾子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白薇薇脸颊微红，才反应过来似的，惊慌失措地跟着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白薇薇盯着地板，却听得见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 “免礼。” 低沉的声音响起，白薇薇眼眸微颤，瞧见路过自己身边的那只鹿皮靴，不由得乱了心神。 “谢太子殿下。” 众人起身，白薇薇急忙去寻那人的踪迹，却听顾子亦语气冷漠：“孤并未让你们起身。” 众人皆是一愣，有些奇怪。 唯独追风知晓，肯定是殿下在外听到了什么，这是要给梨梨小姐撑腰呢。 梨梨有些意外，因为她注意到了，顾子亦新换的衣裳是烟青色的，与她身上的颜色一样。 顾子亦径直朝梨梨走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柔声道：“坐。” 梨梨哦了一声，坐了下来。 被顾子亦占了位置的夏凝一脸憋屈的换了个地方，坐到了秦芙旁边。 ------------ 第217章 听说孤做的豌豆黄是垃圾） 梨梨面前的那碟豌豆黄已经吃了大半，顾子亦含笑看了她一眼，也捻起一块放到嘴里细细咀嚼着。 慢吞吞吃完了一块豌豆黄，才注意到怔愣的盯着他的那两人，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孤的话是摆设？” 顾子亦一直是温润有礼的，梨梨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直接地表达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一时间还觉得有些新鲜。 矜贵的太子殿下也会在乎自己亲手做的糕点被人评价呀。 梨梨失笑，惹得顾子亦无奈地嗔了她一眼。 白薇薇和于丝婷也回过神来了，顾子亦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这边，在场那么多人只有她们俩是站在屋子中间的，任谁都知道了方才顾子亦的话就是针对她们二人的。 白薇薇还没来得及从太子殿下俊美无双的冲击中挣脱出来，就陷入了另一个漩涡中。 顾子亦眼神丝毫没有遮掩，直勾勾地透露着自己的不悦。 白薇薇牵强地扯出一抹笑，被当众这番实在是落面子，对方还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太子，有些慌张地向白玉无声的求助。 白玉自是接收到了她的求助，到底是自己的侄女，尽管对她方才的表现有些不满，但白玉也不会因为她一时的表现就让自己的小辈在这种场面孤立无援。 白玉先是警告的给她抛了个眼神提醒她：“殿下说的话你们当耳旁风吗？殿下没让你们起身，你们还不速速给殿下行礼？” 白薇薇和于丝婷立马顺着台阶下，直接行了叩拜礼，伏在地上。 白玉拿不准顾子亦对旁人的态度，却拿得准他对梨梨的态度。 方才她也留了个心眼注意白薇薇和于丝婷，两人的话语耐人寻味，特别是白薇薇，乍一听只是无心之言，实际上句句都引人深思。 白玉是何等人，这两人小打小闹的功力根本就看不上。 这两人年纪小，心智尚未成熟，本想日后再敲打敲打，没想到被太子殿下听了去。 不过幸好顾子亦从来不是仗势欺人之人，白玉倒也不是很担心顾子亦会发难。 “殿下，这两个孩子年龄尚小，心直口快，一时管不住自己，还望殿下恕罪。” 顾子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转头问梨梨：“太甜了？” 梨梨摇摇头：“没吃过别的豌豆黄，我也不知道比起正常的来说是不是甜了些，但是我还挺爱吃甜的，刚刚好呢。” 梨梨没说谎，奶茶只喝全糖，咖啡要加三份奶，她确实挺爱吃甜的。 顾子亦愉悦地挑了挑眉，不知道是因为梨梨前面那句“没吃过别的豌豆黄”还是她觉得甜度刚刚好而开心。 白薇薇恭敬地行着礼，注意力却一直放在那位少年太子身上。 她伏在地上，头埋在手掌上，眼只能瞧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板上。 她听见顾子亦似乎在梨梨回答之后雀跃地笑了笑，心里愈发不安来。 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怎么会跟沈梨梨很熟的样子？ 顾子亦挥挥手，示意白玉退下。 白玉犹豫地看了眼白薇薇，也只能坐下了。 她有意维护，奈何人家并不领情，一心只想算账呢。 顾子亦轻声问梨梨：“饿了吗？” 沈嘉豪抢先答道：“殿下，我饿了啊，今天下午帮着搬了好多货，晚饭都没吃呢！” 沈老二收了几个学徒之后供货的速度也是愈发快了，沈嘉豪今日难得休沐有空，想着回杏花村看看爹娘，便顺路帮着卸了货。 如今沈家的几间铺子都是沈老大在管，沈老二做“供货商”，铺子稳定之后基本上都是掌柜的在看店，沈老大也只是偶尔抽一天去看看账。 梨梨突然想起来，先前她派人回杏花村给沈老大传话，说想把沈家的业务范围往外拓一拓，沈老大说让他想几天。 也不知道大伯想出啥了没有，梨梨便想问问沈嘉豪：“打哥哥，大伯可有让你传什么话？” 沈嘉豪：“没有啊。” “哦。” 顾子亦瞧了她一眼，估摸着他带来的厨娘已经在小厨房做好菜肴了，让追风去吩咐小厨房上菜。 梨梨瞬间就挪了重点：“呀，我的蒜蓉炒花蛤好啦？” “嗯。”顾子亦含笑点头。 “太好了，那我一定要多吃些！” 这一碟豌豆黄都快见底了，顾子亦先前好特地嘱咐她不要多食，本想顺势调侃她两句，却被白薇薇打断了。 “太子殿下。”白薇薇小心翼翼地微微抬起半个头，眼睛里似乎盛了水似的，湿漉漉的。 顾子亦蹙眉一瞬，很快就缓和了神色，看过去。 “太子殿下……”触及到那人的眼神，白薇薇心头一紧，莫名地心跳加快。 那就是太子殿下，东宫之主，当今储君，兴许也是未来的皇帝！ 陛下子嗣微薄，只有三子，大皇子二十有三，年龄太大。二皇子身子薄弱，无心皇位。 算来算去，这里头最适合她的，竟然只有这位太子殿下了。 白薇薇有野心，但也明白自己的身份终归是不可能做什么皇后的。 可这未曾谋面的太子，模样竟是如此俊朗，如雕刻一般，什么玉面郎君、雄姿少年，都不如眼前这矜贵十分的太子殿下。 白薇薇快要按耐不住自己的心跳了。 万一呢。 白薇薇眼角泛出一滴泪来，有些委屈地缩了缩鼻子，触碰到他的视线之后瞬间有些局促不安的低下头，那滴泪也随之滴落到地上。 顾子亦：……？ 顾子亦蛮无奈的，他娘是皇后，后宫嫔妃争宠的手段层出不穷，他自然也懂几分。 可这连豆蔻年华都不到的人…… “太子殿下，不知道薇薇是做了什么，惹了您生气？” 白薇薇的身子微微颤抖，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在场的人，秦芙、夏凝不必多说，作为与白薇薇过过几招的同龄人，她们自然是知晓白薇薇这番模样不过是在做戏。 心里更加厌烦的同时不由得又捏了把汗，她们是女子，又是同龄的，看得出来再正常不过。 可太子殿下是个男子，又是第一次与白薇薇相见，万一太子殿下不明真相被她这副样子骗去了怎么办？ 而沈叶和沈嘉豪虽然从头到尾都没对白薇薇和于丝婷表过态，但他们自然是站在梨梨这边的。 方才这两人暗戳戳阴阳梨梨的话他们听不懂，但也感觉的出来不对劲。 只不过他们是男子，梨梨都不说什么他们自然也不好插到女孩子家的话题里去，再说梨梨根本就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放心的很。 三位夫人呢，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说话。 杨氏是清楚顾子亦肯定会护着梨梨，秦夫人是觉得世子夫人都没说话她自然也不会开这个口打圆场。 白玉呢，则是存了一份探究的心思。 因为她发现，自从有了顾子期之后，她似乎再没有好好了解过这个侄女了。 在场唯一有想圆场的心思的，居然是错过了每一个剧情的秦人杰。 在他看来，顾子亦方才经历了件大事，心情自然不好，白薇薇头一次见到太子殿下，年龄小，紧张之下出了一份差错惹人不虞也不是故意的。 秦人杰环视了一圈，没一个人说话。 秦人杰思索了一下：“殿下，方才一番事故，想来二位小姐也不是故意的……” 顾子亦一个眼刀，秦人杰默默闭了嘴。 呃，好吧，他不说话了。 顾子亦似笑非笑，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头捉住了梨梨还想继续捏最后一块豌豆黄吃的梨梨的手，笑道：“马上用膳了，还吃？” 七个字，生生给白薇薇听出了宠溺的味道来。 特别是顾子亦那笑，似有无限温柔，动作熟稔，分明是熟识的，一点没有生疏。 一个是尊贵的太子殿下，一个是小小的知县之女，那知县之女也不觉得奇怪，仿佛两人只是平常间的朋友似的。 梨梨默默吐槽了句：“真的马上了吗，感觉你还要弄好一阵子呢。” 顾子亦胸腔里一声闷笑，凑近了些，小声道：“替你出气，还怪上我耽误你吃饭了？” 梨梨瘪嘴：“我分明都没在乎，是殿下听不得自己做的豌豆黄被人说不好吃吧？” 顾子亦低低笑出声，尽管已经刻意隐藏，仍旧不难看出他此时的愉悦。 摇摇欲坠的白薇薇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盯着桌上那碟快空了的豌豆黄。 什么？ 沈梨梨吃的豌豆黄是太子殿下亲手做的？！ 于丝婷更是如遭雷劈。 难怪太子殿下要这般为难她们，他肯定听到了她说的话了！ 于丝婷瞬间由疑惑变得恐慌，猛地给顾子亦磕头：“太子殿下恕罪，臣女，臣女……” 顾子亦侧眼看过去。 梨梨轻轻皱了皱眉，微微侧开了点身子。 顾子亦就坐在她旁边，搞得好像在给她也磕头似的，她可受不起这大礼。 顾子亦细心捕捉到了梨梨的动作，轻声道：“起来吧。” 于丝婷一喜，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写恩：“谢太子殿下恕罪！” 白薇薇跟着起身，脑中飞快地分析着。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竟然如此亲密？ 而周围的人都没有诧异的神色，分明是习惯了，早就知道二人关系好。 甚至，那个被沈梨梨叫作大哥哥的，跟太子殿下的关系也熟稔的很，怕不是不止是二人关系好，是跟整个沈家关系都好？ 白薇薇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感觉。 方才初见的悸动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酸涩。 不是，凭什么？ 白薇薇承认，她嫉妒了。 怎么又是沈梨梨啊？ 别的也就算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凭什么啊！ 白薇薇差点气笑了，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听说，孤做的豌豆黄是垃圾？” 顾子亦淡笑着，左手一下一下的轻轻叩在桌面上，明明是笑着的，这六月的天，缺无端让两人生出几分寒冷来。 于丝婷脸上的庆幸褪去，小脸煞白：“什，什么？没有啊，怎么可能，殿下天潢贵胄，做的东西自然也是无与伦比，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 于丝婷冷汗直流，后背都被沁湿了。 也不知道这太子殿下怎的如此强大的气场，看着与她一般大，却让她腿抖的厉害。 顾子亦睨着她，没说话。 于丝婷直发抖，扯了扯身边的白薇薇，寻求庇护：“表妹，表妹你说话啊，快告诉太子殿下我们不是故意的！” 顾子亦又睨着白薇薇。 白薇薇自小就会察言观色，更何况是这局面，她自然懂得如今这局面实在是对她不利，要是再硬着头皮解释，说不定会让对方更加反感。 想了想，白薇薇跪了下来：“殿下恕罪，我这表姐只是性子直了些，没有什么坏心思的，您不要怪她！” “哦？”顾子亦难得回了句。 白薇薇心中一喜，以为有效果，接着道：“表姐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好心的想要跟梨梨妹妹分享京城的风光，臣女已经劝阻过了，可您也知道，我是妹妹，总不好太过的。” 于丝婷总感觉这句话哪里怪怪的，但是白薇薇确实有说过让她不要继续说了，这句话哪哪好像都没错，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忙不迭点头到：“嗯！殿下，臣女没有别的意思。” 顿了一下，于丝婷还暗含警告地瞪了一眼悠哉悠哉的梨梨，道：“对吧？梨梨妹妹？” 梨梨：“…….” 有时候她真好奇于丝婷是如何活到今天的。 嗯……有点不太聪明。 拜托，太子殿下都在她旁边了，你警告我有什么用？ 难道你的警告比太子殿下还要厉害？ 梨梨叹了口气，还是戳了戳顾子亦的手：“殿下，我饿了。” 顾子亦侧眼，正欲说话，追风进来道：“殿下，晚膳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可以移步了。” 梨梨微微扬眉，小声道：“嗯？” 她不是怕了，也不是善心大发不计较了。 就是她觉得耗那么多时间在这上面实在是不值得。 ------------ 第218章 这就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况且，这些把戏也太低级了。 实在没意思，跟小学生似的。 她饿了，还是吃饭去吧。 至于这两人要是再来她面前闹腾，她自然有法子给两人一个甜甜的好果子吃。 顾子亦一向是顺着梨梨的意思来的，便也懒得追究了，朝追风颔首。 “走吧。” 顾子亦牵着梨梨率先往前走，花厅里凝固的氛围才被打破。 秦夫人立马换上笑容，招呼着大家一同去用膳。 白薇薇松了口气，看着旁边大喘气的于丝婷，狠狠剜了她一眼，抬脚要跟上往外走的众人。 谁知道她要跨出花厅的门槛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 “殿下有令，今日准备的饭食有限，请二位另寻他处。” 此人正是追风。 说完，追风就走了。 这话太过直白，连走在最后的沈嘉豪都回头说了句：“啧啧啧，原来殿下还有这番冷血的时候，真是头一次见。” 白薇薇面色一僵，狠狠地咬了下牙，尽了最大的力，才保持住自己的笑容：“是。” 于丝婷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不吃也好，省得担惊受怕！” 白薇薇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 本以为是大家一同在正厅用膳，没想到顾子亦却是带着梨梨单独来了偏厅，在一张小桌上用膳。 “怎么不跟大家一起？” 顾子亦故作伤心：“许久未见，梨梨不愿陪我吃顿饭？” “怎会？”梨梨想了想，上次见他，他似乎说要去处理什么事。 好像是跟大金的夺嫡之事有关？ 大金参与夺嫡的二位有一位是沈叶他哥，所以梨梨还蛮关心的。 “殿下处理的事怎么样啦？大金有什么好玩儿的事么？” “很顺利，按计划之内进行了。”顾子亦心情很好，“大金的老皇帝快不行了，顶多今年冬天的事。” “呀。” 梨梨一惊，大金的皇帝那一口气都撑了五年了，梨梨甚至都以为他要一直这样撑着一口气了，“那……是谁会赢？” 顾子亦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一位是大金太子，另一位是大金的大皇子——沈叶的哥哥。 意料之外的，顾子亦摇了摇头：“暂时都不会赢。” “嗯？” 梨梨期待已久的花蛤摆上桌，梨梨行动力极强的舀了一碗花蛤冬瓜汤，顺手给顾子亦也盛了一碗。 梨梨还对刚刚顾子亦说的话有些好奇，什么叫暂时都不会赢？ 这两人斗了五年了，皇帝死了也分不出胜负吗？ 不过顾子亦已经十分斯文地喝起了汤，梨梨便也不问了，专心致志的品尝着佳肴。 直到后半程，顾子亦极小幅度地拧着眉，难得有些忐忑，犹疑问道：“卖相真的那么差？” 梨梨一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之后哈哈大笑。 顾子亦脸颊微微泛红，不自然地掩嘴咳嗽了一声：“咳。” 梨梨笑够了，有些稀罕地回味着他不自信的表现：“梨梨没有觉得不好呀，豌豆黄不是那样么，还能有什么别的样子？” “京城的糕点除了味道之外，还很注重糕点的样式。普通的，会在糕点的外表雕刻纹路，怎么精致怎么来。更新奇的，还能把糕点的形状做成花、叶的模样。” “噢。”梨梨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无论做成什么样，味道才是最重要的吧？殿下做的很好吃，而且越做越好吃啦！” “是吗？”顾子亦顿了顿，解释道，“如果你想要精致些的，下回我给你做新花样。” “好呀。”梨梨笑。 两人说说笑笑，用了一顿极其欢乐的晚膳。 韩锡处理完那边的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站在偏厅门口难掩欣慰的一直点头的追风。 “哎，殿下长大了。” 韩锡：“？” 韩锡瞧了眼愉悦吃饭的殿下，见怪不怪：“殿下这些天可忙的不行，终于能好好吃顿饭了。” “可不是么。”追风又叹了口气，问他，“你来做什么，外边的事处理完了？” “嗯。” 韩锡本来是要来找顾子亦汇报的，见两人还没用完膳，便也干脆跟追风一样倚靠在门前等着。 顾子亦身上那件烟青色的衣裳是新做的，颜色极好，衬的本就好看的少年更加清隽明朗。 韩锡这才发现，殿下身上的衣裳跟梨梨竟然是同色，两人颜值都极高，一个明眸皓齿，一个仪表堂堂。 偏偏两人气质也相得益彰，韩锡觉得他们坐在一块，像极了出身富贵的兄妹。 韩锡挠挠下巴：“你说咱们殿下这么宠爱小姐，日后会不会向陛下给小姐请封个郡主之类的？或者让皇后娘娘收个义女？” “？” 追风一头雾水：“为什么要让娘娘收小姐为义女？” “你白痴啊？”韩锡白他一眼，“殿下这么疼爱小姐，一看就是把小姐当成亲妹妹了，日后让皇后娘娘把小姐收为义女，二人岂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兄妹了。殿下这么疼爱小姐，肯定会希望小姐嫁给世间最好的男儿，要是咱们娘娘把小姐收为义女，那身份自然是不一样了，肯定能寻个好夫婿！” “……”追风无语凝噎，像看白痴一样看他，默默在心里骂了句木头脑袋。 韩锡奇怪：“什么表情，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 “没。”追风有点不想跟他说话了。 桌上那盘白灼虾都已经快要被顾子亦亲手剥完了，梨梨欢欢喜喜地负责吃。 她不爱吃虾，剥好的除外。 “谢谢殿下。” 顾子亦一直忙活，一会儿剥虾一会儿挑螺肉的，梨梨都要不好意思了，便用公筷给顾子亦也夹了许多到碗里。 “殿下别忙活啦，这么多也吃不完呀，歇一会儿吧，这虾可好吃啦。” “没事。” 顾子亦丝毫没有不耐烦，反而还很享受给她服务的过程。 从前他就发现了，这类吃起来要额外动手的食物她绝对不会主动去夹，除非是已经处理好的。 从那之后，顾子亦便一直亲自动手，桌上的虾永远是剥好的，螃蟹是只有蟹肉的，水果是削了皮的，连葡萄都是剔了籽的。 就差没直接喂她嘴里了。 顾子亦从来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每次看见梨梨满足又开心地吃下他处理好的食物，然后又有些夸张的微微睁大眼睛笑着说谢谢殿下，他只觉得内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 像一只小兔子。 可爱。 梨梨也不客气，十分餍足，只觉得小殿下可真是越长大越贴心可人了，不愧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小正太。 “殿下说要梨梨陪殿下吃饭，到头来，一顿饭一半的时间都在给梨梨剥虾了。”梨梨调笑道。 “嗯，那梨梨要不要感谢我一下？” “好呀，梨梨正有东西想给殿下呐。” “哦？”顾子亦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其实是梨梨清明的时候跟杨氏去周围一个很灵的寺庙上香，那寺庙的平安符非常有名，据说是开过光的。 杨氏给沈家人都求了一个，梨梨惦记着当时似乎在干大事的顾子亦，便给顾子亦也求了个平安符。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见到殿下，梨梨一直随身带着呢。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待会儿吃完饭，梨梨给殿下吧？” 顾子亦眼眸含笑，低低笑出声呢：“嗯。” 眼观全程的追风啧啧摇头，他知道刚开始自家殿下确实是单纯的欣赏梨梨小小年纪便知识渊博，还懂得许多。 不过现在嘛…… 如果只是欣赏，又怎么可能对一个人好到这种地步呢？ 还一好就是这么多年？ 瞥了眼身边的韩锡，追风好奇问道：“不过，你也说了，梨梨小姐值得这世间最好的男儿。那这世间最好的男儿，不就是咱们殿下么？” 韩锡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咱们殿下可足足比小姐大了快六岁啊！小姐还是个孩子，你把殿下当成什么了？” 追风：“……” 可能是禽兽吧。 追风白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解释了，直接出了院子。 留下韩锡一个人不明所以。 追风表示，你不懂，殿下可能是喜欢养成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差六岁怎么了，高低也算个青梅竹马好吧！ 梨梨也是这么想的。 瞧着面前长大了的玉面小郎君，一如儿时的温柔耐心，梨梨倍感欣慰。 啊！ 瞧瞧，瞧瞧，这就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多么的懂事知礼，多么的温暖贴心，多么的尊老爱幼。 他们怎么也算得上是有从小培养的情谊了吧？ 对吧？ 殿下人品这么好，以后肯定会一直护着她的对不对？ 顾子亦要是知道梨梨心里是怎么想的，估计会一口血喷出来。 小团子还没他胸口高，怎么会反过来把他当小孩？ 真是倒反天罡。 慢慢吞吞出完饭，梨梨从怀里掏出那平安符。 “这个给你。” 梨梨伸出手，掌心中的平安符安静地躺着，那小小的符篆，用红色的丝线系着，金线缠绕在上面。 顾子亦微微一愣，眼眸微动。 顾子亦接过平安符，仔细端详，仿佛能从中感受到她的温度：“这是……” “清明时我与娘亲去一个寺庙里烧香，娘亲给咱们家里人都求了一个。当时殿下不是去干大事儿去了么？梨梨想着，殿下既然要庇护梨梨，庇护沈家，那自然是平安最重要了。” 顾子亦轻笑，摩挲着平安符。 常见的经线，镶着金丝，勾起他心中一股暖流。 “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平安符，愿殿下一切安好。”她的声音轻柔，如同春日的微风。 “好。”顾子亦哑声道，睫毛微颤，“你送的东西，便是世间最稀罕的。” 顾子亦十分珍重地把平安符收好，心弦荡漾。 他太幸运了。 顾子亦想。 他竟然已经遇见梨梨六年了，两人竟已相识六年了。 见顾子亦喜欢，梨梨也笑了，她早就注意到韩锡了，见顾子亦一直没有要唤他的意思，便提醒他：“殿下，韩锡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事跟你说？” 顾子亦抬眼，韩锡立马恭敬地过来：“殿下。” 梨梨知道韩锡方才应该是在处理茶楼的事，便主动道：“那梨梨先走啦？” “不必。”顾子亦拉住她，“我什么时候避过你？” 梨梨一顿，这么一说，顾子亦好像确实从来没有避讳过在她面前议事。 只不过今日之事是他和顾子安兄弟之间的事，她才想着要不要避开。 她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情谊很复杂，之前总听顾子安的名字，都是顾子亦来了南林郡之后发生的事。 今日见了顾子安，梨梨才发觉这两人也不是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的。 思忖两秒，梨梨觉得自己对这俩人的爱恨情仇还是挺好奇的，便也没执着的走人了，又坐了下来。 韩锡也没停顿，一口气吧事情汇报了。 梨梨这才知道，原来小世子夫人时隔五年再次回乡并不是单纯的探亲，还是为了引蛇出洞。 毕竟白玉曾经几年无所出是事实，五年前回乡时终于有了身孕也是事实，如今顾子期大了，白玉想要回乡“还愿”似乎非常合理。 顾子安很聪明，只不过他没想到，一开始崇伯侯府便不是有意投效东宫，而是早就已为东宫效力了。 意外的，顾子亦神色淡淡：“嗯。” 梨梨喝着茶，难得有些扭捏。 顾子亦好笑，一个板栗轻轻敲在她脑袋上：“想问就问，这般做甚？” “也没什么啦，就是好奇，殿下跟大皇子之前关系是不是很好？” 顾子亦没犹豫，很直接地点了点头。 “我上面一共两个兄长，一个是俞贵妃所出的顾子安，一个是静嫔所出的顾子言。在历代帝王之中，父皇算得上是子嗣稀薄，也正因如此，我兄弟三人关系很好。 二哥身体不好，大哥经常带着我四处游玩，也不会忘了二哥，就让二哥坐在一旁瞧着，跟着我们玩闹。” 说这些的时候，顾子亦神色未变，仿佛在说什么很平常的话。 但梨梨总觉得他被一股淡淡的悲伤笼罩了。 ------------ 第219章 殿下果真是世间顶顶好的人 梨梨犹豫两秒，试探着夹起一只大虾递到他嘴边：“殿下方才都没吃多少，这虾可好吃啦。” 顾子亦一怔，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流露出担忧，一眼就被人看破了内心的想法。 顾子亦轻笑，张嘴咬下那只大虾：“梨梨在安慰我？” “嗯。” 皇家的事嘛，肯定是很复杂的，梨梨也不好轻易的安慰。 “每次梨梨郁闷的时候就会吃东西，吃到好吃的就不郁闷啦。” 顾子亦笑的愈发灿烂了，一扫之前的阴霾。 梨梨不明所以，却也为他变好的心情感到高兴。 顾子亦控制着情绪，仍旧愉悦地抑制不住自己，肩膀一颤一颤的，笑声溢出来。 梨梨见他果真已经没有不开心了，便放下心来，筷子一放，假装闹起了小性子：“殿下笑话我？是嫌弃梨梨吃得多吗？” “怎会。”顾子亦闷笑，心口处的平安符似乎发了烫，烫的他心窝暖暖的。 “只是梨梨能担心我，我很开心。” 顾子亦眼里盛着满满的笑意，温柔似水。 梨梨一时无话，半晌嘟囔道：“孩子大了，都会感恩了。” “什么？” 顾子亦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梨梨摆摆手，岔开话题，“说起来，大皇子的事如今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嗯。”顾子亦颔首。 梨梨垂眸，突然有点悲伤：“那殿下是不是要走了？梨梨记得，殿下就是因为大皇子才来的南林郡躲清闲，现在问题解决了，是不是就要回京城去了？听说世子夫人她们明天便要启程回京，殿下也一起吗？” 梨梨絮絮叨叨问了许多，等到梨梨压下嘴角没说话了，顾子亦才慢悠悠道：“怎么，舍不得我走？” 梨梨一时哑然，沉吟片刻，扬起一个笑，直截了当道：“当然啦，不说梨梨与之间深厚的情谊，单是殿下送的那些奇珍异宝就足够梨梨留恋非常啦。再说了……” “再说什么？” 再说你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了，哪那么容易舍得呀。 “再说了，殿下天人之姿，俊美无双，上能吟诗作赋下能舞刀弄枪，实乃人中龙凤、璀璨星辰也，梨梨哪里舍得殿下走呀？”梨梨笑嘻嘻地拍马屁。 顾子亦挑眉，明知道这些话是她张口就来，也难免被取悦到。 顾子亦蓦地凑近了些，右手撑着脑袋，眼里闪过一丝促狭，慵懒又骄矜，瞧着梨梨道：“哦？孤竟不知，沈小姐对孤竟如此难舍难分？” 梨梨莫名有些发愣，被他突如其来的“摆架子”和调侃弄的有些目眩神迷。 哦！这该死的美颜暴击。 梨梨习惯了顾子亦在他面前平易近人的模样，他突然自称一声“孤”，还摆出这幅模样，像一只高贵又慵闲的波斯猫，怎么就那么迷人呢？ 梨梨摇摇头，长叹一声。 孩子大了，不知不觉孩子都快14岁了，在这个年代都是可以结婚道年龄了。 梨梨拍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看来，可以准备给殿下物色一个顶顶好的太子妃了。 殿下可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回头她必须得给殿下好好把关！ 顾子亦被她丰富的表情逗笑，揉揉她的脑袋：“小脑袋瓜想什么呢，人小鬼大。” “没有没有。”梨梨摇摇头。 顾子亦眉尾稍扬，示意一旁的韩锡拿出一本厚厚的账本。 顾子亦将账本放在桌上：“看看。” “嗯？” 梨梨翻了几页，发现这是一支商队五年来走商的记录，大到商品种类，小到入敷支出，都十分详细。 交易涉猎范围很广泛，但大部分都是一些珠宝首饰，或者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之类的。 梨梨仔细瞧了，不解道：“这是什么，是殿下自己的私人商队吗？” 顾子亦反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呀。” “嗯，送给梨梨。” “啊？” 梨梨有些懵：“好端端的，怎么又要送商队了？” 顾子亦送的东西无非是姑娘家喜爱的首饰之类的，梨梨也是个小姑娘，自然也是喜欢那些东西的，顾子亦要送，她也照单全收。 只是，送个商队未免也有些太超纲了吧？ 看出梨梨的疑惑，顾子亦笑了笑，解释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借商队养一批探子？” 梨梨眼睛一亮：“啊，难道殿下是为此事准备的？” “嗯，其实五年前我便着手去办此事了，我让手下人捏造了一个江南富商的身份建了支商队，这些年走南闯北得到不少消息。不过这都是民间消息，要想得到特定对象的消息，还得齐政这个齐家家主来。如今这个富商已经“破产”，齐政可以放心接受这支商队。” 梨梨听懂了，简单来说就是顾子亦花了五年时间给这支商队打基础，五年过去，这支商队可以说是清清白白了。 路都已经被铺好了，齐家趁机接手这支商队，日后要做事便容易许多了。 尽管梨梨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费心思，早就说好了把这事儿丢给齐政和二哥，但她确实是没想到，顾子亦竟然会五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韩锡在一旁附和道：“殿下还不让我们告诉小姐，说要给小姐做九岁生辰礼来着。” 顾子亦没反驳：“嗯，本来打算明年给你，但大金动荡的局势提醒了我，既然要埋探子，只埋在本国，远远不够。” 梨梨讶异：“殿下的意思是，与别国进行交易？”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嗯，不必担忧，剩下的我来解决。这支商队是你的了，知道你懒得管，把这支商队交给你二哥，剩下的我会派人去跟齐家接触。” 这是让她党甩手掌柜，坐等分红的意思啦？ 梨梨只觉得那句“剩下的我来解决”简直是天籁之音。 这等好事，跟天上掉馅饼有何区别。 嗯，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她坐等银子，二哥和齐政要给顾子亦干活。 梨梨喜笑颜开，顺便附带了两句马屁：“那梨梨就谢谢殿下啦，殿下果然是这世间顶顶好的男子，只有有本事的男子才有底气能说出这番话来！” 顾子亦挑眉，不置可否。 一处酒楼里，白薇薇和于丝婷独自用着膳。 桌上十八样菜肴，样样是酒楼内最好的佳肴，白薇薇却只觉得味同嚼蜡。 于丝婷还没从刚刚那压迫感极强的状态下走出来，吃了几口都吃不下，手都还是抖的。 于丝婷苦着脸，心惊胆战：“表妹，你说，你说这太子殿下不会找我们算账吧？这太子殿下在边关历练过就是不一样，明明与我们差不多的年纪，瞧着也是温文尔雅的样子，沉下脸来竟如此可怕！” 于丝婷说一句，白薇薇拿着筷子的手就紧一分。 白薇薇打断牢骚不断的于丝婷：“表姐。” “啊？” 白薇薇笑了下，装作不经意：“你说太子殿下为什么会跟沈家的梨梨妹妹认识？” “这我哪知道？”于丝婷同样也是疑惑不解，“而且，看起来两人关系还不错，你没看见太子殿下道亲手给沈梨梨做豌豆黄了吗！” 说到豌豆黄，于丝婷又生气了：“谁知道那碟看起来这么普通的豌豆黄，竟然是太子殿下做的？真是奇怪，这沈梨梨是有几分姿色，难道太子殿下也是看中了沈梨梨的美貌，早早的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太子妃？” 白薇薇指甲猛然戳进手心：“不可妄议！” 白薇薇脸色突变，一改往日宁静。 于丝婷讪讪闭了嘴：“怎么突然生气了？” 白薇薇有些挂不住脸了，她一想到那张神似白云的脸就寝食难安。 白玉肯定也是这样觉得的，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对她那么亲近？ 连自请来边关历练的太子殿下，都跟她关系匪浅？ 真是她小瞧了她！ 白薇薇腾的站起身，再也没心思吃饭了，一摔筷子走了出去。 于丝婷惊叫：“哎，薇薇你去哪啊？” 白薇薇理都不理，自顾自下了楼。 于丝婷茫然又不解，没追上去，生气地坐下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真是的，要不是你得了镇国公府的青睐，又根两位世子夫人有些关系，我还不愿这般跟在你身后呢，明明我才是姐姐！” 于丝婷暗骂了一句，也懒得理会这个最近情绪起伏极大的表妹了，自己吃自己的。 白薇薇一路下到酒楼门口，发现于丝婷居然没有跟上来，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白薇薇眉头一皱，正想吩咐人上去喊她，丫鬟傲月快步来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句：“兵部尚书左司郎中左庞意图挟持世子夫人逼迫崇伯侯府，现已被红鹰军押送回京，据说左庞实际上是大皇子势力。” 白薇薇瞳孔放大，脑中思绪更混乱了。 从知州府出来之后，白薇薇便派了自己的大丫鬟去打听茶楼之中发生了什么事。 她本来只想知道为何那番场面沈家人仍旧在场，明明姑姑先前有意驱散了其他夫人小姐，唯独留下了沈家。 只是打听到的这些东西，似乎比沈家人有趣多了。 兵部尚书左司郎中竟然是大皇子的人？ 这么说，左庞的事被陛下知道之后大皇子必定会受牵连了？ 顾子亦有意压下顾子安本人就在现场的消息，因此白薇薇能打听到的消息，都是顾子亦不曾封锁过的消息。 她自然也不知道，顾子安的所作所为早就被乾正帝知道了。 白薇薇还万般嫌弃地骂了句：“这左庞竟然也是大皇子之人，真是废物一个，手下人行事如此不小心，竟然被太子殿下正中下怀！” 傲月警惕地扫视了一圈，见周围并没人听见白薇薇所言，才小心翼翼提醒道：“小姐当心隔墙有耳。” 白薇薇横了她一眼：“我自有分寸，轮得到你来教我做事？” 傲月沉默了片刻，也只得听从主子的命令，不敢再多嘴：“是，奴婢知错。” 白薇薇又回头看了眼酒楼，丝毫没有于丝婷的身影，便也不管她了，独自一人上了马车，连个小厮都没给她留。 傲月隔着车帘询问：“小姐，咱们可还要等于小姐？” “不必。” 白薇薇脸色不佳，语气冰冷。 傲月得了话，吩咐车夫回知州府。 白薇薇端坐在马车里，尽管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仍旧挺着脊背，没有丝毫松懈。 马车摇摇晃晃好一段路，白薇薇的心跳才渐渐平息下来，惊觉手心里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白薇薇却没急着擦拭，脑中静静想着所有的事情。 左庞是兵部尚书左司郎中，是兵部尚书的左膀右臂。 而夏凝之父身为礼部尚书，与兵部尚书同属六部，相交甚密。 难道……五年前夏凝中计被掳走，就是左庞的功劳？ “呵。” 想明白了这点，白薇薇非但不觉得意外，反而还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难怪，夏凝的母亲是镇国公幼女，顾子安路走夏凝，根本就是惹恼了两方人马。 顾子安根本就是不要命了。 他哪里是在争，这番不留后路不顾后果的做法，丝毫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分明是在逼太子殿下出手吧？ 今日之事，莫非是在故意激怒他？ 只是左庞之事事情恶劣，影响甚大。 乾正帝必会严正处置，不出意外，左庞的九族怕是别想活了。 白薇薇面无表情地拿出帕子擦拭，自言自语道：“顾子安，你最好把事情摘干净些，别让你手底下的蠢人牵扯到你自己，从而把我给拉下水了。” 想到当年她推波助澜的事，白薇薇闭了闭眼，神态疯狂。 左庞的下场，必定是镇国公府和夏家一同在暗中支持的。 这说明，镇国公府从未放弃过对当年夏凝被掳走的报复。 那么，傅璃呢。 镇国公府的嫡小姐傅璃呢。 同样也是顾子安的手笔，镇国公府也同样没放弃追查当年从中做梗暗中帮助顾子安掳走傅璃之人。 若是查到了…… 左庞的下场，便是那人的下场。 顾子安，你可千万得聪明些。 ------------ 第220章 顾子期要姐姐 手中的帕子被用力拧成一团，白薇薇闭了闭眼，脸上是不属于孩童的深沉与狠毒。 良久，白薇薇松开帕子，平复了下心情：“呵，都过去那么久了，说不定顾子安早就忘了。顾子安现在应该也是自顾不暇，没心思管别的。况且，就算他说出去了，又有几个人信？” 至于不信什么……自然是不信傅璃之事，是她一手造成的。 一声冷笑从嗓子眼里出来，渐渐埋没在嘈杂的马蹄声中。 * 翌日，白玉要携着几人回京了，秦人家带着妻女相送。 白玉还有些不舍得，梨梨这孩子，她是越看越喜欢。 当年两人匆匆一别，如今这回没相处两天，又得分别了。 “梨梨，来。”白玉声音轻柔，唤梨梨过来。 梨梨搭上白玉的手，白玉抚摸着梨梨的手，深深地看着她，本是想最后叙叙旧告个别，可瞧着瞧着梨梨那张小脸，她又莫名生出几分熟悉感来。 白玉笑：“梨梨，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我相信将来，咱们一定还能再见面的。” 梨梨一笑，不做回答，只道：“当年送给夫人的香囊可还在？” “自然是在的。” “黄莺。” 梨梨招来黄莺，黄莺立刻奉上一个崭新的香囊。 “那个香囊如今不在夫人身边吧？那梨梨给夫人送个新的好啦。” 白玉一愣，先前的香囊确实不在她这儿，不知道为什么，顾子期很喜欢那个香囊，总抱着那个香囊不撒手，早在三年前便放置在顾子期床边了。 想到这，白玉恍然，怪不得子期一见梨梨便喜爱她。 白玉笑着收下了新的香囊。 顾子期眼巴巴：“娘，我要！” “还要？娘这回可不给你了。”白玉调笑道。 白薇薇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欢乐的笑声，面色不变，淡笑着靠在软垫翻着几本闲书。 于丝婷却没这么好的闲情逸致，无聊的把玩着从集市上淘来的小玩意儿，看到她如此淡定，不由得感到奇怪。 昨日明明还生气了，怎么一个晚上便好了？ 昨晚二人的小摩擦已经被她化解，如今于丝婷也不会这么自找没趣的去挑话了。 白玉安抚了一下顾子期，拉着梨梨的手，悄声道：“其实我本来想要个女孩，谁想到是个小子。好在子期省心，不顽劣闹腾。但我呀，还是想要个闺女，等日后你来了京城，我认你做干女儿如何？” 梨梨噗嗤一笑：“夫人说笑啦。” “怎么是说笑，我认真的。”白玉说着就转头寻求杨氏的意见，“阿琬，你说呢？” 才两日的时间，这两人竟已亲昵到叫小字的程度了，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她们聊了什么。 杨氏自然是同意的，对方虽是高门大户，按理来说本不应该多生事端，可白玉人很好，杨氏分辨的清晰。 况且，人家也说了，日后到了京城再说。 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相信梨梨未来会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两人相视一笑。 夏凝这回分别到没有恋恋不舍了，跟梨梨相识这么久，两人也有了小默契。 “梨梨，我在京城等你。” 梨梨轻笑，认真点头：“嗯。京城的事，就麻烦夏凝姐姐啦。” “小事。” 左庞已在回京的路上，作为当事人之一，白玉和夏凝也不能久留，得赶回去面圣。 因此众人简单的说了几句，白玉便领着人上了马车。 顾子亦站在知州府对面的茶楼中注视着，没出面。 白玉上马车前，抬头望了这边一眼，与顾子亦对视上。 白玉轻轻点了点头，进了马车。 追风和韩锡看起来神清气爽，得意洋洋的。 韩锡：“可算是把大皇子给扳倒了，要不是他，咱们殿下也不会放着舒舒服服多东宫不回在这儿耗这么久。” 追风颔首：“是啊，说来也没想到，本来咱们计划的是十年，兜兜转转，六年就解决了。” 两人一件事一件事的感叹着，一会儿说扳倒顾子安来的顺利，一会儿说还意外收获了许多别的惊喜。 顾子亦勾唇，眼神温柔地盯着那一直看着马车尾的身影，喃喃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幸运之神。” 马车在一小队红鹰军护送下从知州府门前驶离，从主街上转了个弯。 马车刚转完弯，一个小团子忽的从中间那辆马车跳了下来。 夏凝吓得立马探出身子要去捞，这跳下去的高度比顾子期的身高都要高，这要是摔着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子期！” 夏凝一扑，没捞到，立马大喊：“快拦住小公子！” 红鹰军立马停下，整个车队也停了下来。 顾子期出乎意料的顺利落地，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本来都做好了要在地上滚一圈的准备，都已经在脑子里演示过一遍，跳下马车之后该如何着地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跑掉。 顾子期稳稳落地，不顾身后夏凝的大喊，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身子一低躲过要来抓他的红鹰军，灵活地绕着柱子跑了。 那些红鹰军身手不凡，可顾子期小小一个，他们不敢用力捉他，这才给他钻到了空子。 白玉听到呼喊，立马掀开窗帘往外看，这一看，差点没气晕过去。 顾子期拎着个香囊拔腿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朝后面挥手：“再见娘亲，子期要去远航啦！” 白玉狠狠掐了下自己的人中，吩咐翠红：“这孽子，刚夸完他乖巧，现在就要打他老娘的脸是吧？快去把小公子捉回来！” “是！” 翠红急急忙忙领着人过去追，夏凝一脸焦急自责地过来：“世子夫人，我没看住子期。” 白玉摆了摆手，叹了声气：“这怎能怪你。” 昨夜里顾子期便央了她许久，问她能不能带梨梨一起回京。 白玉知道顾子期喜欢梨梨这个姐姐，便笑着拧了拧他的鼻子：“梨梨姐姐的家在这儿，哪能跟咱们回京？” 顾子期“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了。 她还以为顾子期只是一时分别舍不得，后面顾子期也一直乖乖的，与往常无异，也没再提起这事。 哪想到，竟是在今天给她憋了个大的！ 白玉捏了捏眉毛，无奈地让马车队往路旁边挪，徒步往顾子期跑的方向过去。 白薇薇察觉到马车久久不前进，隔着车帘问：“发生什么事了？” 傲雪道：“小姐，小公子突然从马车里跳下来跑走了。” “什么？” 于丝婷一把掀开帘子，果然看见大部分红鹰军都往来时的方向追去了，白玉和夏凝也急匆匆地赶过去。 “什么情况？” 白薇薇脑袋微微歪向一侧往外看，满脸都是疑惑不解的神情。 “表妹，咱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于丝婷问道。 “嗯。” 白薇薇蹙眉，搭着傲雪的手小心翼翼下了马车。 目送完一行人离开之后杨氏也领着众人要告辞了，昨夜里几人没有回府，沈老三担心，便差了人过来。 沈叶驾着马车过来，杨氏朝秦人杰和秦夫人知会之后便也上了马车。 沈嘉豪骑了马，本就高大的少年此刻更是意气风发。 顾子期这小短腿跑的还真挺快，梨梨方抬脚上了梯子，就听见右边一阵喧闹。 转头一看，顾子期哇哇大叫挥舞着手跑过来，眼瞧着后面的红鹰军就要捉到他了。 梨梨也不知道怎么的，仿佛感受到了顾子期心中的焦急，心里一紧，脱口而出道：“大哥哥！” 沈嘉豪立即反应过来，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疾驰起来，灵活地穿梭在街上。 顾子期跌跌撞撞地要跑向梨梨，沈嘉豪大手一捞，顾子期扑腾着腿被拎起来，瞧见来人是梨梨叫大哥哥的人，又安分了下来。 沈嘉豪拎着他瞧了瞧，咧嘴大笑：“小鬼，挺能跑嘛！” 顾子期眨巴眨巴眼，两腿一用力，把自己往前一荡，死死扒在沈嘉豪胳膊上，一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样。 沈嘉豪乐了，追来的红鹰军急了。 “沈公子，多谢您帮我们抓到小公子，劳烦您把小公子放下来交给我们吧。” 沈嘉豪回头望了下梨梨，对红鹰军挑了挑眉：“你说给就给，我不要面子的啊？” 说罢，沈嘉豪又一夹马腹回去了。 顾子期：稳稳的，很安心。 “喏，梨梨，哥哥给你抓回来了。” 沈嘉豪邀功似的把手上的小鬼放到梨梨身边，沾到地的顾子期立马树袋熊一样抱住梨梨。 梨梨也不知道方才自己是怎么了，看见顾子期急急跑向自己的样子，心里莫名的就也跟着着急，像心灵感应一样。 现在平静下来，梨梨反而苦恼了。 人都被抱过来了，梨梨也只好安抚地抱住他，问道：“子期怎么了，怎么忽然跑过来？” 顾子期紧紧抱住她：“子期想跟着姐姐！” 梨梨一愣。 杨氏茫然地探出来：“这不是……这是怎么回事？” 梨梨也有些茫然。 秦人杰一家更是看的一愣一愣的。 顾子亦轻轻拧了拧眉，视线落在那个用力抱着梨梨不撒手的小鬼身上，没头没尾来了句：“小孩子就是闹腾。” 接着一甩衣袖下了楼。 旁边的追风和韩锡：“……” 是小孩子闹腾，还是除了梨梨小姐以外的小孩子闹腾？ 梨梨正无措地抱着顾子期，考虑着要不要送他回去找他娘，但看着小人儿湿漉漉的眼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哎呀，唇红齿白的玉面小团子，这跟幼儿版的太子殿下有什么区别？ 她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呀。 正纠结着，白玉领着人过来了，满脸无奈。 红鹰军不敢下重手抓人，怕伤了孩子，更不敢从梨梨手上抢人。 他们虽然受命护送世子夫人回京，但都是跟在韩锡手下做事的，自然也清楚谁才是对殿下来说更重要的人。 这一小队红鹰军的头儿只好硬着头皮对白玉道：“小公子灵活，属下不敢硬来，怕伤了小公子。” 白玉也没怪他们，抱歉地对周围的人笑了笑：“给各位添麻烦了。” 顾子期撅着嘴，往梨梨怀里拱了拱。 梨梨有些左右为难，道：“子期他这是怎么了？” “这孩子，昨夜里便闹腾了一次，说要让梨梨姐姐一起回京，我不应，他也不闹了，没想到今儿个在这等着我呢。” “啊……”梨梨低头看顾子期。 她是不可能跟着去京城的，顾子期这番跑下来，也不像是要说服她去京城的样子，倒像是要留下来跟着她一样。 顾子期轻轻揪着梨梨的衣袖，力气小小的，牵着袖子摆了一下，给她撒娇：“姐姐，子期要姐姐。” 梨梨：！！ 这谁顶得住？ 她现在算是懂得她这个年纪时对哥哥们撒娇，哥哥们是什么感受了。 这也太太太太太太可爱了，谁顶得住呀。 白玉无奈，认真地给他说道理：“子期，娘昨夜里说什么了？姐姐的家在这儿，姐姐是不可能跟咱们回京的。咱们回京城等姐姐来好不好？兴许过几年，就能再见到姐姐了呢。” 顾子期摇头。 白玉正色，有些严肃道：“子期！” “子期要留在这里，要姐姐要姐姐！” 顾子期头一次顶嘴。 众人皆是怔住了。 特别是一直在后面默默关注的白薇薇，手里的帕子都要绞碎了。 于丝婷也是奇怪的很，一脸惊讶：“这沈梨梨给你堂弟喂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能让这般撒泼无赖？” 白薇薇蚌埠住了，狠狠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于丝婷吓一跳：“生，生什么气啊，莫名其妙，我又没说什么。” 白玉也是头一次见到儿子有这么强硬的时候，正打算直接把顾子期抱过来，顾子亦缓步走了过来。 “慢着。” 众人见到他，纷纷行礼。 顾子亦随意答了句，揉了揉顾子期的脑袋，问他：“想留在南林郡？” 顾子期眼睛一亮：“嗯嗯！” “嗯，那你过来讨好讨好孤。” 顾子期鬼精，知道顾子亦官最大，立马屁颠屁颠爬到他怀里，一个劲儿地叫：“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 第221章 难道梨梨就是傅璃 顾子期都准备好好磨一磨这个太子表哥了，毕竟他们也只见过一次，昨天更是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梨梨姐姐走掉了，顾子期下意识的觉得这个表哥脾气不太好。 谁知道顾子亦根本没在意，顾子期刚说两句话他就有些不耐烦地用双指捏住了顾子期的嘴，让他说不出话。 白玉踌躇道：“殿下，这……” “让他留在这便是，梨梨身边很安全。” 顾子期欢喜极了。 梨梨虽然也很喜欢这个小不点，但顾子期年纪小，留在这怕是多有不便。 梨梨道：“殿下，子期年纪尚小，京城离此地路途遥远，子期一个人留下来怕是不方便吧？” 白玉点点头：“就是这个理了，子期要是一个人留在这，我还是多少有些担心的。” “无碍，若是子期想回京了，孤亲自安排红鹰军护送。除此之外，明年春节孤便会回京，子期可随孤一道回去。” 顾子亦顿了下：“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子期尚小，正是立心培正之际。” 顾子亦面色如常，白玉却似乎察觉到了他话里的深意。 杨氏方才没轻易说话，倒不是别的，顾子期去哪她都做不了主，只是梨梨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小男孩。 旁人没瞧见，杨氏却是瞧见了的。 昨日晚上用膳中途，顾子期受不住，在知州府里乱跑找梨梨，梨梨牵着顾子期把人给送回来，耐心又温柔。 梨梨为人随和，对其他人也是极友善的。 但杨氏就从中看出了点不一样来，梨梨会下意识护住顾子期，就好像家中呵护幼弟的长姐一般。 杨氏觉得，梨梨心里其实应当是很喜欢顾子期的。 于是顾子亦发话之后，杨氏也笑着说：“不然，就让他留下来吧？梨梨是家中最小的，总吵着要个弟弟妹妹呢。我看这俩孩子黏的紧，不然这段时间就让两个孩子做个伴？” 思忖一二，白玉瞧了瞧欢欣鼓舞的顾子期，无奈地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真是败给你了。” 说罢，对顾子亦曲身行了个礼：“那子期便拜托殿下多多照拂了。” “嗯。” 顾子亦低头对顾子期挑了挑左眉，顾子期欢喜地不得了，又是谢这个又是谢那个的，最后伸出手折腾着要梨梨抱。 梨梨确实是开心的。 只不过很奇怪，她从未有过这般感觉，从小到大喜爱她的人多了，她怎会因为一个小孩子的喜爱就如此开心？ 这事儿整的，好像她拐了人孩子似的。 白玉吩咐人给顾子期收拾了些东西，留了顾子期的贴身小厮下来，又好生嘱咐了他一番，很快便离开了。 马车再次上路前，白薇薇回头远远的望了下梨梨，眼神晦暗不明。 顾子期挥着小手十分不（kai）舍）xin）的欢送。 顾子期一走，夏凝原本的马车里便只有她一人了，夏凝闲的慌，干脆与白玉同坐一车，说话解闷。 “世子夫人别担心，子期如此喜欢梨梨，想来一定会在这儿过的很开心的。” 夏凝见白玉心思飘渺，以为她还在担心顾子期，便道：“而且有梨梨在，您就放宽心吧，再不济，太子殿下也在呢。” 白玉摇摇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我是在想，昨日一心扑在太子的大计上，心思崩的紧，都没闲工夫去想旁的事。方才一闲下来，我便琢磨出了点不同的事儿来。” “不同的事？”夏凝好奇，“什么事儿啊？” 白玉犹豫了一下，夏凝的母亲傅缃乃镇国公幼女，其长兄傅越便是镇国公府的世子。 这么来说的话，如果她姐姐的女儿还在，夏凝是要喊傅璃一声堂妹的。 “凝儿，你还记不记得你堂妹？” “堂妹？” 夏凝思索了一番，她娘两个兄长，大兄一子一女，二兄两子，她叫堂妹的，便是傅璃了。 可傅璃堂妹…… 夏凝面上带了些哀伤：“自是记得的，璃儿妹妹出生的时候凝儿方才三岁大，虽不记事，却也还记得第一眼见到刚出生半月时白白净净的璃儿妹妹甚是漂亮。 只是后来我爹正值升迁之际，我娘忙着帮我爹与人打交道，也没再有机会回府去看望璃儿妹妹了。没想到，第一次见璃儿妹妹，也是最后一次见璃儿妹妹……” 白玉点点头，脸色也有些沉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梨梨抱着顾子期的时候，她总觉得梨梨熟悉。 她第一次见梨梨便觉得亲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身怀六甲有了母性的本能，对小孩子亲近是正常的。 可越想越不对，梨梨那熟悉……分明就与别的无关。 现在她想起来了，梨梨那侧颜，和她姐姐小时候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简直是神似啊！ 夏凝说完之后，一时间也陷入了遗憾和伤感，暂时没注意到白玉的异样。 白玉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她离京回南林郡时傅璃才一岁出头，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她没认出来也是不奇怪的。 再加上当时梨梨瘦弱的很，与自出生以来就养在金银蜜糖堆里白白胖胖的傅璃大不相同，她更不可能把两人放在一块了。 现在想想，彼时傅璃是被大皇子抓走的，小孩子哪里经得起折腾，一路奔波到南林郡，瘦弱都是小的了，要是倒霉些，估计路上都死了。 对了，对了。 白玉喃喃自语：“哪有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啊，肯定，肯定就是我侄女啊……” 难怪，难怪顾子期唯独对梨梨亲近，原来他本就与梨梨是亲姐弟！ 顾子期不知道，但他骨子里流淌的血缘已经帮他指明了。 白玉眼一热，差点流下泪来，捂着嘴身子有些发颤。 夏凝终于察觉到了白玉的异样，看见她发红的眼睛和湿润的眼角，慌忙握住她的手：“世子夫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担忧子期弟弟？” 白玉激动的不行，以前不曾重视的细节都被她当做了证明的证据，一想到众人寻了整整六年的孩子就在这，没有死，还十分善良真诚的活着，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想往外冒。 白玉很想把这件事立马告诉她的姐姐，傅璃的娘亲。 还有她爹娘，还有镇国公府的众人。 傅璃没有死，她活的好好的呐！ 难道太子殿下故意帮顾子期游说他留在梨梨身边，就是知道什么？ 然后，故意让子期留下来和梨梨培养感情，为日后梨梨回京认亲做准备？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 白玉回握住夏凝的手：“凝儿，我……” 白玉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好险没控制住自己。 话到嘴边，白玉又冷静了下来。 可太子殿下从未提过，或许只是暗中暗示她而已？ 看梨梨的样子，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万一太子殿下有别的计划呢？ 又或者，其实梨梨也知道，只是她同太子殿下一起，在密谋着什么？ 如果是这样，她现在就把这事儿说出来了，会不会破坏她宝贝侄女的计划？ 白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压在心里，暂时不说了。 反正人好好的，看梨梨如今活的如此开心，还很优秀，她就放心了。 对，侄女这么能干，她这个做小姨的可不能拖后腿。 她不能说，不能破坏他们的计划，他要默默守在心里。 夏凝担忧的看着放空的白玉：“世子夫人？” “哦，没事。” 白玉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深呼吸了一下。 白玉看了看夏凝，岔开话题道：“你可知此次为何携你一同来南林郡？” 此次来南林郡，她本意是只带白薇薇一人足矣。 白薇薇乃她娘家侄女，带上无可厚非。 可带夏凝……这完全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夏凝确实很奇怪，诚实道：“凝儿不知，凝儿唤大世子夫人一声舅母，但与小世子夫人您却不甚亲厚，当时您的帖子到府上时，我娘还问了我好一阵子呢。 白玉一笑：“太子殿下信上说，梨梨与你相交甚密，是为闺中密友，奈何你二人天各一方，太子殿下是特地吩咐我此行带上你，趁这个机会与梨梨好生叙旧一番的。” 夏凝讶异：“真的？” “自然是真的。” “太子殿下果真优秀，不仅能文能武，心思缜密，最重要的是……” 夏凝刚想说最重要的是只对梨梨一人如此温柔，又反应过来自己身旁的不再是那个能与她调笑打趣的梨梨了，而是朝廷命妇。 夏凝讪讪闭了嘴。 白玉好笑，主动接了话：“最重要的是，对梨梨也很好？” 夏凝迟疑地点了点头。 白玉笑了，没有反驳，也没再说话了。 她得好好琢磨琢磨，之前跟梨梨相处的细节。 她要把点点滴滴都绘声绘色地说过她姐姐听，虽然姐姐还不知道梨梨就是傅璃，甚至不知道梨梨的存在，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给她透露一二。 还有另一个，她得好好想想，太子殿下如此这般对她侄女，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太子殿下倒是个良人，青梅竹马的话，倒也不错？ * 顾子期跟随梨梨回了柳城，柳城绿树如荫，如今盛夏，放眼望去一片青绿。 顾子期兴奋地不行，全程扒在梨梨怀里不撒手，生怕下一秒就被白玉给捉回去了似的。 梨梨哭笑不得：“子期，坐好些。” “好！” 顾子期乖乖坐好，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端坐，身子却还是挨着梨梨紧紧的。 梨梨无奈，摸摸他的脑袋，也不管了。 杨氏看着稀罕，总是见梨梨被几个哥哥疼宠，还是头一次见到梨梨疼宠弟弟。 杨氏琢磨着，难道真该给梨梨添个弟弟妹妹了？ 马车交给车夫驾驶，沈叶呵沈嘉豪并肩骑着马走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哎，小子，我瞧你对夏凝妹妹特别的很啊！” 沈叶脸一红，皱着眉回：“瞎说什么？” “没有？”沈嘉豪有些戏谑地凑过去，“那我今儿个早晨怎么还见你特意捣鼓了一下？衣服都穿蓝色了？” “我就不能穿了？” “哎，当然不是，只是我记得吧，昨天晚上路过花园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那花园里夏凝妹妹好像带着丫鬟在那赏月呢？” 沈嘉豪故作思考地望了望天，沈叶听了，脊背一僵：“哦。” 沈嘉豪继续道：“害，好巧不巧啊，走之前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沈叶这回手脚也跟着僵硬了。 “是谁来着？嘶，好像在哪里见过啊，眼熟的很呢……” 沈叶终于忍不住了：“胡说，我只是去给梨梨传话，梨梨想要和夏小姐聊聊天，我只不过是去找夏小姐传话而已！” “啊对对对，我什么都没听到，也没听到夏凝妹妹问的那句话，更没听到你回答了什么。”沈嘉豪满不在乎地挠挠耳朵，笑的不亦乐乎。 “你听到什么了？” 沈叶脸一热，想到那两句话，耳朵都熟了。 偏偏沈嘉豪还不回答，哼起了小曲。 沈叶恼羞成怒，腿一用力，夹着马往前奔去。 “哎，说你两句还害羞上了？” 沈叶才没有害羞，只是，只是昨夜那两句话，实在是不像样！ 夏凝，夏凝她她她，她竟然问他，有无婚配！ 他吓得都结巴了，夏凝还大大方方地笑，说：“梨梨说了，做哑巴是不会找到幸福的，所以有什么就要大胆说出来。” 什么幸福不幸福的，夏凝瞧着温婉端庄，没想到如此，如此的……热情！ 沈叶昨日脸都红的跟苹果一样了，还好是在晚上，夏凝看的不太真切。 沈叶不说话，夏凝便笑了笑，道：“看来是凝儿太过逾矩了，把公子吓到了？也是，你我只见过几面，其实凝儿也奇怪的很，凝儿向来沉稳，怎会说出此番冲动的话来？” 沈叶一愣，看着她。 “公子若是不介意，就当作无事发生便可。”夏凝说着就要抬脚走人。 沈叶做了什么来着？ 对，他拉住了夏凝，又飞快的收回了手，说，“并无。” 他母后说了，在大金，问人是否婚配就是“你喜不喜欢我”。 ------------ 第222章 她难道跟顾子期沾亲带故？ 说完他就跑了。 潇洒不羁的大金五皇子，还不懂这些懵懂之事，便来了南晋，更没有机会去了解这些事情了。 说完那句话他就后悔了。 他知道夏凝是南晋尚书之女，明日是要回京城的，两人的缘分兴许就这一面而已。 他说了这样的话，却没有机会对自己的话负责，不就是耍流氓吗？ 所以沈叶跑了。 沈嘉豪的笑声还在后面不断传来，沈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笑什么，有些人都十八了，也没见着有个桃花开！” 沈嘉豪：“…….” 沈叶仰着脸驾着马又急跑远去。 后知后觉的沈嘉豪怒道：“你小子！” * 知县府门口，沈老三带着几个孩子等在门口，止不住的担心。 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们能不急么。 连沈嘉文都从举人村赶了过来，要亲自确认梨梨的安危。 沈嘉禄走来走去，从早走到现在，停都不停，把几个人晃的都心烦。 “二哥，你别晃悠了，怪难受的。” “我这不是担心梨梨么？”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妹妹那是一般人吗，能出啥事儿？再说了，殿下昨夜都已经派人来报平安了。” 沈嘉禄睨了眼沈嘉洛，懒得戳穿他。 也不知道昨日是谁一直站在门口等，差点就要去马厩偷马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你们看，那是沈叶和大哥吧？” 几人立即噤了声，一个比一个急地迎上去。 梨梨的脚还没落地，几个人争先恐后的询问就敲了进来，以至于几人都没注意梨梨后边多出来的小人。 梨梨在原地转了整整三圈，才让哥哥们相信她没事。 “介绍一下，这是顾子期。”梨梨轻轻把顾子期往前拉了一些，让众人看清他。 顾子期有些害羞，在面对除了梨梨以外的人时，他仍旧内敛又有些沉默的。 几个人围着顾子期转了一圈，越看越眼熟。 沈嘉禄挠挠下巴：“嘶……这小屁孩，怎么总感觉长的有些像……不对不对，也不是长得像，就是，就是……” “气质很像太子殿下对不对？”梨梨笑。 “对！”沈嘉禄上手对小孩一顿蹂躏，“好贵气的小孩，一看就不一般！” 沈嘉清笑道：“二哥你又来了，你是在给自已攒未来的客人吗？” 沈嘉禄已经和齐政商量好了大概的计划，齐家有基础，做起来不难。 再加上沈嘉禄的奇思妙想，两人已经建立了大概的框架。 沈嘉禄干劲十足，特别是有了梨梨的支持，沈嘉禄特别想立马大展拳脚，因此最近每日下学后就会跑出书院去各种“社交”。 名为社交，其实就是“无意间”结识各家各户的公子哥们，尤其是那些商户家的孩子。 用沈嘉禄的话来说，这是在为了日后打基础，这些都是潜在的客人。 沈嘉禄一把推开沈嘉清，龇着个大牙和善地问顾子期：“小孩，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啊？跟着梨梨回来的，我也没在柳城见过，莫非是府城的？” 顾子期抬头看梨梨，梨梨偷笑了一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示意他安心回答。 这小动作可把沈嘉洛给酸坏了，作为一个十岁的孩子，正是捣蛋大王的年纪，顾子期乖乖巧巧的，跟他根本就是两个类型，偏偏梨梨还真就吃这套。 沈嘉洛撅着嘴，把顾子期拎开：“多大了还这么粘人，男子汉大丈夫，从小就得学会独立知不知道。” 顾子期有点不高兴地推开他，高冷地回答：“我叫顾子期。” “顾子期？”沈嘉清想了想，“好熟悉的名字。” “能不熟悉吗，太子殿下的表弟呢。”沈嘉豪安排好了人去拴马，直接就过来揭开了谜底。 “太子殿下的表弟？” 顾子期高冷地点了点头。 几个人炸开了锅，各个伸长了脑袋往后面看也没看见顾子亦。 “那太子殿下呢？” 比起顾子期，他们还是更在乎顾子亦去哪了。 毕竟昨天的事他们也听说了个大概，好奇的很，非常想找当事人问个究竟。 杨氏和沈老三在旁边说了些话，浓情蜜意完了之后，见几个孩子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只能无奈地打断他们。 “好了好了，进门聊。”沈老三招呼来一个小厮，“回杏花村报个信，把这边的情况告诉老夫人，让他们别担心。” 小厮领命去了，梨梨这才知道，昨日的事竟然都传到爷爷奶奶耳朵里去了。 不过也是，沈嘉文都到这儿了。 梨梨昨天也累了，因此众人回去之后也没有过多的去询问什么，以免打扰了梨梨休息。 杨氏把顾子期安排在梨梨大院子里，因此梨梨梳洗之后顾子期立马就黏了过来。 梨梨刚让黄莺去小厨房端了莲子羹来，顾子期眼巴巴地挨着她，把她都给逗笑了。 “咱们子期也是个小馋猫呢？闻着味儿就来啦。” 顾子期晃晃腿：“才不是，子期只是单纯来找梨梨姐姐的。” 梨梨轻笑，拿了两个小瓷碗，把一蛊莲子羹分了出来。 “子期，留在南林郡会不会不习惯？” “不会，梨梨姐姐在就不会不习惯。” 梨梨动作一顿，顾子期的眼神单纯又直接，梨梨想了许久，还是犹豫着道：“子期，你…...” 犹疑了些许，梨梨还是闭上了嘴，笑着把莲子羹递给他：“你饿了吗？早晨看你吃的不多，赶紧喝一些莲子羹垫垫肚子。” 顾子期疑惑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姐姐刚刚是想问他什么的。 不过姐姐不问，他也不会纠结，乖乖喝起了莲子羹。 梨梨喝着莲子羹，瓷勺缓慢地搅动着，透露出内心的迟疑。 她其实很想问问顾子期为什么会那么想要留下来，是因为喜欢她么？ 可这好像不足以成为一个理由，不谦虚的说一句，梨梨这辈子光环太多，喜欢她的人多了去啦。 而且她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对顾子期的不同，不仅仅是因为当初他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就见过顾子期，一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一种……很奇妙多羁绊。 嗯…… 梨梨挠挠下巴，依照小说剧情来发展，这种羁绊不是前世今生，就是亲缘血脉。 很明显，这个世界肯定不是一个仙侠剧本，那，难道是……？ 梨梨又想到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正被两个婆子裹在被子里往水里丢。 不会吧，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她难道还真就跟顾子期沾亲带故了？ “等等，殿下是他的表哥，那我，那我不会也要喊殿下表哥吧？” 梨梨表情逐渐凝固，瓷勺“噔”一声掉在碗里，敲响了碗壁。 顾子期抬起头，云里雾里：“姐姐，怎么了？” 梨梨表情复杂地盯了他一会儿，扯了个笑：“没啥，只是突然参悟了人生的真谛。” 顾子期疑惑地歪头。 梨梨长叹一声气，想了想，还是把这些猜想全都抛之脑后。 假的，都是假的。 全都是猜想，嗯。 梨梨吃不下莲子羹了。 吃自己的瓜吃饱了。 梨梨唤来黄莺：“黄莺，你去把我二哥叫来吧？嗯，直接门口见吧，我去门口等他，让他直接过来好啦。” “是，小姐。” 做好了心理建设之后，梨梨嘱咐顾子期把莲子羹全都吃光，便独自出了门。 梨梨晃到了门口，心情也差不多好起来了。 沈嘉禄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正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惬意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 梨梨莞尔，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哥哥，你在干嘛呢？” “哎，梨梨，你看。” 沈嘉禄反手一拉，把梨梨拉过来，给她指了指街头那家首饰铺：“你看啊，那是咱们柳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对吧？” 梨梨点了点头：“嗯嗯。” 那家铺子就在知县府旁边，可想而知地段有多好，人流量有多大。 梨梨也常去那家，离得近，东西也多。 “梨梨你也常去那儿逛，对吧？” “嗯……怎么了二哥哥？” 梨梨有些疑惑。 “首饰铺子，是不是都是你们这些小姑娘去逛？” “对呀，姑娘家都会喜欢吧？首饰衣裳、胭脂水粉，都是女孩子最爱的呀。”梨梨笑着说，挤眉弄眼地朝着沈嘉禄，“咋了二哥哥，难道你……？” “想什么呢。”沈嘉禄一个板栗敲上去，“我是想着，这些地方呢，都是姑娘家会去的地方，很少有男人，对吧？” 梨梨颔首。 “男人少，说明了什么？” 梨梨摇摇头。 “说明好传递消息啊！你想啊，现如今虽然也有女护卫、女门客、女杀手、女暗探种种种种的，但都是极少数，总体上来说，还是男人占了大多数吧？那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把首饰铺子、胭脂铺子这种地方盘下来，明面上做生意买卖，背地里当作咱们的据点，是不是很有搞头？” 梨梨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 这剧情她熟啊，很多古早穿越小说都是这样演的！ “二哥哥，你简直是太聪明了，连意大利面要拌九号钢筋混泥土都知道！” 沈嘉禄疑惑：“啥玩意？” 梨梨笑嘻嘻摆摆手：“没有啦，二哥哥继续说呗。” 沈嘉禄咳嗽了一声，把自己的见解娓娓道来。 这种想法有一定的可行性，但也存在一些风险和挑战。 从优势方面来看：明面上的生意买卖可以为据点提供合理的掩护，不易引起过多怀疑。 首饰和胭脂铺子面向的顾客群体广泛，人员往来频繁，可以借此收集各种信息。 而且多为女性，别看女子不涉朝政，实际上那些夫人小姐知道的不比家中男子少。 “你想啊，三叔是不是也会时不时跟咱们说一些政事？可能不是正经的讨论，但总归能听到些消息吧？” “嗯，有道理，昨日在蜀葵宴上，我也听到好些小姐讨论京城的事儿呢，什么听说哪家的老爷子其实曾经是京城哪位大人的老师啊，什么哪个新入仕的进士好像有个在家乡的发妻啊之类的。” “对吧？” 沈嘉豪笑道，又说了几个问题。 经营生意需要专业知识和经验，若不熟悉首饰和胭脂行业，可能面临经营不善的风险。 可能会引起竞争对手的关注和打压，需要应对商业竞争带来的各种挑战。 一旦被敌人察觉，可能会暴露据点，危及整个组织的安全。 所以，在决定盘下首饰铺子、胭脂铺子作为据点之前，需要充分权衡利弊，做好详细的规划和准备。 经营不善什么的，沈嘉豪倒是不怕。 先不说他对自己有信心，只要有梨梨这尊大佛在，就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首饰铺、水粉肆，这类的铺子一般都是长盛不衰的，相应的，要想盘下铺子，银子上嘛…… “嘿嘿嘿，梨梨，要不，你借二哥一点银子？”沈嘉豪比了个钱的手势，“二哥现在有点捉襟见肘，别说盘铺子了，盘件首饰都得攒好久啊。” 梨梨眨眨眼，福禄星说自己没钱，这不等于财神爷说自己没财运吗？ 而且沈家条件好了之后，几个孩子的月银也涨了不少，再加上逢年过节的红封，她记得沈嘉禄应该有一笔不小的存款才对。 看出梨梨的疑惑，沈嘉禄道：“那些银子都借出去了，我有个同窗，说想弄点小钱嘛，我也没多问就把银子借给他了。” “二哥哥，你可别被骗了钱了。” “怎么可能，你二哥味是谁啊！” 梨梨一想也是，钱这方面，担忧沈嘉禄不如担忧自己。 于是梨梨也没多想。 “巧啦。” 梨梨笑盈盈地拿出一沓地契：“殿下已经盘了不少铺子，就等着咱们接手呢！” “啊？” 沈嘉禄接过那一沓纸，一张张翻下去，果然是地契。 都是首饰铺子、水粉肆，还有少数几家衣裳铺子，零零碎碎的分布在各个郡县，以南林郡居多。 “一、一沓？” 沈嘉禄揉了揉眼睛，手里的纸张厚厚一沓，这可是地契，不是白纸啊！ 真一沓啊？ ------------ 第223章 就很微妙 “嗯嗯，还有一支商队，是殿下五年前就开始经营的，二哥可以放心使用，日后殿下会派人慢慢与你交接的。” 梨梨又简短地与他说了下这支商队的情况。 “好家伙，殿下就是殿下，五年前你只是提了一下，殿下直接开干了？”沈嘉禄惊叹不已，“难怪是太子，这太子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梨梨笑：“今日找二哥就是想让二哥随我一道去齐家商量一二的。” “好！” 沈嘉禄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这些地契，眼睛都发光：“我的乖乖啊，这么多铺子，得花多少钱啊？” “不知道，殿下没说过。” 沈嘉禄抿唇，下定了决心：“这些，就算是我沈嘉禄借殿下的，日后我赚了钱，成倍还！” “好呀。” 梨梨还挺开心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吃嗟来之食，本来她还怕沈嘉禄会有些不愿意借他人之手，准备了好些心灵鸡汤呢。 还好沈嘉禄没那么矫情，有现成的资源不用，那才是浪费呢。 两人也没带护卫，只有一个黄莺跟在身后，慢慢悠悠地走去了齐家。 齐家如今早已不如往日，齐夫人一介女流，当家主母尚能胜任，对商贾之事也稍懂一些，但总归是不如当年了。 齐政自觉得扛起嫡子重任，小小年纪已经开始为母亲分担了，如今也能在齐家说上话，且手底下几间铺子都能盈利，不说完全继承了他爹的商业头脑，六七分还是有的。 两人到齐府的时候，齐政早就得了消息，等在门口。 当年的齐府已经被抄了，现在的齐府是一间普通的宅子，面积只有曾经的一半，也没有曾经那么奢华，低调的很。 “梨梨！” 齐政一过来，就问她：“听说你昨日去了知州夫人的蜀葵宴，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玩？” “还行吧。” 如果没有顾子安的出现的话。 齐政对这个回答似乎有些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继续问道：“今日怎的舍得来找我了，我可没钱再借了，我刚买了座庄子，可把我的腰包都给掏空了。” “借钱？什么借钱？” 梨梨疑惑。 沈嘉禄一把捂住齐政的嘴：“哈哈哈哈哈，他是说要找我借钱。” 在自以为梨梨看不到的地方，沈嘉禄飞快地掐了一下齐政的腰，笑嘻嘻地：“是吧？嗯？” “啊…….嗯！” 齐政脸憋的通红，微笑着点头。 梨梨略感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这小动作这么大，当她看不见呢？ 不过梨梨也不会戳穿，因为梨梨是高情商的人，只会说：“二哥哥你的手露出来了。” 沈嘉禄一僵，眼神慢慢往下瞟，果然看见自己的手就明显的搭在齐政的腰间，从梨梨那个角度看，确实是看得到的。 糟糕，忘记梨梨比自己矮太多了，刚刚脑补角度的时候忘记考虑身高了！ “哈哈哈。”沈嘉禄顿了两秒，自然地放下自己的手，“小事，小事。” 梨梨无语。 “好了好了，咱们进去说吧？” 梨梨摆摆手：“赶紧把事儿交代完，你们也好开肝啦？” 说到正事，沈嘉禄立马接过话：“对对对，咱们赶紧进去，齐小公子赶紧给咱上点好酒好菜，咱边吃边聊？” 齐政揉着腰，一脸幽怨：“哦。” 三人进了齐府，一直守在暗处的暗七立马飞鸽传书，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了顾子亦。 齐夫人听闻沈梨梨上门，急匆匆地就从铺子里赶回来了，亲自领着丫鬟给几人上了菜。 梨梨有些惊讶，但也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十分得体地打了招呼：“多谢齐夫人。” 齐夫人笑盈盈地拉过她的手，十分热切，比当年在墨湘书院见到她的时候还要热情。 “哎哟梨梨，你这孩子，怎的跟你齐姨还这么客气？”齐夫人把她按到座位上，“我呀本来在城东那边视察铺子呢，一听说你和你二哥来了，立马就回来了。来来来，赶紧趁热吃。” “娘，您也吃。” 齐政瞧见桌上只有三副碗筷，吩咐丫鬟多上一副碗筷。 齐夫人叫住那丫鬟，道：“不必了，我就是特地回来瞧瞧梨梨而已，好容易见一次梨梨，可不得赶回来？” 齐夫人叫人拿上来一副耳坠子：“前个儿刚得了副耳坠子，粉玉的，最适合梨梨你这年纪的小姑娘了。” 梨梨笑，也没拒绝。 虽然对齐夫人第一印象一般，但梨梨其实很能理解，一个女人嫁给齐老爷那般的人，能依靠的也只能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了。 齐夫人把厚望给予自己的儿子，同时自己也是个非常坚强的女人，硬生生带着齐家地挺过了这几年，虽然这里头有别的助力，但也很厉害了。 而且，齐夫人虽然不喜家里的妾室庶子，但齐老爷入狱之后她也没有做任何举动，只是默认他们留在了齐家，仍旧供他们吃喝。 而梨梨作为齐政的“贵人”，齐夫人自然是对她感激不已，自然而然的就会对她好了。 梨梨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她知道齐夫人是想感激她对齐家的帮助，因此每一次齐夫人给她送些小首饰她都很开心地收下。 也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况且，梨梨还蛮佩服她的。 “齐夫人有心了。”梨梨莞尔。 见她收了，齐夫人也笑了：“那你们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娘，您不留下来休息会儿吗？” “你娘忙着呢，照顾好大家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兴许是起家的大起大落让齐夫人经历了太多，齐夫人也不像从前那般对齐政太强势了，也会听齐政自己的想法，否则也不会放心地把那几家铺子交给齐政练手了。 齐夫人风风火火地又走了，给几人留下了私人空间。 三人便边吃起了饭，边讨论了起来。 梨梨出门前吃了些莲子羹，不是很饿，只喝了三大碗莲藕排骨汤就饱了。 梨梨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害，夏天喝汤也很爽呀。 沈嘉禄不甚满意地给她夹了个鸡腿，不满道：“你看看你，还不多吃些，不多吃些怎么长个子？” “我吃的还不多？”梨梨瞪大了眼睛，“一顿能吃三碗饭，肘子能啃三斤半，哪家的小姐有我厉害？” “巅峰时刻谁都有，别把一刻当永久！”沈嘉禄不由分说地把鸡腿塞她嘴里，“你那是在田里干了三天累的，你要是顿顿都吃那么多，早就比大哥还高了。你瞧瞧大哥，别说三碗了，恨不得吃三桶，长的多高多壮啊。” “是是是。” 小时候还好，长大了之后哥哥们就总是乐衷于嘻督促梨梨在各种方面“自律”。 沈嘉豪喜欢抓着她锻炼，说这样才能有能力保护自己。 沈嘉禄喜欢让她吃多点，长高些、壮些看起来就不好惹，就不会受欺负了。 沈嘉文呢总是拿各种文章诗经念叨，试图让梨梨肚子里的墨水越堆越多，因为他说梨梨干大事必须得胸怀墨水。 沈嘉清和沈嘉洛也一样，有时候唠唠叨叨的，比她娘还要啰嗦。 不过梨梨也知道，哥哥们是为了她好，所以梨梨总是全盘接收，左耳接收之后右耳出就是了。 嘿嘿。 梨梨早就对哥哥们的各种说教习以为常，因此梨梨很是配合地点点头，然后吃起了鸡腿。 沈嘉禄这才满意。 梨梨又把商队的事跟齐政说了一遍，齐政果然兴奋地不行，抓着那一沓地契发出了沈嘉禄同款惊叫。 “一沓？？？” 沈嘉禄得意一笑：“怎么样，厉害吧？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梨梨偷笑，沈嘉禄这嘲笑别人的样子，她差点就忘记了之前尖叫的是谁了。 “这，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齐政把地契贴到了眼睛上，仔细地看着右下角的文戳：“这不会是仿造的吧？一沓，这也太夸张了，不愧是太子殿下啊！” 地契右下角都会有官府的文戳，齐政自然能分辨得出这是真的。 梨梨开玩笑道：“殿下要是听到你说他的东西是假的，估计会灭了你吧。” 齐政立马陪笑：“哎哟我就这么一说，殿下人这么好，怎么可能计较这些嘛。” 顾子亦这些年暗地里一直有悄悄照顾齐家，齐政都是知道的。 梨梨莞尔，好像这么些年过去，顾子亦在他们这里的身份并不像是个太子，而是普通的朋友。 梨梨还是挺高兴的。 几人又就这个话题深入聊了一下，初步把计划敲定了。 这些铺子都是地段非常好的，而且也有了一定的名气，发展起来不是很难。 “不过也用不着那么多，这些铺子太多了反而还很麻烦，目标太多风险也多，咱们还是小心一点。”沈嘉禄道。 齐政搓着手，听沈嘉禄这么一说，已经开始为以后的生活感到激动了。 “天啊，我真的要给太子殿下做事了？”齐政蹙眉，“嘉禄哥说的对，以齐家的情况，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产业确实不太合理，就算是和嘉禄哥合作，我觉得谨慎一些还是要一步一步来。” 这个“就算是和嘉禄哥合作”…… 嗯，就很微妙。 梨梨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两人，一个傻呵呵的没听出来，一个傻呵呵的仍旧在侃侃而谈。 梨梨弯了下嘴角，默默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齐政拿出了一部分地契：“我看过了，这几家呢都是非常有名的首饰铺子，像这个宝钿斋，虽然只有一家，不像这个珠翠阁有许多分店，可他却是苏州最大的首饰铺子，而且是三十年的老店，十分有声望。这种铺子突然出现在我们手里太不合理，发展到后期买下来也不是不行……总之刚开始咱们还是挑些小点的铺子，循序渐进吧？” 沈嘉禄颔首：“之前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正打算说呢。不过聪明如太子殿下，也会犯这些小错吗？” 梨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齐政跳出来的那几张地契收好，道：“那这些我就先交给殿下啦？” “嗯。”齐政问道，“不过殿下说会派人来给我交接任务，什么时候来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不会太久的，齐政哥哥等着便是。” “好。” 想了这么久的事眼瞧着马上就可以着手开始做了，齐政和沈嘉禄兴致冲冲，颇有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梨梨也听不太懂别的，又小坐了一会儿便先离开了，留了他们两人单独讨论。 出了齐府，梨梨便瞧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梨梨稍愣了一会儿，就见那墨色的车帘里伸出来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 接着，熟悉的面孔带着温柔的浅笑，瞧见她愣在外面的样子，勾唇：“还不上来？” 梨梨撅了下嘴，小声嘟囔：“真是不公平，手也那么好看。” 提着裙子坐进马车，才发觉马车内的温度明显比外面凉许多。 转头找了一下，便发现角落里的箱舆上放了一盆冰块，已经融了小半。 车壁上的两个侧窗也加厚了一层葛布，葛布是以葛藤为原料纺织而成的布料，较为透气，同时也有一定的隔热性能。 梨梨心情极好地笑了，眉头上扬：“哇，好凉快呀，殿下可真会享受。” 顾子亦从暗格里取出一把小扇给她：“我可用不着这般，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丫头，一到夏天就喊热。” 梨梨接过扇子，轻轻扇了起来，风卷动冰块的凉气，舒服极了。 “是吗，谁呀，谁那么怕热呀。” 顾子亦摇摇头，失笑：“可能是只小团子吧，天一热就会融化，所以那么怕热。” 梨梨听出来他在暗戳戳说自己是小团子，摇头晃脑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梨梨就是喜欢冬天，夏天热热的，很容易出汗，黏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头发还容易油。”梨梨笑起来，“冬天多舒服呀，凉凉的，还能看见雪花呢。” “好好好。”顾子亦宠溺一笑。 ------------ 第224章 那这些就给你赔罪，嗯？ 梨梨贪凉，坐的离装着冰块的盆很近。 顾子亦见她恨不得坐进冰块里了，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把冰块挪远了些，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别坐的太近，当心着凉。” “噢。” 梨梨乖乖挪过去。 顾子亦的眉头舒展开，问她要不要吃点心。 梨梨摆摆手，揉着肚子：“不要不要，二哥哥老嫌梨梨不够高，方才吃了许多呢，一点儿吃不下啦。” “是吗。”顾子亦失笑，认真道，“不矮，以后会长高的。” “哦，有被安慰到呢。” 两人相视一笑，梨梨把那几张地契拿出来，放到案桌上：“我就说啦，殿下试探的方式也太明显了，方才二哥哥还说，殿下怎会犯这种错误呢。” 齐政分析的那些问题，顾子亦当然知道。 但他并没有把这些给筛选出来，而是一起拿给了梨梨。 梨梨猜，应该是顾子亦故意的。 顾子亦确实是故意的，只不过不是故意试探那两人而已。 顾子亦看都没看一眼桌案上的地契，随意地拿了起来数了数，把地契推回去：“既然给出去了，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嗯？”梨梨疑惑，“这些铺子可都是值钱的很呢，殿下不要吗？” 行军打仗、斡旋朝堂……什么都需要银子，这几间铺子都是白花花的进账呢。 花钱买下这么些铺子，应该也挺费钱的吧？ 听齐政说的，这铺子应该很贵吧，殿下买完了之后还有钱么，莫不是在逞强？ 梨梨委婉道：“殿下不用这般，该要就要，拿到手里的才是真的。” “我没你想的那么穷，嗯？”顾子亦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小脑袋瓜整天都在想什么，我很厉害，好吗？” “是是是。” 梨梨敷衍道：“那这些怎么办？” “你拿着。” “啊？” 梨梨指了指自己：“我啊？” “嗯。” “这不合适吧？”梨梨忙把地契推了过去，拒绝，“无功不受禄殿下。” “怎么就无功了？”顾子亦又把地契推到梨梨那边，“你忘了昨日你有多英勇了？” 顾子亦带了些揶揄，整的梨梨都不好意思了，默默道：“还不都是殿下不提前告诉我，不然我也不会如此慌乱了。” “嗯。” 顾子亦轻笑，如春风拂过，满腔的温柔将她裹住：“那这些就给你赔罪，嗯？” 梨梨怔住。 顾子亦微微侧头，眉眼弯弯，轻柔的眼神似乎溺了酒，否则梨梨怎么一看就有些醉了似的？ 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似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梨梨暗自腹诽，殿下又开始了，又露出这幅模样。 偏偏她这些年眼睛都被养刁了，先不说顾子亦长的俊美无双，家里几个哥哥也是英俊潇洒，各有各的风格。 几人偶尔回杏花村，村里的人都说认不出沈家几个小子了，越长越俊。 因着这些原因，梨梨本就颜狗的心更颜狗了。 顾子亦轻轻挑了挑眉，唤醒发呆的她：“嗯？” 梨梨说不出话了。 顾子亦每次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她就顶不住了。 家人们谁懂啊，温柔钓系美人！ 试问，一个你看着长大的帅哥温温柔柔地看着你，唇角弯弯，说：“这些房子送你。” 这谁顶得住啊！ 梨梨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小手默默按在那几张地契上，十分“勉强”的说道：“哎，也是，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想来殿下也是不甚感兴趣的。既然这样，那梨梨就先代替殿下保管啦？” 一边说着，手指一边按着那几张纸往自己这边扒拉。 顾子亦轻笑，十分配合地说道：“嗯，帮我保管。” 梨梨眨着眼睛看他笑，笑嘻嘻保证：“殿下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这些铺子亏本的！” “嗯，这些铺子都保留了原有的人，只是幕后的老板变成了你。你若愿意，日后可以花些时间去管理一二，若不愿意，我会交代那边，你只等着分红便是。” “好呀好呀。” 躺平收钱，还有这种好事？ 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太爽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梨梨忽然想到，昨日白玉说了句什么，好像意思是什么她必须得留下来看？ 梨梨当时就没琢磨懂，再加上这两日神经紧绷，梨梨现在才想起来。 梨梨直接问道：“殿下，是你让小世子夫人把我们故意留下来的吗？” “嗯。” 意料之中的，顾子亦没有隐藏。 “为什么呀？” 梨梨其实有一点奇怪，她不懂顾子亦是想让她看懂什么，是让她知道参与到这些事情的血雨腥风？ 还是想什么别的？ “我想让你了解我。” 梨梨一怔：“啊？” “我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是一开始就……” 顾子亦露出几分纠结，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其实他本来很早就想清楚了，不然也不会吩咐小世子夫人把她留下来。 只是，在看到小姑娘的时候，他突然就紧张了。 梨梨悟了：“殿下是想让我知道殿下和大皇子之间的事儿？” 顾子亦点了点头。 梨梨有些好笑：“殿下这是在干什么，就算不知道殿下背后的故事，梨梨也一定会站在殿下这边的呀。从一开始，梨梨就帮了殿下，日后，梨梨也会帮殿下的。” 顾子亦蹙眉，有些晦涩：“不只是这样。” “嗯？”梨梨摇扇子的手停了。 “这些事情，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会有别的办法去做到，顶多有些困难多费些时日罢了。” 顾子亦垂首，接过她手里的小扇，慢慢地帮她扇风：“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处在这个位置，有些东西，我必须争。但别的，我无意赶尽杀绝，但这血雨腥风之中，又有多少感情能保持纯净？” 顾子亦喉结微动，抬眼看她。 他承认自己或许是心狠手辣之人，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便让身经百战的红鹰军心服口服。 初到边关时，红鹰军只因为他是威武将军的外孙而听命于他。 可现在，红鹰军却是真真正正地承认他。 若是没点手段，哪有这么容易。 世人皆知深宫之中你死我活，每一步都是用鲜血浇灌而来。 可他就是想，让她知道自己真正的样子。 顾子亦哑声道：“不过，是我失策了，我没想到顾子安留了后手。若不是我小世子夫人把你留下，你也不会差点……” 那日惊险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沾满鲜血的大刀差点触碰到她的利刃，还有险些失去她的他…… “对不起。”顾子亦认真道，“本想着你这么聪明，让你亲眼看看便能知道。以后不会了，想说什么，我亲自告诉你便是，再也不会让你陷入这种境地里了。” 梨梨有些愣神，精致的面庞上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茫然。 梨梨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轻轻托着下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花半分钟时间理了一下，半晌才道：“啊，殿下，其实没事的。” “有事。”顾子亦抿唇，“相信我，以后不会了，不会再让你有这么危险的时候了，嗯？” 顾子亦突然这么认真严肃，她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顾子亦忽然这样，就算梨梨心里有气也气不起来了。 更何况梨梨根本就没在意。 “没事的殿下。”梨梨笑，“我相信殿下的。” 再多的，梨梨没说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懂得了对方的意思。 “嗯。” 顾子亦好心情地笑了笑。 把梨梨送回知县府，顾子亦便要回边关了。 分别之前，梨梨犹豫了一下，拉住他：“那个，暗七大哥他…..你们暗卫营是不给饭吃吗？” “？” 顾子亦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疑惑的表情。 梨梨解释道：“因为我院子里不是有橘子树吗，还种了些小青菜呀，黄瓜萝卜之类的。” “嗯。”顾子亦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先前他只是时不时偷我两个橘子吃，可是自从我跟他说了我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之后，他好像就不掩饰了，今天中午挖我的黄瓜吃，一连挖了四个！” 梨梨比了个手势，语气夸张。 顾子亦按下她的手，也笑了一下，然后微微侧头望向窗外：“追风没给你发月银？” 暗七的声音从车顶传来：“发了。” 梨梨吓了一跳，身子一抖，从座位上弹起来：“妈呀，怎么在头上？” 车顶上一阵沉默，然后梨梨感觉到声音换了个方向，是从车窗旁边传过来的。 “抱歉，小姐种的黄瓜太好吃了。” 梨梨猜是暗七跳下来了。 顾子亦下意识地扶住梨梨，带了些无奈：“慢些。” 梨梨拍着胸口：“早就知道暗卫神出鬼没，谁能想到这么神出鬼没？而且不是说暗卫都是离人十米开外的吗，怎么暗七离我这么近？” “暗卫五感极佳，打你第一个字提到他的时候，他就过来了。”顾子亦解释道，“看你这样，早就猜到暗七了？” “那是当然，猜不到才是笨吧？”梨梨笑盈盈地把自己发现橘子每天都少的事告诉他，“暗七都不睡觉的吗？一直守着我，我知道暗卫能力异于常人，但是也太夸张了吧。” 梨梨嘟囔着，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往旁边张望了一下，车外已经没有暗七的影子了。 “殿下给暗七大哥涨涨月银吧。”梨梨回头莞尔一笑，“殿下再见。” “嗯。”顾子亦笑着点头。 梨梨目送马车离开，便回了院子。 梨梨吩咐黄莺去问一下小厨房顾子期中午用膳的情况，自己去了沈老三的书房。 梨梨探个头进去看，果然看见立在沈老三身旁帮他研墨的杨氏。 杨氏瞧见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梨梨？你怎么来了这里？” 梨梨笑着进来，抱住她的手臂：“我就知道娘肯定在爹爹这儿呢！两天不见，爹娘想坏了吧？” “你这孩子，敢打趣你爹娘了？” 杨氏作势要扭她的耳朵，梨梨笑着躲开了。 沈老三一言不发，梨梨侧头看过去，发现他脸上还有些愠色。 “爹这是怎么了？” 杨氏掩着嘴偷偷笑了一下。 沈老三也放下手里的文书，没好气道：“你还知道你爹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回来就往外跑，爹找了你好几次都没人影，我还以为这府里住的不是我闺女呢。” 杨氏笑的更欢了，轻轻打了他一下：“对女儿这么说做什么。” 说罢，又牵起梨梨的手：“你爹是担心你，听了昨日的事，你爹去你院子里找了你好几次，你不是出门了么，在发脾气呢。你说，你爹幼不幼稚？” 梨梨恍然，赶紧绕过桌子站到沈老三身后，殷勤地给他捏肩：“梨梨和二哥哥一道出去找齐政哥哥啦，在齐府用了午膳呢，梨梨喊黄莺回来说过了呀。” “哼。” “爹爹，不要生气啦，梨梨这不是好好的吗。” 沈老三叹了声气：“太子殿下也真是的，如此重要的事，事先知会一声也好啊，我便让你大哥哥跟着一道去了。” “这怎么不能怪殿下呢，谁能想到大皇子为了背水一战，连最后的脸面都不顾了。不过大皇子此番回京，怕是不止被禁足那么简单啦。” “这也是我担心的。”沈老三又叹了声气，眉宇间尽是忧愁，“已经有不少人来问我，太子殿下与沈家的关系。先前为了避嫌，明面上秦知州与殿下并无多密切的关系，沈家也是。” 可昨日一事闹的很大，参加蜀葵宴的夫人小姐颇多，传的也就广了。 梨梨倒是不在乎，反正顾子安也倒台了，传不传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要是对沈家造成什么影响，那还是挺麻烦的。 “会对咱们家造成什么影响吗？”梨梨问道。 “有太子殿下照拂，谁敢对咱们家造成影响？”沈老三一顿，“我是怕你……算了，不说了，你懂便是。” 梨梨应了一声，心中微动。 爹娘什么都不说，其实什么都懂。 沈家人也是。 ------------ 第225章 安慰的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娘，我想问个问题。”梨梨挪到书房门口，关上了门。 杨氏看了她一眼：“问呗，这么沉重做甚？” 梨梨思忖了一些，斟酌着说道：“我被您捡到那天，可还见到了旁人？” 刚刚那一番话语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层层涟漪后又渐渐归于平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皆沉默不语，房间里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杨氏和沈老三的表情都凝固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滞，只有那窗边微微飘动的窗帘，似在诉说着刚刚那番话带来的余波。 “什，什么？” 杨氏与沈老三对视了一眼，错愕不已。 杨氏推了一下呆坐的沈老三，示意他说话。 沈老三沉吟片刻，试探道：“梨梨，你可是最近听到了什么？” “没有呀。”梨梨摇摇头，“爹娘，你们别担心，梨梨只是想问问。” 杨氏和沈老三又对视一眼，更加迷茫了。 梨梨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干脆把话说明白好了，反正她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好隐瞒的事情。 梨梨挤到两人中间，一左一右挽住两人的手：“其实是这样的……” 梨梨详细地讲述了一下自己对顾子期和白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还有今早顾子期向她跑过来的时候内心感同身受的焦急。 “爹娘，我总感觉这不是巧合。” 梨梨认真问道，“所以梨梨就想问问，梨梨被丢掉那一天，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杨氏深深地看着她，内心掀起一阵波澜。 同时，杨氏脑子里又回想起第一天捡到梨梨时的模样，软软小小的一个奶团子，浑身湿漉漉的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心疼再一次充斥了两人的心间，梨梨都长这么大了，两人从未跟她提起过这些。 不止杨氏和沈老三，其实整个沈家的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过那一天。 在他们心里，梨梨就是沈家人，不是血亲，浓与血亲。 梨梨默默观察着两人的表情，知道爹娘又想到不好的了，把两个人揽过来抱住：“爹娘，你们不要这样呀。梨梨其实很开心的，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已。” “唉。”沈老三叹了声气，而立之年的男人从来都是稳重又不失风雅，却在此时默默红了眼。 梨梨是他疼爱了这么多年的闺女，乍一想起当年梨梨的遭遇，他怎能不心疼？ “琬娘，告诉梨梨吧。梨梨长大了，总要知道的，梨梨说的那个孩子……兴许真与梨梨有关。” 说罢，沈老三脸色复杂地背过了身。 沈老三内心总有些忐忑，顾子期身份尊贵，贵为崇伯侯府的小公子，若是梨梨真与他沾亲带故，身份想必也不低。 梨梨的直觉不会错，沈老三担心的是，若是回到那血雨腥风之地，梨梨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如今在南林郡有太子殿下护着，京城…… 唉。 沈老三又叹息了一声，沈老三不得不说，比起这个，沈老三更担心梨梨的亲生父母。 梨梨和杨氏一言难尽地看着沈老三多愁善感的背影，母女俩对视一眼，默契地拉着手出了门。 沈老三在身后大喊：“哎，怎么走了？果然是人老了，妻女都嫌我啊。” “噗嗤。” 梨梨笑的不行，沈老三满打满算也才三十出头，怎么就老男人了？ 杨氏掩面笑了一下，惆怅地望着书房门口的花丛，两人也不走远，就在书房门口赏着花。 杨氏看看那几朵花，又看着梨梨娇俏的脸，满心的复杂情绪。 梨梨这个当事人倒是放松的很，还有心情调笑一番煩：“娘亲怎的比我都要紧张？莫不是担心梨梨跑了？” “当然担心，你可是咱们家娇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啊。”杨氏凝眉，“但也没有很担心，能抛弃你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家？再说了，我的闺女我还不清楚吗，我们家梨梨可不是那种会不管爹娘的人。” 梨梨立马贴到杨氏怀里，用小脸蹭了蹭她：“娘……无论如何，爹娘都是我的爹娘，哥哥们也都是我的哥哥，梨梨永远都是沈家的女儿。” 杨氏眼泛泪花，吸了吸鼻子，花了大力气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没在梨梨面前掉眼泪。 杨氏轻轻环住怀里的娇娇人儿，轻轻地拍着梨梨的后背，像小时候安抚她睡觉一样。 “娘知道，娘知道的。” 杨氏声音轻柔，说起了那个早晨的事：“那天呀，娘跟你两个伯母在河边洗衣裳，忽然就听见……” 梨梨聚精会神地听着，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头到尾听到那天的事。 当时她忽然变成了一个小孩，蒙得很，只记得自己似乎被人丢到了河里。 “娘……梨梨记得那一天，是被人裹在了被子里，扔到了河里的。听声音，似乎是两个老婆子。” 杨氏表情凝重：“事后我们也想过，你不是杏花村的孩子，却出现在了杏花村的河里，要么是被拐的自己逃到了这里，要么就是被人丢弃的。你那时还小，我们就猜是第一种情况，便四处在村里询问打听，那天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来杏花村。只是，后来并没有打听到。” 梨梨颔首，表示知道了。 梨梨现在知道为什么没有打听到了，如果她跟顾子期有关系，那她估计也是个官家小姐吧。 身居高位，或者，是跟夏凝一样，被人害得？ 她不一定是被亲生父母遗弃了？ 杨氏嘱咐她：“我先前还奇怪呢，你这孩子一向懂事又沉稳，怎会突然纵容子期留下来。既然你跟那孩子有联系，那你就多跟他沟通一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你去。” “嗯嗯！” 梨梨颔首。 杨氏笑了，慈爱地捂着她的手。 她是不担心梨梨找到亲生父母会忽略沈家的，梨梨不是那样的人。 相反的，若是梨梨能多几个爱她的人，她会很高兴。 “这么多年咱们也没说过这事，没想到你还主动问了。”杨氏叹道，“本想着等你长大了，嫁人了，再好好跟你说说，看看有没有机会去寻你的亲生父母。现在到好了，说出来也好，不愧是咱们梨梨。” 梨梨莞尔，咱主打的就是一个有脑子有嘴好吧，偶像剧里一个误会一个谜题能写二十集的剧情根本不存在的。 就是这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感觉，嗯，有点奇妙。 “对了，你爹最近公务也没那么繁忙了，说要继续给你讲学呢。” 沈家几个小子都在书院读书，杨氏刚开始本想给梨梨请个女先生，奈何梨梨事务比沈老三还要繁忙，请个女先生怕是一年到头来也上不了几次课，干脆就让沈老三在闲时教她些经文诗赋、习字品茶。 “啊？”梨梨试图逃避，“哎哟，可是梨梨还得……” 杨氏打断她：“没得商量，你爹都跟我说了，你那字啊，跟小时候还是没什么区别！你说你，脑瓜子灵光的很，怎么就不愿意下苦功夫在字儿上呢？” 梨梨默默闭上了嘴。 谁懂啊，在古代也得上学。 杨氏又拉着梨梨说了几句，便放梨梨走了。 * 柳城北郊一小院内，沈嘉豪站在院中的木桩前，身边是一垛粗壮的木头。 沈嘉豪正拿着一把斧头，把那一垛木头一根一根的劈好成柴。 待到那一小山似的一垛柴被劈完，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镜头一转，沈嘉豪身后一整面劈好的柴，显然已经劈了不少时间了。 沈嘉豪一抹额头，斧头往地上一砸，插着腰靠在斧头上：“哎，不行啊，一点力没用掉。” 沈嘉豪拎着斧头耍了几下，沉重的斧头在他手上仿佛就像筷子似的，轻巧极了。 “算了，干脆再去砍几垛柴下来吧。” 沈嘉豪嘟囔着，把斧头别在腰间就要出门。 沈中正推开屋门，正好看见沈嘉豪推开院门。 沈中正笑着摇摇头，叫住他：“难得，第一次见你这么浮躁。” 沈嘉豪停住，挠挠头：“师父。” 沈中正看了看那一面劈好的满满的柴，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为师一年都不会缺柴烧了。” 沈嘉豪露出大白牙：“我正准备再去砍点树呢。” “好了，放过树吧，已经够多了。”沈中正夺下他手里的斧头，把斧头堆在木桩旁边。 沈中正不愧是在战场厮杀过的人，年过四十，仍旧是一身正气，气质乍一看有点唬人，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越相处，越能感觉到他是一个讲义气、正直的人。 这样的人，是绝对忠于国家的。 偶尔谈论，沈嘉豪都能感受到他对大金的热爱与忠诚，同样的，也有怨恨和无奈。 沈嘉豪一直都不太理解，大金是怎么回事，竟然能丢失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天生将才。 沈中正见沈嘉豪盯着自己发呆，笑道：“说说吧，在想什么？” “没。” “我猜猜。”沈中正沉吟，“难道是前几天的事？” 沈嘉豪沉默不语。 沈中正看他这样，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沈中正没急着说话，没急着开导他询问他，而是挑起手边一根木柴，用内力朝有些低落的沈嘉豪打过去。 沈嘉豪迅速反应过来，脚一蹬，一个倒挂金钩把那柴踢走了。 木柴在空中四分五裂，掉在地上。 沈嘉豪回了些神，又见沈中正那把不离身的剑直朝自己而来。 沈嘉豪立刻也抽了根木柴抵挡。 两人对了个十来回合，以沈嘉豪告饶结束。 “师父，别打了别打了！” 沈中正挑眉，收了剑。 沈嘉豪有些挫败地坐到了木桩上，不再掩饰自己的低落。 沈中正靠在柴堆旁，道：“小烨跟我说了，前几日大皇子雇了江湖杀手，梨梨险些受伤？” 沈嘉豪忽然激动起来：“不是受伤，是丧命！要是我再晚一点，一点点……” 钢铁般的男人红了眼睛，雾气掩盖住视线啊，沈嘉豪有些慌乱地抹了把眼，不想在师父面前丢脸。 沈中正没说什么，反而还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哭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哭不丢脸。”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 沈中正坐到他旁边，自顾自说道：“我刚开始学武的时候，激情澎湃，妄想着做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后来，满手的茧子、断掉的木桩假人、磨破的鞋底……吃了学武的苦，我老实了。后来学剑，我又兴奋了，当时年少，正流行什么剑客走天涯。我便想着，我也要做一个潇洒的剑客，执剑走天涯。” 沈嘉豪抬起头，望向他。 不知道想起什么，沈中正笑了：“我出生富贵，从小不愁吃喝，我是我们家第一个学武的，就因为觉得潇洒、觉得帅，没有别的目的。所以刚开始学的时候，一直没有很有效果。直到有一天，我进宫看望我姐姐，无意间走到了冷宫，正巧看见当时一得宠的嫔妃正在处死冷宫里失宠的妃子。 当时我就愣住了，然后我很害怕。那时我姐姐刚入宫，我很害怕，伴君如伴虎，我姐姐有一天会不会也会落得这种下场？于是我第一次参悟了剑意，我的意，便是要保护家人，只有我足够强大，才能有保护家人的资本。后来我去了军中，立了军攻，在我和母族的助力下，我姐姐一步一步爬到了贵妃。” 说到这，沈中正苦笑了一下。 “可惜，最后还是中了圈套。” 沈嘉豪哑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是沈中正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过去的事，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不是他在哭吗，怎么变成师父难过了？ “师父，你别难过，我听梨梨说了，殿下说如今大金局势虽乱，却也乱的稳定，大金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已经斗了五年了都还没有结果，这怎么不算是一个好事呢！” 沈中正：“…….” 安慰的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沈中正一巴掌过去示意他闭嘴。 “听我说，好吗。”沈中正冷静道，“我的意思是，我懂你的感受，在意的人在自己眼前，很害怕保护不了他们。” ------------ 第226章 沈嘉豪从军 沈嘉豪沉默了，耷拉着眼角。 半晌，沈嘉豪低声道：“我还记得梨梨三岁的时候，我带着她在街上买糖葫芦……” 沈嘉豪徐徐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保护妹妹，保护家人。可是后来，还是会出很多事，我好像还是无能为力，直到现在，我好像有了一身本领，却还是有无能为力的感觉……” 旁人总说他力大无穷，是天生习武的料子。 习武之后，师父说他悟性很高。 沈叶和他一同跟着沈中正习武，沈叶不及他一半。 沈嘉豪是很开心的，直到前几日，他亲眼目睹了权势斗争的可怖，身居高位之人轻轻松松便可召来许多人，若是他们想，旁人只能任由被凌迟。 那晚，梨梨睡下了，沈嘉豪一个人躺在她的屋顶上，心有余悸，不敢离开。 沈嘉豪知道暗七的存在，他问暗七：“这天底下厉害的人太多，对不对？” 暗七没回答，也没出现。 沈嘉豪却自己回答了自己。 是。 各个方面点厉害。 沈嘉豪一人空有一身武艺，面对那权力顶端的人，还是渺小的如蜉蝣一般。 沈中正静静听他说着，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从收他为徒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沈嘉豪心中有执念——迫不及待想要变强。 沈嘉豪轻轻开口，似是询问，却又很坚定：“师父，我要从军。” 沈中正侧头看他。 沈嘉豪站起身来，强壮英俊的少年立在月光下，月白色的光芒仿佛给他打上了一层薄薄的光雾，熠熠生辉。 “我要从军，挣军功，做大将军。” 曾经他看着妹妹被人抢走，无能为力。 他要变得更强，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 沈中正无言，欣慰地站在他身后，一同仰望着夜空。 沈嘉豪天赋极高，悟性极佳，根骨更是异常的好，有了正确的教导，习武对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这几年来，沈嘉豪早就把他的东西学了个七八成，剩下几成，是需要沈嘉豪自己磨练、醒悟的。 沈中正早就没什么可教的了，这最后一课，沈嘉豪也学到了。 “你已经出师了。”沈中正鼓励道，像沈嘉豪刚开始学武不自信时一样告诉他，“去做吧，大胆做。” 沈嘉豪看着远处，坚定地点了点头。 夜空正南处，一颗星星前所未有的闪耀。 翌日，书院的先生拿着讲义进来扫视了一圈，瞧见最后一排空着的位置，皱着眉问道：“沈嘉豪去哪了？” 兄弟几个年纪不同，自然也不在同一个先生手底下学。 等当天下了学，隔壁的先生找到他们几个询问时，兄弟几个才知道沈嘉豪今日没来上学。 沈嘉豪虽不爱读书，对先生却也是恭敬，虽不爱听课，却也总不会迟到，更不会不来。 沈嘉禄察觉不对，当即请了假回知县府找梨梨。 梨梨也是一脸懵：“大哥哥前几日不是跟你们一同回书院了吗？” 沈嘉禄也迷茫：“对啊，昨日我们还一起用了午膳，不过晚膳的时候大哥说他没胃口，没和我们一起。” 梨梨心脏直跳，总感觉出了什么事。 梨梨当即拉着沈嘉禄去了沈嘉豪在知县府的厢房，两人急匆匆的，连听闻沈嘉禄回来了急忙给他做了宵夜的杨氏都没顾得上说话，直直地奔进屋子里。 “哎，面好了，先吃点啊。”杨氏在后面喊着，疑惑极了，“这是怎么了这是？” 屋门被推开，屋内还保持着原有的模样，什么都没少。 唯独正门对着的那桌上，多了一封信。 梨梨和沈嘉禄对视一眼，拆开那信。 信上内容很多，一看那字便知道是沈嘉豪亲手写的，龙飞凤舞，潇洒极了。 梨梨一行行看过去，信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先是夸耀了自己一番，什么武功高强啊，天纵奇才啊。 然后回忆了些小时候的事，说怀念小时候肉肉的梨梨，脸颊捏起来可舒服了。 梨梨笑了笑，耳畔旁是沈嘉禄不安地声音：“这家伙，字那么丑，还要写那么多字，也不晓得照顾一下咱们的眼睛啊。” 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是迫不及待翻了下去。 梨梨静静地把第三张信纸压在上面，相比较于满满的前两张纸，第三张纸格外简洁。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 勿念。］ 沈嘉禄怔怔地攥着信，翻来覆去把几张信纸看了好几遍，没再找出一个字来。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 这是令狐楚的《少年行四首·其三》。 沈嘉豪去从军了。 沈嘉禄红了眼眶，明明是个早就知道的答案，但突然来临的时候他还是猝不及防的破防了。 沈嘉禄抽抽噎噎地，一把将信按在桌上不去看，赌气似的扭开头：“叫了他一辈子哥，连道别都不当面道。” 红红的眼睛出卖了他，沈嘉禄嫌不够似的，又接着骂道：“还搞什么文采呢，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读了这么久书全用在这一句上了吧！” 梨梨失笑，拉住沈嘉禄的手安慰他：“二哥哥，大哥哥会平安的。” 沈嘉禄深深地看了梨梨良久，似乎在确认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梨梨认真地回望他，许久，沈嘉禄才松了口气般，嘴唇动了下：“小时候我们俩抓青蛙，我总是抓不过他，大哥能抓一桶，耀武扬威的，说以后长大了要抓十桶。我说，抓青蛙算什么本事，男儿自当强，要是能保家卫国那才叫真本事。” 小小的沈嘉豪提着桶沉默了一下，认真地想了想：“那我就要当大将军，做最有本事的！” 当时沈嘉禄还觉得那只不过是小孩子的热血，一转眼，沈嘉豪真的要去从军了。 梨梨抬头望了望天，白云依旧，烈日当空。 此刻梨梨无比庆幸，还好，她先前给了大哥哥一个亲手缝制的平安符。 那时她心浮气躁，跟着杨氏学女红静心，第一个平安符缝的歪歪扭扭，沈嘉豪依旧宝贝的带在了身上。 此后沈老婆子她们经常去各个寺庙烧香拜佛求平安，都没能取代梨梨亲手做的那个。 因为那是开过光的，梨梨开的光，梨梨亲手做的，沈嘉豪就喜欢。 因为这个，沈嘉洛还跟她闹了一阵别扭。 透过这封信，梨梨似乎能看见他写信的模样。 梨梨眼睛有些酸涩，多年前那个曾经说要保护她的大哥哥，与写信的沈嘉豪重合在一起。 梨梨轻笑，眼角有些泪花。 哥哥他呀，去奔赴自己的战场啦。 沈嘉豪的信被梨梨亲自拿回了杏花村，一大家子听梨梨念完这封信，没一个说话的。 半晌，刘氏第一个忍不住哭出来，拳头用力打在沈老大身上：“我就说咱们应该跟着去柳城吧，能看着点儿子你还方便照顾铺子。你看看，你看看，儿子跑了！” 沈老大人至中年，男子汉大丈夫也微红了眼，面对妻子的崩溃也没说话，只是沉默着把她揽进怀里。 “嘉豪啊，你怎么就一声不吭地走了？连声告别都不跟你娘说啊！” 沈老头长长地叹了声气，一言不发地离了桌，去拿了些香和纸钱，又拎着一坛子酒出门了。 沈老婆子不识字，看不懂沈嘉豪写的什么，只是回忆着梨梨念的内容，手指磨蹭着那纸张上干透了的字迹，欣慰地笑了笑：“会写字了，会写字了……还会念诗了嘞。” 今日沈老三和杨氏也回了杏花村，沈老三宽慰道：“如今世道还算太平，想来不会有什么大战，嘉豪跟着将军习武多年，咱们要相信他。” 刘氏哭的都快抽过去了，杨氏同为母亲，自然知道这种感觉。 如果是梨梨或者沈嘉洛，去了一个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的地方，她也会崩溃的。 杨氏知道安慰她没用，便说：“大嫂，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给孩子们讲故事，说到倭寇烧杀抢掠，嘉豪才四岁，说以后要做大将军，要打的倭寇找不着北？” 刘氏哭声一顿。 杨氏接着说道：“嘉豪十八了，少年当有鸿鹄之志，嘉豪能有这番觉悟，是好事，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想做的事，不是吗？咱们应该为他骄傲。” 陈氏也道：“是啊大嫂，事已至此，咱们能做的也就是继续守护好这个家等着孩子回来了。若是嘉豪知道你这般，定要心疼的，你让他如何能够安心打仗？” 刘氏想了许久，想明白了，把眼泪擦掉：“对，他学了这么久的武功，男子汉就应该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对，男儿杀敌卫国是无比荣耀，咱们应该骄傲才是！若是，若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那也是他的命！”沈老大闭了闭眼。 气氛又变得凝重。 梨梨眼睛一热，被这气氛感染，握住刘氏的手：“大伯母您放心，大哥哥会顺利的。” “真的？”刘氏像抓住了水里的浮萍，急切问道，“梨梨，你不要安慰伯母，你哥哥真的能平安回家吗！” “吉。”梨梨郑重的点点头。 “好，好好好……” 梨梨没说的是，吉相也分为大吉、中吉、小吉。 大吉表示非常好的运势或结果，中吉次之，小吉则程度相对较弱但仍有一定的吉利兆头。 沈嘉豪是小吉。 将星之路，从不是一帆风顺，沈嘉豪的路，也不会是爽文。 但梨梨相信他。 相信自己的哥哥。 沈老婆子没说话，一直沉默着看那封信，看着那封她看不懂的信。 后山处，沈老头子坐在沈家祖坟旁边，一个一个上了香烧了纸钱，把那一坛子酒倒出来一杯，剩下的全都给列祖列宗们喝了。 沈老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磕了个头：“老祖宗们，沈家如今有了出息，孩子们也个个都是好样的。如今沈家大房的老大，叫沈嘉豪的，保家卫国去了。希望列祖列宗们保佑，不求做出什么名头，只求能平安归家。” 一阵风吹过，槐树上一片绿叶晃晃悠悠荡下来。 * 转眼到了九月，梨梨正带着顾子期来了边关。 边关处的城叫作安定城，顾名思义，希望边关永无战火，天下安定的意思。 顾子期在柳城待得倒也开心，可这开心是建立在梨梨在的时候的。 梨梨预测今年的大寒，年初便提醒过顾子亦，到底还是不放心，亲自来了一趟边关。 毕竟边关镇守着二十万红鹰军，安定城内便有十万，其他十万分散在边线大大小小的城镇内。 再加上边关城内数不胜数的百姓，边关又是一国要塞，梨梨怎么都不放心，必须亲自来看看。 更多的她管不了，力所能及的必须得管。 更何况是帮了她这么多次的红鹰军。 和……顾子亦所在的地方。 梨梨坐在马车内，拢了拢身上的薄披风。 才九月的天气，竟已经有些许凉意了。 梨梨有些心不在焉。 让天下人吃饱，这目标或许已经刻在了她骨子里，可她想不明白，自己心底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有别的想法。 她想，顾子亦在边关这么多年，这是他外公花了一辈子来镇守的边关，她才不放心。 梨梨自认为不是个善良的人，她做什么事，大多都是出于什么目的。 就比如刚开始帮顾子亦，是因为她觉得他是个好人，是个位高权重的好人，她需要他的庇护。 可现在，她总觉得多了些什么。 难道是因为，之前推测过殿下或许是她表哥？ 可梨梨琢磨过几次，顾子期的外祖与当今陛下是叔侄，也就是说顾子期的爹是陛下的表兄弟，顾子期叫顾子亦表哥，这到没什么。 可她么，应该是顾子期的表姐？ 就是不知道关系远不远，梨梨猜测，应该也不远，否则她又怎么会对顾子期有这么强烈的共感？ 但至少能肯定不是一个娘生的。 这么算来的话，如果她真的要叫殿下一声表哥，好像也没有很近的关系，甚至有点八竿子打不着，只是按着辈分叫？ ------------ 第227章 月黑风高搞事时 梨梨一下子又迷茫了。 因为她本想着，自己心里那抹奇怪的想法，应该是碍着和他又多了一条表兄妹的线。 “唉。” 梨梨脑瓜子想的嗡嗡的，最近柳城忙着囤粮，她忙的晕头转向，导致现在脑子一多想就有点难受。 顾子期挪着屁股一下一下的蹭过来，十分贴心地握着小拳头帮她轻轻锤着腿。 “姐姐，你怎么啦？” 梨梨感受着顾子期的动作，无比慰贴：“没事，就是有些乏，马车颠簸的难受。” “噢。”顾子期想了一下，推开与前边隔着的小窗，“沈叶哥哥，马车好晃好难受哦！” 沈叶闻言，看了一眼有些恹恹的梨梨，放慢了速度：“难受？” 追风骑着马在马车旁护着，暗处还跟了好些个暗卫，表面上看着一行人只有四个，实际上有十几个。 追风见沈叶放慢了速度，也勒紧了绳子让马放低了速度，靠到马车旁边，询问道：“怎么了？” 沈叶摇摇头：“没事，慢些吧。” 追风了然。 马车放慢了速度，顾子期关上小窗，有些期待地爬回梨梨身边坐好，等待着表扬。 梨梨笑着表扬他：“咱们子期真会照顾人，子期怎么这么乖呀。” 顾子期开心地摆起了脑袋。 一行人速度慢，不像顾子亦每次都快马加鞭，顾子亦一晚上就可以赶过来，梨梨一行人却要两天。 先前说到这回梨梨要去安定城内，安定城是边关城邦中最大的一个，同时也是边关的关卡之一。 曾经梨梨为云城的百姓解决过虫灾，上一次梨梨去边关，去的也是云城。 这次去的却是安定城。 梨梨问了才知道，安定城才是边关的头一座屏障，驻扎着大部分红鹰军，云城在安定城之后，他们会经过云城再抵达安定城。 几人一早就开始赶路，此时天已经黑了，并没有停留在原地休息，而是选择了再赶一会儿路去云城，到了云城再在云城的客栈内休息一晚。 梨梨闲来无事，便做起了女红。 她的女红功夫已经勉勉强强能看了，梨梨还挺喜欢绣些小东西的，绣花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会慢慢地沉浸在里面，还挺治愈的，打发时间再好不过了。 顾子期自己一个人玩着华容道，梨梨专心致志地绣着自己的花样。 “花草树木、鱼虫鸟兽……好像都不够别致。” 梨梨思忖了一下，决定绣个别具一格的。 从桌上的针线包里挑了个黑色的丝线，梨梨在脑子里构思好后，一针一线的开始捣鼓。 一个时辰之后，梨梨的花样绣了大半，并且自我感觉良好。 顾子期华容道玩了好几遍了，瞧见她还在专心的弄手里的东西，干脆放下了华容道，趴过去看。 顾子期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了好半天，也没能看懂她绣的是什么东西。 上面是黑色的，中间是肉色的，下面是黑色的。 好像是个小人？ 圆圆的，这是谁呀！ “姐姐，你在绣谁呀？” 梨梨道：“我在绣一个Q版的小人儿呀。” “什么？” 顾子期听不懂什么是Q般，不过也从梨梨嘴里得到了肯定，这绣的确实是个人。 因为猜对了而沾沾自喜的顾子期十分高兴，来了劲，继续猜着：“这是不是太子哥哥呀？” 梨梨一惊，停下手里的动作。 梨梨把帕子拿远了一看，这圆头圆脑的小人儿，还真挺像顾子亦的。 方才光想着绣个可爱的小人儿了，开始绣的时候只有个小人儿大概的轮廓，后面也没反应过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针一线落下的痕迹越来越像顾子亦。 被顾子期一提醒，梨梨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构思时，脑子里浮现的是五年前的除夕那天国资云的样子。 梨梨有一瞬间的无措，又很快调整过来。 咋了，她给自己的小人儿绣个小人儿咋了。 梨梨微微咳嗽了一声，把半成品往背后一塞，一板一眼的忽悠他：“这可不是你太子哥哥，这是你嘉洛哥哥。” “啊？” 顾子期歪头，小孩子单纯，梨梨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顾子期没问了。 只是眼神看着总感觉不太相信。 还好此时沈叶敲了敲小窗：“小姐，要到了。” 梨梨迅速收拾好东西，拍拍顾子期的小脑袋：“快把你的东西收拾好。” 顾子期听话的把自己的东西收好，端坐在那里。 乖乖的小宝宝，梨梨看的心都化了，轻声问他：“饿了吗？” “有一点点。” “今夜就委屈咱们子期随便吃些了，等明日到了安定城，定要好好宰你太子哥哥一顿。” 顾子期点点头，又摇摇头：“好！不过只要跟在姐姐身边，子期就不委屈，子期什么都吃的。” 梨梨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顾子亦在云城有落脚点，之前梨梨就是住在那。 本来安排了梨梨今天也暂时歇在那，但梨梨没让。 那座宅子里全是顾子亦的人，她才不想住呢，她住那，一言一行保管会全都汇报给顾子亦。 梨梨今晚要出去干点大事。 住在客栈里比较方便。 至于那些暗卫嘛，她事先跟暗七打听过了，到了云城，追风要带着其他的暗卫去一趟驻扎在云城的军营。 到时候就只有暗七一个人盯着她了。 嘿嘿，一群人搞不定，一个暗七她还搞不定？ 月黑风高时，正是搞事的好机会。 屋顶上，十几个人齐齐蹲在屋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乌鸦大聚会呢。 追风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确认了梨梨的呼吸平缓之后，才对暗七道：“看好小姐。” “嗯。”暗七冷酷地回复道。 暗七在看着追风带着一众暗卫离开之后，等待了片刻，跳下屋顶，翻到窗外轻轻叩了三声。 屋内立马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听到声响的梨梨翻过身，用被子遮住鼻子下面，悄悄咪咪地往外看。 梨梨眨眨眼，小声开口：“小七哥？” 窗户上又传来两声短暂的叩声。 三长两短，很好，密码正确。 梨梨一骨碌翻起来，穿好鞋袜，打开窗户：“我好啦！” 暗七单手抱起梨梨，还不忘关上窗户，身手敏捷地跳上屋顶，带着梨梨从反方向走了。 两个人走远之后，隔壁房的沈叶打开了窗户，蹙眉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这么晚了，去做什么？” “沈叶哥哥……” 床上传来顾子期的嘤咛，是他迷迷糊糊听见了动静，此刻正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问他怎么了。 沈叶犹豫了一下，关上了窗户，回到床边帮他掖好了被角。 “没什么，睡吧。” “哦。” 顾子期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过去。 沈叶拧着眉，思考着要不要跟过去。 不跟过去，他不放心。 跟过去的话，他更不放心顾子期。 梨梨这个时候偷偷出去，想必是瞒过了那些暗卫的。 算了，睡觉吧。 沈叶也躺上了床，闭上眼睛假寐。 这边的梨梨已经换了身利落的衣裳，手中一把折扇，摇头晃脑的学着人不羁的样子，那清秀的模样俨然一副富家小公子的做派。 梨梨回想着平日里五哥的样子，惟妙惟肖地学了起来。 第一次偷偷摸摸“干坏事”，还是蛮有趣的嘛。 暗七也不再是暗卫的服饰，而是换了个普通护卫模样的衣裳，寸步不离地跟在梨梨身后。 梨梨照着沈嘉禄写的地址找到了马宅，云城规模不大，梨梨觉得云城就相当于安定城的一个县。 但这马宅看着却是气势恢宏，朱门高槛，门上牌匾字体遒劲，金漆闪耀。 嗯，一看就很有钱。 暗七虽日日在暗中护着梨梨，但平日里是不会刻意去听她说的话和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的。 所以暗七并不知道梨梨要来干什么。 暗七一时心软答应了梨梨的请求，此刻又有些犹豫了，要是被殿下发现他偷偷带小姐出来，他可是要挨板子的。 最主要的是，他已经跟在梨梨身边好几年了，对云城的变化什么的都不甚了解，譬如这马府，他记得几年前还只是一个从西乡郡逃荒过来云城的富商买了座小宅子，怎的几年过去马府已经如此辉煌了？ 暗七既然能被顾子亦选来保护梨梨，功夫自然是不必多说，一等一的好。 只是暗七自己都有些害怕，他对这马府不了解，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怕自己一个人护不住梨梨。 暗七弯腰劝她：“小姐，来也来过了，咱们走吧？” “那可不行。”梨梨拿扇子挡住脸，“这是什么说法，什么叫来也来过了，应该是来都来了才对。” 暗七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了。 主要是，小姐说要是他不同意就再也不种黄瓜给他吃了啊！ 两人躲在马府对面的一个转角处，子时刚过，街上空无一人，马府外也静悄悄的。 “小七啊，这马府什么来头？” “马府的马老爷名叫马克，是六年前从西乡郡逃荒过来的富商。” “逃荒？逃荒逃来边关？”梨梨狐疑。 暗七：“先前殿下也怀疑过，查探过后发现却是就是西乡郡人，来了云城之后也开了铺子做生意，马克本来是做食盐生意的，西乡郡灾荒，吃不起盐了，马克便带着剩下的家当跑了，想寻个新地方做生意。听说马克本来是想着边关有军队，想跟军中合作，才来了云城。没想到边关根本不缺，便只能买了铺子做普通生意。” “噢。” 梨梨点点头，打量着马府对装横。 似是看出梨梨的疑惑，暗七也奇怪地说道：“我记得几年前马家还没那么有钱，如今生意这般好做了么，马家已经如此壮大了？” 梨梨沉思片刻。 马克…… 梨梨脑中回想起沈嘉禄的话：“这个马家，本来是做食盐生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上个月有一批运去百色的布匹，本来是要卖给当地的布坊的，竟然直接被马家给抢了去，还不给我们往那边做生意！ 而且给的还是超低价，连本都没回啊！偏偏这布还是齐家的，齐家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这几年一直在南林郡起死回生，好不容易借着殿下给的商队暗戳戳的往外发展一下，竟然直接就被截胡了！” 百色是西乡郡的一个城市，与南林郡相接。 马家这番动作实在不讲道理，偏偏沈嘉禄又没法子，齐家现在明面上还没有和沈嘉禄手底下的商铺合作，因为沈嘉禄还在适应，起码得明年才能顺水推舟的合作起来，两边正处于各自发展阶段。 而齐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齐家家主落网之后岌岌可危，硬是摇摇欲坠的活了下来，大不如从前了。 可就算是这样，马家这样会不会也太不留情面了？ 哪有硬抢的，丝毫不留退路啊。 梨梨挠挠下巴，马克这是背后有人啊。 有趣，有趣。 梨梨又打量了一下这与朴素的云城格格不入的马府，她记得先前她来云城的时候，马府确实没有这么豪华。 “不过，谁都知道太子殿下就在边关，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作乱却毫不心虚……” 梨梨一合扇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要么是靠山太硬，要么就是那马克的本事当真如此厉害，商业头脑太强大，到哪都能迅速的挣上个几千万银子，所以才那么光明正大咯。” 不过梨梨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梨梨今天这样一个目的，黑吃黑。 梨梨若有所思，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很简单，生意可以不做，亏是不能吃的。 马家敢强行低价买断齐家的布，那她就敢把马家的私库给偷光！ 梨梨也不懂什么商战，二哥说了，现如今他们还真没办法反击马家，只能咬牙忍着，等之后两家合作壮大了再报复他。 梨梨才不干呢。 有仇当场就得报。 而且她才没那么坏，她又不抢马家的生意，她只是想见识一下马家的银子会不会跟别家的银子长得不一样呢。 暗七看着梨梨古灵精怪的样子，暗叫不妙：“……小姐，我们……” ------------ 第228章 哦豁 意外收获 “嘘。”梨梨阻止了他，双手握成拳，做了个拜托的动作，“小七小七，你摸进去，帮梨梨看看马府的私库在哪好不好？” 暗七迟疑地思考了一下，在瞒着殿下助纣为虐和把人带回去之间反复横跳，最后被梨梨盯的没法，把梨梨往巷子里一藏，丢下一句躲好，就施展轻功飞了进去。 梨梨无声地挥了挥手：“小七加油！” 小姑娘兴奋极了，从兜里拿出一个叠好的布袋子，抖一抖，满意地看着布袋子的大小，足足有三分之一个麻袋大。 一想到待会儿马克的宝贝要被她悄无声息地霸占了她就兴奋。 袋子能装的有限，梨梨打算从里面挑最贵的拿。 哼哼，让你抢我们家生意！ 梨梨想着想着就咧开了嘴角，笑的十分灿烂。 过了好一会儿，梨梨心里的激动都平复下来了，暗七还没回来。 梨梨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玩了会儿绣些上的白色小球，暗七才姗姗来迟。 梨梨立马起身：“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去了那么久？没出什么事吧小七哥哥。” 暗七摇摇头，跟她说了里面的情况：“马府的库房被看的很紧，门上有三道锁。” 梨梨眼睛一亮：“看的这么紧？那岂不是有很多宝贝？” 暗七又摇摇头：“我潜进去看了一下，都是普通的印钱和一些普通的珠宝，不像是值得层层防护的样子。” 梨梨直皱眉，没东西还找那么多人看着干嘛，还上三道锁？ 哦，转移视线是吧？ 其实真正值钱的东西都放在另一个地方了是吧？ 暗七：“属下急着回来禀报，没细看，没来得及找真正的地方。” “没事。”梨梨摆摆手，认真思考了一下，“去书房看看吧，来都来了，偷不到宝贝偷点商业机密也行嘛。” 来都来了，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能白来。 要是书房也没有什么东西，那再去库房拿点金子当伴手礼吧。 毕竟她都牺牲自己的睡觉时间来这里了，马老爷总得表示表示吧？ ╮(￣▽￣"")╭ 马老爷：……谁让你来了？ 暗七都听她的，刚刚他已经找到了书房的位置，立马抱着梨梨轻巧的飞了进去。 大盗梨上线，梨梨还十分敬业的拿了块黑色的纱布蒙着面，只露出光滑白嫩的额头和滴溜溜的大眼睛。 暗七灵活地穿梭在屋檐上，余光扫到梨梨的动作，额头上冒出几根黑线。 ……掩耳盗铃？ 暗七轻功极好，隐匿功夫也极佳，夜深人静的马府仍有几队护卫在不停巡夜，愣是没发现家已经要被偷了。 到了书房上面，院子里有两个守夜的小厮，正靠在墙角昏昏欲睡。 暗七小心地把梨梨放在原地，悄无声息地闪到那两人身边一个手刀打晕了他们，又返回来带着梨梨从右侧的窗户翻了进去。 梨梨稳稳落地，环视了一圈屋内，与普通的书房没什么两样。 梨梨叉着腰看了一下，心里的小恶魔控制不住了，但还是十分有礼貌地朝着书桌的方向鞠了个躬：“对不起呀，我要开动啦！” 语气真挚，礼貌至极。 暗七嘴角抽了一下，他似乎明白为什么殿下会对小姐如此特殊了。 神他爹干坏事之前道歉。 梨梨一番仪式感的前言之后，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还不忘给暗七也布置任务：“小七小七，你去里间翻一下，我翻外面。” 暗七顺从地去了书房的里间，里间摆放着小憩的软塌，暗七扫视了一圈，十分熟练地开始翻东西，然后又把东西放回原位，丝毫看不出翻动的痕迹。 嗯，这活暗卫是专业的。 反观梨梨这边，小姑娘有持无恐似的，一点都没收着动作，反而还生怕人家看不出遭了贼一样。 东翻翻西翻翻，这边的书籍拿起来看一下，那边的毛笔也要写两个字，还悠闲地自己磨了墨，在桌子上写了两行字。 写完之后，梨梨若无其事地走向了另一个地方继续翻。 翻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收获，梨梨有点玩腻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转了一圈，感觉就是普通富豪的书房。 桌上摆着一沓账本，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红木椅后面挂着几幅画，梅兰竹菊都有。 梨梨倚在书桌旁，有些无聊地随意翻了翻那一摞账本。 大致看了一下，最顶上几本都是马家在云城本地铺子的账本。 梨梨对这些没兴趣，一心一意想找宝贝。 翻了几下没打算继续翻了，最后翻了几页，正准备把账本码好，指尖捏着的那页账本却吸引了梨梨的注意力。 好巧不巧，这本正是记着马家与百色那边的生意的账本。 马家以盐发家，其他的产业也有涉足。 梨梨细细看了眼这账本，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百色作为西乡郡的边缘城市，那是穷中穷啊。 更别说西乡郡前几年的景象，几乎让整个西乡郡都丢了半条命，当年还是曾太傅亲自带人过来赈灾才得以幸免。 这几年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靠着朝廷的帮助极其缓慢的恢复着，用梨梨的话叫什么来着，哦，叫经济复苏。 这几年好不容易有点样子了，但本就不怎么发达的地方，在经历了那场荒灾之后更是捉襟见肘。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多余的钱买别的，基本都用在重建房、购买粮食等地方了。 朝廷虽然会从国库拨银子，但要下拨到整个西乡郡，西乡郡几十万人，分到一户人家也就那么点，恰恰好罢了，再没多余的钱了。 所以，齐家迟迟没敢去西乡郡贸易，也就今年，才堪堪放了一批布匹去试试水，数量极少。 所以齐家的货被马家强吃了之后齐政也只是一时气恼，觉得马家不地道，太过霸道，跟山匪一样，还没到非要追究的地步。 再加上先前说的，目前的实力还不宜追究，所以他们也没有选择打击报复。 梨梨有些玩味地看着手里的账本，她现在好像知道为什么当时听了二哥跟她抱怨之后她心里如此强烈的要来马府打劫报复马家了。 原来，是背后有更大的瓜等着给她发现啊。 梨梨把这本账本换了个手拿，右手继续翻阅着下面的账本，一本本看过去，其他的倒是正常。 马家的贸易范围果然跟沈嘉禄说的一样，除了云城本地，都是跨郡的生意。 嗯，都是西乡郡。 盐、粮什么的，梨梨到还能理解。 就是这茶盏、布匹、珠宝……就过分了吧？ 过分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这些东西的数量，非常庞大。 奇奇怪怪。 难道西乡郡有什么隐藏的富豪？ 梨梨想得出神，一个没注意，倚在书桌上的身子一歪，手肘压倒了旁边挂着几支毛笔的笔架。 笔架倒下去，又碰歪了旁边的一个摆件，一个小小的陶瓷貔貅。 梨梨有些尴尬地站直了身子，目光落到那陶瓷貔貅上，突然就起了点兴趣，把那貔貅左右转动，俯下身子凑近看了看。 嘿，貔貅招财进宝，你别说，回头她也去摆一个在屋里。 梨梨勾起唇角，心里想着回家之后拜托二哥给她淘一个来。 “咔哒。” 安静的环境里传来一声脆响，梨梨一愣，眨眨眼，回身一看。 书桌后面动四幅画从中间缓缓向两边分开。 半晌之后，书房的墙壁移动开来，中间露出一道石门。 梨梨：“……” 哎呀，意外收获。 难道这就是，任务指引？ 梨梨回头看了看桌上那陶瓷貔貅，凶猛威武。 梨梨摸了下貔貅：“谢谢你呀。” 随即轻咳了一声，低声对里间喊了一句：“小七小七！” 暗七立马闪身出来，再看到一团乱的房间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注意到了那石门，一向沉静的眸子里闪过诧异。 暗七看向梨梨，无声地询问。 后者回了个极其无辜的眼神，还摊开手耸了耸肩：“这石门自己出来的。” 豪无特别之处却严加看管的库房，一间看起来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的书房。 嗯，很明显有鬼。 梨梨简单地跟他说了下账本的奇怪，暗卫的直觉让暗七立马意识到这石门之后或许会有答案。 梨梨凑近石门看了看：“这面石墙怎么也没个凹凸的地方，这怎么打开呀。” 梨梨皱着鼻子随便拍了一下石门。 “轰隆隆——” 沉闷地响声响起，石门缓缓打开。 梨梨：“哎？” 暗七：“……小姐威武。” 梨梨好心情地摆摆手，谦虚道：“运气好，运气好啦。” 石门之后是幽深暗长的一条隧道，不知道通往何处。 梨梨跃跃欲试地探出一只脚，被暗七阻止：“小姐在此处等候，属下先行探路。” 梨梨摆摆手，她直觉里面没危险：“没事啦。” 说罢，直接迈步进了那隧道，暗七赶忙从一旁的架子上顺了个蜡烛，用内力点燃之后跟在后面。 微弱的烛火照着路面，走了约莫十米，一间黑漆漆的屋子映入眼帘。 墙壁上斜插着几个火炬，暗七一道掌风打过去，火焰跳跃起来，不大的屋子变得光亮。 是一间书房。 很小，大概四五平米，东西却不少。 三面的架子，上层是各类书籍信件，最下层摆了一圈的箱子。 梨梨有些兴奋：“小七，咱们搜！” “是。” 暗七率先搜查起了正中央的书桌，梨梨便从东南角开始，捣鼓起箱子来。 箱子上都有锁，梨梨拽了一下，打不开。 梨梨凝眉，随手试了几次之后都没能打开，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梨梨拽着锁，回头喊：“小七！” 暗七正神色凝重地阅读着一封拆开的书信，很严肃，听到梨梨的呼喊，放下手中的东西。 暗七意会到梨梨是让他打开那锁头，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干脆利落地武力解决。 弄完了第一个，暗七又一一把剩下的锁都用同样的方式给弄开了。 梨梨直夸他厉害。 暗七又回到书桌边看书信。 梨梨则是打开了箱子，随即被闪瞎了眼。 箱子里堆满了宝石，红黄蓝绿，全都有。 梨梨用手往箱子里伸，捞了一下，好家伙，满满一箱子。 又打开一个箱子，里边摆放着纯金打造的器皿，金杯上雕刻着细腻的花纹，风格与南晋的大不相同。 梨梨一个一个箱子看过去，都是一些金光闪闪的东西，一看就很值钱，最主要的是，感觉不像是南晋的东西。 梨梨短暂地看了下其中一个箱子里的贝壳首饰，在一众金银财宝之间放了一箱子贝壳，还真是奇怪。 梨梨嘟嘟囔囔地疑惑着，心里又有些小雀跃。 嘿嘿，还是被她找着宝藏了吧。 拿出先前准备好的布袋子，准备随机挑选一些幸运宝贝带回家，忽地想起来——贝壳饰品能有特殊含义的，不就是大金吗！ 在大金，贝壳曾作为货币使用，象征着财富和价值。 所以虽然如今大金也用着金银当货币，贝壳也仍旧有着特殊的意义，象征着宁静与美丽。 梨梨悟了。 数量庞大的奇怪交易，与大金接壤的百色，暗室里数不胜数的大金宝物。 难道说！ 梨梨立马捧着一串贝壳项链跑到暗七旁边：“这是大金的东西！” 暗七看了一眼那贝壳项链，没有惊讶，把桌上摆了一桌的书信展示给她看。 梨梨大致看了看，震惊不已。 这马家竟然真的是在跟大金做交易！ 那些与西乡郡的生意往来，其实都只是表面的第一环节，那些东西到了西乡郡之后，会几经转手，分散给几拨不同的人，最后统一又二次回到另一家商行，被一个匿名人买走。 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这个匿名人，就是大金人。 大金给他金银财宝，并借着交易的机会，秘密与马克进行信息交流。 令梨梨有些意外的是，这马克还不只是单纯的与大金人有勾当，还跟顾子安沾点关系。 哦，跟齐政也沾点关系。 马克与齐政他爹是少时的玩伴，家中同样经商，只是长大之后马克随家中迁去了西乡郡。 ------------ 第229章 这辈子的耐心和包容都给她了 行吧，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梨梨草草吃完了瓜，得意洋洋地拍拍暗七的肩膀：“怎么样，我就说跟着我有肉吃吧？这回是不是又给你们殿下捡到个大消息？” 暗七：“这马家修缮房屋，如此高调，想来也是笃定了旁人认为此处乃威武将军管辖范围，又高调的光明磊落，才一时没察觉异样。” 梨梨不置可否，也没去看剩下的那些东西了，这些还是让专业的人看吧，梨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梨梨快步走回那箱子前面，蹲下来，左一把红宝石，右一把金项链，吭哧吭哧往布袋子里装。 一边挑着贵的东西装，一边还念念有词：“这应当值不少钱吧？回去问问沈叶哥哥和沈叔叔，他们对自己大金的东西肯定很了解，打听打听大概值多少钱，回头去当掉的时候可别当少了。” 暗七听的想笑，不说他家殿下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哪一个不是价值连城，就是沈家自己的铺子也是日进斗金，怎么还能这么馋金子？ 暗七一边把桌上摊开的书信叠好收进里衣，一边给她说：“小姐尽管装，属下拿得动。” 梨梨头也不回，手上动作飞快：“好嘞！” 两人都在麻溜地装着自己要的东西，梨梨从最左边装到最右边，不大的暗室里只剩下金银珠宝碰撞的声音。 梨梨抖了抖袋子，看装的差不多了准备收手，暗七耳朵一动，忙把那袋子东西往肩上一抗，护着梨梨出了暗道。 梨梨十分配合，临走时还顺手抄了最后一件金茶盏。 梨梨跟在后面，声音极低地问道：“是不是来人了？” “嗯。” 暗七神色轻松，暗卫本就五感极佳，对方来人众多，他听见了繁杂的脚步声。 不过足够他们脱身了。 暗七打开翻进来的那扇窗子，背着梨梨快速翻了出去。 暗七直直往前跑，梨梨反手把窗关上。 关上窗子的一瞬间，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接着传来一声咬牙切齿地：“快给老子追上去！” 梨梨透过缝隙看见了身着棕色长袍的富态男子，气地浑身发抖，指着窗子这边。 “嘻嘻。” 梨梨默默摆了个鬼脸。 暗七跑了两步，随便着了个屋子再次上了屋顶，那扇窗子也被人打开，呼啦啦的人往外追。 暗七在屋顶上跳了几下，被人拦住。 暗七顿了下，目前几个护卫打扮的，倒是比下面那群小喽喽要厉害。 他现在背着梨梨不便出手，眼神扫视了一圈准备挑个突破口逃跑。 梨梨却按住了他的手：“没事，咱们会会他。” 梨梨一脸正经，乖乖巧巧地笑着，眼里却露出几分狡黠。 暗七犹豫了一下，耳尖微动，大概判断了一下后方来人的数量和实力，同意了。 无妨，打得过。 面前四个大汉，把两人挡住。 四人拿着刀背对着月光，梨梨却看清楚了，这几人的长相……和沈叶有些相似呀。 不对，应该说是一个风格的。 梨梨从暗七的背上跳下来，朝着前面挡路的人笑了笑，十分懂礼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呀。” 四人：……. 四人对视一眼，一人冷哼一声，看到下面已经被他们的人包围了，十分神气地扛起刀指着他们：“敢来马府行窃？” 另一人道：“现在的盗贼都从小就开始培养了？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大胆。” 梨梨抱拳：“过奖过奖哈。” 四人：…… “少跟他们废话，我们直接……” “哎等等！”梨梨打断他们。 被打断话的那人有点不爽，咬了咬后槽牙，耐着脾气：“行，留个遗言是吧？” 暗七不动声色地把周围的情况看好。 梨梨没理面前这几人，在屋顶上找了个位置蹲了下来，低头看着地面上中间那棕色衣袍的：“马老爷？” 马老爷贼眉鼠眼，直勾勾地盯着梨梨手上那只金茶盏，气地七窍生烟：“你个小毛贼！胆敢偷我的宝贝，你是怎么知道那暗室的！” 梨梨歪头，笑了一下：“不得不说，您那暗室确实是挺隐蔽的哈，我差点没找着。” 马老爷背着手没有好脸色，目光沉沉，也不回话。 梨梨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自说自话：“那貔貅可真可爱，要不是有那位大人告诉我，我还真没法发现呢。” 梨梨随手指了一个马老爷身边看起来像是他副手的人。 被指到的那人吓了一跳，气急败坏地骂她：“你个小兔崽子，你瞎说什么呢！” 说罢，他又急急对上马老爷审视又犀利的眼神，慌乱地解释：“老爷，真跟我没关系，怎么可能是我啊！” 马老爷也不是蠢的，他怎么看不出来梨梨是想要挑拨离间？ 然而，马老爷刚打算命令四人把这两个该死的小贼拿下，就对上了梨梨无辜又带着些迷惑的眼神。 马老爷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劈头盖脸一顿骂：“好啊你，说，是不是你告诉他们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两人大声争执起来。 梨梨捂着嘴偷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有些探究地望着这四个大金人：“你们是大金人？” 暗七意外。 四人一愣，意外过后更是谨慎地要让两人留下命来。 “等下。”梨梨再一次打断他们，“我就想问问，你们是大皇子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啊？” 领头的那个诧异极了，显然是没想到她能懂这些内幕，重新看了一眼少女的打扮，衣料很是富贵，再看看旁边护卫打扮的人，不由得怀疑起来这两人地身份。 “你是谁？” “哦，无名小卒。这样吧，只要你们乖乖把马家和大金的勾当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还有顾子安和这事儿什么关系也交代清楚，本小姐就绕你们一命。” 梨梨淡笑着，微抬起下巴，鲜少露出了有些骄矜的模样。 对方冷笑了一声：“狂妄。” “如果阁下不讲道理，那在下……的护卫也略懂些拳脚。” 梨梨语气遗憾。 对方似是被激怒了，四个人一起拿着刀冲了上来。 暗七与之扭打在一起。 底下的马老爷终于反应过来这两人不只是普通的小贼，他们居然看得出来对方是大金人！ 马老爷顾不得那么多，匆匆进了书房，看到自己的账本果然少了一本，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马老爷走出来低声吩咐手下人：“赶紧去把暗室里的东西给清了！” 那手下应声，带了几人要去书房，书房的门前却冷不丁插了支箭羽。 几人脚步停在门口。 追风领着几个暗卫出现了。 “啊哦。” 梨梨心下有些遗憾，完蛋，干坏事被发现咯。 虽然今夜的事本来就要告诉顾子亦的，可是这么早就被发现了还是怪没劲的。 马老爷一惊，这几人看着身手不凡，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得，今夜他是犯了什么水逆了，来了这么多人！ 马老爷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梨梨，小姑娘悠哉悠哉地抱着那鼓鼓囊囊的袋子，坐在屋顶的上，冲着他笑。 一股气直冲天灵盖，马老爷赶紧派人去叫更多人手来。 暗七和四个大金人纠缠，刻意地把战场拉远了些，碰不到梨梨分毫。 那边有追风带人处理，梨梨便坐在屋顶吹着风专心致志地看暗七打架。 正看得起劲，给暗七加油呢，激动之处梨梨更是蹦起来当啦啦队了。 然而梨梨忘了脚下是不平整的瓦片，而不是地面，一个不小心踩空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腰上一股力量把她扯了起来，被捞入一个有些冷冽又温柔的怀抱。 耳边的声音咬牙切齿又无奈：“胆子大了，我不在就不安分，敢带着暗七一块搞事了，嗯？” 梨梨下意识抱住顾子亦的腰，被顾子亦抱着出了马府，稳稳落地，把人往马车里塞：“待着别动，再敢乱跑，打断你的腿，嗯？” “……哦。” 怪中二的。 顾子亦放下车帘，吩咐了周围的护卫几句，又赶回了那边。 梨梨乖乖坐端正，待顾子亦身影消失后才后知后觉探出个脑袋朝他喊：“哎，我的那袋子宝贝！” 也不知道顾子亦听没听见，只看见那玄色的衣角隐匿在黑夜里。 反正她已经喊出来了，梨梨只当他听见了，待会儿那袋子宝贝要是没回来她就怪在他身上好了。 梨梨退了回去，桌案上摆放着一碟小食，是麻辣鸭翅，旁边还摆着一壶花茶，是顾子亦特地准备的。 这时梨梨才发现，顾子亦虽来的匆忙，角落里却仍旧放了个小小的暖炉。 今年的凉意比往年来的都要快，更别说这深夜里，气温更是低了好几度。 梨梨虽喜凉，刚刚在屋顶吹了那么久的风也有些冷了。 又是宵夜又是暖炉的，梨梨再一次被顾子亦的细心给俘获，不由得感叹做太子的就是厉害，每一处细节都被拿捏的死死的。 茱萸香在车厢里飘散，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一下，梨梨只挣扎了一秒就摆烂的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大快朵颐。 害，孩子长身体呢，吃点宵夜咋啦。 马车里，梨梨一边挨着暖炉取暖一边悠然自得地啃着鸭翅。 马车外，一群人吹着凉风打得不可开交。 实际上，是顾子亦带着人单方面吊打。 偶尔有几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声传过来，也丝毫影响不了梨梨啃鸭翅的好心情。 嗯，味道真不错，下次她要吃柠檬味的。 等梨梨慢慢悠悠地把鸭翅啃完，顾子亦也带着一身凉意重新上了马车。 车帘被掀起一角，一股凉风随着顾子亦一起进来。 顾子亦扫了眼一碟子的骨头，眼神里带了些隐晦的笑意，面上仍旧冷肃。 顾子亦坐的离梨梨有些远，在暖炉旁将身上的温度烘热了些之后才坐到梨梨旁边去。 梨梨连忙放下筷子，观察他的表情。 顾子亦瞧着有些生气， 梨梨有点理解，能不生气吗，自己手下的暗卫违反了自己的命令被她三更半夜拐来干坏事。 顾子亦正襟危坐，梨梨戳了戳他的胸膛。 顾子亦不为所动。 梨梨拽住他的袖口，上面还有些许残留的凉气：“殿下，殿下？” 顾子亦分给她一个眼神。 梨梨立马挂上一个笑：“小七是被我强压过来的，殿下别怪小七好不好，也不要让他领板子之类的？” 她看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手下犯了错，自己去领二十大板啥的。 顾子亦顶了顶下颚，有点气笑了：“第一句话你就跟我说这个？” 梨梨有些懵：“那……？” 心中没由来的怒火，他不放心她，昨日便来了云城，一直在云城的军营里处理事情，处理完事情后便赶紧去了她宿下的客栈。 谁知道暗七压根不在。 接着沈叶便告诉他梨梨带着暗七来了马府，沈叶后面还是不放心梨梨，悄悄跟过去看了一眼，看见两人在马府停留之后又赶了回来，正好碰见顾子亦。 难怪小姑娘不肯住他的别院。 顾子亦不是不让她跑出去，他只是生气梨梨为什么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件事。 是把他当成外人吗？ 还是不放心他，没有完全信任他？ 一想到有可能是这些个原因，顾子亦气的心肝都疼。 然而看着梨梨无辜又迷茫的表情，嘴角还残留着鸭翅的渍汁，顾子亦又发不出脾气来。 梨梨眨眨眼，又晃了晃他的衣袖，小声开口：“殿下？” 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明显的讨好，像之前那个向他撒娇问他是不是不相信她的小团子。 小手不小心擦到他的，有点冰凉。 顾子亦被打败了。 温热粗粝的指腹擦过她的嘴角，又轻轻抓住她的双手放到暖炉旁边取暖。 这辈子的耐心与包容都用在了她身上。 见顾子亦松动了，梨梨莞尔：“殿下不生气啦？” 稚嫩的脸庞带着干净的笑，顾子亦低叹一声，无奈极了，点了点头，温声道：“我哪敢生沈小姐的气呢。” 阴阳怪气的，把梨梨逗的笑出了声：“殿下怎的也学会这般了，怪可爱的。” ------------ 第230章 小孩子不能这么纵着 “我哪般了？” “嗯……没什么。”梨梨眼眸清澈，波光流转，“对不起呀殿下，之前马家抢了齐政哥哥家的生意，梨梨只是想单纯来摸几件值钱的宝贝走，没想到会逗留这么久的。” 梨梨又挣脱出一只手去拽顾子亦的袖口，力气小小的，稍显凌乱的发髻和有些困倦的脸庞让顾子亦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暗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小姐的东西。” “拿进来。” 暗七塞了个布袋子进来，俨然就是梨梨装包带走的那一袋子宝贝。 顾子亦看着那满的快要溢出来的袋子，沉默了一下：“……几件？” 梨梨嘿嘿一笑：“不小心拿多了嘛，况且，况且梨梨还误打误撞帮殿下找到大消息了呢！殿下得感谢梨梨才是。” 梨梨转念一想，越说越觉得的有道理，理直气壮地叉着腰，有些傲娇地扬起下巴。 顾子亦心里软的不行，没告诉她暗卫营早就查到了马家的不对劲，今夜追风带着一众暗卫去军营找他，也是商议此事。 顾子亦分外温柔地点头，轻笑：“嗯，谢谢我们梨梨。” 梨梨高兴了，把手抽出来去拿那个布袋子，粗略翻了一下，她拿的宝贝都在。 “太好啦，肯定很值钱！” 马车内的温度逐渐上升，梨梨小脸都红扑扑的了，顾子亦把炉罩掩下来了一些，隔离了些许温度。 梨梨这才注意到顾子亦穿的很薄，一身夏衣，也没个披风，不怕冷似的。 “殿下不冷么？” “不冷。” 顾子亦内力深厚，自然没有梨梨这般怕冷怕热。 马家那边的动静显然是出乎顾子亦意料之外的，本来暗卫营已经做了周密的计划一步步引蛇出洞，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被梨梨一步到位闯了进去。 事发突然，顾子亦还得去扫尾。 梨梨也不问他怎么样了，她知道顾子亦会处理好的。 梨梨掀开侧窗看了一眼，深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路上湿漉漉的，显得有些凄清。 梨梨注意到这不是去客栈的路。 “咱们不回客栈吗？”梨梨问。 顾子亦睨她一眼，没说话。 梨梨的疑惑在下车时就解开了，顾子亦把她带回了熟悉的别院。 梨梨：“……” 别院的管事带着两个小厮丫鬟等在门口，梨梨这次出门连黄莺都没带，这个丫鬟是之前她来这儿时伺候过她的。 虽然已经过去几年了，梨梨也长大了，但几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梨梨。 娇俏秀丽，出尘的如同仙女儿似的，被殿下带在身边，除了梨梨小姐还能有哪位？ “殿下，小姐。” 管事带着人迎上前来，顾子亦淡淡颔首，交代人：“看好小姐，夜里守在小姐门前不可离开。” 梨梨：“……不要了吧？” 顾子亦又睨她一眼，梨梨不反驳了：“要的要的。” 顾子亦满意地嗯了一声：“我还得回去处理事情，好好休息，明日午时我来接你一同去安定城。” 梨梨哪敢说个不字啊，当然是点头：“嗯嗯嗯！” 有点敷衍。 敷衍完之后梨梨也没忘了暗七。 “小七！” 暗七突然闪现到梨梨跟前：“属下在。” 梨梨赶紧拉着暗七要走：“快走快走，别让你们殿下逮着机会罚你了。” 顾子亦无奈地又交代了几句管事的，走了。 管事的送走顾子亦，忙过来请梨梨进去。 梨梨一边跟着丫鬟往她住过的院子走，一边问管事的：“老伯伯，我弟弟他们安歇了吧？” 梨梨知道顾子亦肯定把顾子期和沈叶安排好了，所以刚刚也没问他。 管事的忙道：“哎，小公子和沈公子都安排好了，就在您旁边的院子里。” 梨梨莞尔：“辛苦您照顾啦。” 管事的是个慈祥老伯，从前顾子亦第一次带她来的时候就很喜欢梨梨，梨梨乖巧又懂事，谁不喜欢噢？ 管事的笑着：“都是老奴分内之事。” 梨梨在别院睡了一夜，昨日睡得晚，第二天果然赖了床，起来的时候都快到中午了。 梨梨刚醒，丫鬟就端了水来伺候她洗漱：“殿下和二位公子已经在前院等候小姐用午膳了。” 梨梨一听，忙收拾好了自己，赶去前院吃饭。 梨梨到的不早不晚刚刚好，坐下的时候最后一道菜恰恰好端上桌。 “早上好呀。”梨梨笑着打招呼。 顾子期晃着小短腿，笑话她：“太阳都晒屁股啦。姐姐比子期还爱赖床。” 梨梨吐舌，又不好意思说昨夜她是去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吃完饭，一行人便接着往安定城去了。 不同的是马车里多了个顾子亦。 来的时候顾子期一直都是坐在梨梨身边，虽然两人也不会一直说话，偶尔也自己干自己的事情，但起码可以跟姐姐贴贴。 可顾子亦一上来就捏着他后劲把他拎开了，不仅拎开，还要把他拎到最外边，再远点都可以出马车了。 “太子哥哥你干嘛！” 顾子期张牙舞爪地要回来，被顾子亦无情地一只手挡住。 “你长大了，要学会独立，不要一直依赖着别人。” “我哪有依赖，子期只是想挨着姐姐坐而已！” 顾子期面无表情地往梨梨身边挪了一下，薄唇轻启：“好了，这个位置被我占了，要么坐对面，要么乖乖坐那。” 顾子期气地呆毛都立起来了。 梨梨被逗的不行，这两个人加起来有六岁吗？ 梨梨赶紧往角落里又挪了一点点，空出来她阖顾子亦中间的一点儿位置：“好了子期，过来吧。” 顾子期立马露出了笑容，还得意地朝顾子亦扬了扬眉，拔腿就往那边去。 谁想到顾子亦竟然紧接着往梨梨那边跟着挪了一下，转头有些不高兴地训梨梨：“你就是太纵着他了，小孩子不能这么纵着。” 顾子期脸一垮就要哭出来：“太子哥哥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跟我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抢座位！” 梨梨哭笑不得：“这就叫纵容的话，那殿下岂不是要让梨梨无法无天了？” 这话倒是取悦了顾子亦，少年抿着笑，手上动作没停，把顾子期抱到对面坐着，愉悦地说：“那怎么了，我宠的小姑娘。” 少年微微侧头，目光如水般洒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眉眼肆意张扬，毫不在意地说着话，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句话没有什么不对。 梨梨一怔，突然就有些脸红了。 害，小奶狗长大了，会撩妹了。 梨梨很欣慰。 梨梨不自然地转过头，一心一意地小口小口吃着顾子亦给她拿的小零食。 顾子亦眼神轻柔，嘴角噙着笑，看着她小仓鼠似的吃东西。 一路无波，顺利抵达安定城，天色渐暗。 韩锡领着人在安定城门口迎接，梨梨还是头一次来安定城，先前她以为云城便是边城，如今来了安定城才知道，什么是边城的磅礴大气。 高大而坚固的城墙由厚重的石块垒砌而成，历经岁月的磨砺和战火的洗礼，依旧傲然挺立。城墙上，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荣耀。城楼巍峨耸立，飞檐斗拱，气势恢宏。朱红色的梁柱与青灰色的瓦片交相辉映，透露出古朴而庄重的气息。 远处，一座烽火台高高耸立，时刻警惕着外敌的入侵。天边的晚霞如血般绚烂，将这座边关城市映衬得更加壮美而沧桑。 “殿下，小姐。” 韩锡躬身，牵来两匹马，顾子亦护着梨梨同骑一马，沈叶带着顾子期。 “将军已在府上设宴等待，就等殿下带小姐回来。” “嗯。” 顾子亦双腿用力，骑着马率先出发。 城门洞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如梨梨想象的一样，安定城内像每个电视机里描绘的边城无异，热闹又多元。 南方人大多温柔小意，又因为是边关人，多了些豪放与淳朴。 城内街道纵横交错，青石板路蜿蜒曲折。 街边的店铺鳞次栉比，有售卖兵器的铁匠铺，有飘出阵阵酒香的酒馆，还有摆满精美工艺品的杂货店。 行人熙熙攘攘，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和不断巡逻的红鹰军异常的融洽，双方似乎都习惯了对方似的，一点儿都没有冲突感，反而还很亲切。 梨梨在云城时见过老将军一面，威严肃杀，却又格外的慈祥和蔼。 两个不着边际的词同时体现在他的身上，分外合适。 红鹰军是威武将军的兵，自然也如同威武将军一般。 如此，便有了红鹰军与城中百姓和睦相处的画面。 百姓有事会去找红鹰军帮忙，红鹰军也会去百姓那采买东西。 军民一体，便是如此了。 顾子期头一回来这种地方，看哪都新鲜。 商队驮着货物缓缓进出，叮当的驼铃声在空气中回荡。 因为是边关，与大金交界的地方，两国明面上仍旧是和平的，因此来往商队也有很多。 这也是梨梨之前很奇怪的一点，两个之间政治紧张，贸易往来虽然受了影响，却也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这个马家为什么不直接与大金人进行贸易，反而要用那么曲折的方式呢？ 来明的，不是更光明正大一点吗？ 他都理直气壮的修宅子了，怎么到这步又不敢了？ 梨梨不理解，也这么问了。 顾子亦低笑一声：“你忘了，他不只是和大金勾结，还和顾子安有关系。” 梨梨眨眨眼，想起来了。 “好像是哎。”梨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是没懂，难道顾子安不是想通过马家和大金人交易之类的吗，为什么不一不做二不休呢，做一半藏一半的，反而奇怪。” “先前暗卫营便察觉到马家的货不正常，暗中搜寻过，马家的货在顾子安的帮助下最后是落入了大金手中，但最后却跟顾子安没什么关系。顾子安自上个月回到京城，因为他母族的势力，朝中一直迟迟不敢对他下定论，拖延至今。” 顾子亦眼眸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大金的三皇子想借顾子安的手帮他登上王位，顾子安同时也想借三皇子的手帮他登上王位。二人互相利用，却又不敢互相交底。直到顾子安出事，三皇子尉迟修便想舍弃这颗棋子，然而顾子安的余党不放手，二人一直有所牵连，马家只是个媒介，云城中的张扬是真的，百色的隐藏也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罢了。” 梨梨是个聪明的人，一点就通。 梨梨悟了。 但悟的不多。 顾子亦见她皱着眉头想的仔细，轻笑一声，也不打扰她，由着她自己慢慢想。 梨梨晃晃脑袋，不想再想了。 “不过，马家的事一出来，顾子安是不是就没得挣扎啦？” 毕竟顾子安的党羽也不是吃素的，先前的事虽然会寒了皇帝的心，却还有可能模糊成兄弟矛盾之类的。 这事可不一样了，这可是勾结外党呢。 顾子亦摇摇头，笑的无奈：“你忘了？之前的事已经足够了，只是朝堂中派系错综复杂，势力之间抗衡相仲，再加上父皇仍有一丝父子情义，才会留他这么久。若是父皇想，任凭顾子安的党羽如何挣扎，他也无路可走了。” “噢。” 梨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算啦。 无所谓。 反正太子殿下没事就行。 管他顾子安怎么样呢，反正顾子亦可是个根正苗红的十好青年。 有勇有谋，能文能武，人品又好，长得也是顶顶的帅。 嗯，这叫太子养成手册。 沈叶是来过安定城的，也不是来过，就是曾经逃命的时候躲藏过。 如今再来安定城，沈叶倒是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特别是听说昨夜里几人捉的马家与他三哥有勾结，内心更是复杂。 在听到是尉迟修和顾子安有勾结时，他又狠狠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他大哥。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么些年受了沈家的影响，又或者是亲身感受过顾子亦的优秀与卓越。 他就是觉得谁跟顾子安合作谁就会输。 还好不是他大哥，不是他大哥的话，随便输吧。 ------------ 第231章 胜似亲兄妹？ 想到他大哥，沈叶又有些难过。 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 算算日子，他和舅舅都“死”了快六年了。 母后怎么样了，大哥怎么样了…… 他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他和舅舅？ 哦，还有父皇，怎么还没死？ 沈叶没忍住，问了句：“殿下可知大金的大皇子情况如何了？” 沈叶甚至不敢叫大哥。 梨梨悄悄回了些头看顾子亦。 她也蛮好奇的，先前顾子亦曾说大金皇帝活不过今年冬天，眼瞧着马上入冬了，真想知道大金局势如何发展。 顾子亦笑看他一眼，反问道：“哪方面？” 沈叶欲言又止，他自然是想知道所有。 可看顾子亦这番反应，沈叶便反应过来他大哥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那他也就不多问了，避免多生事端。 沈叶摇了摇头，闭上了嘴。 顾子亦神色如常地收回视线，笑了一下。 梨梨总觉得顾子亦这个笑怪高深莫测的，对于大金的事情，感觉他又在乎又不在乎的。 嗯……换个更好的说法，不如说是尽在他的掌握中。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让一切在他的掌握中，又因为尽在掌握中，才不是很在乎。 可是大金跟殿下会有什么关系呢？ 梨梨想不明白了。 梨梨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他：“殿下，我能问你个事吗？”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顾子亦垂首。 既然如此，那梨梨就不客气了：“殿下是不是很确定最后大皇子会赢？” 顾子亦有些意外，却没反驳。 只一个点头，梨梨就明白了，心下感叹，难怪几个月前顾子亦会突然把商队的事情提上日程，感情都是计算好的。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便可，梨梨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地人，更何况是这种大事，梨梨还是少知道的好。 安定城的百姓显然都认识顾子亦，一路上从大道走过，来往的百姓都十分热情的向他行礼问好，顾子亦多是淡淡颔首以示回应。 自古钱权富贵之人皆有傲气，越是在权力顶端之人，越重阶级之分。 上层子弟多不屑与平民百姓有所牵连，皇室子弟更是如此。 饶是乾正帝这般爱民的明君，也做不到像顾子亦这般，能与百姓走的如此近，或者说让百姓对其亲厚。 得民心者得天下，有此番心性，顾子亦做什么都不会差的。 梨梨为他开心，还有些稀奇：“殿下当真是受欢迎，这些百姓看起来都很喜欢殿下呀，敬中有爱，亲中有尊。” “我外祖弱冠之年便镇守边关，至今已有三十余年，说句大逆不道的，在这安定城，我外祖的威望甚至胜过父皇。至于我，不过是借着外祖的威名，得了几分风罢了。” 顾子亦淡淡地笑着，不难看出他笑意之下浅浅的骄傲。 两匹骏马在前，追风等人在后，一路过去，百姓皆主动让道。 无数亲切的问候见礼之中，甚至还有漂亮的小娘子红着脸追了两步想给他丢手绢。 梨梨轻笑，想了想，举起双手热情地对这两边挥手打招呼：“嗨，嗨，你好，你也好呀，你真漂亮！这是我太子哥哥嗷，你也喜欢我哥哥吗？” 顾子亦神色莫名：“这是做什么？” 梨梨认真解释道：“殿下英姿飒爽，生的如此俊俏，又才兼文武，想必许多小姐倾心于殿下。梨梨与殿下虽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可旁人却是不清楚的，梨梨怕被误会，要是因此断了殿下的姻缘可就不好啦。”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子亦眉头一皱，第一反应是反驳梨梨说的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姻缘。 可回味过来之后，顾子亦脸色微变：“……你我二人胜似亲兄妹？” 梨梨眨眨眼：“怎么了吗？” 顾子亦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眼底多了些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叫她看不透、看不明白。 梨梨突然有点心虚。 咋的了，她不能够做她妹妹呀？ 也是嚯，顾子亦乃龙凤血脉，亲兄妹啥的还确实是有点过了。 不过，她也不算骗人吧，毕竟还真有可能是兄妹呢，虽然没什么实际关系只是个名头吧。 “嗯？” 顾子亦眉毛下压，多了几分压迫感，把梨梨迷茫又心虚的样子尽收眼底。 “那，那，那……表兄妹？”梨梨试探道。 “呵。”顾子亦气笑了。 梨梨更加迷茫了。 啥都不行啊？ “奇奇怪怪。”梨梨嘟囔了句。 顾子亦吸了口气，咬着后槽牙挪开目光：“你最好祈祷你的及笄礼慢点到来。” “及笄礼？” 梨梨不解，还有六年多呢，怎么了？ 女子十五岁及笄，及笄礼则是象征着女子从此告别少女时代，步入成年女子的行列，可以许嫁婚配。 梨梨悟了，莫非殿下是想把她嫁出去！？ 梨梨立马投降，楚楚可怜地拒绝：“不要啊殿下，梨梨这般女人中的女人、雌性中的雌性，雄鹰一般的大女子，是万万不能如此草率的被婚姻套牢的！” 顾子亦低笑一声，不知道这小妮子脑子里整日里都在想什么。 最后，像是被弄的疑似失去所有手段，左手用了些力把梨梨的脑袋摆正，让她目视前方，声音恢复了平静：“坐好。” “……哦。”梨梨闷闷地捋着骏马的鬃毛玩，还是没忍住，“殿下能不能不给梨梨包办婚姻？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 顾子亦没话说了。 半盏茶的时间，便到了将军府。 梨梨还没来过将军府，也没见过其他的将军府。 在梨梨的想象中，将军府应该是像小说里写的那般肃穆又威严，门口摆着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朱门雀影。 然而真正到了楚镇岳在安定城的府邸，梨梨才发现这和她想的大有不同。 将军府没有华丽的雕梁画栋，却有着一种古朴而庄重的气质。 大门是最普通的木门，门口没有石狮子，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唯独木门上两个铜环，是唯一的亮色。 远远的，梨梨能透过打开的大门大致瞧见里面的景象，也是一片素色，宽敞却毫不华丽。 “哇。”梨梨惊讶地张开了嘴，“老将军可真是朴素。” “嗯，外祖不喜铺张浪费，在这边关也没什么好享受的。”顾子亦调笑道，“不过楚家在京城的将军府乃先帝御赐，或许能满足你的想象。” 梨梨虎躯一震：“殿下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都写脸上了。” 梨梨拍拍自己的脸，有那么夸张吗。 顾子亦翻身下马，在下面接住梨梨，楚镇岳也带着人亲自到了府门口。 沈叶见到楚镇岳的第一眼就被震住了，此人虽生华发，气质却难掩坚毅。 他舅舅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然而老将军面相虽纯厚，周身仍有着比他舅舅更加耀眼的威压。 梨梨见到老将军，规规矩矩的站好，曲身行礼：“梨梨见过将军。” 楚镇岳面色平静地打量了一番小姑娘，浓眉大眼，不怒自威。 顾子期有些拘谨地躲在梨梨身后。 梨梨不慌，她知道这是老将军在观察她呢。 楚镇岳哈哈大笑，扶起她：“你这丫头，小丫头变成大丫头了，瘦了，还是那么漂亮！” “楚爷爷惯会打趣梨梨的，上次楚爷爷还说梨梨胖的像个雪球呢。” “是吗，都好都好！”楚镇岳一笑起来，武将的豪放爽朗便挡不住了，“我那也是怕阿亦这孩子把你给宠坏了，将来变成个小胖妞怎么办啊？” 顾子亦将东西交给小厮，走过来给楚镇岳见了个礼，无奈道：“小胖妞也行，梨梨怎样都好。” 梨梨羞红了脸，什么小胖妞啊，她明明是小仙女好吗。 楚镇岳见两个孩子还是这么要好，便放下了心，笑的十分开怀。 早在他知道当年那番谋略是梨梨一个小儿提出来的之后，他就对梨梨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几年前梨梨去云城，他特地放下军中事物赶去云城见了一面，更是对梨梨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团子喜欢的不得了。 他一把老骨头在边关无聊的紧，除了顾子亦这个外孙，连个可心人都没有，简直要把梨梨当作亲孙女了。 特别是梨梨喊“楚爷爷”的时候，哎哟，甜的心都化咯！ 梨梨暗自拧了一把顾子亦，瞪他。 顾子亦挑眉，毫不在意地揉了揉。 梨梨只好拿顾子期出来转移话题，一把将躲在身后的顾子期揪出来，道：“楚爷爷，这是子期，乃崇伯侯嫡孙。” 楚镇岳身经百战，杀敌无数，浑身一股子肃杀气息，眉尾还有一道疤。 顾子期哪里见过这般人物，也不是每个小孩子都像梨梨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有些局促茫然地直接行了个跪拜礼。 “子期见过将军！” 这可把楚镇岳逗的不行，还故意弯下身子盯他：“哦，顾慏的孙子啊。” 顾子期一抖，小家伙眼看着要哭了：“您别吃我我让我祖父给您煮鸡汤喝！” “切，我可不是那老东西的媳妇，我才不喝他的鸡汤。”楚镇岳摆摆手，很是不屑。 崇伯侯顾慏是个妻管严，跟侯夫人举案齐眉一辈子，每次惹老夫人不开心了就亲自去煲一蛊鸡汤哄人。 他楚镇岳是个武将，他可不兴这套。 “好了外祖，咱们赶紧用晚膳吧，梨梨一路都饿坏了。” “啊？”梨梨摇头，“我还好啦。” 楚镇岳一听外孙说梨梨饿了，赶紧叫人去摆膳。 “走吧，咱们进去。” 顺便拎起顾子期，亲自抱着他：“来，跟你楚爷爷说说，你祖父最近又闹了什么笑话？” 顾子期瑟瑟发抖：“啊？” 梨梨在后面笑的不行。 用完晚膳，楚镇岳问：“打算在这儿玩儿多久？” 梨梨思索道：“还不确定呢，看您乐意让梨梨蹭多久的饭啦。” “哈哈哈哈。”楚镇岳大笑，“多久都行，多久都行！你是不知道，平日里就阿亦一个人，他还要整日忙东忙西的，我一个糟老头子，孤单的很！” 一旁的赵管家也搭腔道：“是啊，殿下平日里忙，有时候好一阵子才能陪将军吃顿饭。小姐好不容易来趟安定城，怎么着也得留久些。” 赵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了，是楚镇岳从京城带过来的，自打楚镇岳来边关的第一天便陪在他身边处理事务了，自然也清楚老将军人到这个年纪，除了仍旧想为国镇守边关，也就是想要子孙绕膝享天伦之乐罢了。 奈何楚家皆在京城中，楚镇岳好几年也难得回一趟京城，孤身一人在边关难免会有寂寞之时。 梨梨笑盈盈道：“自然，梨梨还巴不得多蹭楚爷爷几顿饭呢。” 将军府里没有丫鬟，全是小厮和军中调过来的护卫。 屏退了下人，顾子亦一边将小厮刚端上来的点心里挑了个梨梨最爱吃的摆到她面前，一边道：“将军府没有丫鬟，对你多有不便，我给你拨个人照顾你。” 说罢，顾子亦淡声道：“十九。” 一个素色丫鬟打扮的女子进来，恭敬地垂首向梨梨问好：“见过小姐。” 梨梨有些惊诧，这丫鬟瞧着一点不像丫鬟，眼色凌厉，沉稳又英气，反而像剑客。 “殿下，这不会是……” “嗯，这是暗七的妹妹，能力在暗卫营里属中上，放心便是。” 女暗卫啊，这么帅！ 梨梨的眼睛一瞬间就会发光了。 天杀的，梨梨小时候就幻想过自己是天下第一剑客，打遍天下无敌手。 或者做个冷酷无情的女杀手，刀枪不入上天入地。 这也太帅了！ 好酷的小姐姐！ 暗十九对上梨梨发光的眼睛，一愣，犹豫地露出个笑回她。 梨梨更激动了，直接上手拉住她的。 “姐姐，你叫什么啊？” 暗十九看了看顾子亦，得到首肯后轻声回道：“奴婢在暗卫营中排十九，小姐唤奴婢十九便是。” “那怎么行，姐姐这么帅，叫十九怎么行。”梨梨凝眉，“梨梨给姐姐取个名字好不好？” 小姑娘手软软的，笑的甜甜的，暗十九有些无措。 ------------ 第232章 分人的 她自小在暗卫营长大，暗卫营里鲜少有女子，她自身性子又冷淡，不太会跟人打交道。 乍一下来了个如此热情的梨梨，她心里开心又紧张。 “奴婢既是小姐的人了，那自然是听小姐的。” 梨梨笑了，认真的思忖着：“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就叫云舒好不好？” 十九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却有着一种超脱世俗的潇洒气质。 然而身为暗卫，梨梨自然清楚暗卫的身不由己，但梨梨希望她像这句诗一般，如同云朵般自由自在、舒展闲适。 小姑娘笑的开心，眨着眼睛问她好不好。 云舒点点头：“谢小姐赐名。” 场面一时间很温馨。 跟追风一同站在角落里的暗七：那我呢？ “云舒云舒！”梨梨开心极了，“谢谢殿下，殿下可真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好的人。” “嗯。”顾子亦语气淡淡，眉眼却难掩愉悦，甚至还有心情套用她方才说的话，就是态度怪怪的，总感觉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内涵，“毕竟，咱们胜似亲兄妹，不是么。” 梨梨猛点头：“嗯嗯嗯。” 楚镇岳和赵管家对视一眼，两个人但笑不语。 安定城因为地处边关，长期与红鹰军共同生活，在这柔情似水的南方中也沾上了别致的豪爽。 当夜幕如同黑色的绸缎缓缓落下，笼罩着安定城时，另一种别样的生机与活力悄然浮现。 顾子亦给梨梨披了件更厚些的披风，带着她出门逛街。 追风和云舒跟在身后贴身伺候。 街边的店铺灯火辉煌，招牌幌子在风中摇曳。酒馆里，宾客满座，酒香四溢。 许是因为安定城内有许多四面八方的来客，梨梨竟然头一次在这儿的酒馆看到了类似于划拳的游戏。 梨梨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街边划拳划得开心的那一群人，问道：“好生新奇的东西，殿下可知这是什么？” 顾子亦瞧了眼，解释道：“这是军中将士们闲时用来解闷的活动，红鹰军常年与安定城一起生活，久而久之就流了出来。” 梨梨恍然，笑了一下：“还怪有意思的。” 顾子亦也笑了笑。 梨梨还从未与顾子亦这般惬意地逛过街，往常多是吃顿饭，或者匆匆见一面便分开。 两人像寻常百姓家的兄妹一般，一路上吃吃吃买买买，梨梨在前面拿，顾子亦在后面付钱。 安定城内有许多别处地方的东西，梨梨一时被迷了眼，一逛就是一个时辰。 顾子亦也不觉得麻烦，无论梨梨何时侧眼去看他，他总是笑的淡淡的，跟在她身后利落地掏钱，亦或是帮她拿着她看上的小玩意儿和没吃完的小吃。 梨梨感叹：“殿下可真是人间宝藏。” “人间宝藏？”顾子亦琢磨了一下，“这词有什么含义？” 梨梨笑着摇头：“嘿嘿，没有。” 顾子亦挑眉，早就习惯了从她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新鲜词汇，梨梨不解释，他也不追问，只自己参透。 人间宝藏，人间的宝藏？ 嗯，应该是个好词。 自觉被夸了的太子殿下掏钱掏的更开心了。 云舒自打三个月前接到要被调至梨梨身边之后便一直在学习有关于梨梨的一切，包括梨梨的日常饮食习惯、喜好偏好。 此前她也经常从自己哥哥嘴里或是别的暗卫嘴里听到关于梨梨的名字。 别人嘴里，这个她未来要保护的主子，是个聪慧机灵的小漂亮。 确实是这样的。 云舒心想。 小姐拉着她的手软糯糯的，笑的像个小太阳。 “云舒云舒，你们也吃呀，这个甜甜的可好吃啦。” 梨梨一手一份红糖小糍粑，欢喜地递给追风和云舒。 追风道了声谢接了过来，云舒有些犹豫和迷茫：“小姐，这，不妥吧？” 梨梨奇怪：“啊，有什么不妥的？” 云舒忙解释道：“主仆有别，奴婢怎可……” 梨梨不高兴地打断她：“什么主仆有别，云舒是不想和梨梨做姐妹吗？” 云舒无措地摆摆手：“不是的……” 只是她之前在暗卫营中一直做的是九死一生的任务，突然调来保护梨梨，她同样是当作一个随时舍命的任务的。 殿下对他们暗卫也很好，但殿下又怎么会跟梨梨这个小太阳一样，想对谁好就直接用动作表现出来呢。 梨梨这般，她有些……不习惯。 梨梨对着她眨眨眼，把东西放到她手上：“那就对啦，这个可好吃啦，咱们甜甜的女孩子就是要吃些甜甜的东西呀。” “谢谢小姐。” 梨梨嘿嘿一笑，转身跑回顾子亦身边，从顾子亦手上拿过自己那份红糖小糍粑，边吃边继续逛。 吃的有些急了，黄豆粉沾到嘴角旁边，被顾子亦无奈又好笑地擦拭掉。 云舒吃着手里的东西，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久久萦绕。 接到保护梨梨这个任务的第一天，她曾经担忧的问过追风，梨梨会不会不喜欢她。 她没干过照顾人的活，只干过让人嗝屁的活，有点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她。 追风说，不会的，小姐是个很好的人，你也会喜欢她的。 云舒忽然就懂了，当时追风笃定的语气。 梨梨在前面蹦蹦跳跳，顾子亦沉稳地寸步不离跟在身边。 追风见她情绪不对，笑道：“怎么样？” “嗯。” 云舒笑着点头。 * 次日一早，梨梨就跑到安定城郊外的田地里视察去了。 一切正常，梨梨松了口气。 云舒跟在梨梨后面，看着自家小姐一会儿盯叶子一会儿摸泥土的，好奇又崇拜。 她懂怎么用最不痛苦懂方式杀人，也懂怎么用最痛苦的方式折磨人却不让人死去，刀剑鞭枪也都懂，就是不懂这些田地里的事。 “小姐，我看这些叶子都黄黄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梨梨笑了笑：“嗯，你看，这些麦穗多大呀。” “是挺大的。”云舒想了想，“比京城的大多了。” 听她说起京城，梨梨突然有点好奇传说中的暗卫营是什么样子的。 小七能一个打十个，厉害的不行。 还有之前的蜀葵宴，十几个暗卫愣是撑了这么久，那招式漂亮的，那威力大的，让梨梨惊叹的不行。 小说里的暗卫营一般是怎么样的来着？ 哦，对。 暗卫是从小选拔出来的，比试是你死我活的，活下来是得第一的，暗卫营是血腥又残酷的。 “云舒，你们暗卫营真的如传说中一般可怕又残酷吗？” 云舒一愣，摇摇头：“小姐是说哪方面的？” 梨梨手上拿着根狗尾巴草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玩：“就……各方面？不是都说能在暗卫营里活下来的都是在厮杀里最后活下来的吗？比如两两比赛，活下来的那个才能留下来。” 云舒笑：“当然不是，暗卫营虽严苛至极，却也不至于让我们自相残杀。小姐是从哪里听来的？” 梨梨有点心虚，她总不能说是上辈子看小说看到的吧。 梨梨没说话，云舒贴心地没继续问：“暗卫营里大多是从小培养的没错，不过一部分是暗卫营里的教头收留的孤儿，一部分是自己主动来做暗卫的。每个月都会有考核，一年一大考，每三年为期，不达标者会结合本人意愿和实力下分到各个位置去。” “噢，这样啊。” 想了想，云舒补充了一句：“奴婢不知道别的暗卫营是不是这样的，反正十年前殿下接手了腾龙营之后就是这样的。” 腾龙营便是独属东宫的暗卫营。 梨梨若有所思：“殿下十年前还跟子期差不多大呢，那个时候便已经是个纯洁暖心惹人爱的小团子了么？果然是一个温柔又温暖的殿下呀。” 云舒大骇：“暖心惹人爱的小团子！？” 梨梨疑惑。 云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又想起追风嘱咐的话，紧急闭麦。 “没有没有，奴婢的意思是，殿下确实从小便心性纯良，对我们这些下属也十分关心爱护，实乃璞玉浑金，璞玉浑金……” 梨梨点了点头，笑盈盈道：“我也觉得，殿下当真是个响当当的好人！” 梨梨最喜欢跟在后面帮她刷卡的人啦！ 还是个帅气又温柔的太子殿下！ 云舒汗颜。 太子殿下虽然品行端正，对他们这些下属也十分友好，可着实算不上什么——纯洁暖心惹人爱…… 云舒想起自己昧着良心说的，心性纯良，璞玉浑金，心里一阵发抖。 笑话，太子殿下两岁入主东宫，四岁接手腾龙营，六岁便懂得运筹帷幄，八岁懂得杀人不眨眼。 这，叫纯洁？ 这，叫温暖？ 可能吧，只不过是分人的罢了。 梨梨不曾来过安定城，因此看的仔细了些，费了些时间，几日都早出晚归的。 好在有云舒陪着，顾子亦也没那么担心她，只是每晚夜里都要趁着她熟睡亲自去看看她，为她焚安神香，缓解白日的疲惫，然后给她掖被角。 梨梨几乎是沾床就，在床上睡的跟小猪似的，压根不知道有人坐在自己床边看了许久。 顾子亦眸光闪烁，温柔极了。 伴随着轻轻的呼吸声，梨梨的发丝掉落在脸颊上，月光照在脸上，莹白如玉。 顾子亦小心翼翼地拂开，笑了一下：“小团子，慢些长大吧，就这么一直自由自在的快乐下去。” 快些长大……也行。 顾子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蹑手蹑脚地起身出了门。 顾子亦轻轻关上门，往外走，追风候在院门口，见他出来赶紧说：“老将军请您过去。” “嗯。” 顾子亦不疾不徐地去了楚镇岳的院子里，楚镇岳正在月光下舞枪，一支红缨枪在他手中犹如灵动的蛟龙，枪尖闪烁着寒芒，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 察觉到顾子亦来了也没停，顾子亦也没出声，默默看着他耍完一整套枪法。 一套下来，楚镇岳气也没喘。 “来了？” “外祖。” 楚镇岳将红缨枪交给赵管家，赵管家替他收好红缨枪，又给两人沏了茶。 祖孙俩都不是兜圈子的人，楚镇岳喝了口茶，便道：“不一样了。” 楚镇岳揶揄地打量他，他这个外孙啊，年少老成，天大的事也不见他慌乱，一直都是稳重且平静的。 顾子亦动作一顿，接着云淡风轻道：“什么不一样了？” 捕捉到顾子亦的停顿，楚镇岳更来劲了，嘴角的笑容愈发变大。 “三年前你对梨梨，可不是这个眼神。” 说罢，楚镇岳还怕他不信似的，转头问身边的赵管家：“老赵，你说是不是？我没老糊涂吧？” 赵管家笑的欣慰又慈爱：“是是是，将军睿眼如鹰，又怎会看错哦。” “哈哈哈哈。” 楚镇岳爽朗一笑。 面对二位老人的调侃，顾子亦也只是极其淡定的笑了一下，不承认也不否认，反问道：“那外祖倒是说说，如何不一样？” “三年前你看梨梨，欣赏又疼爱，如同兄长对幼妹，百般呵护。可如今呐，分明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赵管家捧场地鼓掌。 楚镇岳又是一阵大笑。 被如此调侃，顾子亦低笑一声：“看来外祖是在边关闷的太久，连孙儿都不放过了。” 楚镇岳啧啧摇头，放下茶盏，敛去打趣之意，正色道：“你可还记得镇国公府的那位世子夫人？” 顾子亦思忖了一二：“崇伯侯世子夫人的胞姐？” “对。”楚镇岳点点头，“三年前初见梨梨，便觉得梨梨眼熟，这次见到梨梨才想起来，梨梨与镇国公府那位世子夫人，倒是有几分相似。我记得……镇国公府的那位嫡小姐，一岁时被歹人掳走了？” 楚镇岳与镇国公傅琅同为武将，当年也是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 只是后来傅琅暗伤无数实在无法继续驰骋疆场，才退居幕后，做起了镇国公来，但两人的情谊还是有的。 有一次他回京述职去镇国公府与他叙旧，见过一次这位世子夫人。 武将的观察力都是极高的，那位与梨梨的面容，确实是有几分相似啊。 ------------ 第233章 他可不想做兄妹啊 楚镇岳这话说的直白，顾子亦不可能听不懂。 顾子亦眉头紧皱：“您确定？” 顾子亦自然知道镇国公府嫡小姐走失一事，可白云喜静，极少出席宴席，顾子亦之前又还小，偶尔见过那么一两次也都忘了，后来长大了些又来了南林郡。 他一对镇国公府那位世子夫人没什么印象，二没见过那不见踪影的小姐。 因此他从未把二者联系在一起过。 难怪，难怪小世子夫人如此喜爱梨梨，难怪顾子期如此亲近梨梨。 原来冥冥之中也是有血缘的指引。 楚镇岳粗眉一凝：“老头子还能骗你不成？我这双眼睛什么人没见过，我也不怕冒犯那沈家，梨梨这孩子，不像是沈家能生出来的孩子！” 他没接触过沈家，沈家人固然实诚善良，可梨梨骨子里那股劲儿是绝对不可能从一个农家里养成的。 那股血性，那股温驯下掩藏的蛮劲，倒像是他的老友傅琅。 “很久之前傅琅还不是镇国公，那时他还只是个副将，一路从沙场上打下来，天不怕地不怕。不满奸臣作祟，他直接深夜里潜进去把人家打了一顿！” 顾子亦沉默。 一向沉着冷静的他险些脑子转不过弯来。 顾子亦想到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如果梨梨真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那按照辈分他岂不是要叫她表妹？ 虽然京城大户中表哥表妹结亲的数不胜数，可梨梨又不是那些人，这小团子一向拎得清。 她要是叫他表哥，他就真的只能是表哥了！ 永远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慌了神，一紧张起来他就忍不住八百个小动作，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喝茶，一会儿皱着眉沉思，一会儿揉着太阳穴叹气。 楚镇岳：“……” 他孙子这是做甚呢？ 顾子亦沉吟片刻，召来追风，疲惫地吩咐他：“去查清楚，查不清楚就回京城找顾子安，用什么法子也要他开口。” 追风：“是。” “等等。”顾子亦叫住他，“等马家那事的密信到京城，顾子安就差不多该闭眼了，让人抓紧点时间。” “是。” 追风再次转身往外走。 “等等。”顾子亦又叫住他。 追风：“……殿下还有何吩咐。” 顾子亦严肃地嘱咐道：“做的隐蔽些，千万别漏了风声。特别是镇国公府那边，还有沈家，和小姐……” “……还有吗殿下？” “去吧。” 追风赶紧走了。 顾子亦又恢复了沉稳的模样。 楚镇岳不解：“怎么如此紧张？” “没什么。”顾子亦淡声道。 楚镇岳点点头，感叹道：“傅琅这老东西，就这么一个儿子，儿子生了一儿一女，孙子倒是优秀，可惜孙女才那么点大就被奸人掳走。若梨梨当真是那孩子，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双喜临门？” “嗯？老夫帮他找到了孙女，还送了个孙女婿给他，怎么不算双喜临门？”楚镇岳义正严辞。 赵管家笑的欣慰。 若是梨梨在此，便要心里嘀咕，赵管家这笑容就像是要马上说出那句“少爷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这么好”了。 顾子亦：不嘻嘻。 顾子亦心里可一点没欢喜的感觉，外祖如此这番说法，更是让他焦虑了。 都顾不得楚镇岳话里的打趣，顾子亦认真道：“外祖，您在梨梨面前可千万不要说这种话。” 楚镇岳气的胡子一歪：“为什么？老夫看得出来，梨梨那孩子对你也很是依赖，老夫在这边关无趣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孙子有个喜欢的小姑娘，你让老夫做个媒婆怎么了？你不懂，这夫人是得从小就开始对她好，润物细无声的让她离不开你，日后……” “外祖！”顾子亦叹了声气。 他何尝不知道？ 他不是一直在努力吗。 只是他有他的节奏，楚镇岳现在知道了梨梨身份有疑，他怕万一梨梨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来，打乱了他的节奏，那就什么都完了。 虽然他知晓外祖靠谱，但他还是怕那个万一。 梨梨那丫头，太玄了。 还是小心为上。 “行不行吧，不管你们。”楚镇岳失望的进了屋子，“老咯，孙子嫌弃啊。” 顾子亦无奈，对赵管家道：“赵伯，麻烦照顾外祖了。” 赵管家笑吟吟：“这是老奴的本分，殿下放心便是。倒是殿下，老奴瞧着沈小姐是个极其机灵聪慧的妙人儿，又秀外慧中，日后定是会有许多男子倾慕的。殿下可得抓紧啊。” 顾子亦失笑：“赵伯放心吧。” 赵伯告退下去伺候老将军就寝了。 顾子亦款步回房，月光轻柔莹白。 他又忍不住想起方才那事。 至少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梨梨知道这事。 他可不想只跟她做什么兄妹。 还好梨梨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得在梨梨知道这事之前扭转一下。 啧，可细细想来，镇国公和皇室又没什么关系，镇国公是草莽出生，一步步爬上来的。 镇国公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和他更是没半点关系。 也就是因着顾子期，他们才有那层关系在。 嗯，也不算表兄妹，只是辈分上这么叫罢了。 想到这，顾子亦一扫沉闷，愉悦地回了院子练剑。 * 在安定城住了小半月，梨梨白日里去逛菜园子，夜里去“视察”各个夜宵摊子。 顾子期平日里爱黏着梨梨，但梨梨出门时他就只能自己乖乖跟着顾子亦，顾子亦大多数时候都自己在院子里练剑，偶尔回去军中一趟。 顾子期今日实在无聊，跟着顾子亦一起去了军中，一边被军营里的肃杀之气吓到，一边又对这些厉害的将士们崇拜至极。 顾子期一回来，便迫不及待地跟梨梨分享今日所见。 “姐姐你是不知道，楚老将军练兵那气势，跟你给我讲的话本子里一样厉害，原来话本子里说的势如山洪是这般模样！” 梨梨笑着给他剥了几个小橘子：“是吗？” “嗯嗯！早晨练完兵之后太子哥哥就让追风带着我在军营里闲逛，我看见了好多好多呢，射箭骑马刀剑枪……练什么的都有，可厉害啦。” 顾子期兴奋地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还挥舞着拳头给她演示那些士兵是怎么动作的。 梨梨被他这模样逗笑了，笑着笑着，梨梨就想起了沈嘉豪。 大哥哥已经离家近四个月了，除了他离开那天的那封信，一封信都没有寄回来过。 大哥哥去哪里从军了？ 离南林郡最近的便是楚老将军的红鹰军，可梨梨一早就拜托顾子亦查过了，红鹰军近期并未收新兵，更别说一个叫沈嘉豪的新兵了。 沈嘉豪没有去红鹰军。 “唉。” 梨梨多少能猜到点沈嘉豪的心思，南边有红鹰军在，红鹰军是楚老将军麾下的精锐之师，威名远扬。 而且南方难起战事，沈嘉豪要想快速建功立业，必须在战场上干出一番成绩来。 梨梨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北方那边。 北部地区直面蒙古，蒙古一族向来凶悍，野心极大，时常侵扰边境，战事频繁。 沈嘉豪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北方的战场对他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姐姐，你怎么啦？” 顾子期察觉梨梨神游，扯了扯她的袖子。 梨梨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哦。”顾子期半信半疑地接过橘子，“可是姐姐看起来不开心，是不是今日累着了？” “有点儿，今日去了北郊那边，前几日下了雨，那儿地势低，难踩的很，走的我脚疼呢。” “那子期给姐姐捶捶腿！” 顾子期迅速跳下板凳，给梨梨捶腿。 梨梨心都化了：“子期可真棒。” 得了夸奖的顾子期捶的更加卖力了。 又过了几日，顾子亦在大金那边的探子传来消息，大金皇帝崩了。 彼时众人正在院子里烤肉吃，沈叶刷酱的手一顿，背对着其他人，让梨梨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沈叶迟缓下来有些走神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 梨梨有些担忧，毕竟是他爹，怎么可能没一点伤心呢。 梨梨走到他身旁，轻声开口：“沈叶哥哥……” 沈叶笑了一下，把烤好的肉夹到碟子里给她：“无事。” 梨梨接过烤肉，想说点什么，还是没说，打算先听追风把话说完。 她觉得比起皇帝怎么样，沈叶可能更关心他母家和大哥。 顾子亦帮梨梨把碟子放好，示意追风继续说。 “先帝驾崩后，理应太子即位。可大皇子那边突然拿出了先帝的遗诏，遗诏上说……太子年少，资历尚浅，封南伯侯乌番尔为摄政王，暂理朝政，同时教导太子与大皇子二人，辅佐其治国之道，一年后由摄政王择一人继位。” 沈叶手中的筷子突然掉地。 “嗯。”顾子亦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平静的令人惊讶。 梨梨忽然就懂了。 顾子亦早就跟她说过，大金皇帝撑不过这个冬天。 她也问过他，到时候是大皇子赢呢还是太子赢呢。 顾子亦说，谁都不会赢。 原来是这么个不会赢呀。 但是她又迷茫了，这个摄政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太子年少，都十几岁了还年少啊。 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梨梨百思不得其解，满眼求知欲地望着顾子亦：“殿下殿下，求解答。” 顾子亦轻笑两声，挑眉：“想问什么？” “乌番尔是谁呀，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为什么大金皇帝要找他来做摄政王呢？难道他不怕摄政王权倾朝野，把江山占为己有吗？” “乌番尔是同父同母乌番曼将军的幼弟。”沈叶突然道。 “弟弟？” 梨梨惊讶，她记得乌番曼是太子那边的人，这么一来，乌番尔岂不是铁定站太子那边了？ 沈叶看出她心中所想，摇了摇头：“二人年龄相差二十余岁，又是一文一武，观念完全相反，二人关系不甚融洽。” 其实何止是不融洽，根本就是水火不容。 当年乌番曼悄悄踏进边界屠镇之事传回了大金，身为南伯侯的乌番尔第一个站出来指责他。 杀害无辜百姓来达到威慑的目的，这是万万不可取的，是违背良心的。 乌番尔乃一介文臣，他对两国开战并无其他看法，但他绝对不会认同采取这种卑鄙的方式。 更重要的是，乌番尔少时曾来南晋游历，路遇匪贼，就是被乌番曼屠杀的其中一户人家所救，乌番尔在那户人家那休养了近一年，感情至深。 救命恩人被亲哥哥所杀，乌番尔更加愤怒，然而乌番曼却不以为意，几条人命罢了，杀了就杀了。 自此，兄弟二人彻底翻脸了。 所以大金皇帝这个举动，真个朝堂都没看懂。 朝堂里现在无非就两方势力，一是长子，二是嫡子。 一部分人认为，乌番尔乃乌番曼胞弟，就算兄弟二人误会颇深，乌番曼几年前已经死于伤病，可乌番曼是太子党，血浓于水，乌番尔肯定会与兄长一致。 另一部分人认为，翻脸就是翻脸，当初乌番曼的丧事乌番尔都不曾出席，乌番尔没准就要反着他来。 总之这道遗诏一出，朝堂中众说纷纭，一时间谁也分析不出来长子和嫡子谁的胜算更大些。 梨梨听的啧啧称奇，沈叶听完之后表情已经藏不住了，抑制不住的担心。 “这个乌番尔颇有文采，我大哥年少时曾得过乌番尔指点文章，可后来又一次我在宫宴上闯了祸被他教训，大哥为了赔罪也被他训的很惨，还被他说溺爱幼弟。” 沈叶蚌埠住了，在异乡这么久他没哭，见不到亲人他没哭，此时却哭的像个孩子，好似之前在大金的那个纨绔皇子。 “这下好了，我也不知道乌番尔对我大哥什么态度了，都怪我，要不是我闯祸……” 梨梨见不得人哭，刚想安慰几句，就被顾子亦压下手。 “五皇子不必惊慌。”顾子亦面色淡淡，“令兄能与对方斡旋数年，又岂是等闲之辈？” 沈叶一顿，细细琢磨这话。 ------------ 第234章 都没有他 微风四起，十月天气更凉了，梨梨都穿上了厚衣，此刻风一吹，还是感觉冷，打了个寒颤。 顾子亦给她拢了拢披风，风轻云淡的模样，让梨梨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怎么总感觉一切尽在殿下的掌握之中呢？ 这幅运筹帷幄的表情是怎样，大金的事儿都管上啦？ 沈叶平复下来，意外地被顾子亦三言两语说通了，也不多想了。 算了，多想又能怎么样呢，他也只能给大哥拖后腿罢了。 他好好的躲在这里，不让三哥的人发现，不给大哥分心就是最好了。 一顿烤肉吃的有些索然无味，散了之后，梨梨照例跟着顾子亦出府散步。 沈叶今日情绪波动大，梨梨便没让云舒跟着了，让云舒留在府里好好安慰安慰他。 她也没什么想要吃宵夜的欲望了，想了一下：“殿下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顾子亦温声回答：“意外什么，大金的摄政王？” “嗯。” 顾子亦也不想瞒着她，也没什么好瞒的。 “你还记不记得年初时，我曾去了一趟大金？” “啊？”梨梨摇摇头，“我不记得呀，是殿下提前给梨梨送生辰礼那次吗？” “嗯。其实早两年时大金的大皇子尉迟风就主动找上了我，寻求合作。” “啊？” 梨梨震惊地看着他，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 顾子亦好笑：“尉迟修能找顾子安合作，尉迟风自然能找我合作。尉迟修是顾子安自己找上门的，我是尉迟风自己找上门的。” 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寥寥几语，没有多余的解释，梨梨却懂了。 或许是多年的默契让她太了解对方，又或许是梨梨直觉太准，总之顾子亦起了个话头她就能大概猜出来了。 大金的江山，谁都想要，只不过看谁更有本事罢了。 不知道内幕之前梨梨还猜不透最后到底谁会赢，现在她知道了，肯定是尉迟风赢。 不是她对顾子亦太自信哈，是她对自己自信。 嘿嘿。 说句没脸没皮的，两方实力相当，可沈叶哥哥在这儿呢，她沈梨梨自然是站沈叶这边呀，梨梨可是能起到好运锦鲤的作用的呢。 顾子安已经完蛋了，尉迟修等于是失去了先机，尉迟风又有顾子亦这个浑身八百个心眼子的帮忙，胜算本就不如他们了。 而且，梨梨就不信，那个什么摄政王跟顾子亦没关系。 顾子亦半点也没有被猜中的意外，十分欣赏地夸赞了她一句，问道：“聪明，怎么知道的？” 梨梨仰起脑袋，语气骄矜：“自然是猜的。” 瞧这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怎么凭借自己聪明的头脑分析出来的呢。 顾子亦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宠溺：“嗯，我们梨梨真聪明。” “那是自然。”梨梨有些得意，冷风吹过，让她又冷静了些，“不过殿下怎么会参与到这些事情里去，是不是那个什么尉迟修有什么坏心思？” “算是吧，不管他有没有什么坏心思，他跟顾子安合作就必然会与我作对。尉迟修这个人，心思极深。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安宁，我都必须插手。” 看到梨梨略有些担心的神色，顾子亦安抚她：“放心便是，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答案。” 顾子亦以为梨梨在担心两国之间的关系，亦或者是担心他。 谁知梨梨却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是，梨梨只是在想，以后要去哪里养老。” 顾子亦：“……？” 昨日祖父曾提点他，年纪小的小姑娘最爱懂她心里所想的体贴之人，爱少年潇洒如烈阳，爱少年温润如春水。 他原本还想着，自己年纪比她大，阅历学识都比她深，还沾沾自喜能因着这个读懂她。 可现在看来，他不过年长她六岁，怎么突然就跟不上她跳跃的心思了？ 许是顾子亦的迷茫表现的太过明显，梨梨莞尔，娓娓解释：“殿下做事运筹帷幄，游刃有余，连此等大事都能处理的极好，梨梨欣慰极了。” 顾子亦蹙眉，仍旧没懂这跟她说的什么养老有什么关系。 “殿下如此厉害，梨梨不就可以放心的吃喝玩乐一辈子了？光是殿下送给梨梨的那些个铺子就足够梨梨衣食无忧了，再加上殿下这句国之安宁，梨梨就不必担忧什么内忧外患呀、局势动荡呀这些事情导致一些地方不太平了，可以考虑考虑周游四海啦。” 梨梨双手合十，面露憧憬，小梨涡又浮现在脸颊上，鼻头有些粉红。 “等老了呢梨梨就找个夏天不太热冬天也不冷的地方，那时陪在梨梨身边的应该是福福的孙子或者曾孙子了，梨梨就日日带着它去城中散步遛弯儿！” 梨梨想了想，想到等她老了的时候沈老头和沈老婆子、司空神医、杨老爷子他们都不在了，她又有点难过。 小姑娘描绘的栩栩如生，顾子亦似乎也能透过这几句话看见那画面，一时间被这氛围感染，发自内心也露出了笑容，平和又温情。 过了一会儿，顾子亦装作不经意的，轻声问她：“只有你一个人？” “当然不啦。”梨梨笑盈盈的，“我还有爹爹娘亲呀！大哥哥要当大将军，二哥哥要管铺子，三哥哥以后肯定要入仕的，四哥哥应该会像司空爷爷一样走哪医哪，算来算去，到时候怕是只有五哥哥能时常相见了。” 可梨梨一点儿也不难过，哥哥们都会在自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多棒呀。 顾子亦目光沉了下来，一丝失落一闪而过，面色不变，心里的情绪被他掩饰的极好。 她说了这么多，没有一个字提到他。 顾子亦感觉自己泡进了酸水里。 街上热闹极了，提前到来的冷空气并没有过多的影响到人们的生活。 街道旁的摊子上仍有许多人在喝酒划拳，馄饨铺里的汤锅仍旧热气腾腾。 烟火气弥漫，人声鼎沸，安宁又祥和。 顾子亦手指捏的青白，若无其事地从旁边的小贩手里买了串糖葫芦递给身边蹦蹦跳跳的小姑娘。 本来没什么胃口的梨梨在闲聊之中也不知不觉散去了心中的郁闷，有些嘴馋了。 梨梨吃的专心，一颗又一颗，酸酸甜甜的。 等到这一串糖葫芦都要吃完了，才听得顾子亦又问了句：“那我呢？” 轻飘飘的散在冷风里，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小心翼翼。 似是随口一问，又像是深思熟虑了好久。 梨梨一愣，侧头看过去，顾子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模样。 她嘴里还嚼着山楂，脆脆的声响和耳边的风声缠绕在一起，让梨梨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方才顾子亦是不是说了那句话。 梨梨的犹豫无疑又给了顾子亦闷声一拳，顾子亦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甚走心地摇摇头：“没什么，我说要不要去吃你最爱吃的炸豆腐？” “噢……” “走吧。” 顾子亦率先往前走，整的梨梨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殿下说了句什么？ ‘那我呢？’ 这是什么意思，殿下自然是在京城啊。 殿下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自然是做一个勤勉爱民的好干部啦。 梨梨不明所以，发了一秒的呆。 顾子亦察觉她没跟上来，反回来牵她。 梨梨便也晃晃脑袋，懒得多想了。 天愈发的冷了，梨梨心里的预感也愈发强烈起来。 安定城算是顾子亦如今的大本营，梨梨听到的各方消息也多些。 今年天冷的太早，冷得有些不正常，百姓们多有忧愁，却也因为日渐提升的储粮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让梨梨猛然惊醒，先前她一直把重点放在粮食上，却忘了人除了饿死还能被冷死。 照这般冷下去，若是百姓们没有准备，届时难免出事。 梨梨有些急切，云舒正给她从顾子亦那取了南林郡各地粮仓储粮量来，见她满脸愁容，不由得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梨梨拿过那仓簿：“我在想，这时候天就冷的不行了，到腊月该怎么办？” 云舒把窗子掩上，给暖炉加了点炭火：“殿下早在年初就已命人去各地采买银骨炭，小姐不必忧心。” 梨梨摇摇头：“可百姓们呢？这个天就得烧炭了，炭总有用完的一天，炭烧完了该怎么办？” 云舒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多的她也不懂了：“小姐的意思是？” “这些天我在城郊见到许多贫寒些的人家，他们的屋子大多是茅草屋，用泥土、茅草和木材建造。墙壁用泥土夯实而成，这种土墙的保暖性和坚固程度较差。屋顶用茅草覆盖，茅草屋顶容易漏雨，定期修缮也难以解决。” 云舒恍然大悟，以为梨梨是担心那些百姓无人理会，告诉她：“小姐，这些人家都是因为买不起城里的屋子才住在城郊的。但安定城可是边关大城，红鹰军驻扎在此，怎会对百姓不管不顾？老将军每年过年之前都会吩咐手下人去巡视一圈，视情况而定给每户发放一份石炭。” 梨梨沉吟片刻：“往年没那么冷，烧些炭熬一熬两个月也就过去了。可今年……” 云舒点点头，确实，今年太奇怪了，十月便入了冬，冷得刺骨。 “小姐说的也是，今年这天气真是奇怪，往年这个时候才刚穿上秋衣，今年都能穿袄子了。照这么下去，指不定安定城也要下大雪了。” 安定城在最南边，往年撑死了也就飘几颗米粒意思一下，顶多不超过三天。 但今年，可不好说咯。 “嗯，安定城从未下过大雪，百姓自然也不会想到把茅草屋加固到能抵抗大雪覆盖压塌。怕的就是万一下暴雪……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帮那些百姓弄一弄屋子，或者别的什么法子？” “下暴雪？” 云舒不太认同，要知道南林郡可是南晋气候最温和的地方，说不上四季如春，可也是气候宜人。 下雪也是秀气的小雪，连府城也极少有过大雪呢。 暴雪，怕是北边才会有吧。 可这天气实在奇怪，而且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梨梨在云舒眼中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精通农耕之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女子。 梨梨是她的主子，自然梨梨说什么便是什么。 云舒想了想，给她出主意：“小姐心系百姓，思虑周全，多做些准备确实应该。但奴婢不懂这些，您要是看谁不顺眼让奴婢去解决了他奴婢倒是能立马给小姐分忧了。不然，小姐去找殿下议一议吧？殿下肯定会帮小姐想办法的，而且只要是小姐想做的，殿下一定会支持小姐的。” 梨梨觉得有道理，如果真的要帮百姓们修房子，费钱费力，她可以出钱，但力还是得借顾子亦的。 执行力超绝的梨梨立马问道：“殿下今早不是去军营看楚爷爷练兵了吗，这会儿回府了吗？” 云舒立刻帮她去打听了一下。 不一会儿云舒就回来了：“小姐，殿下还在军营里呢，今日军中有比武，殿下在一旁观摩。” “比武？” 有点耳熟。 “啊，殿下前几天还问了我要不要一起去看来着，我给忘啦。”梨梨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懊恼自己当时拒绝了，“早知道就答应了，当时光想着好久没带子期去玩儿了，谁想子期今日被沈叶哥哥带去城南那家酒楼吃肉去了。” 梨梨懊恼的皱了皱眉，现在还早，等顾子亦回家估计得好一会儿。 干脆直接去军中找他吧？ 正好她也有点好奇这军营里的比武是什么样子的呢。 梨梨抱住云舒的手臂撒娇：“云舒云舒，你带我去军营里找殿下吧？” 云舒当然不会拒绝：“那奴婢给小姐挑一件厚些的披风，军营里空旷，风也大些，别着凉了。” 梨梨摆摆手，把她往外推：“没事没事，我自己挑就好啦，你快去叫人备车马。” “是。” 梨梨关上门换衣裳，云舒便迅速去吩咐小厮备车去了。 ------------ 第235章 儿臣好像一见钟情了！ 红鹰军驻扎在南郊最边缘处，数十万大军的总军处，占地面积颇广，整个南郊都是红鹰军的地盘。 还未到大营入口，只是远远地能瞧见密密麻麻的营帐了，梨梨便能感受到那强劲有力、不容置疑的威压。 许是今日军营中有比武的缘故，附近除了仍在巡逻的队伍，不见多少其他人的身影，应该都去凑热闹去了。 梨梨往外看了一会儿，冷风刮得她小脸通红，云舒便不允许她看了。 云舒把窗帘拉下来，掰正她的身子，赶紧把手炉往她手上塞：“小姐快暖暖，这风可真是迅猛，您就别看了，一会儿到了地方自有的看呢。” 梨梨笑了笑，手炉的温热熏得她有些闷：“我还是第一次来此处呢，果真如传说的那般广阔。” “马车速度快，连带着风也冷了，小姐再好奇也得顾及着自己的身子呀。” 若说一开始云舒只把照顾梨梨当做往常一般暗卫营的任务，如今云舒却是真真切切地心疼这个乖巧懂事惹人喜欢的小姑娘了。 这寒风呼呼的，梨梨薄薄的一个，别说吹坏了她心疼，殿下第一个让她好看！ “不过还真是，这几日在府中尚体会不真切，一出门才感受到这温降的着实厉害。” 云舒说着，又往角落里的暖炉添了些炭。 她有内力不畏寒，可她怕小主子冻着了。 梨梨哭笑不得，她也不至于冷到这个地步：“云舒，你家小姐我一顿能吃八两肉，是什么给了你我风一吹就会倒的错觉？” 云舒嘴上应着没有，手上仍旧不停地加炭。 南郊这边常年戒严，一般人不会来，也进不来。 梨梨今日是突然想过来的，顾子亦不知道，因此并没有提前吩咐手下人，梨梨的马车在军营门口被拦住了。 其实梨梨用的是顾子亦给她准备的马车，这辆马车极好，无论是寒冬还是炎夏，帘子一放，冰块或者暖炉一摆，舒服得很。马车四周的车壁还嵌了黄金软甲，用顾子亦的话来说就是抵御刺客的好东西。 梨梨用的一贯是这辆马车。 但也因为是给梨梨特制的，马车上并没有顾子亦或者其他的什么标识。 南郊是红鹰军的地盘，这是众所周知的，突然这么一辆精美又不知身份的马车过来，梨梨被拦下来是理所应当的。 早在这辆马车一直从远处驶向军营大门时，便引起了巡逻队伍的注意。 直到马车停在此处，被大门口的守卫拦下来。 守卫身着红布衣和铠甲，还算客气，手中长剑一拔：“军中重地，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车夫忙说明来意：“我家小姐乃将军府中贵客，听闻军中有比武特来观摩。” 两个守卫犹疑不定，城中人人皆知半月前殿下亲自接来一精致伶俐的小娘子留在将军府中做客，他们将军对这小娘子也是极为喜欢，这半月来将军在军中心情都好了不少。 那小娘子正是帮助这粮食涨收的沈小姐，若这里面真是那位，他们可不能拦啊。 巡逻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个卒长过来，询问了一番后便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卒长客气地对着马车内的人说道：“沈小姐乃威武将军贵客，若真是沈小姐来访，属下不敢阻拦。只是这马车上并没有任何标识能证明沈小姐的身份，军中管教极严，还需按照规定进行处理，不知沈小姐可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 梨梨轻声回应：“大人还请稍等一下。” 那卒长和几个守卫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沈小姐如此好说话，当下态度更好了几分。 梨梨又问云舒：“云舒，他们认不认识你？” 她从未来过这里，她想刷脸也没用，只能寄希望于云舒了。 云舒摇摇头：“小姐您忘了，奴婢是暗卫，怎么会见过？” “噢，也是。”梨梨有些苦恼，“我都忘了，早知道就不来了，或者找人给殿下报个信什么的。” 云舒耳尖动了动，没在周围察觉到暗七的存在，便道：“小姐放心，我哥哥已经去禀报殿下了，咱们等一会儿吧？” 梨梨这才想起来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有个暗七在一直保护她，心下感叹暗七大超绝执行力，又有点钦佩他。 “回头我一定让殿下给你哥哥加银钱，这银子挣得，可真是累人，那么冷的天还得一直跟着。” 其实梨梨之前就已经让顾子亦加过一次工资了，暗卫挣得可真是苦命钱。 云舒笑了：“小姐可别这么说，这是暗卫的职责，况且哥哥他冷不着的。” 话音刚落，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不羁又疑惑的声音响起：“这是干嘛呢？” 卒长见到来人，连忙行礼：“见过世子。” 梨梨和云舒停下话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卒长给这位世子解释了一番，随即问道：“世子怎的一人来了此处，您不是正在比武场……” 然而还没等人把话说完，就被这位世子爷给打断了。 “要你管，本世子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顾萧然不耐烦地凝起眉头，娇生惯养的小世子腰间别着一长鞭，桀骜又骄纵。 这位世子爷来此一段时间，整个红鹰军都知道他的无法无天，卒长汗流浃背，不敢多言：“是，是，属下多嘴！” 顾萧然勉强消了气，看向那马车。 顾萧然是谁，那是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的唯一的嫡子，自小在金堆银堆里被千娇万宠着长大，什么没见过。 纵然不学无术，但他还是只一眼就认出了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下，四壁都被嵌上了黄金软甲。 这黄金软甲可了不得，竟然整个马车都嵌上了，这人非富即贵啊。 马车里，梨梨见外面没声了，便随口问了云舒一句：“世子？这又是哪位世子啊？” 她知道崇伯侯府有个世子，镇国公府有个世子，这又是哪个世子？ 听声音，年纪也不大，估计也就比她大个几岁吧，不可能是那两位。 云舒答道：“估计是齐王之子顾萧然，齐王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正因如此几位亲王之中唯独齐王最得陛下喜爱。这位世子爷是齐王妃唯一的子嗣，嫡出就那么一个，齐王疼的不得了，便造就了这位世子爷不学无术、骄纵跋扈的性子。” “齐王之子？这么一位世子爷，怎会出现在这？” “世子爷怎么说也是齐王唯一的嫡子，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齐王妃看不得他一直如此下去，便赶了他来边关磨磨性子。算算日子，应该也就是前几天到的。” 梨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位王权富贵，又是家中唯一的嫡出，能不娇惯么。 按理说这种情况她应该下马车行礼的，可外面已经没了声音，会不会已经走了？ 梨梨正犹豫着要不要露个面打招呼，顾萧然见迟迟没动静，已经先一步生气了。 “哎，那什么，沈小姐？还是什么小姐的。”顾萧然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在京城里如何处世在这里就如何处世，“见到本世子还不速速下来行礼，成何体统啊！” 顾萧然傲慢又矜持地盯着那马车帘，眼角微微上挑，透着与生俱来的傲气与不羁，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的俯瞰之下。 顾萧然瞧见车帘被丫鬟掀起，接着一张素净却精致的小脸露了出来，那小姑娘手里还紧紧捧着一个手炉，狐毛披风厚实柔软，似乎很怕冷。 顾萧然一愣，脸上精心摆好的不屑与骄傲就这么一瞬间被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给击碎了。 “我靠……” 顾萧然低低地叹了一声。 车帘一掀开，外面的冷空气一股脑全部全部往里面灌，冷的梨梨身子颤了一下。 脖间有一圈大大的绒毛，很暖和，梨梨尽量把脑袋往披风的绒毛缩。 云舒扶着她下了马车，规规矩矩给顾萧然行了个礼：“臣女见过世子爷。” 嗓音清脆又甜美，顾萧然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声音，她是怎么能够做到既清冷又甜美的？ 顾萧然咽了口口水，双手都被冷风吹的发红，他却全然不知。 他只知道面前这从马车里出来的小仙女，当真是个小仙女啊！ 不施粉黛的脸庞全然没有任何憔悴的感觉，反而更显清丽淡雅，气质又难掩高贵典雅。 梨梨出门急，随意挑了件厚的白色披风，头上只戴了支素钗，连耳饰都没有。 顾萧然在京城里见过的美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妖艳的、端庄的、甜美的、美艳的、清纯的…… 顾萧然却觉得，这般出水芙蓉的样子，比京城里那些费尽心思打扮争奇斗艳的女人们好看得多得多得多！ 怎会如此，他一向是不爱多看那些比自己还小的那些小姑娘一眼的，毛都没长齐，样貌也没长开，整天跟在他后面闹他，讨厌死了。 可这姑娘，怎的小小年纪就如此好看了？ 梨梨垂首保持着动作，等了半晌也没见那世子爷有回应，琢磨着他是不是生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下来行礼问好，可她完全没感觉到他的怒意啊。 梨梨忍不住抬起头悄悄看他一眼，见他呆呆地盯着自己不说话，拧了拧眉，不太喜欢他这盯着自己的行为。 梨梨出声提醒：“世子？” 顾萧然微微回神：“啊，哦哦哦，啊，是我是我！” 梨梨：“……”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匆匆跑过来，一脸焦急地把顾萧然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苦恼又后怕：“哎哟世子爷啊，您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可把小的急死了啊！” 顾萧然尚且沉浸在美貌暴击中，不悦地要推开他：“去去去，你挡到小爷的视线了！” “哎哟世子爷，快回去吧，太子殿下说您再不回去就亲自来抓你了！” “什么！” 听到顾子亦的名号顾萧然终于露出了点惊慌：“堂哥真是的，几年不见变得如此骇人……” 那人见终于劝动了世子爷，连忙要带着他回去。 “急什么急什么，等小爷一会儿！” 顾萧然拨开门口那几个守卫，带着些许局促但仍旧张扬的笑容去扶起梨梨。 梨梨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却是在他刚触碰到自己的时候就收回了手，梳理却礼貌。 顾萧然也不恼，只一个劲儿笑，还盯着梨梨要把她看出个洞来似的，全然没有了方才别人说一句他就要顶十句似的模样。 云舒警惕地盯着他，这位爷在京城里可谓是声名赫赫，不是今日剪了哪家姑娘的裙子，就是昨日跑去与公子哥们游山玩水。 四书五经是看不下去的，他只会看各种话本小说。 下期喝茶是不可能的，他只会喝酒斗蛐蛐。 骄纵跋扈的性子偏偏有极好的家世背景，长得也好看，让京城里的小姑娘又爱又恨。 云舒生怕她一个不注意这位世子爷就干出点什么事来。 顾萧然那是一个冤啊，他现在脑子都要空白了。 梨梨笑意极浅，也没用要搭话的意思，光是这么客气地望着他，他就感觉自己要呼吸不上来了。 这就是那话本子里说的什么来着？ 父王，母妃，儿臣好像一见钟情了啊！ 梨梨瞧着这传说中骄纵跋扈的世子爷脸色红了又红，心里莫名。 这世子爷是在演戏呢，怎的一晃能有这么多表情？ 顾萧然紧张地搓了搓手，找话道：“沈，沈小姐，可是要进去？” 梨梨答道：“正是。” “啊，哦！进去，进去好啊，进去好，哈哈哈哈。” 顾萧然瞪了一眼那卒长，骂道：“沈小姐一看就是正牌的沈小姐，还要什么证明？没眼力见的！” 卒长忙道：“属下也是按规矩行事……” “什么破规矩！” 顾萧然还要再说，梨梨听不下去了，打住他：“世子莫要怪罪他人，这位大人也是职责所在，按规矩办事罢了，是臣女疏忽办事不周。” “哦好好好！”顾萧然毫无原则，又一个劲儿点头。 梨梨没忍住笑了一下，这世子爷还怪呆的。 ------------ 第236章 话痨的世子殿下 顾萧然又惊呆了。 小仙女笑了！ 不是那种客气又疏离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小仙女一笑，顾萧然觉得，这周身肆虐的寒风都算不得什么了。 可惜这小仙女只笑了一下，便没有再搭话的意思了。 梨梨看出来这位世子爷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从小被宠坏了而已。 方才听他那语气，似乎还有点怕顾子亦？ 顾萧然这位潇洒又狂妄的世子爷，第一次有了彷徨的感觉。 这外面那么冷，顾萧然见小仙女脸都冻红了，本想直接把人带进去，可又顾及着人的感受，头一次有询问他人意见的举动。 “沈小姐，小爷......呃，我在此处还略微能说上几句话，这外边风大得很，不然我带你进去吧？” 顾萧然说着，手已经殷切的拉上了拉车的马，像是要亲自给梨梨把马牵进去。 身后那中年男人都惊了，他一直伺候在自家世子爷身边，何时见他这般过？ 梨梨确实有点受不住这风了，说不上多大风，只是每一阵风都要把天底下的冷空气都卷过来似的，冻人。 可云舒刚刚说暗七已经去找顾子亦了，梨梨还是想留在这等着顾子亦。 梨梨正想礼貌地拒绝，马蹄声由远及近，顾子亦勒马而下，冷声打掉顾萧然的手：“回去。” 顾萧然一个激灵往后跳了一大步，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堂哥：“堂哥，你怎么在这？” 周围的人一见他，都恭敬地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顾子亦理都不理他，瞧见梨梨冻红的脸，心疼得不行，把她抱起来往马车里塞：“怎么不提前派人来说一声？” 梨梨重新回到温暖的马车内，舒服的眉眼都展开了：“突然想来的。” 顾子亦有些无奈，吩咐车夫：“直接进去。” “是。” 马车直接驶进了军营，车夫驾着车去停靠马车。 那几个拦下梨梨的守卫心有余悸：“还真是沈小姐，还好咱们按规矩行事，对人家很是客气。” “是啊，这沈小姐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又好看又性子好。” 顾萧然眼睁睁看着自己太子堂哥抱着小仙女上了马车之后就径直而去，也没人管他，不由得急了，跑了两步跟上去，试图翻上马车。 车夫吓了一跳：“哎哟！” 顾子亦拧眉，想到来时看到顾萧然起了歪心思的模样，烦躁的不行，丝毫没客气：“没事就别捣乱。” 冷冰冰的话从马车内传出来，顾萧然动作一顿，委屈极了。 凭什么堂哥可以跟小仙女一块，他就得在外面吹冷风啊？ 马车走远了，顾萧然在原地打转，又急，又不敢违背他堂哥的话。 顾萧然十分不解，问旁边的中年男人：“不是，李武你说，这堂哥的客人就是本世子的客人，让我一块儿跟着怎么了？” 李武幽幽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望着自家迟钝的世子爷。 世子爷啊，这位看起来不只是太子殿下的客人那么简单啊！ “世子殿下，咱们也赶紧回去吧？那边比武还没结束呢。” “走吧走吧。” 顾萧然气愤地往前走了两步，瞥到一旁顾子亦方才过来骑的那匹马，心下有了计划。 顾萧然骑上那马，追着马车去：“李武你先走，我给堂哥还马去！” 李武抓都抓不住，在后面追他：“哎！世子爷！世子爷！” 这边梨梨正给顾子亦说着这天气，语气有些苦恼：“这天冷的极早，我怕再这么冷下去，会出事。” 顾子亦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怕会暴雪？”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得劲，梨梨用力点点头，眼里亮亮的：“嗯，所以我想着，那些贫寒些的人家住的都是不甚牢固的茅草屋，要是真下起暴雪来，不得出事呢？” 梨梨本是想一步一步说出来，然后提出自己的计划，谁想到顾子亦竟然早就想到这里了。 “放心，我早就着手让人准备了，材料已经到了，过几日将军府便会张榜公布消息，让百姓配合红鹰军。” 梨梨瞪大了眼睛：“殿下早就准备好了？” 顾子亦轻笑，没应声。 梨梨笑了笑，殿下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做了很多事，不动声色的安排好一切。 有他在，梨梨好像从来都不用担心什么。 两个人又是默契的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停在一处。 “殿下，小姐，可以下车了。” 云舒的声音传来。 顾子亦轻声细语提醒她：“披风拢好，手炉拿着。” “嗯。” 马厩中，战马不时发出嘶鸣。 车夫把拉车的马解开了绳，马厩里专门的马夫走出来从车夫手里接过，牵进去喂食。 草料的香气和马匹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梨梨在车上时留意了一下，从军营门口到此处大概半盏茶时间，也不是很远，但顾子亦仍旧让她乘着马车进来，生怕她多冷一点。 到了军营里边，房屋密集起来了，风便没那么大了。 但顾子亦还是默默走在梨梨前面半步，给她挡着风。 顾子亦领她去比武台那边，梨梨跟在后面好奇地看着四周。 一排排整齐的营帐错落有致地排列着，营帐多为灰色或褐色的粗布制成，虽不华丽却极为实用。 营帐之间的空地上，大多堆放着兵器和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峻的光芒。 外围都是将士们的营帐，绕来绕去，绕到最里面才是比武台。 除去在各处巡逻的，有特殊任务的，大部分的士兵今日都聚在这边了。 乌泱泱一大片，好几万人。 梨梨远远的就听见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热闹又激情。 梨梨有些兴奋，不知道古代的比武是什么样的，大概是射箭骑马这类的？ 梨梨兴奋的步子都有些快了，顾子亦细心的察觉到，勾了勾唇：“开心？” “嗯，我还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听那边的欢呼声……是不是很热血、很刺激？”梨梨抿着笑问他。 顾子亦轻笑：“嗯，红鹰军每年都会举行比武，士兵们会进行友好切磋，也算是个竞争交流。不仅是安定城的大本营，驻扎在其他几个边城的红鹰军大营也会在副将的协助下进行比武。很热闹，你应该会喜欢。” 梨梨点头，抑制不住的期待。 比武台上两个人正比着射箭，梨梨看了两眼，兴味渐浓。 顾子亦领着梨梨，一路上了高台。 楚镇岳坐在正中央，旁边几个将军模样的男人同样杀气腾腾，围坐在楚镇岳身旁，专注地注意着比武台上的情况，时不时点头，时不时讨论两句。 见到返回的顾子亦，一群大老爷们毫不在意，直勾勾地看向身后的梨梨。 他们早就想亲眼见见这传说中的沈小姐了，在那个大旱之际，凭一己之力拉高了整个南林郡的粮食产量，这是何等神人也啊！ 结果老将军告诉他们，那神人只是一个小姑娘。 这可把一群大老爷们给整的又惊又佩服的。 梨梨看到齐刷刷朝自己看过来的视线，也不怯场，露出个大方的笑容：“见过各位将军。” 都是一群武大粗，这全是汉子的军营里突然来了个天仙儿似的小仙女，都是当爹的人，一下子就对这个厉害又漂亮的小姑娘充满了好感。 “哎哟，这就是沈家那小丫头吧？” “果真是人美心善，不说老子还以为是哪路神仙下凡了呢！” 另一个提醒他：“行了行了，一口一个老子的，别把人小姑娘吓着了。” “怕啥，这不是殿下在这，护着呢！” 都是一辈子在沙场上拼命的武将，说话没顾忌了点，但都是善意的。 梨梨也清楚，这些为国拼命的都是大英雄，自然不会介意。 顾子亦早让人在他的位子旁边加了座，上边放了软和的垫子，旁边放着暖炉。 这高台高，上面受的风也大，顾子亦怕她受凉，还让人在前面放了个小屏风。 梨梨哭笑不得：“殿下，梨梨也没有这么弱不禁风呀。” “风大。”顾子亦道。 “没事的，殿下看看这上面可有谁这般了，还挡着旁人视线呢。” “好吧。” 顾子亦这才让人撤了下去，只是又让追风给她拿了个新的手炉过来，先前拿在手上那个已经凉了一些。 楚镇岳喜爱梨梨，把她当作自己的孙女，梨梨来瞧，老将军可高兴了。 老将军操练红鹰军一辈子，有一种拿自己骄傲的东西展示给小辈看的感觉。 “梨梨来安定城的时机正好，这比武啊一年一次，你可得好好瞧瞧！” 梨梨认真的应着：“那是自然，梨梨一定好好瞧瞧。” 恰好此时射箭的比试也结束了，有人在比武台上整理了一番，把东西都搬了下去，重新布置了比武场地。 靶子没了，场上只剩下一角有个武器架子。 梨梨好奇，小声问身旁的顾子亦：“殿下，现在是要比什么？” “择一武器比试，先落下比武台者败。” 梨梨悟了，原来是打架。 大营里每个将军都有自己的兵，每个将军都有自己的副将，副将负责操练士兵们自己最擅长的技艺。 到了自由泽武器这一环节，几个专教使武器的副将纷纷下了场，到自己的士兵堆里寻找上去出战的人选。 顾子亦唤了追风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追风点点头，到比武台中央，大声到：“殿下说了，今日实行守擂制，最后的擂主便是唯一的赢家。赢者，今晚与众将军同宴，还有五十两银子的赏赐！” 士兵们一阵喧哗，显然五十两银子这个赏赐大大振奋了人心，个个都跃跃欲试。 梨梨也很意外这种比法，对于守擂者，若是守擂成功，那必然是一场持久战，十分消耗体力。 “有意思有意思！” 梨梨兴奋地攥紧了小拳头，下面几万人喧哗，热血沸腾的梨梨都想上去比两下了。 顾子亦好笑：“这么开心？” “嗯嗯！”梨梨点头，“从未见过，好玩儿！” 顾子亦笑着也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顾萧然一个冲刺冲了过来，十分委屈且愤怒的盯着二人：“你们怎么能不等我，堂哥，我好心帮你牵马回去，却发现你们早就走了！” 顾子亦：“……” 该死，忘了还有个煞风景的。 顾子亦有点无语，没说话，梨梨有些被吓到了，也没说话。 顾萧然也不觉得尴尬，他原本的座位在顾子亦左边，现在他和顾子亦的座位之间加了个梨梨，他也不生气，乐呵呵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自顾自的跟梨梨搭话。 “沈小姐，好巧啊，你也来这里了？” 梨梨眨眨眼，有些迷茫。 还没等她说话，顾萧然又自顾自回答：“那可不太巧了吗，我也来这里，这是何等的缘分啊。不知道沈小姐芳龄几许啊，我今年一十有三，比堂哥要小一岁，家父齐王，三十有八，是当今陛下的胞弟，封地在祁阳，如今住在京城。哦对了，我家住在京城的齐王府，地址是乌衣巷六户，最大的那家就是了，沈小姐……” 顾萧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梨梨越来越迷茫的眼神，和顾子亦越来越黑的脸。 最后顾子亦一个茶杯过去，砸到他身上，半杯茶水泼到衣服上，湿了半边。 顾萧然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杯子：“堂哥你这是做甚！冷死了！” 茶水泼在衣服上，没一会儿就被冷风吹凉了，沾了些在手上，冷的很。 顾子亦淡淡道：“哦，抱歉，手滑了。” 顾萧然信以为真：“哎堂哥你真是的，从小到大就是这么马马虎虎，除了我还有谁能受得了你？” 顾子亦扶额：“李武，带世子下去换衣裳。” 李武早就看不下去了，连忙把嘀嘀咕咕的顾萧然带了下去。 耳边终于是清静了。 梨梨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顾子亦沉下来的脸色，有些新奇：“没想到还能有一个人让殿下这般，当真是稀奇。” 顾子亦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应声。 ------------ 第237章 奇怪的人 比武台上很快就选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位是方才打趣梨梨那位黄将军的兵，黄将军为人爽朗豪气，见自己手下的兵第一个站出来打头阵，十分高兴。 黄将军亲自下场去鼓励了几句，回来便笑着给大家说：“我这兵资质不错，平常勤奋得很，算是我那批兵里最有能耐的一个。第一场就这么激烈，今日真是有意思！” 其他将军听了，纷纷笑着说要找自己兵里的“兵王”出来攻擂。 梨梨听得兴味十足，她虽然对兵法武功什么的一窍不通，可不妨碍她看得爽呀。 梨梨还记得之前顾子亦和沈嘉豪那一场对战，一个俊美温润，一个正气俊朗，两个武功高强之人招式都十分漂亮，让梨梨大饱眼福。 顾子亦侧头，见梨梨有些出神，问她：“在想什么？” 梨梨轻笑：“没什么，就是想到之前殿下跟大哥哥那场切磋了。” “嗯？想你大哥了？” “不是，梨梨只是觉得殿下和大哥哥那场切磋着实让人印象深刻，今日见到这场景一时心有所感罢了。”梨梨摇摇头，语气迟疑，“不过......倒也真想念大哥哥了，也不知道大哥哥如今过得怎么样了。他孤身一人就这么走了，也不知道他带没带盘缠，换洗衣物带了几件。” 陪伴了这么久的兄长乍然离开，还是去从军这种危险的事，小姑娘嘴上不说，还安慰家人宽心，其实心底也是难过得很的。 就算梨梨心里有底，知道大哥哥英勇无双，又是将星庇佑之人，危急时刻必能转危为安，她还是抑制不住的担忧。 死不了，也会受伤的呀。 再想起之前的推测，梨梨一想到大哥哥有可能是去了战事不断的北部，她就害怕大哥哥会受伤。 梨梨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惆怅与担忧，顾子亦微微拧眉，心下有些心疼。 他在南方蛰伏多年，大多势力都在南方，然而这几个月他寻遍了整个南方的大小军营，也没打听到有个叫沈嘉豪的新兵。 他也只能安慰她：“放心，那边我一直让人盯着，一有消息我便遣人告诉你。” “其实，梨梨有个小猜测。” 梨梨与他低语几句：“大哥哥或许是去了北方。” 顾子亦皱眉想了想：“北部边境直面蒙古，蒙古族生性好斗，一直骚扰北部边境，虽然没到开战那一步，可两国也一直是针锋相对。” 梨梨赞同地点点头：“没错，大哥哥急于证明自己，梨梨思来想去，最有可能与蒙古族开战的北部是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之前咱们都想错了地方，觉得大哥哥会就近，说不定，他其实去投奔北部边境的黑甲军了呢？” 顾子亦点了点头：“嗯，言之有理，我会让人去北方探查。” 梨梨附和了一句，重新把心思放在比武台上。 几位将军已经选出了要与黄将军那兵比试的人选，此刻正好敲响了锣鼓，双方皆选了大刀，锣鼓声一响，便立刻开始了交锋。 比武台四周都围满了人，空旷的场地被这几万人围得水泄不通，杂乱的呐喊声交杂在一起，好不壮观。 金戈交鸣之下，梨梨心中升起的那一点点忧虑也被压了下去。 梨梨看得专心，比武台上的二人激烈得很，暂时难分胜负，几位将军看得是连连称赞。 最终还是守擂人赢了，黄将军笑得十分得意：“哈哈哈哈，好样的！你们几个还有谁要挑战我这兵啊？” 另外几位将军哪受得了他这番得意炫耀，都挑了自己最得力的部下。 几轮下来，擂主倒是换了几个，但毕竟是友好比试，都是点到为止，除了些无伤大雅的小伤都没什么特别严重的情况。 顾萧然换了衣裳回来，正要在梨梨身边坐下，却发现他的座位被挪到了两人的后面。 还不是两个人的正后方，是和梨梨还有顾子亦隔了两排，并且是最左边的位子。 世子爷不乐意了，垮下脸怒道：“谁把小爷的位子给挪了？” 追风面带微笑：“回世子，是属下。” 顾萧然虎躯一震，他自是认得追风是他太子堂哥的人。 “那，那什么，这位子也挺好的，谢堂哥赐座哈！” 追风又面带微笑的回去了。 顾萧然憋着气不敢发作，作势要去找顾子亦算账，却只敢在原地对着顾子亦的背影比拳头抡他。 李武压着他要他坐下：“世子爷，咱安安分分看比武吧？王爷交代了您要听太子殿下的话，若是惹恼了太子殿下您回去少不了挨王妃教训！” 顾萧然嘴硬道：“小爷怕这个？堂哥这人怎么这样，他情商可真低，堂哥难道看不出来我对沈小姐一见钟情吗？真没眼力见。” 顾萧然气鼓鼓地坐下了，眼神黏在梨梨身上离不开。 李武见他终于肯安分下来也是松了口气，同时心里腹诽：世子爷哎，到底是谁情商低没眼力见啊！ 然而李武也只敢心里说说了，这两位爷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他这话要是说出去肯定完蛋。 梨梨看了几轮，心情也好了起来，看着热热闹闹的场景，这凉风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忽然，梨梨无意识的往人群里一瞟，目光被其中一个人吸引。 那人穿着与所有人一样的衣裳，红色的粗麻衣裳，与所有人一般在为台上的人呐喊，随着人群一同起哄。 这么大个地方，这么多人，都是一样的打扮，可梨梨不知怎的，就是被那人吸引住了目光。 很普通的一张脸，男人约莫二十多岁，皮肤黝黑。 梨梨盯着他看了几秒，可男人只是做着与几万人一样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 怎么回事？ 她总觉得这人不对。 梨梨挪开视线，猜想自己是不是刚刚想多了事情，脑子里的弦还没崩下来。 可梨梨越想越不对，她的直觉何时错过？ 梨梨又往人群里看去，果然，又是一下子就锁定了那个人。 如此几次，梨梨还是能一眼找到那个人。 “奇怪。”梨梨低喃。 这么多人，她总能一眼锁定他，肯定有问题。 顾子亦看的认真，没注意到梨梨的小动作。 梨梨若无其事地侧头跟他说话：“殿下，那人是谁？” 顾子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梨梨补充道：“那个小眼睛粗眉毛，现在抱着胸大笑的那个。” 顾子亦确认了她说的那人，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把目光专注地放在她身上：“瞧他身边的人大多是黄将军手下，应该也是黄将军手下的兵。” 梨梨扬了个有些灿烂的笑，手上还装模作样的鼓了一下掌：“那人有些奇怪。” 顾子亦闻言，也没再次转头去看他，反而朝梨梨靠近了些，一副认真听她说话的模样：“怎么了？” 梨梨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嘴角笑容愈发灿烂。 从远处看，旁人只会觉得两人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比武台上的事，少女兴奋至极，而太子殿下耐心又温柔地倾听着。 接着，梨梨凑到顾子亦耳边，低声道：“感觉不对，可能不止他一个，殿下能不能想办法让那人上台攻擂？” 梨梨退开稍许，顾子亦十分配合，笑着答道：“叫你午膳多吃些，现在饿了吧？” 梨梨立马接上戏，一副姑娘家被说出了心思的羞怯模样。 “殿下！”梨梨有些脸红地嗔怒道，“梨梨正长身体呢，饿得快是正常的。” “好了好了，追风，去给小姐那些东西来垫垫肚子。” “是。” 追风刚走没两步，顾子亦便拧着眉亲自走下台：“孤一道去，梨梨爱吃甜，孤亲自盯着厨娘做。” 梨梨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果然精确的捕捉到那男子的视线停留在两人身上一瞬，又若无其事的挪开，似乎又额外看了一眼谁，最后才继续观看比武台上的打斗。 有意思。 那人是什么人，他看的又是谁？ 梨梨强压下心底的疑虑，以免旁人观察了她的心思去。 顾萧然见顾子亦走了，喜笑颜开地从后面凑过来，大大咧咧坐在顾子亦原本的位置上，朝梨梨问了句好：“好巧啊沈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一不留神又没看住顾萧然的李武：“……” 梨梨：“……世子殿下。” 此时比武台上正比到兴起时，众将军都瞧的十分激动，激动的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往前走，都挤到高台前面去了，座席上只剩下寥寥几人。 没有楚镇岳在旁边，顾子亦又不在，顾萧然像一只终于逮到机会往外飞的鸽子，抓住这个机会往小仙女眼前凑。 “沈小姐不必多礼。” 顾萧然眼睛都直了，小姑娘嗓音软软的，像干净的山泉般，让他心里甜的不行。 梨梨礼貌地淡笑着，等了半天，见他只盯着自己又不说话，自己也有些尴尬了。 于是梨梨便点了点头以做示意，又扭头回去看台上去了。 顾萧然哪能放过跟她说话的机会，眼睛快速地扫视着四周，瞧见她手上那个手炉，眼睛一亮：“沈小姐都手炉可还暖和？要不要换一个？这天这么冷可得注意保暖啊！” 梨梨搞不懂这个憨憨的世子殿下要做什么，刚想摇摇头说不用，顾萧然已经喊来了在旁边兢兢业业看着他的李武：“李武，你快去给人换一个手炉来！” 李武：“好嘞。” “不用不用，还暖和着呢。”梨梨忙道。 “哦……”顾萧然也不气馁，“那这茶总凉了吧，李武，赶紧来煮新茶！” 李武：“好嘞。” 梨梨哭笑不得：“这茶云舒刚煮呢。” 一旁的云舒：“世子殿下，奴婢方才煮的茶。” “哦……”顾萧然越挫越勇，“那沈小姐看了这么久，饿不饿啊？李武，你快去给沈小姐拿些点心来垫垫肚子，要本世子从京城带来的那些！” 李武：“……好嘞。” 梨梨扶额，再次开口：“殿下方才就是给我取点心去啦。” “哦……”顾萧然没辙了，想了半天也没什么能吩咐的了，只好讪讪闭了嘴。 李武松了一口气，这祖宗总算是消停了。 顾萧然头一次在姑娘面前找话失败，还是一个比他小了许多的小姑娘。 顾萧然总觉得这姑娘虽然青涩稚嫩，却有着远超这个年龄的沉稳和气质。 像秋露，纯净而又透着丝丝清冷。 像初雪，洁白又美丽。 是漂亮的，精致的，柔和的。 总之哪哪都好，顾萧然就是觉得这小姑娘哪哪都对自己的胃口。 齐王和齐王妃自小便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父王说了，娶媳妇要早下手！ 这够早了吧！ 梨梨被他看的尴尬，她不是真的小姑娘，之前她不明白这位世子爷的热情是为何，如今自然看的出顾萧然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梨梨脚趾都要扣出个五进的房子了。 虽说这古人成婚早吧，十三四岁便成亲的不在少数，可也没必要早到这么小就开始培养感情吧？ 梨梨讪笑两声，不想再被这般看下去，只能主动找话：“听说世子殿下前几日才到安定城？” “是啊！”顾萧然回得很快，“我刚出发的时候穿的还是夏衣，到这安定城居然都要穿冬衣了。稀奇，真是稀奇，就是京城这个时候都不会这般冷，安定城在最南边，怎会如此寒冷？” “是啊，今年可真冷。” 梨梨又琢磨起城郊那些百姓的事，柳城那边的城郊百姓的屋子早在沈老三上任第一年就已经翻修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心里过了一遍南林郡各城粮仓的存粮量，梨梨安慰了一下自己，有粮食在，总归是饿不死人的。 顾萧然见她想得认真，好奇她在想什么，刚想问她，身边一抹黑影笼罩着他。 顾萧然张开的嘴忽然久说不出话了，心猛地一跳，慢慢扭头。 扭头一看，顾子亦眼神冰冷地盯着他，尽显凉薄。 “哎哟！” 顾萧然吓得一个弹跳，蹦开三米远：“堂哥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啊！” ------------ 第238章好眼熟的身法 顾子亦并未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梨梨有些茫然的眼神触碰到顾子亦尚未褪去怒意的眸子，不由得一愣。 心里极快地闪过什么，没来得及抓住。 殿下怎的如此生气，是在气弟弟性子太过跳脱么？ 除此之外，梨梨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理由。 顾子亦将一碗甜酒汤圆放置在梨梨桌案上，不再理会那边心有余悸的某人，轻声道：“军中粗糙，只有这个是甜的，趁热暖暖身子。” 梨梨眉眼弯弯：“已经很好啦，谢谢殿下。” “嗯。” 见到梨梨轻柔地笑，顾子亦心中那点波澜才被抚平。 顾萧然又要过来，被追风直接拦住，顾萧然还没闹腾，便被冷汗涔涔的李武拖住往后面拽去：“哎呦世子爷咱们也去弄些吃食吧？” 顾萧然：“谁要吃啊李武你干嘛呢放开小爷！” 梨梨笑出声来，没忍住道：“世子殿下还真是可爱。” 傻的可爱。 顾子亦挑眉：“梨梨喜欢这种？” 梨梨吓了一跳，意外地对上他深沉的眼：“殿下这是在说什么，殿下可别打趣我！” 她生怕顾子亦又动了给她找个好夫婿的心思，就差把避嫌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梨梨只是觉得世子殿下出生皇家还能有如此洒脱的性子，实在是幸运。王爷和王妃一定十分宠爱世子殿下。” “嗯，皇叔仅此一位嫡子，自然是疼爱些。” 顾子亦边说，边看她。 梨梨没由来的有些心虚，刚刚没抓住的东西好像又溜走了一遍，梨梨胡乱点着头，一股脑去吃碗里的汤圆。 甜甜的滋味在口腔里爆开，直达她的上颚、鼻腔（不是）...... 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提起之前的小插曲，顾子亦神色自若，仿佛刚刚真的只是单纯去替梨梨准备甜食。 沈梨梨这个名字在边关还挺有知名度的，谁人不知如今南林郡的稻子长得比江南那边还要好全都是仰仗这位啊？ 特别是红鹰军内部，更是流传了各种自家太子殿下和这位沈小姐两小无猜的故事。 红鹰军是威武大将军的亲兵，太子殿下是威武大将军的亲外孙，无论是在红鹰军内部还是外人眼里，红鹰军日后就是太子殿下的囊中之物。 因此，红鹰军十分关注自家殿下的动向，只是红鹰军管理严苛，沈小姐又低调，他们还从未见过沈小姐本人。 今日，殿下竟然把人给带来了，还亲自跑前跑后就为了给人家准备一份甜食来暖暖身子。 众人明里暗里多有调侃，只是不敢明面上说。 梨梨吃了小半碗，有些腻了，便打算歇一会儿再继续吃。 一场比武恰好结束，锣鼓声再次响起。 一个人从边缘处辗转靠近过来，梨梨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借着放瓷碗的功夫侧头看过去。 隔着稀稀散散的人群，梨梨对上一个有些陌生的眼神。 一个文官打扮的男子正处在高台后方边缘处往这边望着，一副殷切的模样，见梨梨看过来先是一怔，而后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梨梨愣了愣，随即得体的浅笑着点头回应。 没让她疑惑太久，这人避开人群一路过来。 顾子亦抬眸，看清楚来人之后道了句：“王大人。” 态度说不上热络，也不算疏离，总归是没有和黄将军那般亲近。 王飞咧嘴一笑，露出自己有些发黄的牙齿：“太子殿下。” 人到跟前了，梨梨自然也是要行礼的，只是她不知此人身份，便简单福了福身。 王飞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抬臂要去扶她起来，又反应过来这不合适，一双手尴尬地晃了晃，干脆往旁边一站：“使不得使不得，沈小姐乃千金之躯，怎可对我一粗人行礼。” “王大人说笑了，将士们保家卫国堪称真英雄，在此处的皆是对国有功之人，怎么受不得了？” 王飞笑了两声，顾子亦神色淡淡的，嘴角的弧度也是淡淡的：“王大人有何事？” 王飞摆摆手，语气放松了些：“早就听闻沈小姐大名，沈小姐所作所为可着实是惠及百姓啊！不已，沈小姐虽年幼，可臣确实是敬佩不已，因此臣一听说殿下今日将沈小姐带了过来便特意前来一睹尊容。” 梨梨闻言还颇有些诧异，她当然能料到旁人对她的态度，可这王大人嘴上说着敬佩，她却一点都没感觉到。 抬眼看了看，看见对方憨厚的笑容之下是有些精明的眸子。 梨梨了然。 梨梨也没多想，毕竟她只是个小孩子，对方兴许也只是说些场面话，这场面话对她来说已经很客气了。 一时间没人回话，王飞似乎有些尴尬，便自顾自找起了话题往下说。 “这是甜酒汤圆吧？”王飞瞧到桌上的东西，便逮着桌上的东西说了，“甜酒温和，最适合姑娘家了。这大冷天的，喝一碗暖酒确实是舒爽啊！” 梨梨余光扫了眼顾子亦，见他没有搭话的意思，只好笑着附和了一句：“是呢。” 王飞没听出梨梨的客套似的，继续道：“这甜酒军中倒是不少，汤圆可稀罕啊，殿下专门为沈小姐做了碗甜酒汤圆，可见殿下对沈小姐的宠爱。” 梨梨：？ 好奇怪，做碗汤圆就是宠爱了？ 这人为了说些奉承话讨太子殿下欢心可真是没顾及她。 不过想想顾子亦一个尊贵的太子殿下，种种迹象来说对她确实是特殊了些，也不怪旁人会这么费尽心思地从这方面奉承他。 梨梨闭麦了，有些不悦，却也没表现出来。 王飞观察着顾子亦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投其所好的讨好隐隐露馅。 顾子亦蹙眉，从容道：“孤视沈小姐为知音，一碗甜酒汤圆算不得什么。” 王飞见他面色不虞，连忙赔罪：“是是是，是臣多嘴，臣多嘴了。” 梨梨又脚趾抠地了。 好尴尬，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尬聊？ 好在这时下面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起哄声，士兵们兴奋地说了什么，目光都看向一处。 高台上的众人也把视线投向了那边，想看发生了何事。 顾子亦和梨梨也是，两人都并未把方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也看向了人群之中。 王飞是这军营里为数不多的文官，乃四位粮草官之一，顶上还有个仓场总督。 称他一声王大人，实际上在这军营里却算得上是地位最低的那一批，又没什么实权。 一眼望得到头的仕途，急切地想要抓住机会讨好顾子亦这个“顶头上司”也不奇怪。 见两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别处，王飞只能讪讪转过身子。 只是那憨厚的笑容消失后，狭长的眼睛倒显得他有些许贼眉鼠眼了。 梨梨又一眼锁定了那奇怪的人，只见那哄闹声爆发之处，正是那男子旁边的两位。 与那男子站在一边的，梗着脖子朝对面大喊：“你别胡说，柯安才不会害怕！” “我又没说他会害怕，我只说他打不过那人，而且我也不止说了他一个人，你干嘛蹬鼻子上脸？” “你放屁，你刚刚明明说的就是，说的就是......” “我说什么了，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那人脖子都气红了，要说不说的，最后气愤地对他身旁的人说道：“柯安，他这般说你，你不生气？” 离得远，梨梨听不真切，还是听力极佳的追风在一旁小声转述。 原来那人叫柯安。 柯安欲言又止，似乎想息迹静处。 但同伴却没给他机会，又大声和对方吵了起来：“你刚刚说，若是柯安站上那比武台，定撑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会被打得跪地求饶！你平日里就与我们不对付，今日比武之日你还想找事？” “哦，那咋了，有本事上去打一架啊。” 柯安的同伴又气死了。 四周的人也是今日看比武看兴奋了，一个两个都不管什么军纪了，纷纷起哄。 “打一架!” “对，打一架就得了吵什么吵。” “正好那擂主也守擂三个回合了，你俩上去正好让人家休息会儿呗。” “柯安，你不是不敢吧？” “肯定是不敢咯，平日里这俩人就不对付，柯安一直隐忍肯定就是因为打不过啊哈哈哈。” 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哄越起越大，连比武台另一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都开始跟着人群喊：“打一架，打一架！” 黄将军站在高台上吼了两嗓子试图压下众人的吵闹声，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楚镇岳皱了皱眉，正想呵斥，顾子亦懒懒散散地勾唇：“今日本就是比武，不若让二人比了便是，众目睽睽之下，孤还能做个见证让二人化敌为友。” 梨梨眸光流转，心里被勾起一点乐趣来。 看来这是殿下安排的好戏。 楚镇岳皱着眉想了想，没发表意见，但人却坐了回去。 黄将军会意，大将军这是同意了。 于是黄将军便亲自站上了比武台，费好大劲让众人安静下来，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们可还记得此处是何处？” 一片鸦雀无声，黄将军这才满意地对着那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上来比一场。” 柯安明显地一愣，有些慌乱地扫了一眼远处，恰恰好被梨梨瞧见。 这个方向有很多人，但梨梨知道他看的就是这边。 有意思，你在慌什么呢？ 无数目光盯着柯安，另一人已经大大咧咧的上了台等他。 无奈之下，柯安只好上了台。 对方笑了笑：“点到为止。” 柯安点了点头，控制自己不再往别处看，脑子里仍旧想着那晚见到的场景。 在云城那晚，他看见这个女的身边跟着的那个护卫，使得招式与顾子亦身边的那个护卫有几分相似。 是太子亲卫么？ 太子殿下竟如此看重这女的么？ 柯安有些走神，不小心挨了对方几拳，场下一片嘘声。 柯安有些愤怒，他不知道这人突然发什么疯，两人平日里是有矛盾不错，可是谁知道这人会在今日当众编排他，还让别人听见了。 否则他也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要跟他打架。 柯安有意隐藏自己的身法，打得优柔寡断了些。 梨梨腾的一下站起来，圆眼里有几分惊讶。 好眼熟的身法，尽管柯安有在可以隐藏，可某些时候那下意识的身法还是不能完全隐藏的。 这身法，她在云城那晚见过。 是那几个大金人！ 顾子亦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台上，轻声问她：“怎么了？” 梨梨猛地回神，对上他询问的目光，立马掩盖住情绪：“只是有些乏了。” 顾子亦探过身子试了试她手上手炉的温度，已经变得只有一丝热度了。 “今日风大，也别吹太久了，不然你先回府休息会儿？” “嗯，梨梨也是这么想的。”梨梨莞尔，俏皮地悄声对他说，“今日殿下回府时能不能顺便给梨梨带一下那家肉脯铺子的猪肉脯？” 顾子亦失笑，说好，唤了追风去马厩那边备好她的车马，又吩咐云舒：“照顾好小姐。” “是。” 梨梨去向楚镇岳问了声安，便匆匆带着云舒走了。 顾子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重新把目光放回比武台上，眼神深邃。 王飞见梨梨离去，也重新回到了他原本的位子。 梨梨瘫在马车里，任由云舒给她捏着肩，舒服的快要晕过去了。 “云舒啊，你这手法也太好了，暗卫营也教这个吗？” 云舒：“奴婢曾在江南那边做过暗探，身份是一个医女，便学了些皮毛。” “不错不错，云舒你可真厉害。” 云舒受了激励似的又加了几分力，看梨梨脸色舒缓了之后，才问道：“方才小姐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可是发现那人的不对劲了？” 梨梨和顾子亦说悄悄话，旁人听不见，暗卫却是听得见的。 说到这个，梨梨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盯着车顶，半晌，唤了句：“小七。” 暗七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属下在。” “你可觉得那人的身法有些眼熟？” ------------ 第239章 西乡郡发了疫病 “与那日在马府过过招的那几个大金人有些许相似，只是那柯安刻意隐藏了身法，属下不知他是故意藏了自己原本的身法还是故意装出有几分相似的模样。” 梨梨叹了口气：“把问题想简单些，我觉得他就是故意藏了。” 云舒从两人的对话中了解了前因后果，很快便推理出梨梨的猜测：“小姐是觉得......那人与大金人有关系？” “是呀。”梨梨坐正了身子，拿了一旁的毛毯盖在腿上，“只是我想不明白，他在这里干什么呢？” “从军入伍时人人皆要登记自己的籍贯身份，更何况是最为严苛的红鹰军，那人若是大金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红鹰军里呢？” 梨梨点点头，她也想不明白。 顾子亦让追风亲自去吩咐人备车，自然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只送她出去而已。 追风送梨梨上马车时，便已经把那柯安的信息全部整理了出来，交给了梨梨。 梨梨又细细看了一遍，这柯安在红鹰军八年了，算是老兵，所有的信息上上下下全都正常得很，没什么不对的。 那就奇怪了，安安分分呆在军中八年，那他怎么会大金的招式？ 不会看错的，大金人勇猛、热烈，打架也有很鲜明的特征，十分的激进。 难道是原本的柯安被杀了，来了个大金人顶替？ 也不对呀，若是中途换了人，他的同伴难道看不出来？ 梨梨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想了，又懒懒地靠回云舒肩膀上窝着。 云舒给她按着太阳穴解乏，马车里暖烘烘的，梨梨舒服得要睡过去。 昏昏欲睡闭上眼时，梨梨随口问了句：“云舒啊，江湖上有没有易容术之类的？” “自然是有的，不仅有易容术，东部苗寨的巫蛊之术也十分有名呢。江湖中鱼龙混杂，多得是这些手段……” 梨梨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合上了眼。 顾子亦总是喜欢不知不觉间把一切都安排好，譬如她下午去找顾子亦说的修整茅草屋一事，顾子亦早就想到了这点。 待梨梨回到将军府，韩锡已经等在了门口。 见梨梨回来，韩锡便自觉给她汇报起了那些材料之事。 “如今工匠和东西都已备好，殿下本就打算这几日与小姐说的，小姐看看可还有不妥之处？” 顾子亦心思缜密，办事稳妥，梨梨自然放心，只是每一件梨梨过问的事情他仍旧喜欢询问她的意见，尽管他自己也能够办得十分漂亮。 这让梨梨生出了一种算命先生的感觉。 嗯，就像那种古代君王做事之前都要算上一卦看吉凶与否。 人、物、计划都周全的列了出来，梨梨从不觉得她比顾子亦身边的能人异士厉害，梨梨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意见。 想了想，梨梨打发云舒去她屋内取随身带过来的小荷包。 云舒把荷包给她，梨梨抽了一沓银票出来，也没看是多少，直接一股脑全放在韩锡手上：“喏，我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这些就当是我出一份力吧。” 韩锡像烫手似的：“小姐使不得，殿下要是知道了……” “好啦好啦，他知道就知道了，总不能让我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梨梨本想出个主意，但顾子亦什么都做好了，梨梨能做的也就是给钱了。 梨梨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兜里没有二两银的梨梨了。 沈老二和陈氏出于对梨梨的宠爱，还有感激，沈家的铺子每年都会分四成的红利给她。 沈家铺子如今多红火她也是知道的，四成的红利都足够她逍遥快活了。 更别说之前顾子亦送她的那几家铺子，盈利不必说了，纯纯是坐吃金山。 除了这些，梨梨床底下那几箱子宝贝，几乎全是好宝贝。 除了钱，她一无是处。 韩锡还是犹豫，梨梨只好拍着胸脯保证：“没事的，我做好事他还能拦着不成？拿这些钱给百姓们多弄些炭吧，殿下要是不同意我第一个骂他！” 韩锡这才收下了。 晚上顾子亦回来陪梨梨吃饭，期间问起白日那件事。 梨梨如实道：“我怀疑那人是易容的，他不是柯安，像是大金人。” 梨梨的直截了当并没有让顾子亦感到诧异，梨梨如此刻意的点出一个人时，他便能感觉到不正常了。 顾子亦眉头紧皱，在心里顺了下头绪，问道：“让他上台是为了试探他的身手？” “嗯。”梨梨一边点头一边道，“小七也说了，绝对不会认错的。” “行，知道了。” 梨梨好奇：“殿下要怎么做？” 顾子亦摇了摇头：“什么都不做。” 不动声色才能不打草惊蛇，对方什么都没做，他总得先看看他要做什么才是。 梨梨哦了一声，专心吃菜，又听顾子亦问她那一沓银票的事。 梨梨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多大点事儿呢，殿下别客气。” 顾子亦失笑，也没再说什么了，心里默默盘算起其他的来。 * 在安定城小住了半个月，梨梨终于回了柳城。 只是半个月的时间，街头的绿荫都蒙了层灰似的，黯淡无光。 梨梨抿了抿唇，有些不安，问云舒：“云舒，四哥哥信上说的是西乡郡吧？” 云舒点头：“是，小姐。” 梨梨叹了口气，千算万算，还是抵不过天意。 昨日沈嘉清来了信，信上说西乡郡一处偏远的村子里忽然爆发了疫病。 司空神医义不容辞当即就背着药箱出发了，沈嘉清不放心他老人家，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这场疫病来得突然，原因、强度皆不知道，司空神医本不想小徒弟跟着他一道去，奈何沈嘉清执拗不屈，更是跪下说他此生学医便是为了救人，司空神医只好带上了他。 沈嘉清出发前，急匆匆给梨梨留了封信便走了。 梨梨完全没料到这事，这天是冷下来了，可还没等来暴雪，疫病先来了。 “百密一疏，这事还真是防不胜防。” 梨梨有些忧心，第二日告别楚老将军便回来了。 云舒没接触过沈家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急匆匆回了知县府，梨梨都没来得及去见杨氏，直奔沈老三的书房。 书房开着门，沈老三和几位主簿在里面议事，屋内已经燃起了炭火，梨梨从柳城去安定城时还不曾生起炭火呢。 梨梨给几位主簿见了个礼，沈老三看到闺女回来很是开心，即刻屏退了几位主簿。 待到屋子里只有父女俩，梨梨才绕到沈老三身后给他殷勤地捏起了肩。 “爹爹，你可知我四哥哥和司空爷爷怎么样了？” 沈老三一猜就知道她要问这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不好说，近日气温骤降，这天冷的不正常，连咱们这都死了好些作物。听说西乡郡更是连土地都冻了。唉，难啊，西乡郡的消息传到这儿都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边的疫病兴许已经到了最凶险的时候。” 气温骤降会导致伤寒疫病流行，特别是在卫生条件和医疗技术有限的古代，小小的伤寒也可能发展成严重的疫病。 尤其是老人、儿童和体弱者，抵抗力差，可能会大量死亡。而且人口的流动，比如商人、旅人等在不同地区间穿梭，还可能将疾病传播到更广的范围。 农作物方面，正在生长的农作物对温度变化非常敏感。气温骤降可能使农作物遭受冻害，特别是那些耐寒能力较差的品种。 如果气温骤降发生在播种或收割季节，会打乱正常的农业生产节奏。土壤可能因为突然的寒冷而冻结，变得坚硬，无法进行播种。收割时，寒冷的天气会阻碍收割进度，而且收割后的农作物如果不能及时晾晒，容易发霉腐烂。 梨梨皱眉，南林郡的天是一天比一天冷的，大家都能感受得到，该添衣的添衣，该生炭的生炭，倒是没听说有什么疫病。 西乡郡怎么会爆发疫病呢？ 就算西乡郡这几年穷，可也不至于一件保暖的衣裳都没有吧？ 梨梨问了出来，沈老三叹的气更长了：“你有所不知，据秦知州所传之信，西乡郡并非是一日一日降的温，而是一夜之间骤降。那爆发疫病的镇子叫力村，处于一座深山之中，偏远至极，连个赤脚大夫都没有，第一个人病了之后没及时得到治疗，一传十十传百，所以才导致了今天的疫病。” “骤降？一夜之间？” 梨梨有些震惊，她这一天加一件衣服的天气都冷的受不了，一觉起来从岩浆到冰川，确实是容易生病。 如今还未到十一月就这般严重，等入了冬，又该怎么办？ “爹爹，梨梨有事先走了，晚上陪您用晚膳！” 梨梨提着裙子跑了出去，沈老三喊了两句，笑着摇头：“还是这般冒失。” 回到自己屋子里，许久未见的黄莺从外面欢喜地跑了进来，拉着她好一顿看：“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梨梨瞧见她，拉着她和云舒认识了一番，见两个丫头打过了招呼之后才吩咐她：“黄莺，你去梨香阁找我二哥哥问问情况，我记得梨香阁的商队这个时候应该刚从西乡郡回来，你去问问他们，那时候西乡郡的天气可有异常？” 梨梨面色有些严肃，黄莺不敢耽搁，立马便去了。 说罢，梨梨又对云舒说：“云舒，你替我给殿下写封信，问问他那边怎么样了。” “是，小姐。” 昨日她跟顾子亦说了此事，因为不放心，当即便央了顾子亦差人去探探情况。 司空神医一个花甲老人，沈嘉清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她着实是不放心啊。 梨梨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冷风刮在脸上她都察觉不到似的。 梨梨本没有太大的想法要去管别处的事情，她在南林郡，是南林郡人，她能顾及一郡已经是顶天了。 因此过去几年她一直在推动自家的粮种在郡内流通，有秦家和顾子亦的帮忙，倒是很容易就做到了。 梨梨有些焦躁，进屋再次去翻了那几册记录各地粮仓存粮的本子。 手指着一行行数字看下去，心里燥意稍退。 还好她一向喜欢打有准备的账，这些公粮足够多，倒时就算南林郡危机也能挺个一年两年的。 只是…… 兴许是因为司空神医和沈嘉清去了西乡郡，梨梨又不受控制的担忧起西乡郡来。 西乡郡如此严重，又爆发了疫病，西乡郡本来就是百废待兴之时，如今要是再来一遭，只会比当时更加糟糕。 “梨梨。” 杨氏迈步进了她的院子，温婉的声音抚慰了梨梨躁动不安的心，让她暂时能够抛开这些事情。 “娘！” 梨梨迎了上去。 杨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下，见闺女非但没瘦小脸还圆了些，便知道她一点儿没受这冷风的影响，过的舒坦着呢。 杨氏笑了一下，掐了掐她的小脸：“殿下当真是令人放心，起码在养孩子这事上为娘十分放心。” 梨梨扭捏地嘟了嘟嘴：“娘亲可是在说梨梨胖了？梨梨才没有，子期才是呢，子期日日跟着沈叶哥哥往外跑，今天吃这个明天吃那个的，圆了好多呢。” 母女俩相视一笑，梨梨挽着杨氏进了屋内，杨氏才道：“我正想给你说子期的事，世子夫人把子期留在沈家也有四个月了，今年南方冷的早，看这架势还要更冷。子期在京城呆惯了，京城干冷，南方湿冷，我怕子期会受不住，你看要不要趁着还没冷的那么严重把子期送回京城？” “不要不要！” 顾子期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来，一个滑跪扑到杨氏面前：“杨姨姨，子期不要走，子期不要走！” 杨氏吓了一跳，赶紧去把他扯起来，顾子期才不让她得逞，不仅躲开了她到手，还干脆仰面朝天躺到了地上，左右打滚，撒起泼来了。 “啊不要不要，子期不走子期不走！子期要留在这里嘛，子期要跟姐姐一块！” 梨梨捂着嘴笑，这小泼猴，明明一开始还是个沉默寡言的高冷小正太，在这呆了一段时间，都变成泼猴了。 ------------ 第240章 不拘泥于此 “好了好了，再撒泼，真送你回去。”梨梨没好气地拉他起来。 顾子期眼睛滴溜溜一转，小脸一垮，委屈巴巴地抱住她：“姐姐是不是不要子期了？” “怎么会呢。”梨梨捏捏他的小脸，看穿他的小把戏，耐心哄道，“咱们子期这么可爱，谁会不要子期呀。只是子期在这儿成日玩耍，姐姐都不好意思跟你娘交代了，姐姐也很为难呀。” 顾子期一下就急了，也不装委屈了：“谁说的，子期天天都有事做的，没有整天都在玩！” “哦，这样吗？” “真、真的！” 梨梨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也没问他都做了什么，只是不经意道：“过几日我三哥便要来小住了，三哥饱读诗书，一手好字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我最喜欢写字好的人了。若是子期也……” “子期要跟三哥哥学写字！”没等梨梨说完，顾子期便抢答道，“子期一定会日日跟着三哥哥写字，每日都拿来给姐姐过目，好不好？” 梨梨这才笑了，惊喜道：“真的呀！子期真乖，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嗯！” 杨氏看着闺女三言两语哄好了顾子期，不由得失笑。 梨梨拍拍顾子期的脑袋，打发他去玩：“那子期现在去找你沈叶哥哥玩儿好不好，姐姐要跟你杨姨姨说话呢。” “好。” 顾子期乖乖走了。 杨氏无奈道：“子期这孩子，乖巧是乖巧，就是太粘你了些。” 梨梨给她倒茶：“小孩子嘛，总是孩子气些的。” “你还说人家呢，你自个儿还是个孩子呢。”杨氏随口感叹了句，“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喜欢你了，日日都要跟在你身后，见不着你就着急，跟个小跟屁虫似的。” 梨梨手一滞，跟她撒娇：“娘这是什么意思，梨梨从小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呀。” “娘知道，咱们梨梨善良又漂亮，谁见了不喜欢？”杨氏宠爱地揽住闺女，“娘只是担心，子期毕竟是侯府嫡子，身份尊贵，在这留久了还不知道京城那些贵人们怎么看呢。娘怕……” 杨氏身处京城之外，却懂得京城的水比此处更深。 梨梨轻轻地皱眉，柔顺地安抚她：“没事的娘，小世子夫人既然能同意子期留下，必然是做好了打算的。小世子夫人上个月不是还来了信，说让我好好督促督促子期吗？这不正好，过几日三哥一来，就跟着三哥写字去吧。” “你倒是懂得安排你三哥。”杨氏笑道。 母女俩又说了一阵子话，杨氏瞧见她面前摆着的那册子，心里有些惆怅：“今年保不准会下大雪，到时候田里都种不了东西了。好在这几年咱们的粮种都流了出去，想来今年再冷南林郡也不会像之前的西乡郡一般。” “是啊。” 外面风一阵一阵的刮，风刮过屋顶，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哀怨的号角。 窗子在风中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共鸣，仿佛不堪重负。 杨氏皱着眉去把大开的窗子关上，又沉默地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些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盆栽。 半晌，杨氏重新坐回梨梨身边，似乎有些纠结，好一会儿才说话：“梨梨，你告诉娘，你之前那么坚决的要把那些粮种弄出去，让百姓也都能种上，是不是就料到了今日？” 梨梨一怔，倒是也没隐瞒她，点了点头。 杨氏叹了声气，低头盯着那盏茶，茶水清湛沉静，没有泛起一点微波。 “你大哥哥如今不知身处何处，小四呢，又跟着司空老爷子去了西乡郡治疫病。” 杨氏没接着说了，梨梨却能从她未尽的话里悟出来。 孩子们都大了，如今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他们做亲人的除了支持之外，还是会担心和不安，毕竟在他们做长辈的眼里，他们再大也都是孩子。 梨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再次安抚她：“娘，您就别担心啦，大哥哥能做出这个决定说明他有把握的，四哥哥您也知道，从小就对这个感兴趣，现在有机会跟着司空爷爷一起去治病不是好事吗。放心啦，哥哥们好人有好报，不会出事的。” 杨氏点了点头：“过几日我亲自回一趟杏花村，让大家都做些准备。还要再去一趟举人村，得提醒着点你太祖父他们，再顺便把你三哥接过来。” “嗯！” “夏天的时候这院子里还满满当当的全是孩子，如今只剩下你五哥哥了。” 沈嘉豪从军，沈嘉禄接了那商队也在忙着在各个铺子间周旋，沈嘉清去了西乡郡，沈嘉文一直养在杨老爷子身边读书。 一时间，竟然只剩下一个沈嘉洛还在柳城里捣蛋。 梨梨倒是想起一个事来，知县三年一换，除非自请连任。 算算时间，沈老三被调任至此也两年了，明年这个时候就要调走了。 柳城本就在秦人杰做知县的时候被治理的很好，沈老三做知县的期间百姓更是安居乐业。 水利建设、粮食丰收，都是政绩。 而且当初沈老三虽然没进殿试，却也是贡士里前面那批，宫里原本分配给他的官职是工部主事，若不是顾子亦从中斡旋，沈老三本应该在工部做事。 但沈老三心系家人，再加上做三年知县还能为他的仕途添砖加瓦，做了知县再回京城就不只是一个小小的主事了，大概率能往上提一提，于是便先回南林郡做了知县。 就是不知道如今爹娘的想法如何，是继续在这儿做悠然自在的知县，一家人安安淡淡的过，还是去那水深火热、充满机遇却又满是危机的京城闯一闯？ 梨梨试探着问：“娘，明年爹爹的任期就要结束了，若是爹爹想要连任，朝廷大概率是不会反驳的。” 因为有顾子亦在。 不过，还要继续拘泥于这个小城里吗？ 杨氏知道自家相公原本第一年便可以在京城做官，主事一职，虽只是个六品官，但以沈老三的才学往上走是很容易的。 沈老三有这个能力，杨氏自然不愿意他为了家里留在这小地方一辈子做个知县。 杨氏摇摇头：“娘之前早跟你爹讨论过了，维天之于时也亦然，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你爹有这个能力，总得去争一争。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爹读了这么久的书，总不能因为咱们就拘在这儿了，对不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咱们家的铺子在这儿都饱和了，该往外拓一拓啦。” 之前梨梨就想着在京城买几家铺子，现在看来可以放心着手开干了。 “小财迷，你如今可是咱们家里家底最厚的了，还嫌不够呢？”杨氏一点梨梨圆润的鼻尖，笑道。 梨梨吐舌：“谁会嫌钱多呢？” 梨梨先前就问过夏凝，关于在京城开铺子的事情。 现在沈嘉禄把那些铺子整合了，全都改成了一家叫“梨香阁”的铺子，连锁店，前身又都是有些名声的老铺子，生意越来越好。 梨香阁的商队也开始走南闯北，到各处搜罗新鲜东西，将来梨香阁的生意只会更加好。 梨梨没什么商业头脑，能有今天这么多银子，全靠运气。 嘿嘿嘿。 家里人宠爱她，银子一把一把的送。 梨梨这辈子是不愁吃咯。 过了一会儿，云舒和黄莺先后回来了，杨氏是个“识趣”的娘亲，知道自家闺女忙得很，嘱咐了她几句便走了。 两人在外面奔波了一阵，被风吹的发髻都有些凌乱了，云舒有内力不怕冷，黄莺却是冻的手冰凉。 梨梨心疼地把两人拉到炭盆旁边，三个人就这么蹲在地上，围着炭盆聊了起来。 “黄莺，你那边怎么样了？”梨梨问。 “小姐，二公子那边说了，商队在西乡郡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热着呢，商队离开的前一天都是很正常的。” 梨梨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 真的是一夜之间骤冷？ 知道气候无常，可是这也太无常了。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梨梨问道，“嗯……就是突然一下子出现很大变化的情况。” 黄莺是穷苦人家长大的，没读过书，小时候也没听家里人说过这方面的事儿，便摇摇头道：“奴婢儿时在西乡郡，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西乡郡炎热，到了初冬才凉，今年可真是奇怪。” 云舒身为暗卫，耳听八方眼观天下，倒是有所听闻：“听说曾经北方那边有一年十分炎热，入了冬还穿着夏装。” 梨梨蹲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 两人的话让梨梨又琢磨不明白了，她是对气候有所了解，可是这么奇怪的气候，她咋了解啊？ 算了算了，不管了。 “唉，咱们还是想想后面该怎么办吧。我心里总是不踏实，这疫病，我总担心四哥哥和司空爷爷……”梨梨苦着脸道。 云舒安慰她：“小姐别担心，司空神医医术高超，四公子跟着司空神医学习多年，也许这是对四公子的考验呢？” “这种考验啊，还是不要也罢，搞不好命都没啦。” 梨梨还是苦着脸。 云舒和黄莺对视一样，云舒下场，换黄莺上场。 黄莺道：“小姐你想啊，况且疫病这事，一般的大夫还真不敢轻举妄动前去。司空神医和四公子这般善心，奴婢相信上天会保佑他们的。” “这倒是。”梨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司空神医曾经说过，他年轻的时候跟着师夫去边镇治过疫病。 那场疫病，司空神医亲眼目睹乌番曼杀了他亲手救过的人，让司空神医心里留下了不少执念。 这也是一部分司空神医一听说此事就义无反顾去往西乡郡的原因。 “好啦好啦！” 梨梨一骨碌爬起来，小太阳梨梨怎么会拘泥于这些事情呢。 司空神医和沈嘉清自有福报，她瞎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梨梨叉着腰想了想，然后十分潇洒滴往外走去，一挥手，让后面两人跟上：“走，咱们买些东西去！” 一刻钟后，梨梨出现在了柳城大大小小各家药铺内，身后跟着云舒和黄莺两个丫鬟，还带了好几个护卫。 “掌柜的，你们家囤余的药材，我全都包了，有多少要多少！” 梨梨大手一挥，豪迈地掏出一沓银票。 这药铺正是梨梨两岁时跟着沈老婆子一起来卖灵芝的回春堂，掌柜的一直没换，还是李掌柜。 当初那灵芝被送去府城，正是被那当时还是知州的周无愧拿了去献给借宿知州府的白玉。 虽然白玉没要。 但周无愧从回春堂买了灵芝，当时可是给回春堂挣了不少名声。 李掌柜这些年下来跟梨梨也算是老熟人了，现在梨梨又是知县府的小姐，见她要买药材，也不含糊，立马招呼小厮和药童都去库房清点存货。 “沈小姐，可有指定的药材？” “没有，只要是你有的，我都要，若是珍贵的不舍得卖，我加钱。” “哪里哪里，怎么会不舍得卖！”李掌柜乐呵呵地在心里估算着能挣的银子，笑容更加真挚了。 回春堂是大药铺，药材自然不会少，只是来回春堂抓药的病人也多，于是便预留了一部分药材，其余的尽数被梨梨买下。 黄莺在外头指挥着回春堂的小厮把东西都装上知县府的马车，“小心些，可别磕着碰着！” 派去其他药铺采买药品的护卫也领着那些药铺的小厮过来了，人人都捧着满满当当一整怀的药材，齐齐往车上装。 梨梨满意地看着马车被塞满，一点儿也不心疼花光的银票。 嗯，光担心有什么用，还是实际一点给司空爷爷和四哥哥送些药材去吧。 他们那儿肯定非常缺这些东西，也不知道需要什么药材，干脆全都送过去好啦。 梨梨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 李掌柜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沈小姐，冒昧地问一句，这是要……？” 西乡郡有村子发了疫病的消息还没传开，百姓们不像他们一样有灵通的探子，自然不懂梨梨是要做什么。 ------------ 第241章 梨香阁 梨梨也没打算瞒着，消息滞后又不是不流通，先是大寒再是疫病，这怪异的现象迟早会传出来的、 而且对于这件事来说，多些人知道反而是好的，既能让他人别再往西乡郡去了，又能引起广泛的关注，说不定还能吸引好些有钱人家也去做善事。 越是有钱的人家越在乎自家的颜面，为了给自家贴金，一般都会定期捐钱做善事。 “李掌柜您还不知道吧，西乡郡前些天一夜之间大寒，有个叫力村的村子，因此发了疫病呢！力村偏远穷苦，听说好些大夫自发去了力村治疫病，我们沈家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想着那边应该很缺药材，便买些药材运过去。” 李掌柜听了，先是大骇，再是敬佩。 疫病这东西，一直以来都是很棘手的事情。 无论是什么种类的疫病，感染性都是极强的，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被感染，倒霉的直接就死了。 医者行医救人，但有关自身性命就不得不慎重审视了。 因此，很少有医者愿意主动去治这疫病。 而且这疫病啊，不是说治就能治得好的。 例如那天花、鼠疫，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治的法子，只能一个接着一个死，还是后来无数人研究了几百年才得了医治的法子。 还有霍乱，直到现在也江湖上也束手无策。 李掌柜听了梨梨的话，思索了一下，吩咐小厮把回春堂留下的那份余量一起拿了出来：“医者仁心，最难的却是医者的本心。沈小姐，我们回春堂也尽些绵薄之力，助那些大夫一臂之力。不多，但沈小姐也知道回春堂的库房里也确实是没有多的了，还请沈家把我们回春堂的那份一同带过去。” 梨梨没拒绝，只是有些欣慰，天下之大，善意处处有。 “李掌柜放心，既然您交给了沈家，沈家一定把回春堂这份心意送到。” 李掌柜握拳回了个礼。 梨梨正要与李掌柜告别，去找沈嘉禄，突然想到什么，问了句：“李掌柜，您可清楚这疫病大抵有哪些？” “沈小姐可是想问那力村发的是哪种病？” “正是。”梨梨一顿，“实不相瞒，我四哥哥一直跟着一位大夫学医，此次疫病我四哥哥和他师父也去了。我有些担心，所以想问问。” 李掌柜做了药铺掌柜多年，虽比不得大夫懂，却也是耳濡目染懂得不少的。 李掌柜伸出手指列了几个，列一个收一根手指。 “天花、鼠疫、霍乱，这些都是主要的疫病。”李掌柜回想了下梨梨说的，西乡郡突然大寒，便猜测道，“依照沈小姐说的情况，在下猜测很有可能是天花。如果真是天花，沈小姐不用太过担心，天花虽然传染性极强，但如今已有了医治的法子。只要不是霍乱，都还能控制。”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最后一句，梨梨的心猛地一跳。 梨梨有时候简直是讨厌极了自己这精准无比的直觉和预判。 每当她有这个反应，一般都预示着...... 梨梨烦躁地拧紧了眉，也没心思再问了，匆匆告别了李掌柜，领着人和药材去了梨香阁。 黄莺想扶梨梨上马车，梨梨摇了摇头，径直沿着街道往前走。 “小姐，外面凉......” 云舒拦住黄莺，低声道：“小姐心情不好。” 黄莺担忧地看着梨梨往前走，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她这是担心司空神医和沈嘉清了。 两人跟在梨梨身后，默默陪着她。 梨梨心里乱乱的，有点不愿意去细想。 平日里最爱逛街边小摊的少女此刻丝毫没有心情去看那摊子上的小吃和精致的小玩意儿。 只要不是霍乱都还能控制。 那，如果是霍乱呢？ 就控制不了了吗？ 梨梨倒是知道有一种病毒叫霍乱病毒，这所谓的霍乱应该就是感染了霍乱病毒。 霍乱弧菌是引发霍乱的元凶，主要通过被污染的水和食物传播。一旦进入人体，霍乱弧菌会在肠道内大量繁殖，产生毒素导致剧烈腹泻和呕吐。 古代很难在短时间内控制水源污染，也没有补充电解质和水分的有效手段。患者会因严重脱水、电解质紊乱而死亡，而且霍乱传播速度快，短时间内可造成大量人员死亡。 梨梨心里惆怅，就算她知道病因，也不知道该怎么治病啊，她又不是大夫。 司空神医一定看得出来是什么病，只是不知道，厉害如司空神医，有没有解决的法子啊。 “哎呦，这天可真冷，我家菜地的小白菜都蔫完了。” “可不是啊，这天冷的比过年还要厉害，万一再这么冷下去，搞不好要下暴雪哦。” “不会吧？暴雪，那可是北方才会有的。” “怎么不会，我听别人说边关那一片都已经开始给城郊区百姓修固茅草屋了，还发了很多炭，就是预防暴雪冻死人咧。” “有这种事？难怪我前两天好像听说咱们沈知县过几天要颁布一个什么劳动令，说是干多少活就能领多少东西呢！” 卖菜的两个老妪半天等不到人光顾，只好唠嗑打发时间。 梨梨被她们的话吸引，低头看过去，两人身前摆着的菜都黄了，一看就不新鲜。 再看看四周，大多数人卖的菜也都是这个情况，难怪一直一反常态没人光顾。 大抵是最近降温严重，柳城的土地也受了影响，冻土导致菜都长不好了。 “黄莺，拿两个篮子来。” 梨梨在摊子前停留，两个老妪见是梨梨，十分惊喜地停下了话音给她行礼：“沈小姐。” 梨梨莞尔，蹲下来拿起一颗小白菜看了看。 那老妪连忙道:“沈小姐，这菜不新鲜了，要不得的，我家里还有几颗新鲜的，原本是留给我那小孙子吃的，您要小白菜回家给您拿点新鲜的吧？” 梨梨胸腔划过一股暖流，轻柔地笑了笑：“不必了，我看这就挺好的呀。” 说罢，十分熟稔地挑起了菜，各种菜都挑了一些，装到黄莺拿来的篮子里。 如此重复，附近卖菜的几个老人梨梨都各买了一些，梨梨每走过一家，云舒就跟在后面给银子。 直到两个篮子都满满当当了，梨梨才停手。 那些老人拿着银子要塞回去给她，沈小姐是带他们过上好日子的恩人，他们怎么能收她的钱呢？ 梨梨不要，他们就往给他们钱的那个姑娘手上塞。 云舒不懂应付这场面，为难的看着梨梨。 “沈小姐，我们这菜说是您种的都不为过，我们哪好意思收您的钱啊？” “是啊，况且这菜都不新鲜了，好半天了都没人买，您还给钱，我们这良心过意不去啊。” 其他人也纷纷说着同样的话。 梨梨眼一热，被这陌生又熟悉的暖意笼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各位婶婶伯伯、爷爷奶奶，哪有买菜不付银子的理呢。”梨梨道，“这天冷，大家多穿些。” 说罢，梨梨便转身走了。 身后的众人内心触动，简直热泪盈眶。 他们身为柳城百姓，实在是幸运，先是有个秦知县公正严平，又来了个同样两袖清风的沈知县。 这沈家小姐更是有着天仙的善良，若不是她，百姓们哪能过上如今这吃饱还能囤粮的日子。 黄莺把那满满两篮子菜放到马车上去，心里满满都是对自家小姐的骄傲。 他们家小姐可真是善良，他们府里哪还用从外面买菜呀？ 府里上上下下吃的蔬菜肉禽，都是杏花村运过来的，鲜嫩可口。 就是府里那片花园，也特地给梨梨划了一半出来，平日里种种地消磨时间。 这天那么冷，别家的菜地都受了影响，偏就梨梨那片小菜地，仍旧郁郁葱葱的。 实在是犯不着买这些黄蔫的菜，不过是想帮衬点罢了。 黄莺掩不住的笑，能做她家小姐的丫鬟，简直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云舒也是越来越对她刮目相看，一边感叹于她的纯善，一边又佩服她的心细。 梨梨并没有大手一挥把那些菜全包下来，而是认认真真挑了一部分，这样就不会让百姓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难怪殿下喜欢，她要是个男子，也很难不喜欢。 走出那些老人的视线，梨梨的笑淡了下来。 梨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接触到的第一份善意是来自于沈家。 梨梨便想着，要让沈家过上好日子。 再后来，杏花村的温暖也让梨梨触动，所以她带着杏花村种了土豆，还有后续的一些东西。 随着时间的流逝，梨梨遇到了些坏人，但更多的是好人。 兴许是她触动太多，兴许是受到了周围人对影响。 梨梨觉得自己的初心渐渐的就变了。 不满足于只让自家过好一辈子，想帮到更多的人。 不只是让粮食丰收。 就这么一路惆怅地走到了梨香阁，柳城的梨香阁是如今的总店，梨梨偶尔也会来看看新鲜玩意儿，店里的小厮掌柜都认识她。 梨梨一过来，就有小厮上前牵马车，掌柜赶紧上楼叫沈嘉禄去了。 有侍女给梨梨端来茶水请梨梨去里间等待，梨梨没要，在铺子里随意转悠。 这梨香阁前身是一家只卖首饰的铺子，沈嘉禄觉得不够大，太小气了。 于是梨梨大手一挥赞助了沈嘉禄把隔壁左右两家铺子都买了下来，三间铺子一起打通，重新装修成一个三层的阁楼。 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金边匾额，上书“梨香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这还是杨老爷子听说了之后特地亲手提的字，因为这铺子名是用梨梨的名字命名的。 门前两盏精致的琉璃灯熠熠生辉，琉璃灯是沈老大的商队从波斯那边带来的，精致又珍贵，一共就得了三盏，直接给了侄女两盏挂在铺子门口。 梨梨只是赞助，可这架势倒像是梨梨亲自开的铺子一样，都迫不及待的给她添彩头。 沈嘉禄也不在意，他的不就是妹妹的吗，况且他起这“梨香阁”的名字，本来也是打着以后给妹妹做嫁妆的念头去的。 想到这里，梨梨忍不住笑了，无论是哥哥们还是家里其他人，每个人都在把她当作宝贝一样宠爱。 一边等着沈嘉禄下来，一边看看店里新进的新鲜东西，梨梨倒也逛的开心。 最近天冷了，但姑娘们的热情却丝毫不减，还是有不少人在买东西。 无论什么时候，这胭脂水粉都是极受欢迎的。 毕竟哪个姑娘不爱漂亮呢，精致的胭脂水粉、漂亮的首饰衣裳，都是最吸引人的。 况且这梨香阁装修的宽敞明亮，布置得也极为考究，用梨梨的话来说，就是逼格很高。 地面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无声无息，仿佛行走在云端。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仕女图，画中女子妆容精致，身着华服，佩戴着璀璨的首饰，对应着店里的各种东西，及其应景。 还有那些胭脂水粉，不是普普通通摆在那的，而是用精美的妆匣、琉璃的托盏放置的，胭脂本就靓丽，如此放置更是让人眼前一亮，见了就欣喜。 再配合铺子内燃着的香薰，淡雅清新，整个梨香阁直接就甩其他铺子十条街。 这叫七分靠商品本身，另外三分靠包装。 这一做法果然让姑娘们极其受用，每日的流水让沈嘉禄数钱数的手酸，也不枉他磨了他爹那么久，求他分些琉璃过来。 现如今不过几个月，梨香阁已经成了风靡一时的铺子，一下就在夫人小姐们的圈子里打开了知名度。 夫人小姐们出门，要买东西的，第一选择就是梨香阁，不买东西的，也要来逛一逛，不逛一圈就不舒服。 沈嘉禄刚开始发现这个现象的时候还十分惊喜，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梨梨逛了一会儿，沈嘉禄就匆匆下来了。 “梨梨！” 梨梨回身，淡笑着迎上去。 沈嘉禄如今舞象之年，本就样貌清秀，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之后更是整个人容光焕发，好不精神。 ------------ 第242章 封山 “二哥哥。”梨梨打趣道，“二哥哥这梨香阁做得是越来越好了，果真不愧是二哥哥。” 谁人不喜欢真心实意的夸赞呢，还是自家妹妹的夸赞。 沈嘉禄骄傲地扬起了脑袋：“那是，也不看看我沈嘉禄是谁的哥哥，怎么样，没给咱们家梨梨拖后腿吧？” 梨香阁几月的流水都比得上沈家商肆了，沈嘉禄还说什么拖后腿，梨梨实在是汗颜。 “二哥哥可别这么说，要是让梨梨来做这些，三天就得关门啦。” 沈嘉禄被夸的心痒痒，梨梨带的护卫进门对黄莺说了几句什么，黄莺便上前来问梨梨：“小姐，那些药材可要搬下来？” 沈嘉禄：“药材，什么药材？” 梨梨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要麻烦二哥哥帮梨梨这个忙啦。” 沈嘉禄有自己的商队，这支商队原本是顾子亦手下的人调教过的，机灵得很，后来沈嘉禄又招了好些人，壮大了商队，各方面办事都要方便很多。 梨梨本来也考虑过不麻烦沈嘉禄，毕竟这个节骨眼一支商队去一个发了疫病的地方太不寻常。 可若是不找沈嘉禄，她便只能找爹爹，那就势必要发动府衙的人，那这事就不只是沈家做善事那么简单了，总之梨梨不太想牵扯那么多。 顾子亦那边，最近正忙着给百姓们修房子，再加上那个混迹在红鹰军里的大金人，顾子亦忙得晕头转向，梨梨也不想麻烦他。 算来算去，还是只能麻烦沈嘉禄了。 “这算什么麻烦，四弟此行凶险，司空神医年迈，四弟年幼，我也是不放心得很。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这不，我这边刚吩咐下去在别的郡县收购药材呢，你就已经先一步弄好了。”沈嘉禄笑道。 梨梨先前就猜到沈嘉禄也会想到这块，也不惊讶：“我这些药材也不多，都是今日临时在城中各大药铺收购的，我这些先顶个燃眉之急，二哥哥那边继续便是。” 兄妹俩三两句商量好了要事，沈嘉禄便要带着她在铺子里选东西。 “你刚刚瞧了吧？前些日子刚从江南那边运过来的蚕桑丝绸，好得很，你选些回去。” 其实梨香阁有什么新东西，总是第一个送到梨梨院子里，这蚕桑丝绸，梨梨也有。 只是沈嘉禄嘴上不说，心里却着实郁闷，只好借着给梨梨送东西来压制一下。 梨梨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沈嘉禄面上和沈嘉洛一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却是五个哥哥里心思最活络的。 做商人的，总是比旁人敏锐，也多了几分精明。 一个沈嘉豪上战场，一个沈嘉清治疫病，做兄弟的，怎会安心。 梨梨抿嘴笑了下，没有点破他，乖顺地挑了几匹新鲜的颜色。 沈嘉禄又控制不住地给她挑了好些首饰，直到云舒和黄莺两个丫头实在拿不下了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梨梨哭笑不得，打趣他要是次次都照这个样子把东西塞她院子里，梨香阁再红火也得赔本了。 沈嘉禄不甚在意：“那又如何，我妹妹高兴便好。” 过了几日，杨氏接了沈嘉文来柳城那日，柳城飘起了小雪。 白雪纷纷，柳絮似的白点子摇摇晃晃落下来，让梨梨的心也咯噔一下。 粮食够，城郊那些不稳固的、有可能会被大雪压垮的屋子也加固了，南林郡就算是暴雪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的，顶多就是土地会有一段时间种不了地，日子冷的难熬些。 可梨梨还是焦虑极了。 这是她最初察觉到这场大雪的时候从未有过的。 是什么变了呢。 或许，是因为她的四哥哥和司空神医此刻远在西乡郡，而且还是在一个发了霍乱的村子里。 梨梨心头烦闷，毛笔捏在手里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本来就是因着心烦才想写几张纸静静心，到头来反而越写越烦。 顾子期伸长小脑袋看她越到后面越龙飞凤舞的字，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原来姐姐也有短处。” 梨梨在顾子期眼里完全就是个完美姐姐。 性子温柔，脑袋聪明，心地善良，会的东西也多，总之在姐控的顾子期眼里就是哪哪都好，这还是顾子期第一次看见梨梨不擅长的东西。 怎么说呢，看着温温柔柔的一个小姑娘，写的字却如此的……豪放不羁，就很反差。 梨梨用毛笔末端轻轻敲了下顾子期的脑袋，佯装怒道：“好哇，敢取笑你姐姐了？” “哪有。”顾子期捂着脑袋求饶。 梨梨叹了声气，认命地放下毛笔。 果然，她就不是写毛笔的料。 “好了好了，算算时辰你嘉文哥哥也该到了，一会儿我让他带你写字罢了。” 顾子期早就答应了梨梨要跟着沈嘉文练字，因此也没反驳，乖乖答了句是。 梨梨揉了揉他的脑袋夸他乖。 想了想，梨梨又叫来云舒替她写信。 “柳城下雪了，边关想来也不会晚太久，给殿下提个醒吧。” “是。” 梨梨撑着下巴看云舒写信，顾子期好奇地问她：“姐姐，子期在京城的时候时常听娘说南方四季如春，可是如今方才立冬，怎的就已经下雪了？” 梨梨稍加思索，用了个温和的说法：“子期记不记得前几年西乡郡大旱？” “记得的，娘跟我说过，那年子期还在娘的肚子里呢。” “嗯，今年，是大寒。” 顾子期似懂非懂。 “听说当年西乡郡有好多流民北上，但还是死了好多人。今年也是这样吗？今年好像不止是西乡郡大寒了，那他们好可怜啊。” 顾子期含着金汤勺出生，尚不懂得太多，稚童的天真和善良却仍旧驱使着他内心的本质。 梨梨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片刻后，梨梨笑着安慰他：“不会的，放心吧。” 寒风吹过，雪花如絮般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萧瑟，枯枝挂满霜雪，仿若银白的珊瑚。 雪不知何时变大了，黄莺拿着信快步进来，脚印很快被雪覆盖，只余寂静。 “小姐，小姐，四公子的信！” 梨梨猛然抬头，起身去接那信，迫不及待地拆开。 黄莺解释道：“这是前两日四公子托人加急送来的，那力村虽处深山中，但好在在西乡郡的边边，离咱们南林郡不算远，从柳城和府城中间那条官道走一日，再绕一日山路便到了，这信是四公子花了十两银子加急送来的。” 梨梨迅速把信看完了，除了开头简短的报了两句平安，只剩下两个不好的消息。 一是村子里感染的人数远超他们的想象，刚传出消息时只是村里的几家人得了病，他们到那时几乎整个村子都染上了，他和司空神医带去的药材快要用完了，山脚有个镇子，可他们出不去了，如今只能去深山里采药。 二是司空神医诊出了这疫病的种类，是霍乱。 难怪传染的如此之快，出发时还只是几户人家，到了那就变成了整个村子。 这个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结果，让梨梨心里更复杂了。 如今力村里有几名那边官府找去的大夫，司空神医和沈嘉清是唯二主动去那的。 可官府一听说那力村染的是霍乱，就再也没管过那边的情况了，还封锁了山路，不允许山上的人下山，怕把这病传染出去，颇有种仍由力村自生自灭的意思。 官府找去的大夫原本有五个，后面也走了三个，只留下两个还再继续和司空神医救人。 毕竟霍乱这病，就连司空神医都还没有能治的法子，搞不好会死人的，谁也不想把命搭进去。 就算有两个听到司空神医大名留下来的，也只能配合司空神医暂时稳住那些人的病情，不让病情加重罢了。 司空神医虽然没法子医治，但好在他自己是研究过霍乱的，没研究出来诊治之法，却研究出了预防之法，短时间内能保住没被感染之人不被感染，暂时没有危险。 官府也来过人，劝过司空神医等人赶紧下山，再待下去，等那所谓的“短时间”一过，他们也得染上霍乱而死。 司空神医不愿意，要他眼睁睁放着这么多人等死，他干不来。 哪怕是试一试，博一博，他也得留在那。 司空神医医术高明，德高望重，还救过许多达官贵人，连如今的太医院院首都是他学生，平日里重金难求一医。 这样一位神医，官府的人劝不动他，也不敢强行押着他下山，又怕他在自家地盘出事，还连夜派人去京城里想找那位太医院院首，求他来劝劝人。 不管能不能劝到，反正他们官府是做了努力，态度摆这了，就算后面司空神医真染了霍乱死了，怎么也赖不到他们头上去。 但在那边来人之前，司空神医也是在一堆霍乱病人堆里呆的，官府也不敢让他下山。 司空神医便让官府的人帮忙带药，可霍乱这病多恐怖啊，万一哪一日就爆发了怎么办？ 现在把药给了他们，到时候别人怎么办？ 因此山脚下镇子的药铺都不愿意卖药，想留着预备。 再加上官府的人也有用没药这个由头来逼司空神医下山的念头，也不愿去远的地方买药，才有了信里沈嘉清说的出不去买药一说。 梨梨看的眉头一皱又一皱，心里像有蚂蚁在啃，急的直在屋里踱步。 顾子期见她严肃，也不敢再耍宝。 云舒写好了信：“小姐，写完了。” 梨梨胡乱点头：“嗯，去找人送过去吧。” “是。” 云舒撑了把伞出去，梨梨看着外面铺了一层雪的地板，眉头又深一分。 初雪便如此大，后面还了得？ “还好，那批药材已经在路上了。车队不比快马，走得慢，四哥哥那边还得再撑几天。” 梨梨心里庆幸又后怕，没想到那边官府竟然封了下山的路，断了他们的药。 要是当时梨梨没想着送药，那可得出大事啊。 黄莺安慰她：“是啊小姐，也不会太久的，顶多三日便能到了，司空神医和四公子都是大义之人，奴婢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梨梨应了句。 “这官府真是不做人事，不管死活也就罢了，还故意不给药！” 就算是一向替他人着想的梨梨，也难免动了怒。 不管力村人的死活，梨梨能理解，霍乱这病确实是严重至极，不治之症且传染性强，换谁来多半也觉得是必死无疑还不如直接隔绝。 西乡郡前几年才经历过大劫，大旱之后百废待兴，不愿一场横空出世的霍乱再给个沉重一击，虽然不义，但为了大局也是理所应当。 可故意断药这一做法，实在是不齿！ 梨梨越想越气，都顾不得顾子期这个小屁孩还在，小嘴叭叭地骂个不停。 温柔软糯的声音骂那些粗话，着实是让顾子期再一次震惊到了。 “梨梨怎的如此生气？” 一少年踏雪而来，一袭月白长袍在雪中更显儒雅。 身姿挺拔如松，眉若墨画，眼眸深邃似星，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从容，文质彬彬气质浑然天成。 看到来人，梨梨烦躁的心稍有缓解：“三哥哥！” 沈嘉文一直待在杨家跟随杨老爷子读书，有时半年才能见一面，每次见，梨梨都会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又重了。 嗯，那种独属于读书人的气质。 沈嘉文年方十四，却沉稳的好比四十岁。 什么叫腹有诗书气自华，梨梨算是深刻见识到了。 沈嘉文脱下落了雪的外袍，才把奔过来的妹妹抱入怀中，好笑的问她：“是什么把我们家梨梨气成了这样？” 黄莺悄悄退了出去。 她家小姐气成那样，黄莺还是第一次见。 小姐说了，吃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 正好三公子来了，安慰小姐的活还是交给这位兄长吧，她得去吩咐小厨房做些甜食来给小姐。 梨梨把事情一说，沈嘉文也皱了眉。 “西乡郡去京城再快也要一月，来回便要两个月，他们这是算准了要用没药来请司空神医下山。” “可不是。” 梨梨生气极了。 ------------ 第243章 是不是冲撞了什么邪崇 “还好，他们又没说不能送东西。”梨梨得意地翘起嘴，“我已经送了一批药材过去，应该能缓解一二。” 沈嘉文笑了一下，夸她厉害，又拧眉：“霍乱一病，尚未有治疗之法，若是司空神医和四弟执意滞留……” 沈嘉文话没说完，可梨梨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 屋外的雪不知何时又停了，没再落下，风倒是仍旧冷冽，刮得窗子不停颤动，屋内的炭盆燃的噼里啪啦响。 梨梨垂眸，小声道：“四哥哥可以的。” “什么？” 梨梨抬头，声音坚定了些：“四哥哥可以的！” 沈嘉文一怔，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什么，似乎明了了她说的是什么。 沈嘉文勾唇一笑，眉眼中的担忧淡了：“嗯，四弟可以的。” 不清不楚的几句话，兄妹俩心知肚明，顾子期却懵懂的很：“啊？” 顾子期在旁边一脸懵，一副想融入却实在搞不懂的模样，把梨梨逗笑了。 顾子期摸摸后脑勺，也不问了，笑地很开心：“姐姐不生气了吗？” “不生气啦。”梨梨转头给沈嘉文介绍，“这是子期，我在信上给三哥提过的。” “嗯，沈嘉文。” 顾子期很是上道，知道这是要教他写字的哥哥，事关到他会不会被梨梨送回京城，十分重视，规规矩矩地一拜：“先生好。” 梨梨先是惊讶，然后笑了出来。 沈嘉文淡笑着摆摆手：“写几个字罢了，算不得先生。” “算的算的，子期还望着三哥哥在姐姐面前说几句好话呢！” 顾子期如今终于见全了五个哥哥，因为他们是梨梨的哥哥，顾子期对他们也十分亲近。 五人风格迥异，性格不同，唯独这沈嘉文给顾子期一种与太子表哥一种熟悉的感觉。 大概是少年老成? 二人年龄相仿，又同样一肚子墨水，有一种把一切都看透的感觉。 梨梨与沈嘉文简单地唠了几句，询问了一下杨家人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之后方才放心。 “前几日我拜托二哥哥搜罗了好些孤本文章，三哥哥到时帮我带给太祖父吧？” “好。” 二人相视一笑，梨梨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偷得一分安宁，心下放松不少。 “对了三哥哥，你也到了能下场科考的年龄了，你打算何时考试？” 沈嘉文跟着杨老爷子读书好几年，沈嘉文本就极有天赋，杨老爷子更是一代宗师，杨老爷子亲自教导沈嘉文，无疑是如干将莫邪之相契，似龙虎风云之会。 重点是，沈家人皆不知道杨老爷子的真实身份。 杨老爷子文采斐然，杨氏一直以为自己祖父是曾经做过小官，后来不喜官场的乌烟瘴气方才回乡。 梨梨自然不是担心沈嘉文的成绩，她知道，沈嘉文是有那个能力的。 只是这能力何时发挥，该发挥几分，就很有讲究了。 杨老爷子作为沈嘉文的老师，若是沈嘉文一举夺魁，杨老爷子必定会重新回到世人的视线、 到时候一桩桩一件件都要接踵而来，沈家也会知道杨家的身份。 碍于顾子期在场，沈嘉文没有把话说得太直接：“老师当年既然会收我为徒，便做好了准备，梨梨，你不会不清楚。” 梨梨撇撇嘴：“我知道呀，只是我有些担心，殿下如今尚在边关，不知何时才回京。不回京，有些事情到底无法做万全的准备。我怕到时候麻烦太多，嗯......算了算了，好像也都不是什么事，三哥放心考便是。” 一番说下来，梨梨自己都觉得她本来的担心好像都不是很棘手，反正都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实在是最近事情堆得太多，让梨梨脑子都热了，思绪也混乱了。 “文心之道，在于自然，发之于情，而宣之于笔端之下。我朝虽允许十几岁就参加科考，但世间男子多数在弱冠之后才参加，我虽然不胆怯，但并不太想过早地崭露锋芒。老师的意思也是如此，先静心静性，待到过几年再考虑。” “都好都好，怎样都好。”梨梨点头如捣蒜，“恰好今年天生异象，又是大雪又是疫病的，怕是考也考不安宁，多沉淀沉淀吧。” 沈嘉文失笑，正要逗她两句，黄莺端着三份红糖鸡蛋进来：“小姐，二公子来了。” 梨梨手里不停歇，已经马不停蹄地吹凉了一勺子红糖送入口中：“二哥哥也来啦？” 黄莺点点头，沈嘉禄欢脱地跑了进来，跃过门槛利落地脱掉披风：“本公子来也！” 梨梨被逗得一口糖水差点呛死自己，沈嘉禄长大了之后就一直多了几分圆滑，少有这般如儿时一样的少年气，想来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二哥哥，什么事如此开心啊？” 沈嘉禄嘴咧到耳后根去：“梨梨，你可不知道，我手下在运那些药材去力村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你可知是谁？” 梨梨好奇：“谁？” 沈嘉禄没急着说，讨人厌的打着哈哈，见沈嘉文也在，十分惊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毫不客气地夺过他面前那碗糖水：“太好了，正好你哥我口渴。” 沈嘉文无奈地看着他把自己那碗糖水一口饮尽。 待到沈嘉禄喝爽了，才慢慢道来：“那人竟是当今曾太傅的儿子，五年前曾太傅亲自去西乡郡赈灾，据说曾太傅见到遍地难民白骨十分痛心，前年被曾太傅亲自请陛下将他调过来做西乡郡知州，为西乡郡做一方父母官。” 梨梨边听边点头，她很少关注这些事情，单从沈嘉禄这几句话来说，这曾太傅到是个好官，竟然把自己儿子弄过来。 沈嘉文若有所思。 梨梨道：“如此说来曾太傅倒是十分关心百姓，这是不放心他人，所以找了自己亲儿子来？我倒是也听殿下提起过，这曾太傅算得上是他老师，三观文采皆称得上是翘楚。” 沈嘉文：“有所耳闻，不过曾知州调任西乡郡知州一事，好像是他自己找曾太傅提的。” “咦？”沈嘉禄挠挠头，“这我倒是不知道。” 梨梨看了沈嘉文一眼，她知道沈嘉文是怎么知道的，必定是杨老爷子告诉他的。 曾太傅是杨老爷子的学生。 杨老爷子告老还乡之后，最初的几年曾太傅碍于自己家人的性命和种种并不能再和杨老爷子有任何关系，也不敢有。 直到先帝驾崩之后，曾太傅才敢与自己的恩师联系，年年都暗地里写信给杨家。 但杨老爷子的地址早就换了无数次，曾太傅的信一直都寄错了地方，杨老爷子都知道，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去那错的地方拿信，任由曾太傅寄到那错的地址去。 杨老爷子从未回信，却会认真看信。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都没说多的，梨梨只问道：“遇见曾知州了，然后呢？” “哦哦哦，车队在那山脚下被拦住了，那些官府的人见我们运了那么多药材，说什么也不让药材上山，说什么反正都要死的不要浪费药材。亏得遇见了曾知州，曾知州亲自下令，派人护送药材上山，否则还真有点难办。” 梨梨拧眉，很是疑惑，那力村所在的县城与西乡郡的府城相距甚远，曾知州怎会出现在那里？ “这个曾知州啊，听说了力村霍乱的事情，亲自赶过去的，如今就在力村所在的汝城住着。” 梨梨恍然：“那这个曾知州当真是个好官呢。” 梨梨又朝沈嘉禄笑笑，这件事肯定不会让沈嘉禄高兴成这样，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不止吧，曾知州是不是托人给二哥带了什么别的话？” “嘿嘿。” 沈嘉禄笑的十分愉悦，却什么都不说：“秘密。” 梨梨有点好奇，但是沈嘉禄不说，她也就不问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沈嘉禄洋洋自得，暗自高兴。 他没告诉旁人，那曾知州十分看好梨香阁，希望梨香阁能考虑考虑在西乡郡也开一家分店，拉动西乡郡的经济增长。 梨香阁是近几月崛起的大店铺，名声十分大，奢华优雅，背后主人的大气阔绰更是让人好奇。 西乡郡暂时比较落后，只有那么些有钱人家能买得起，沈嘉禄又不是只做有钱人的生意，梨香阁自然也没有在西乡郡落户。 但这一郡知州亲自找上门来，那可就不一样了。 嘿嘿，这可意味着梨香阁在西乡郡能处处优待啊。 搞不好，还能混个官商玩玩。 梨梨和沈嘉文就这么看着沈嘉禄一个人傻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整个人都前仰后合的，控制不住的得意，像在白日做梦。 沈嘉文看不下去了，把沈嘉清写的信瘫在桌子上让他看：“别傻笑了，看看。” 沈嘉禄看完了信，不甚在意：“这是四弟好几天前写的吧，没事了现在，药都送过去了，我的人说了，见到他了，人好着呢，放心。” 梨梨摇摇头：“现在不是药不药的问题，是这疫病。” 沈嘉禄不懂这些，一脸疑惑：“啊，霍乱，咋了，是叫这个吧？” 沈嘉禄又找到那几行字确认了一下：“对对对，就叫霍乱，咋了？” 梨梨叹了声气，给他科普了一下霍乱的严重性。 沈嘉禄大惊失色：“啊？不治之症啊！” “嗯，暂时是。” 在沈嘉禄眼里，司空神医那是无所不医的，还有自己四弟，那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小神医啊。 再加上有梨梨的影响，沈嘉禄一直觉得这世上还能有治不好的病不成？ 可是现在梨梨告诉他，这疫病是个不治之症，传染性还极强，得了病下场就是死。 他四弟还在里面呢！ 司空神医一个老人，沈嘉清一个小孩，这还了得？ “我去，这可不得了，我得找人去把他俩带回来！” 沈嘉禄说着就要起身去安排，被梨梨一把拉住：“二哥哥你别急，官府的人都劝过了，他们不肯走咱们也没法呀。” “那怎么办，看着他们在那里磨时间？这不治之症有什么好治的，搞不好就死了！” 几个人都说不出话。 沈嘉禄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弟弟都要死了，还管别人的死活做什么？ 梨梨知道他急，不止他们会急，杨氏昨日回了趟杏花村，今日回城时陈氏差点就要跟着一起来柳城，她都担心死沈嘉清了。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这病要是不去冒着风险研究他，又怎么会有突破呢？ 若是找不出治疗之法，那这病就是绝症，往后得这病的人不就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梨梨想，沈嘉清和司空神医应当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不肯走。 他们想拼一把。 梨梨沉思良久，安抚道：“二哥哥，你也要相信四哥哥呢。而且……这件事，我有计划了。” 两人侧头看她，梨梨绞着手指思考，面色沉静。 * 雪愈发大了，越过西乡郡的边界，越往深处走，这风雪就越大。 马车停在原地，迟迟没有继续前进。 梨梨闭着眼假寐，黄莺从外面进来，带了些风雪。 “小姐，前面有一处高崖，似乎是落雪堆积过多从崖上掉落下来，把路全都堵住了，这会儿咱们的人已经在清扫了。沈叶大人带着一小队人绕路去了前方探查，只是清出条道来应该还需要些时间。” 梨梨睁开眼睛，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嗯。” 有时候她不得不往鬼神之说方向去想，这西乡郡是不是冲撞了什么邪崇，才会有如此多的“考验”？ 先是五年前的大旱，再是如今的大寒。 南林郡都尚处在小雪时节，这西乡郡怎的已经下暴雪了？ 满打满算，西乡郡从降温到暴雪，也不过十日左右。 这就等于你十分钟前还在海南玩水，十分钟后就在黑龙江堆雪人了。 梨梨是相信鬼神之说的，毕竟，她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个最好的证明了。 她本身就是个不符合科学的存在。 只是，西乡郡不比别处，既没有南林郡那般早早做了准备，也没有其他地方那般富足。 ------------ 第244章 敢抓我的人 异样的气象，炎热的西乡郡怕是头一次会有这般冰天雪地的样子。 低温的环境对病毒来说简直是如有神助，这霍乱病毒本就传染性极强，这般天气怕是只会传的更快。 难啊。 梨梨心沉下来几分，吩咐黄莺：“黄莺，你再去催催，快些把路给扫出来。” “是。” 梨梨又在车里端坐了会儿，外面传来护卫们卖力扫雪的声音，梨梨便怎么也坐不住了。 “云舒，咱们也去。” 说干就干，梨梨拢了拢围脖便一跳跳下了车，云舒跟在后面想拦她：“小姐，外面太冷了！” 梨梨顾不得寒冷，她心里慌得很，司空神医和沈嘉清还在那危险的境地里，她得去，她见不着人心里不踏实。 路上的落雪本就厚，马车走的不算快，现在再耽误时间，怕是天黑之前都到不了下一个落脚点。 冷些罢了，她又不是什么豌豆公主。 官道宽敞，四辆马车通行都不为过，此刻全被积雪拦住了去路。 黄莺正在最前方看着护卫们扫雪，见梨梨过来，大惊失色：“小姐怎么下来了，外边风雪大，您快回马车里等着吧！” 梨梨抬手制止她劝解，抬头望向高处那断崖，又观察了下这积雪的高度。 断崖高耸，尖端探出来，上面又堆积了许多雪，看着摇摇欲坠的，不知道何时又会砸下来一波雪。 断崖太高，雪本就多，这么高的高度落下来更是把积雪给砸的紧紧的，难以扫除。 还好此行沈嘉禄因着不放心梨梨，派了自己的亲信带了人一路跟随，这些人都是商队里的，常年各处奔波，对这些情况也有经验，为了防止遇到这种情况带了好些工具。 数十人整整齐齐地拿着铲子铲雪，几个丫鬟力气不如男子，便在最外围扫那些薄些的积雪。 梨梨皱着眉让那几个丫鬟停下动作：“咱们时间急，清出来一条道就够了。” 梨梨让几个丫鬟去后面装着粮食的马车里取盐，撒盐能快速融化积雪，用盐来融雪未免有些奢侈了，但此刻梨梨也顾不得什么奢侈不奢侈的，快些走才是硬道理。 否则，这波雪还没除完，那断崖又要坠雪下来了。 云舒和黄莺带着几个丫鬟在路中间撒盐，风雪实在大，众人都冷的厉害，都想早点到达目的地，干的格外卖力。 梨梨身体力行也干了一会儿，没一会儿就大喘气了。 穿得太厚，像个圆球，动都动不利索。 黄莺赶紧给她擦了擦汗，这大冷天的出汗是要得风寒的。 “云舒，沈叶哥哥回来了吗？” “没有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寻一下？” 算算时间，沈叶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了，梨梨有些担心。 “嗯，去吧，你小心些。” 暗七还在暗处守着，梨梨并不担心云舒离开这边会有什么危险。 “是。” 云舒脚尖一点便踏上了那雪堆，灵活地往前去，没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梨梨收回视线，看众人又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清了个口子出来。 史无缺，就是那沈嘉禄的亲信，过来禀报道：“小姐，这雪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多，属下方才绕到林子了大致看了下，忙活这半天也才清了一小半，后面还堵着呢！” 梨梨皱着眉头，云舒去寻沈叶也有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照她对沈叶的了解，应当是不会走出去太远的。 莫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马车只能从官道过梨梨当即便做了决定：“你带人在此处继续清路，我带着黄莺先往前走，沈叶和云舒还不回来，我怀疑遇见什么事了。” 史无缺不同意，他知道云舒是会武的，尽管没人说过，但他作为一个同样会武的，自然能看得出云舒也是个练家子。 但黄莺不像云舒，黄莺不会武功，若是只有黄莺陪同，史无缺不放心。 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别想有银子得了。 “万万不可小姐，此处人烟稀少，极少有人路过，更何况是这暴雪时分。如果小姐要往前走，至少带几个护卫。” 梨梨摇摇头：“无事，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你在这边带着大家尽快把路给清出来。” 她自然不可能跟他明说，自己身边还有个暗卫跟着。 史无缺还想再劝，梨梨已经绕过积雪，进了一旁的林子。 黄莺忙跟在后面，还不忘跟史无缺说：“不必担心，看好咱们的东西，尽快跟上来便是。” 梨梨已经自顾自迈进了林子里去，黄莺急急忙忙跟了上去，让史无缺赶紧去做事。 史无缺别无他法，只得照做了。 雪太大，林子里的路同样不好走，厚厚一层雪很快就沾湿了梨梨的鞋袜。 梨梨费劲地抬脚，感觉脚都要冻僵了。 黄莺一手搀扶着梨梨，有些心疼：“小姐，这雪再厚些都要赶上您高了，可折腾人的，为什么不再等等呢？” 梨梨：“？” 你说谁矮呢？ 梨梨恼怒地瞪了一眼黄莺，黄莺讪笑着：“哎呀，小姐，奴婢一时说错啦。” “哼，本小姐才九岁，长高的空间还很高呢！” 梨梨努努嘴，费力地往前挪。 “沈叶哥哥武功高强，云舒比他更胜一筹，这俩人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l心里总是不安生，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黄莺自知自家小姐的判断一向准确，闻言也紧张不已，默默搀扶着梨梨加快了步伐。 两人兜了一大圈子过去，绕过了被积雪挡住的那段路，才从林子里出去重新走上了官道。 梨梨看见雪地上一串还算规整的脚印，应当是沈叶和那几个护卫的。 不远处隔一段路也有一串短暂的脚印，应该是云舒的。 黄莺指着地上的脚印：“小姐你看，这应该是沈叶大人他们的脚印吧？” “嗯，咱们跟着脚印走。” 梨梨就着这串脚印前行，一路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仍旧不见任何人的踪影，连脚印也不见了。 周围万籁俱寂，只剩下梨梨和黄莺踩在雪上微微的动静。 黄莺忍不住嘀咕：“沈叶大人说要先去前边探探路，看看还有没有被积雪挡住的地方，但咱们走了这么久了，也没见着还有落雪呀，连人都没见着呢。” 梨梨都有些走累了，便停了下来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下休息，表情有些苦恼。 沈叶和云舒都是十分靠谱的，不会无缘无故不见呀，怎么会连个信号都没有呢？ 梨梨正琢磨着，黄莺已经从怀里掏出帕子，在附近找了块大石头，又用帕子把石头上的落雪拂去，见表面还算光滑，连忙把帕子铺在石头上面。 “小姐，快过来这坐会儿！” 梨梨也不勉强，拉着黄莺一起坐下了。 帕子很小，梨梨一人都勉强，黄莺心疼不已：“小姐，委屈你了，奴婢身上没带别的。” 梨梨笑着摇摇头，把自己的帕子拿出来放到她屁股底下：“这有什么，这么心疼你家小姐啊？” 黄莺摇摇头，诚实道：“非也，实在是这披风价值连城，这可是殿下送的！” 梨梨：“……哦。” 黄莺身上没带吃的，只带了一点点水，两人分了水之后，梨梨便边休息边观察起周围来。 按理说，越到后面的脚印应该越清晰才对，可是到了这边，脚印忽然就没了。 若说云舒的脚印没了还好说，她定是轻功而行，踩在树尖上走的。 可沈叶和那几个护卫呢？ 前边的脚印虽然不甚清晰，但都还没完全被雪覆盖，仍隐隐约约有痕迹。 这儿怎么就没了？ “是不是在这儿遇见什么事了？” 梨梨皱眉，打量起四周。 “黄莺，你是西乡郡人，你可知此处是何处？” “小姐，我当年从西乡郡逃去南林郡时，走的就是此路。奴婢算了算脚程，此处应该距离汝城大概还有五十里，不过积雪太厚，马车的速度有所差异，奴婢也不确定准不准确。不过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的，汝城去往南林郡的官道就这么一条，奴婢不会记错的。” 梨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路过来，先前官道两侧都是林子，白雪覆盖在树上，像铺了一层白奶油的抹茶蛋糕。 方才没仔细看，梨梨这才发现此处的官道右边似乎已经不是林子了。 白色间偶尔露出几点银光，远处有个山尖，梨梨猜测大概是一座小山，坡度极缓的那种。 暴雪肆虐，如鹅毛般的雪片疯狂地落下，将山路无情地吞噬。 那原本蜿蜒崎岖的山道，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彻底覆盖，不见丝毫往日的痕迹。 厚厚的积雪填平了沟壑，模糊了坡坎，仿佛这条路从未在这山间存在过，只余一片茫茫的白色。 黄莺突然想起什么：“呀，我记得当时我路过这附近的一座山时，还遇到过一群土匪。当时路上的难民各个面黄肌瘦，唯有那群土匪油光满面。可那群土匪很奇怪，不打劫，也不抢人，只是站在那里冷眼看着我们往别处逃难，嘴里说着可怜人的话，表情却是极其轻蔑和优越的。” 梨梨转头看她，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土匪？” “嗯！那群人长相和西乡郡人有些不同，一看就是从其他地方过来占山为王的。”黄莺拍拍胸脯，“不过还好他们没有做什么，不然就以当时我们那些难民的情况，那群土匪要是动起手来我们是绝无反击之力的。” 黄莺出谷庆幸地叹了口气，梨梨却眼神直直地望着那被掩盖起来的山路，问她：“那那群土匪，不会就在这山上吧？” 黄莺顺着梨梨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细细分辨了那弯弯曲曲不甚明显的山路。 看了半天，黄莺脸唰的一下白了，直接从石头上弹了起来：“什什什什么！这里，这里是座山？” 梨梨点点头：“嗯，应该是的。” 黄莺吓得身子都发颤，那群土匪各个壮的不行，还有刀，凶神恶煞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不在这山里，不知道他们现在抢不抢劫了，可要是万一呢？ 万一遇上了，她们两个完蛋了啊！ 黄莺一下子闪现到梨梨身前，颤颤巍巍地劝她：“小小小小姐，咱们走吧？奴婢不是云舒姐姐，奴婢打不过啊！” 说完，这丫头还自己安慰自己：“不过，不过这条路上的山多了是了，也，也不一定是那座山是吧？嘿嘿，再说了，奴婢也是算了个大概的脚程，不，不准的哈。” 黄莺回头看着梨梨，眼里带着明显的询问意思，想从嘴开了光的梨梨嘴里听到一个肯定答案。 梨梨很想点头安慰她说是，但是…… 梨梨的眼神挪向了那边，那不明显的山路上不知何时站了个身穿虎皮大貂的大汉，大汉正扛着刀提着只鸡，看见两个脆生生的丫头，脸色由诧异转向兴奋。 是大金人。 梨梨脸色一沉。 黄莺一回头，吓得差点晕过去：“是，是那年的土匪！” 她不记得那群土匪长什么样了，她当时害怕极了，看了一眼就赶紧拖着饿的几乎要晕厥的身子咬牙往前跑。 但是她绝对不会认错的，这人样貌给她的感觉与那群土匪一样，都是长得不像西乡郡人！ 哦，现在她也是见过南林郡人长相的人了，和南林郡的人长得也不一样！ “小姐，怎么办，怎么办啊！” 黄莺看着那人一步步朝她们走过来，死死的护在梨梨身前。 她已经想好了，这人要是再往前走三步，她就扑上去抱住他，让小姐赶紧跑回去找他们的车队！ “别冲动。”梨梨低声对激动的黄莺道，“咱们跟他走。” “啊？” 梨梨看了眼地上消失不见的脚印，又看了眼那朝自己走过来，面色兴奋，说着“又逮到两个”的大汉，眼神逐渐从疑惑变为兴味。 虎皮大貂啊，还挺会穿。 啧啧，抓我的人？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大金人在搞什么名堂。 抓我沈梨梨的人，今儿个本小姐不把你们那土匪窝搅得天翻地覆我就不姓沈！ ------------ 第245章 土匪窝子 梨梨和黄莺背对背被绑在一起，两个人艰难地沿着本就不好走的山路一路走着，后面还跟着那个粗旷的大汉。 倒着走不好走，谁作那个在背后倒着走的都不舒服，两个人便折中了一下，两个人横着走。 于是白雪皑皑中便有了一副诡异的画面，前面是衣着华丽的主仆两人，身后一虎皮大貂的男人拎着野鸡，寸步不离的紧紧跟随。 黄莺不小心跟他对视上，怕的不行，悄悄问梨梨：“小姐，咱们这样，真的能找到沈大人吗？” “黄莺别怕，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黄莺勉强放下心来。 虎三彪见她们迪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立马拔出刀吓她们：“快走，信不信我让你们现在就死？” 黄莺被寒光吓得一颤，不敢抬头了。 这上山路虽不陡峭，坡度十分平缓，可路十分狭隘，还被白雪完全覆盖了，并不好走。 特别是梨梨和黄莺根本就不知道这路是往哪里走的，只能凭着直觉乱走。 两人一走错方向，就会得到身后之人一身怒吼。 梨梨耐着性子继续走，有点后悔，刚刚就应该直接把他腰上的刀夺过来架在他脖子上，省得她受这委屈。 不过梨梨也就想想，土匪窝嘛，要是一开始就来硬的那多没意思。 当然是要打入内部，摸清楚这土匪窝是不是个金窟啦。 瞧这虎皮，一瞧就是真的，这土匪窝里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在。 她倒要看看，这些个大金人躲在这里占了个山头做土匪是要干什么。 两人一路无话，默默往前走，对身后用带着些许口音说话的男人视若无睹。 走了不知道多久，梨梨发觉自己的鞋袜再次湿透了，才远远看见了一个立于山尖的寨子。 寨子不大，瞧着就是普通的土匪窝。 梨梨却兴奋得很。 靠近了寨子，虎三彪方才改了那懒散的模样，把野鸡往肩上一扔，滕出来左手，用力把两人往前推。 “快点的，磨磨叽叽的跟个娘们……妈的，就是娘们儿。”虎三彪呸了一口，又推了两人一把，“少废话，快点走！奶奶的，这冰天雪地的给老子捡了两个小丫头回来，啧啧啧，老大肯定会好好奖励我！长得不错，就是看着年纪小了点，养着算了。” 梨梨一声不吭地听着，老套的剧情，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老实点，最近真是好运气，才抓了几个免费的奴才，还来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啧啧啧，老子在南晋这么久了，终于有点新鲜东西了。”虎三彪心情好极了，露出一口黄牙，让两个姑娘下意识嫌弃地往旁躲了一下。 黄莺听着虎三彪嘴里那些污言秽语，小丫头脸红了个透，又羞又气。 梨梨倒是平静，默默观察了下这寨子，没见有人在外面。 虎三彪把那野鸡随手一丢，野鸡像咽了气一样瘫在地上不动弹，原来野鸡的翅膀早就被虎三彪折断了，一路上早就扑腾不动了。 梨梨留意到他刚才说的话里，并没有提到有一个别的女子。 云舒跟着沈叶他们一路过来，应该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可云舒并没有被他们抓到，那，云舒是不是在暗中摸索着从哪摸进去救人？ “快点进去，进了我们寨子就是我们的人了，看你漂亮，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好好在这里待着，等你长大了就把你带回大金去，献给我们陛下！” 梨梨被猛地推了一把，肩膀上一阵疼痛，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黄莺和她绑在一起，这股力自然也牵连到了黄莺。 黄莺连忙问她：“小姐，你没事吧？” 虎三彪嗤笑：“哟，还是个小姐呢？管他呢，被老子掳走了就不算什么小姐了！” 梨梨摇了摇头，捕捉到虎三彪观察自己的视线里带了一丝惊艳和欲望。 强忍下心里的厌恶和恶心，梨梨慌乱地别开眼，做出一副害怕惊慌的表情：“你抓了我，我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你们这、这什么破地方，都会被官兵踏平的！” “哟哟哟！”虎三彪一副稀奇的模样，“还是个官家小姐呢？我好怕怕哦！” 梨梨伸长脖子：“你知道怕就好，我告诉你，本小姐那些护卫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分分钟就能把你打的半死！” “护卫？”虎三彪想了想，“等等，中午抓的那几个，不会正好就是你的护卫吧？” 梨梨脸一僵：“怎么可能，我告诉你，我的护卫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你们抓了？” “厉害是厉害，不过就那几个人，你觉得能干的过我们三十多个人吗？” 中午抓的那几个人身手不俗，尽管只是护卫打扮，衣料也是极好的，确实不是普通人家的护卫。 本来他们在寨子里好好的，要怪就怪那个最漂亮的少年察觉到了他们的踪迹，非得一路寻过来。 他们老大带着三十个弟兄一路埋伏，很容易就把那几个抓到了。 虎三彪已经认定了那几个护卫就是她的手下，自然看出来梨梨这副模样不过是在强装着镇定，吓他罢了。 “我呸！”虎三彪一口唾沫喷在地上，溅起的唾沫星子溅了梨梨一脸。 梨梨有一瞬间的崩溃，闭了闭眼，再次强压下心里升起来的那点子戾气。 烦死了烦死了，好恶心啊！ “我告诉你，这破地方，荒山野岭，大雪封山，路上还被我们布置了许多大波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成功上来的，你就想想吧，乖乖呆在这里，保护好你这张脸，将来老子回大金把你献给陛下，保管你能得个宠妃当当！” 梨梨注意到他已经是第二次提到这个什么……大金的陛下？ 大金的老皇帝才驾崩不久，现在不是摄政王辅政吗？ 这是哪里来的陛下？ “你以为本小姐是傻的，大金如今哪里有陛下？”梨梨哼了一声，“你是在骗人吧？装腔作势，狐假虎威？” “现在是没有，但一年之后，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一定是太子，现在提前唤陛下有什么不行的？” 虎三彪给两人的手腕绑在身后，才解开了两人绑在一起的绳子。 梨梨身子得了短暂的自由，有些疲惫地动了动电影的脚腕，方才螃蟹走，走的她累死了。 “快点走！” 虎三彪引着两人往里面走，梨梨一边思索着他方才的话，一边留意着寨子里的结构和路况。 信息量不大，这虎三彪也是个头脑简单的，难怪这大冷天的会被派出来打野鸡。 她那拙劣的演技，要是顾子亦在这，保管要拍着手叫好，然后温柔的问她是不是他哪里惹她不高兴了，要这般折磨他。 寨子有好几座高寨，每一扇门都是紧闭着的，门上还有好些雪花扒在上面。 中间最大的屋子忽然开了扇门，似乎是被外面的动静给吸引到了，一个同样四肢发达的男人探了个头出来，冷的抖了两抖，暗骂一句：“妈的，在大金的时候哪里有过这么冷的天气，真是见了鬼了下暴雪。” 男人哈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挪出来往外看，看见虎三彪领着两个丫头回来，大喊道：“什么情况，这又是哪里来的丫头片子？” 梨梨恰到好处地低下头，黄莺见状，赶紧有样学样。 两人这副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害怕。 虎三彪满意地勾唇，然后解释起了这两个人的来历。 “不错啊，这长得可真带劲，跟个仙女似的，这南晋的姑娘就是好看啊！” “妈的，谁说不是呢，要不是这死丫头还小，还得再养两年……” “养着呗，反正咱们又不缺粮食，待会儿献给老大啊？” “不行不行，这样貌，献给老大不是亏了吗，更何况还得再养两年。不如好生养着，回头回了家，献给那位如何？” “啧啧啧，说的有道理。” 两个人三言两语就讲明了这两个小丫头的安排，虎三彪忽然想起来：“说到粮食，怎么这几个月都没见到那个姓王的来送粮食？” “你蠢啊，咱们这都大雪封山了，南林郡能好到哪里去？肯定是暴雪出不来呗！” “也是，算了算了，反正咱们也不愁吃穿，少一次就少一次吧。今儿个我碰巧逮到一只野鸡，晚上可得好好喝一杯！” 梨梨若有所思。 姓王的，送粮食？ 什么意思？ 梨梨心里忽然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 姓王的…… 谁啊……？ 他们不缺粮食，难道是因为这个姓王的一直给他们供粮吗。 南林郡的姓王的…… 梨梨皱着眉头，借着低垂的发丝掩着面容悄悄思索着。 只是还没等梨梨抓住心里的猜测，两人就已经被带进了中间那作高寨，上了二楼，虎三彪献宝似的把黄莺往前一丢，黄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跌倒在地。 对梨梨倒是没那么粗暴，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一丢，只是没用那么大力气，梨梨勉强稳住了身子。 周围瞬间有无数双眼睛盯过来，疑惑的、惊讶的，惊艳的，还有带着恶心欲望的，令梨梨感到不适。 梨梨抬头，稳住心神，用一眼的时间粗略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啊，简陋的木屋子，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好看的。 接着，梨梨又对上坐在中间椅子上那人的目光。 中间这人倒是有几分土匪头头的风范，野性又沉稳，一道长疤从额头到下巴，唬人的很。 虎老炮盯着梨梨华贵的衣裳看了会儿，尽管梨梨穿的很是朴素，头上也只有一根细细的翡翠簪子，可这披风也仍旧透露着主人的不普通。 更让虎老炮眼前一亮的，是这含苞欲放般绝色的面容。 虎三彪又讲了一遍他是如何抓到这两人的，为了邀功，还添了许多笔画，把场面描述的异常惊险，想要以突出他抓人的困难来邀功。 实际上，两人只是一开始装模作样的往后退了两步，梨梨完全是拉着黄莺一起主动被虎三彪抓住的，甚至虎三彪拿麻绳绑住她的时候她还自己绕了两圈。 两个小姑娘而已，其中一个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看着就是个深闺里娇生惯养出来的。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虎老炮更不是白痴，哪里听不出来他是在胡扯。 “好了好了，闭嘴。” 虎老炮呵斥他，虎三彪不情不愿闭了嘴。 虎老炮细细打量着梨梨的面容，周围的弟兄们在这深山老林里藏了这么几年，乍一见到好看的姑娘，就算只是个小孩子，也兴奋的不行。 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他们还没变态到对一个小孩子做什么，但是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嘴上过过瘾总行吧？ 梨梨听着这些人的哄笑声，面无表情。 黄莺比梨梨本人还要反应大，死死瞪着周围这些人，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们两巴掌然后让他们闭嘴：“够了，别再说了！” 黄莺的话没起到一点作用，反而还让众人更有兴味了。 虎老炮没管黄莺激烈的反应，但是看到那精致漂亮的小姑娘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样子，有些索然无味。 虎三彪突然想起来现在被关在地下室的那几个人有可能跟这两个小丫头是一伙的，上前一步道：“老大，咱们中午抓的那几个，应该就是这个丫头的护卫。这个丫头好像还是个官家小姐咧。” 意料之中的，什么官家小姐的名头压根就没引起虎老炮的在意。 虎老炮站了起来，沉重的木凳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呀一声。 虎老炮随意从周围一群人中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抽了把刀，直接架到了梨梨的脖子上。 黄莺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小姐！” 她知道小姐心里有数，但是刀剑不长眼，小姐总不能控制刀剑吧！ 梨梨淡淡地扫了一眼刀，说道：“我要见我的护卫。” 虎老炮眯了眯眼，又把刀往她脖子上靠近了几分。 梨梨扯了扯嘴角，有点不耐烦：“我说我要见我的护卫！” 虎老炮和梨梨对视着，谁也不让谁，无声的对峙。 ------------ 第246章喜欢挨骂？ 这个对视持续了好几秒，旁边传来虎三彪奇怪的话：“怎么回事，这死丫头刚刚挺害怕的，现在是吓得胆子破了干脆不怕了？” 虎三彪听闻，眼睛眯的更紧了。 梨梨心中冷笑。 装害怕还不是为了听虎三彪自己说点情报。 该听的也听了，这土匪窝的情况也大概了解了，反正她也不怕，还装什么装。 敢开她的黄腔。 吗的，跟他爆了！ “你眯什么眯啊，装什么深沉呢，还不快点把本小姐的护卫带上来见本小姐？” 梨梨突如其来的强硬生生把周围十几个汉子整沉默了。 虎三彪更是见了鬼一样。 黄莺大气都不敢出。 梨梨早在进门之前便悄悄挣松了手腕上的绳子，就在梨梨做好了虎老炮会生气大干一架的准备的时候，虎老炮忽然收起了大刀，笑了一下：“有意思。” 梨梨：“？” “小妮子还有几分气性。” 梨梨：……喜欢挨骂？ 虎三彪看着虎老炮放下刀，还真怕他一时间心软了，毕竟这小丫头长得跟个仙子似的瞧着就有一种不可亵渎的感觉。 虎三彪赶紧上前一步：“老大，这妞怎么样，好看吧？咱们养在寨子里，等回了大金咱们就献给陛下，怎么样？” 虎老炮思索了一下，本来想呵斥他，大金如今尚未立新帝，不可胡说。 可转念一想，他们在这破大山里当了那么久土匪，还是不能出去烧杀抢掠怕引起官府注意力的窝囊土匪，不就是为了确保太子能够顺利登基吗？ 默了默，虎老炮没再说什么，视线又在梨梨那张小脸上转了一圈，点点头：“太子正值青年，此女尚且年少却有这般天人之姿，又是南晋之人，想必太子会喜欢的。既然如此，养着吧。” 虎三彪松了口气，这人是他带回来的，日后要是真在新帝面前得了脸，他铁定能沾光！ 梨梨算是听明白了，感情他们说的皇帝是如今的大金太子啊。 看来，这些人都是太子的人，四舍五入也就是沈叶的敌人咯。 那他们还真没抓错人。 “咳咳，本小姐的护卫呢？” 梨梨装作没听到他们光明正大的讨论。 两个弱女子，寨子里三十多个汉子虎老炮压根就不担心她们能掀起什么风浪。 “把那几个人从地下室带上来吧。” “等等！”梨梨打断他，“本小姐下去。” “为什么？”虎老炮眯起眼睛，研究地看她。 梨梨趾高气昂道：“你管我？” 虎老炮果然不问了，又露出兴味的表情，看了看两人被绑住的手，道：“罢了，就算你们拿把刀在手上，老子也不怕。带她们下去吧，等等，就带她一个人。” 虎老炮指了指梨梨，黄莺瞪大了眼睛：“我也要去！” “你？留下来给老子捏捏肩！” 虎老炮这些年带着弟兄们蜗居在这寨子里，因为不能引人注目把官府的人吸引过来，他们说是土匪，实际上却空有个凶神恶煞的长相和名声，什么烧杀抢掠、抢女人抓奴隶，土匪该干的事他们一个没干过。 他们在这，就是为了接应他们的派出的卧底从红鹰军的军营里偷出来的粮食罢了。 这些年低调行事这么久，好不容易抓来两个人，虎老炮自然要享受一下。 黄莺不肯和梨梨分开，她害怕一个人面对这些土匪，更怕梨梨一个人会遭遇不测。 “小姐！” 黄莺挣扎着要往梨梨那边去，奈何虎老炮已经喊了两个人拽着黄莺拖离梨梨，又喊了两个人把梨梨带出了这个房间。 黄莺肉眼可见的慌乱，梨梨灵活地躲过伸过来要拽住她的双手，回头安抚黄莺：“别怕，我马上回来！” 寒风砭骨，出了门，梨梨胸腔内的闷气才散了些。 那房间里燃了好几盆炭火，还一直往里加，这么多人在一个屋子里，暖是暖了，闷也要闷死了。 奉命带梨梨去地下室的两个人倒是没那么多话，见梨梨不配合也不强求，一前一后盯着，她带着她下了高寨，绕过几间大仓库，往寨子后面去。 走到寨子后面，一个大水缸被白雪覆盖住，深棕色的缸体在白雪中异常显眼。 一个男人蹲在大水缸的左边，冷的不停搓手，梨梨注意到男人蹲着的位置前方一块区域，覆盖的雪层比较薄。 男人见到梨梨，眼中闪过惊讶，询问两人：“这是什么情况？” 带梨梨过来的两个人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那个男人没再说什么，又看了一眼梨梨，接着用手扒开那一层薄雪，一块泛白的木板出现。 男人敲了敲木板，三长三短。 接着，男人没再动作，似乎在等下面的人回应。 趁着这个空隙，梨梨侧身望了一下那几个大仓库。 啧。 来之前她粗略的打听了一下这段路的情况，她从未听说过这一带有土匪，说明这个土匪窝平日里很是低调，至少烧杀抢掠这种事情应该是没做过的。 可这寨子里她都看了，没看见有什么类似于用来种菜的田地的地方。 就算有，这么大的雪也被雪盖住了，种不了菜的。 不打劫杀人的土匪，叫土匪？ 那他们的吃喝都是怎么维持的？ 还有那屋子里的炭火，一点儿也不省着，分明就是还有许多囤货才不怕奢侈的。 这群大金人是哪里来的物资？ 梨梨可不会觉得他们是去买的。 那几间仓库都是关着门的，只露出一丝丝细缝，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梨梨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双手已经冰冷了个透。 南方湿冷，冷起来好似要把你丢进冰块里冻死一样，梨梨冷的唇都发白了。 梨梨按下内心想要去那几间仓库里一探究竟的想法，想着还是等先见到沈叶再说。 山间的树都快枯了，没几片叶子了，挂在枝头被沉重的白雪压弯了身子，孤零零地飘晃。 蓦的，梨梨似乎在那枝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淡黄色的衣裳落了满身白雪，露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是云舒还是谁？ 梨梨眼睛一亮，云舒眼神微动，头偏了偏，似乎在示意她什么。 梨梨默默低头瞥了眼自己身后的两个人，还前面蹲在地上专心等着回应的男人，忽然懂了什么。 云舒撑起半个身子，左手紧紧抓住粗枝把自己挂在树上，梨梨身后的两个人注意到那边，眼睛瞪地极大。 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见两支银器从云舒右手中极速而来，梨梨瞬间蹲下来，两支银器从梨梨头顶略过，笔直地插进身后那两人的额头中。 银器插入肉体的声音掩埋在落雪声中，梨梨听见身后两道倒地的闷声响起，回头扫了一眼，马不停蹄地挣脱开手腕上形同虚设的麻绳，迅速起身。 起身太猛，天又太冷，梨梨有点撑不住了，梨梨两一眼黑险些倒地，全凭着直觉在这两秒的黑暗中往前狠狠地一踹，正中那人的屁股。 “我去！” 那人倒地的瞬间，梨梨也恢复了清明，眼疾手快地抽出他身上的刀就是一个先下手为强，一刀狠狠地砍向他的脖颈，鲜红的血液瞬间流出，随着呼吸的消失逐渐蔓延在雪白的雪地上。 一抹艳色刺激到了梨梨，手中的刀落地，梨梨心有余悸地扶着水缸，拍着胸脯大喘气。 她杀人了……！ 梨梨剪过奸臣的子孙后代，拔过坏人的满头长发，却从未……她并非胆小之人，可她到底是一个新时代的灵魂，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和新时代社会主义精神的熏陶。 梨梨叹了口气，重新抬眸，注视着那块木板。 这大概便是那地下室的入口了。 过了一会儿，木板之下传来三短三长的回应。 云舒也来到了她的身边，先是确认了一下三人死透了没有，接着又好生打量了一番梨梨：“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事吧？” 梨梨摇了摇头，指了指木板，有些有气无力的小声道：“一会儿说。” 云舒会意，趴下来凑到木板上听了一下，大概确定了下面有多少人：“小姐，大概有五六个人。” “打得过吗？” 云舒点了点头：“问题不大。” 云舒一直在寨子里偷偷观察，要不是她方才一直在那仓库里摸索，她本可以早就把沈叶他们救出来，只是她突然看见了梨梨，才改变了原有的计划。 许是这边迟迟没有回应，木板下面的人有些奇怪，又敲了一遍信号，同时，云舒还听到拔刀的声音。 云舒拉着梨梨把她往自己身后带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她牢牢护在身后：“小姐躲好。” 梨梨听话地站在后面，云舒拔剑直接削断了那木板，断裂的木板噼里啪啦地往下砸，梨梨听见几声咒骂声。 “妈的，情况不对！” “该死，怎么回事？” 云舒没有犹豫，直接飞身跳了下去，一剑断了为首那正在上楼梯的人。 第一个人的尸体垂直往后倒，砸在后面那几个人身上把他们砸的往下倒。 “啧，大金人也不过如此。” 云舒十分不屑地鄙视了一下，把刚刚随地捡的那把剑丢了，赤手空拳地对上爬起来的那几人。 梨梨蹲在入口处往下看，一边警惕地回头看有没有人过来。 沈叶听到外面的动静，守在他身旁的两个人也听到了。 “什么动静？” “不知道，去看看！” 两个人拿起放在桌上的刀，欲往外面去，沈叶猛地起身，把一个人撞翻在地，接着脚踏上墙壁借力，一个蓄力又踹翻了另一个人。 沈叶的手脚都被绑着，全靠腰腹发力，撞翻这两人之后他的脚不好落地，也跟着滚到了地上。 那两人缓过劲之后狠狠地吐了口口水，爬起来砍他。 沈叶鲤鱼打挺起身，躲避着两个人的攻击。 云舒解决完外面那几个，顺手就抄起墙壁上的两个火把，从背后扯开两个人的衣襟把火把塞进去。 两个人的衣服瞬间就燃了起来，被烧得苦叫连连，要冲出去滚去雪地里熄火，被云舒无情的抢过两人的刀一手一个解决了。 地下室里重新归于平静，云舒赶紧上前帮沈叶解开手上的绳子，又去解开另外几个护卫的绳子。 梨梨费了好大的劲儿，把旁边那个大水缸的盖子给揭了下来，半掩着入口，也跟着进来了。 “云舒，沈叶哥哥！” 沈叶眉心一拧，问云舒：“小姐怎么跟着来了？” 云舒道：“我也不知道。” “是你们去了好长时间都没回来，我担心就跟过来了。”梨梨解释了一句，就把这事掀了过去，“对了，这些人都是大金人，这个寨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舒一直跟着沈叶，知道沈叶和他们被抓走了却没着急救人，这俩人肯定是商量好了什么，梨梨这么贸然过来，反倒还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梨梨又道：“对了，我是不是不该跟过来，感觉你们好像本来已经有计划了。对不起呀，我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 梨梨有点愧疚，沈叶和云舒两人又怎么会怪她，只会担心她不小心会受伤。 “小姐别这么说。” 云舒认真反驳了两句，梨梨当即便保证她不会拖后腿的。 云舒告诉梨梨，当时沈叶率先发现了山脚下有人出没的迹象，又在周围找到了几个陷阱，这才注意到了这边的不对劲。 沈叶只是往山上走了一段距离，便碰上了当时在山里巡逻的人，沈叶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大金人。 跟梨梨一样，沈叶是故意被抓回来的。 云舒便也将计就计，趁着沈叶这几人吸引了大部分人注意力的时候悄悄溜进了那几个一看就很奇怪的仓库一探究竟。 云舒先询问起沈叶这里边的情况来。 沈叶摇摇头：“他们看的很严，没得到你的信号我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怕引起外面其他人的注意。” 云舒点点头，跟他说了她看到的情况：“那仓库里有不少东西，全都是粮食，各种各样的粮食。最重要的是，那些粮食......” ------------ 第247章 虎老炮跑了 云舒顿了顿：“像是我们南林郡种出来的粮食。” 梨梨一愣，虽然这里是西乡郡，但又不是不允许西乡郡的人和南林郡买卖粮食。 西乡郡尚未恢复生息，从别处买粮也不奇怪。 奇怪就奇怪子，此处是一土匪寨子，还是十分低调的一窝土匪。 这些粮食，既不是他们抢来的，难道是他们买来的？ 可他们要是有钱买，为什么要做土匪呢？ 做个大老爷，在宅子里享福不行，非要在这深山老林的寨子里蜗居干嘛呢。 “仓库很大，全都是粮食，数量太多了。从五年前开始，南林郡的粮食对外售卖都统一需要先交到军中登记并进行检查，买卖双方的底细都需要军中查明才行。” 可这么多的粮食，军中根本就没有记录。 说明这些粮食，不是正规渠道买来的。 奇怪奇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哪里都奇怪。 几人沉默了一下，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地方去。 沈叶心中十分复杂，这些大金人在此处，或许是奉了哪些权贵的命令。 那这权贵，会不会是他大哥？ 他心里是不愿意这人是他大哥的，虽然他知道大哥和三哥正是水火不容针锋相对之时，两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关系着整个局势。 但是，这些大金人潜伏在此，又暗地里敛了那么多粮食，居心叵测，不仁不义。 他在南林郡跟着梨梨这么久，不是南林郡人，却也对那个常年郁郁葱葱的地方有了些感情。 梨梨常跟他说，江南水乡柔情似水，他还没去见识过。 还有京城……那里有个姑娘，她是个天之骄女，他想去京城见她。 若这些人是他大哥那一方派来的，他该怎么办？ 两方夺嫡，再多的手段似乎都是合理的，可他过不去自己这关。 梨梨见他神色落寂，吩咐几个护卫去地下室里的别处转转，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别的有价值的东西。 待此处只剩下了三人，梨梨才出声道：“对了，我刚刚见到了他们的老大，那些人说什么太子……这些人应该是大金的太子殿下派来的吧？而且，他们在这儿呆的时间好像还不短呢，应当是在南林郡好些年了，起码有五六年了，黄莺说她当年从西乡郡逃去南林郡的时候见过一次他们。” 沈叶没说话，可一双眼睛却实实在在的亮了起来。 梨梨对沈叶笑了笑，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沈叶心中稍暖，方才有些恐慌的心逐渐平稳下来，问云舒：“五六年的时间可不短，你们就没有发现过什么奇怪的地方？” 云舒皱着眉想了想：“我从暗卫营出来后便一直在外执行任务，时间也不过两年。从前一直呆在暗卫营里不问世事，后来也一直漂泊无定，对西乡郡了解甚少。那些粮食确实不是一笔小数字，若是用了几年来累积……” “难道他们偷的是军粮？”梨梨猜到，“既然买卖会通过军中核查，但若本就是从军中出去的，就不会有这一茬了吧？可是军粮应当是看得更紧的，怎么会……？” “不，还有一个环节能下手。”云舒摇摇头，道，“红鹰军驻扎数个边城，以安定城为边城之首，驻扎的红鹰军也是数量最多的。但西乡郡，同样也有两座边城有红鹰军驻扎，一个是碎叶城，一个是泰陵城。西乡郡前些年大旱，军营的粮仓空空如也，这几年这两个地方军营的粮食，都是由安定城运过去的。” “云舒的意思是，这边的军中可能是有内应帮他们？” 否则，又怎么能够转移那么多的军粮？ “可是，他们偷军粮做什么，他们自己家没有吗。” 梨梨觉得怪不礼貌的，这些粮食她也是有点苦劳在的，也算是她的孩子了，一想到这些大金人费尽心思偷她的孩子她就生气。 沈叶眉头皱了一下，又很快舒缓了。 “小姐，此处有密道！” 几个护卫在地下室转了一圈，地下室其实就是一个密闭的小空间，只有几个火把在燃烧，微弱的灯光下也能看得出来这地方的空旷。 三人闻言，连忙跑去那几个护卫在的地方。 护卫的手在墙壁上摸索，触到一处不寻常的凹陷后用力一按，只听“嘎吱”一声，一道暗门缓缓打开，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漆黑一片，隐隐有冷风渗出。 云舒把发带解下来伸进去感受了一下风向，发带小幅度的动了一下：“有入口，距离很远。” 梨梨了然，这密道应当就是这寨子与外用来运粮食的，也不知道这密道是通去哪里的。 沈叶询问她：“我去探一探？” “不行，黄莺还在寨子里头，我们得赶紧救她，这寨子，咱们现在就把他给端了。”梨梨转头吩咐几个护卫，“你们沿着这密道去探一下，小心些，情况不对就跑回来。” “是！” 几个护卫拿着火把顺着密道往里走，走了许久还能看见那火光。 梨梨几人静静看了会儿，直到那火光消失不见，应当是进了岔路或者拐了弯儿。 云舒和沈叶听到梨梨说现在就把这寨子一窝端了也没有惊讶，他们自然不会觉得她是在大言不惭。 毕竟，梨梨的“泼辣”也是挺著名的。 梨梨磨拳擦脚：“这群坏家伙，敢偷我的粮，还妄想把我献给那什么大金的太子，我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两人皆是脸色一变。 “什么？这群鼠辈，竟敢这般侮辱人！” 云舒抽出腰间的软剑就要往上冲，脸色黑的吓人。 沈叶的脸色也不好，这简直是同时踩了他两处雷。 “好啦好啦，云舒你别激动呀。”梨梨挽住云舒，有些稀奇地摸了摸那软剑，“咱们还是得有个大致的计划吧？云舒，沈叶哥哥，你们原有的计划是什么？” 云舒按耐住杀人的心思，道：“这些人人高马大，但许是这些年在深山里得了闲懈怠了下来，实力一般，对付起来倒是不费劲。不过原本我们只是打算摸清楚这里头的情况就找机会溜出去的。” 沈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梨梨眼下也没什么具体的法子，不过她打架还行，这种情况应该跟打架也没什么区别吧？ 既然云舒都说这些人实力不太行了，那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有实力也没事，烂命一条就是干。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那我们……” “大狗！大狗！” 两个陌生的声音突然穿过梨梨胡乱遮挡住入口的水缸盖子传来，脚步越来越接近。 “妈的，大狗死了，下面有情况，快回去找老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云舒和沈叶飞快地冲了上去，一剑封喉。 两人乍然闭上了眼，没了气息。 反正也要干票大的了，两人也不顾忌了，回头拉过梨梨，确保她一直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便直接带着她去了仓库。 虎老炮派了那两人来，说明那边已经开始起疑了，他们得快些。 打消一个人疑虑的最好方法，那便是解决那个人啦。 云舒先前在仓库那转悠了许久，已经摸清了那边的路，从大仓后面的楼梯可以上附楼，从附楼可以跳到虎老炮在的那高寨里。 嗯，两眼一睁就是干！ 沈叶和云舒一前一后把梨梨护在中间，畅通无阻地上了附楼，附楼里没几个人，看见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叫人就被嗝屁了。 大概是虎老炮派来查看情况的人太久没回去，虎老炮又派了两个人出来看。 那两人正好对上从附楼一跃进入高寨的两人，立马大喊：“老大！” 两个字刚喊完，额间就多了一银色的绣花针，双眼瞪着没了气息，直直到地。 那叫声吸引了旁人，门被打开，虎老炮带着人冲了出来，看见应该正被绑在地下室的人，虎老炮立马反应过来那几个人应该是被杀了。 “该死，怎么回事！” 虎老炮看见了对面门缝里笑嘻嘻观察的梨梨。 虎老炮气从天灵盖上来，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该死，这小孩做了什么！ 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是这么个局面了，他也来不及再细想，因为沈叶和云舒已经一剑一个跟切菜似的开始单方面吊打他的弟兄们，马上就要杀到他了。 “妈的，一群废物，这下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 虎老炮后退两步，迅速从后门离开。 梨梨嘿嘿一笑，趁着场面混乱不堪之际锁定了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黄莺，赶紧提着裙子下楼，又登登登爬上了高寨，要去找黄莺。 沈叶杀光最后一个，察觉到虎老炮跑了，立马从后门出去看了看，却已经看不到虎老炮的身影。 梨梨小心翼翼绕过一滩又一滩血渍，裙角却仍旧沾了血，还好披风被她抱在怀里没沾上。 “黄莺！” 黄莺哭着扑到梨梨怀里：“小姐！” “黄莺你没事吧，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黄莺摇摇头，“就是那个人，让奴婢给他捏肩，奴婢捏了小半个时辰，别的就没有了。” 黄莺哭只是因为她方才瞧见那血腥的场面，一时间有些被吓到了而已。 梨梨心疼地抱住她：“没事啦没事啦，黄莺别怕。” 黄莺渐渐平了起伏的心情，见自家小姐都不曾觉得害怕，便暗自为自己鼓劲，让自己不要怕了。 沈叶皱着眉回来：“跑了一个，要不要追？” 梨梨默了下，现在他们知道这虎老炮是太子的人，虎老炮却不知道他们是谁。 这寨子只剩下他一个人，虎老炮肯定会去找人寻求庇护。 在虎老炮跑回大金前，他一定会去找的是…… “当然要追。”梨梨道。 “我现在就去。”沈叶马上就要追出去。 “等等，追是要追的，但不是你们俩去。”梨梨打住他，“追他不是要赶尽杀绝，而是能趁机找出他的接头人。” 三人出了寨子，浓厚的血腥味渐渐散去。 虎老炮的这些手下都死光了，若他们先前的推测是对的，虎老炮现在能去找的就只有安插在红鹰军里的卧底了。 “小姐！” 地下室爬出来两个护卫，是先前循着那密道去的其中两个人。 “怎么样了？” “小姐，那密道通往一处院子的一间房里，院子里守着几个人，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便没敢出房间去查探。算算脚程，不算远，应该还在城郊。还有两个弟兄正在那边守着。” “嗯。” 梨梨理了理心绪：“你们俩现在赶紧下山，去找咱们的车队，找匹马，快马加鞭赶去安定城将此事告诉太子殿下。” “是！” 待那两人走了，梨梨才想起逃走的虎老炮。 暗七一直没出手，是梨梨吩咐的。 思及此，梨梨唤出了一直在暗处没露面的暗七：“小七，你去跟上他，看他最后去了哪里，盯着他。” “是。” 暗七身形一闪，朝着虎老炮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安排好这两事，梨梨又盯着那几个大仓发愁。 云舒出主意：“不如奴婢在此处守着，等殿下派人来查明此事？” “算了，这冰天雪地的，你一个人在这怎么行。”梨梨道，“就让这些粮食呆在这吧，反正虎老炮也不敢回来了。说不定，这些粮不久就要派上用场了……” 最后一句梨梨说的很小声，若是可以，她还是比较希望这些粮食派不上用场。 云舒和沈叶自然听她的，雪又把满地的血色覆盖连那些尸体也飘了雪，过段时间，那些尸体便要被埋在雪地里了。 沈叶随手拎了两具尸体吊在寨子大门口，以防有过路的人进去。 普通人看到两具尸体吊在大门口这诡异的场景，便不会再有进去的欲望了。 四人最后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也是赶了巧，到山脚的时候，正好遇到史无缺领着车队到了山脚。 史无缺见几人是从山上下来的，惊讶极了：“小姐，属下还以为你们都已经赶到好前面去了，一路火急火燎的赶……” ------------ 第248章 上山 梨梨摆摆手，抬脚就往马车上钻：“遇到点事，已经没事了，赶紧往力村去吧。” 马车内与外面的温度简直就是两个世界，梨梨舒服的吸了一口暖气，感觉自己又活了。 黄莺看见梨梨裙摆上的血污，问她：“小姐，要不要先换一件衣裳？” 梨梨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要是被四哥哥看见他又要担心了。 “好。” 黄莺伺候梨梨换衣裳，身上那件带着血污的裙子被换下来，梨梨皱了皱眉。 鲜红的颜色十分耀眼，红色本是最热烈张扬的颜色，此刻梨梨却实在看不来，一瞧见那血渍就会想起她亲手夺人性命的一幕。 “小姐，怎么了？” 云舒煎好茶，递给梨梨。 “无事。” 梨梨一口饮尽那盏茶，平静下来。 罢了，既已入局，又如何能一直安宁。 也不知道是此处离力村本就近，还是那虎老炮跑得远，直到车队到了力村那山脚下的镇子，暗七才带着满身风雪回来。 一行人人数众多，梨梨自己不怕那疫病，也是不可能不顾其他人的安危让众人与她一道上山的。 梨梨便包了镇上一家客栈，安排众人住下。 这镇子偏远，甚少有人会来此处，梨梨衣着华丽，清尘出绝，店家一瞧就知道来了大客户，十分殷勤地自主上了一桌好菜。 梨梨见状，拉着几人一起坐下吃了些，又吩咐小二再做几桌给其他人吃。 暗七道：“虎老炮一路奔至五里外，在一家茶铺买了马，又到了城郊一处院子去。” 梨梨漫不经心地吃着，到了这力村下边，倒是对虎老炮这事没那么在意了。 “嗯，看来那院子必定就是他们接头之处了。小七，你继续盯着，还有两个护卫在那密道尽头候着，别让他们被人发现了。其他的不必多管了，我已经派人去知会子亦哥哥了，剩下的他会知道如何解决的。” “是。” 云舒还是第一次听见梨梨这样称呼太子殿下，愣住之后又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虽然知道梨梨只是因为这里有外人不方便称呼他殿下才如此，云舒还是觉得磕到了。 梨梨想了想，又叫到沈叶：“若是殿下派人过来，你如实告诉他便是。嗯……不过也没那么快，罢了，再说啦。” 沈叶点点头。 梨梨又吃了几口，便要动身去力村，“云舒，我先上山一趟，咱们带过来的那些东西先看好，待我晚上回来再做打算。” 梨梨又带了许多药材和粮食来，除了这些，还带了一批袄子。 其实棉被之类的梨梨也想到了，只是棉被太重，要是一道带来必定会降低她的脚程。 沈嘉禄的商队从郡外运了一大批的药材正往这边来，梨梨便把这事儿一道交给了沈嘉禄，她先带些袄子应急，棉被随他的商队一块来。 云舒应了一声，黄莺立马给梨梨披上披风，倒是在上菜的小二，听了十分惊讶：“客官可是要上山？上的哪座山，该不会是要去那力村吧？” 梨梨笑了笑没说话，小二连忙劝他：“哎哟这位客官，小的看您气质非凡，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可不要想不开去那力村自寻死路啊！如今那力村发了霍乱，您去了可不是自寻死路吗。” 梨梨本想笑下一算了，突然想起来之前沈嘉禄说到的那个曾知州。 “您可知道曾知州在何处，听说，他来了汝城？” 梨梨突然转变话题让小二有些奇怪，但还是答道：“哦，您说曾知州啊，前几天曾知州听说力村发了霍乱，立马亲自赶过来了，带着人上山找那位什么神医了解了情况。不过曾知州到底是一郡知州，人是还在汝城，但他手下的人也不允许他再往力村去了，搞不好就要死人的。” 梨梨点点头，因为顾子亦和杨老爷子的缘故，梨梨对曾太傅的印象十分不错。 这位曾太傅的儿子，看来也是个不错的人。 “您打听曾知州做什么？”小二随口问了一句，不过这一行人出手阔绰，身份不凡，搞不好是和曾知州相识的贵人。 贵人之间的事他还是少打听算了，他怕知道的太多活不长。 小二又道：“如果您是特地来寻曾知州的，就不必去力村了，曾知州如今住在汝城中。之前咱们汝城那位知县封了山路，镇上的药铺也不愿卖药给力村，曾知州正在汝城里想办法到处采买药材呢。” 梨梨也没解释，认真谢过他之后便没说话了。 小二上完了菜，也退了下去。 云舒道：“小姐可是要联络那曾知州？要不要奴婢现在就过去寻他？” “不必了，我只是来找司空爷爷和四哥哥的，曾知州如何与我们无关。” 梨梨由着黄莺给自己拢好披风，又烧了个手炉给她，道：“我自己骑马上山，你们都不必跟着。” 这霍乱危险，她自己倒是不怕，可不能连累别人了。 几人都是一愣，他们知道梨梨不会带其他人，可他们是梨梨的贴身护卫和贴身丫鬟，怎么能不跟着？ 现在暗七又出去干活了，梨梨身边没人，谁都不能放心。 “好啦，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这里最危险的大概就是那霍乱了。”梨梨最后喝了口水，“我呢不怕那霍乱，但是你们会怕的呀。你们武功再高强也受不住的，不用担心我。” “不行，就是因为危险奴婢才更要跟着你！” “是啊小姐，奴婢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也不会拖后腿的，不看着小姐奴婢不放心！” 梨梨无奈，求助地看向沈叶。 沈叶会意：“小姐自有分寸，我们跟着不过给小姐徒增烦恼。” 梨梨撒娇：“好啦好啦，两位好姐姐，我没事的，你们就在这客栈里帮我等着殿下的消息好不好？” 梨梨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但两人又执意要送梨梨上山，梨梨只好用大雪山路不便为由拒绝了她们。 一阵拉扯过后，梨梨最终还是独自骑马上了山。 梨梨的骑术算不上好，只能说是会骑。 微会，会的不多。 但是好在连马儿都喜欢梨梨，在梨梨的安抚之下很是温顺，一路上倒也不艰难。 有曾知州的命令，这一路上虽有官兵在看守，到也没有人拦着她，除了上山的路有些难走，整体还是十分顺利。 手炉暂时拴在了马身上，到了晚上，风雪只会越来越大，梨梨这趟倒也不打算做些什么，先确定沈嘉清和司空神医的安危再说。 还有他们缺什么要什么，她也先记下，明天再带上来，若是没有，她今晚回去就写信给柳城那边托人准备。 到了半山腰，远远的就看见了一块竖石上面写着力村。 竖石的旁边搭了个十分简陋的茅屋，看着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屋门半掩着，露出炭火燃烧的火光，里面坐着几个官兵。 梨梨骑着马过去，里面的官兵出来了一个人，见她是个小姑娘倒也算和颜悦色：“你是不是走错了？” 又出来了一个人，观察了下梨梨的衣着，道：“这位小姐，这大冷天的怎么一个人骑马来了这儿？你可知此处发了霍乱，是会死人的！” 这几个官兵都蒙着面纱，死死的捂住口鼻，屋子里还传来阵阵药香，想来是司空神医给的预防感染的药。 梨梨没下马，就在马上说：“我是来找司空神医的，请问他们现在在哪？”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表情古怪。 大概是不解怎么会有人知道这里有疫病还要来送死。 “小姑娘，我劝你赶紧下山吧，我看你小小年纪的，是不是家里人没看住你？”这人想了想，“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到了晚上风雪非常大，要不我送你下山吧。” 梨梨看出来这几个人怕是不会告诉她司空神医在哪里的，梨梨也能理解，若是她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一个小姑娘，她也会劝人家回去。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说完，梨梨便策马直接进了村子。 “哎！” 梨梨骑着马根本不是他们能跟上的，没一会儿梨梨就拐进了村子没了影。 初进村子，一片雪茫茫，倒是看不出什么。 村子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一片静悄悄。 屋舍都门窗紧闭，偶有几扇敞开的院子门，里面也是一片死寂，连只鸡鸭也不见。 路边的草丛枯萎发黄，在厚雪中露出一角，仿佛被疫病抽干了生机，门口还散落着些破旧的衣物。 原本清澈的井水变得浑浊不堪，水面漂浮着杂物，散发着阵阵恶臭。 空气中仿若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每一个角落，让这里充满了绝望与压抑。 梨梨皱起眉，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或许都在家里，不敢出来。 这让她该如何去找司空神医和四哥？ 梨梨慢下来，仔细往每一户院子里看。 瞟见空中似乎有一股白雾飘起，在这雪地里尤为显眼，梨梨立马往那个方向去。 隔着栅栏，梨梨瞧见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普通的衣裳，正在屋檐下煎药，左手拿着柴火往里添，右手拿着扇子给火扇风。 药香浓郁，身后的屋门掩着。 这是梨梨见到的第一个人，一路走来全是关着门的，只有这里是开着门的。 梨梨立马下了马，因为她身高不够，还差点摔个底朝天，还好她眼疾手快拽住了缰绳才稳住了身子。 但马也因为这一下被勒到了，有些躁动地动了动马蹄，发出一声鸣叫。 院子里正在煎药的男人听见动静，动作顿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过来。 梨梨拍了拍马儿，把它拴在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年轻男人站起身，茫然过后便是紧张和着急：“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村口把守的官兵没拦住你？此处不安全，你速速下山，我让人送你回去！” 梨梨徐步走过来，看了眼那药，又看了看这个气质如兰的年轻男人，曲了曲身：“我是来找司空神医和沈嘉清的，他们在吗？” 曾吟风犹豫地点了点头，看着笑出来的小姑娘，又劝道：“此处太过危险，你还是…….” “四哥哥！” 小姑娘原本还在认真听他说话，突然笑着略过他跑向了身后。 曾吟风回头，看见从屋子里出来的沈嘉清一脸意外又惊喜的抱住了小姑娘。 “梨梨？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很担心你和司空爷爷，所以我就来啦！”梨梨见他除了黑眼圈有些重之外没有其他毛病，放下心来，“对了，上次二哥哥送过来的药材用完了吗？我这次过来又带了好多呢，还有棉袄，我不知道力村有多少人，只带了一马车，再多就不好上路了。不过剩下的二哥哥已经派了人送过来，还有棉被，应该也能很快就到啦。” 沈嘉清心里一阵慰帖，他妹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个想得十分周到的贴心小棉袄，天知道他在这地方有多想家！ 沈嘉清泪目了：“梨梨，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梨梨笑，摸了摸他身上穿的衣裳，有些心疼，一看就好几天没洗了。 曾吟风走过来，有些疑惑：“嘉清，这是？” “曾大哥，这是我妹妹，梨梨。” 曾吟风恍然：“原来是令妹，在下曾吟风。” 曾吟风？ 梨梨行了个礼，心里突然又有个猜测。 犹豫了一下，梨梨还是没说什么。 沈嘉清拉着妹妹说了会儿话，曾吟风欲言又止好几次，才说：“嘉清，此处危险，还是让梨梨下山吧。” 沈嘉清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问她道l：“黄莺他们呢，你一个人上的山？” “是呀，他们跟我不一样，我不想让他们冒险。” 沈嘉清皱了皱眉，觉得梨梨说的有道理：“嗯，虽然你不怕，但是保险起见也得预防一下。一会儿我给你煎服药，你来喝了。” 曾吟风茫然。 “好呢。”梨梨乖乖点头，“司空爷爷呢？” “师父每日都要挨家挨户去巡一遍，观察感染之人的病发程度，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 第249章 曾吟风 梨梨点点头，沈嘉清要进屋给梨梨熬药：“快进屋吧，我给你熬药去。” “好。” 沈嘉清率先进了屋，梨梨抬腿跟上，注意到曾吟风欲言又止的表情。 曾吟风有点摸不着头脑，沈嘉清知道此处危险，怎么还让梨梨留下来，不赶她走？ 梨梨同样也摸不着头脑：“曾大哥怎么了？” “沈小姐，此处危险，为何......” “谢谢曾大哥关心，不过曾大哥放心好了，这点小病伤不了我的。” 曾吟风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梨梨挑了挑眉，朝他笑了笑，进屋喝药去了。 曾吟风想跟进去再劝几句，想起来炉子里还有药正熬着，又停下了脚步。 梨梨一口气喝光了那碗药，沈嘉清赶忙给她吃了块蜜饯：“现在这儿的蜜饯可珍贵了，村子里孩子多，各个吃一块半天就没了。” 梨梨默默记下来，问道：“四哥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从村口进来，都没见到有人家开门的。” 沈嘉清神色凝重：“来的第二日师父便查清了这霍乱爆发的原因。”’ 西乡郡常年不下雪，这突然之间一夜暴雪，把力村旁边那条河上游的堤坝给冲塌了，再加上旁边就是山，暴雪导致了污染。 暴雪过后，山区积雪大量融化可能引发山体滑坡和泥石流。这些地质灾害会搅动山体表面的土壤、岩石和植被，裹挟其中的杂质冲入河流、湖泊等水源地，造成水体浑浊度增加，还可能带来重金属和其他有害物质，影响水源质量。 再加上暴雪可能导致一些动物被冻死，当冰雪融化时，这些动物尸体可能被冲入水源，尸体腐烂过程中会释放大量的细菌、病毒和其他病原体，从而污染水源。 一系列的问题，导致了力村爆发了霍乱。 这些天司空神医几人一直在尽力维持这场霍乱的影响不继续扩大，吻住村民的病情。 “那解药呢？就是治疗的方法？” 梨梨迫不及待地问。 梨梨眼里的光太过耀眼，带着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笃定，让沈嘉清都愣住了。 “啊？” “我是说，四哥哥你研究的怎么样了，还要多久才能研究出治疗之术？” 沈嘉清懵懵的：“梨梨，你在说什么呢？虽然，虽然我也有在努力研究此病，但尚未有任何成果，不知道是不是数天劳累的原因，每当我似乎要想出什么东西的时候头就异常的疼，然后就什么也思考不出来了。” 沈嘉清皱着眉，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终究是我学艺不精，无法做些什么。不过，连师父这般厉害的人都毫无头绪，我也不奢望我能想出些什么，只是这村子里的人怕是.......” 沈嘉清失望地低下了头，他既然学医，自然会懂得人总有生老病死的一天。 只是这一个村子的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上上下下总共几百人，他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吗？ 死在一个，如此不寻常的寒冬？ “四哥哥，你别着急，你可以的。”梨梨莞尔，眼眸仍旧闪烁着微光，在这寒冷的天里像一簇小火苗，热烈又饱含鼓励，“四哥哥你才十几岁呀，你也是个孩子呢，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呀。” 梨梨耐心又温柔地开导着眼前这个少年，这个善良又聪慧的少年。 沈嘉清眸光微动。 “四哥哥，你一定可以的。” 沈嘉清心底的迷雾好像渐渐散去了，迷茫之后，心间好像被注入了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半晌，沈嘉清点点头：“嗯。” 兄妹俩相视一笑，沈嘉清被妹妹这么一鼓励，顿时就像被打了鸡血似的，干劲无限。 梨梨说他可以，他就可以！ 沈嘉清又抓了一块蜜饯给她，哄孩子似的：“好了梨梨，你自己吃糖，我再去研究研究！” 梨梨失笑，沈嘉清已经一把撩起帘子去了里间，透过飘起的帘角，梨梨看见里间的桌子上摆着一摞又一摞的医书，旁边的架子上有数十种药材。 沈嘉清进去忙活之后，梨梨才观察了下这间屋子。 这屋子应该是梨梨一路看过来最大的一间，不算简陋，想来应该是门窗都支起一条缝隙透气，只燃了小小一盆炭火。 梨梨没吃蜜饯，把蜜饯收了起来，想了想，又出了门。 曾吟风仍旧在认真地摇着扇子煎药，只是多了几分别的情绪。 梨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一步，试探地喊了一声：“曾知州？” 曾吟风有些惊讶地回头，瞧见梨梨站在身后。 曾吟风起身：“沈小姐怎么知道......” 梨梨莞尔：“梨梨听说官府派来的大夫留了两位在村里，可曾大哥文人风骨，气质难掩，不像是大夫。又听说曾知州如今身在汝城，梨梨斗胆猜了猜，正好猜中罢了。出发前我二哥曾说过遇到一位曾知州帮了他忙，让四哥哥要的物资得以上山。梨梨谢过曾大哥了。” 曾吟风摆了摆手：“小事一桩。” 曾吟风当时也没想到那商队背后的主人竟就是沈嘉清的二哥。 沈嘉清师从司空神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竟能在此危急之地舍命救人。 从沈嘉禄到沈嘉清，再到这沈梨梨，沈家人着实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曾吟风蹙眉：“沈小姐，虽然你服了药，暂时不会有危险，但你毕竟年幼，还是趁早下山的好。” 梨梨笑了笑，不答。 玄学这事儿吧，不好解释的。 曾吟风已经劝了很多次，梨梨不应，他也不能压着人家应。 总归有司空神医和沈嘉清在，总不会让梨梨出事的，曾吟风默了默，蹲下去继续看药了。 院子门吱呀一声，几道交谈声陆续传进来。 梨梨循声望去。 “那服药再过两天就要失效了，让那些没感染的明天之内赶紧下山，不可继续留在山上。” “是，我和张大夫今晚就去各家各户再通知一遍。” “司空前辈，那些村民们下山之后，您是不是也要......” 司空神医摇摇头：“我下山了，那些躺在床上的人怎么办？” “不可啊司空前辈，这药不可连续服用，可是不服药，您继续留在这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那就吃药。” “那更不可以了司空前辈，这药太烈，连续服用必定会对身体有所损伤，搞不好还会七窍流血而死。这药是您研究出来的，您难道不清楚吗？” 司空神医没回话，下一秒就看见了在屋檐下乖乖巧巧地笑着眼巴巴看他的梨梨。 “梨梨？” “司空爷爷！” 司空神医快步上了台阶，梨梨像只小雀似地欢快地扑上来，十分贴心地给他拂掉了衣袖上落的雪，又接住了他摘下来的斗笠。 “司空爷爷，怎么一段时间不见您瘦了这么多，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司空神医有些严肃，可那眉眼分明是舒展开的，受用极了梨梨这关心人的样子，一把老骨头都暖了过来。 “你管我，倒是你，不好好在柳城呆着，跑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此处危险？” “梨梨知道呀，就是清楚此处危险，梨梨才更要来这里了，不然梨梨怎么能放心得下您和四哥哥呢？” 司空神医叹了口气：“你啊你。” 梨梨嫣然一笑，身后跟着司空神医进来的两个大夫都蒙了。问道：“呃，司空前辈，这位是......您的孙女？” 司空神医没反驳，给梨梨介绍道：“这两位是张大夫和李大夫。” 梨梨端庄地曲了曲身：“张大夫、李大夫。” “哎。” 两人十分有眼力见地夸梨梨亭亭玉立，司空神医也不谦虚，骄傲地替梨梨全盘皆收。 司空神医问梨梨：“见过你四哥了？” “见过了。” “嗯，你来了也好，也好让他能放松一下。这段时间他也辛苦了，你好好陪陪你四哥。” “那是当然，不过除了四哥，司空爷爷您也不能太辛劳呀，您忘了，您可不是个年富力强的小伙子了。” 司空神医佯装生气：“嘿，你这话什么意思，嫌弃我是个老头子了？” “哪里。”梨梨笑。 此刻的欢声笑语短暂地冲散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紧张和沉闷，前所未有的轻松。 司空神医侧头瞧了瞧曾吟风正在煎的那服药：“好了，够了。” “啊，那晚辈现在给刘婶端过去。” “嗯。” 曾吟风用厚布包起锅柄，把药倒在碗里，用一块纱巾包裹住口鼻，撑着一把伞出了门。 张大夫和李大夫见状，也说回屋吃饭去了。 屋檐下只剩下爷孙俩，两人进了屋，梨梨把那斗笠挂好，问道：“司空爷爷，您知道曾大哥就是那曾知州么？” “嗯。” 梨梨点点头：“曾知州倒是个难得的好官，就是有些稚嫩了。” 梨梨有些能理解曾太傅为何要把自己亲儿子派过来做知州了。 身为百姓父母官，能视百姓如性命自是好的，可他既担此大任，就应该明白自己身上的重担，自己的职责是多么重要。 比起在这里冒着危险，曾吟风更应该保证自己的安危。 他身上的担子比他想的更加重，若是他在此处出了事，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也有着难得的赤子心。 司空神医随意一笑：“你四哥呢？” 梨梨神秘地小声道：“四哥哥在研究治疗之术呢。” 司空神医挑眉。 * 在天黑之前，梨梨问清了力村缺的东西，骑着马下了山。 与来时不同的是，梨梨央了曾吟风护她一起下山。 天晚之后的风雪果然更大了，梨梨顺了个斗笠戴着，发丝仍旧被吹得飘扬纷乱。 “曾大哥。”梨梨出声唤了身边走神的人一句。 “嗯？” 梨梨观察了一下，笑问：“曾大哥可是在忧心？” 曾吟风没否认：“嗯。” “介不介意跟梨梨说一说？” 曾吟风本想摇头，可看到梨梨那双格外纯净的眸子，他又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当然。”曾吟风道，“下午在门前你也听见了，司空神医那药只能顶一阵子，后天之后吗，那些未感染的少部分村民若是不离开，迟早也会被感染。” “曾大哥是在担心他们不走，还是在担心他们走了之后会发生意外，让外面的人也被传染？” 曾吟风有些惊讶：“两个都有吧。我自是相信司空神医的医术的，只是此事严重，不得不多几个心眼。若是那些村民迁去了别处，他们身上有潜伏的病源该怎么办？这些天我亲眼见过那些得了霍乱的人，身上溃烂了许多处，严重的更是面目全非......” “你说的没错，这些村民会迁去何处？” 曾吟风说了个地名。 梨梨皱了皱眉。 “你既然会有如此担心，与其在村子里熬药送药，还不如回去好好做知州该做的事情呢。比如说安排人布置隔离区，就算那些村民会带着隐藏的病源，也能隔离观察不是吗？” 梨梨又叹了口气，这个知州心眼挺好，就是不太聪明。 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想不到吗？ 也难怪司空神医任由着他留在村子里帮忙，只是想要等着他自己悟出来，都要过三个秋天了吧。 “小姐！” 山脚下，远远的就看见黄莺和云舒等在那，听见了马蹄声，两个丫头提着裙子就往山上跑。 看见了梨梨之后，担忧的心才落下。 看见梨梨身边有个陌生男子，两人又瞬间有些戒备，停在十步开外等着梨梨。 梨梨回了一声，见两个丫头过来，也不再多嘴了。 “谢谢曾大哥送梨梨下山，明日我会派人把东西送上去，还需要曾大哥帮忙给那守着的官兵们说一声，谢谢啦。” 曾吟风道：“啊，好说。” 梨梨笑了笑，一夹马腹朝两人过去。 “黄莺，云舒，这么冷，你们在这里等多久了？” “小姐，你没事吧，四公子给你喝了那预防的药没有？” “喝了喝了，别担心呀。” ------------ 第250章 研究出来了 晚上回了客栈，梨梨把事情都安排好，也没心思再关心别的了，倒头就睡。 第二日一大早，梨梨就带着人把东西送上了山。 曾吟风今日看起来精神得很，安排着下属一起运东西。 曾吟风对梨梨笑了笑，梨梨也回了个笑。 昨日不知道是不是来得晚，梨梨来时未见一家人影。 今日倒是热闹多了，偶有几户人家开了门，有几个人带着纱巾在院子里透气，好奇地往村口看。 梨梨眼神扫了一遍，打了补丁的薄棉衣让她想起了刚到沈家时的模样。 西乡郡从未有过如此温度，想必这些百姓也没有厚棉衣。 此时倒是没下雪，还有些太阳，十分舒服。 沈嘉清喜笑颜开地看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药材运进去：“太好了，有马齿苋了，此物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止痢的功效，我正好需要！” “还有棉衣呢。” 梨梨的人都不便进来，在村子里的官兵也就只有先前守在村口的那几个，几个人忙的不行，又是搬药材又是发棉衣的。 大部分人家家里都有人感染了霍乱，不能出门。 几个官兵只能一家一家的按份发放。 梨梨注意到那些村民的眼神有些惊慌，官兵走到下一家发棉衣之后试探着拿了棉衣，见外面的贵人们都没有出声呵斥，便知道这些棉衣是特地发给他们的了。 “好厚的棉衣！” “肯定很暖和，贵人来给我们送棉衣了！” 不少村民都搀扶着老人出来，也不出门，大概是染了病不敢，只躲在门内虚虚的给一行人行礼，说着感谢的话。 西乡郡从未有过如此暴雪，这么一场暴雪几乎是意外中的意外，又摊上霍乱，力村的百姓差点就要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霍乱这病吧，大家都知道，染上了就只有死路一条罢了。 再怎么治，也无非是延长死亡的时间罢了，终究救不了的。 可那些大夫竟还愿意留在村里，一直没有放弃他们，一直在努力着。 现在，居然还有贵人来给他们送棉衣！ 百姓们声泪俱下，不停地说着谢谢。 或许是病着，身体都消瘦的很，在满地的白雪中更显飘摇。 梨梨心中百般滋味。 其他人都齐齐叹着气。 简单地用了午饭，梨梨拉住要回去继续研究的沈嘉清问道：“四哥，这大雪下了也许久了，但村民们家中应该都还有余粮吧？” 沈嘉清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每次去村民家里，我们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哪里能多呆。之前也问过村长，村长看我们为了这病尽心尽力，不想让我们再费心管别的，只说饿不死。” “哦。” 梨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放开了沈嘉清，出门吹风去了。 曾吟风仍在帮忙运物资，人手太少，他直接亲自推起了斗车，把药材运过来。 “曾大哥。” 梨梨笑着给他问好。 曾吟风小声喘了口气，揉了揉腰：“梨梨，多亏了你这些东西。其实我之前也早就让人调些药材棉衣过来，只是……实不相瞒，眼下西乡郡各地情况都好不到哪去，大大小小的流感也发了无数。土地被冻死，许多百姓都还没来得及丰收，连粮食也没多少。我身为知州，各地都要一视同仁，别的地方需要这些，我不能硬把东西给调过来。” 曾吟风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的，四哥哥和司空爷爷在此，我就是为了他们也要这样做的。”梨梨一顿，“不过，西乡郡五年前大旱饥荒，西乡郡已是受了重创。如今暴雪肆虐，西乡郡尚未完全修养好生息……” “是啊，西乡郡本身土地就有些贫瘠，又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天灾……有时候，我却也只能无力地看着。不过，我已经向朝廷说明了此事，请求陛下批赈灾粮。西乡郡的粮仓所剩不多，应当也能撑到赈灾粮下来。若是不行，我便书信一封，向另外几个富庶的郡县借粮食。” 曾吟风说的轻松，脸色却一点一点的凝重起来。 赈灾粮的流程，上上下下要经过无数官员，哪里那么容易等的来？ 西乡郡这个情况，怕是还没等到过年，就要撑不住了。 梨梨忽然想到了虎老炮那寨子里的大仓库。 那里面可全是粮食啊。 嘿嘿。 梨梨勾唇一笑。 反正那也是偷的她的粮食，她拿来用的话，很合理吧？ 如果不是偷的她的，那也没事，总归是不义之粮。 她剿匪要点战利品怎么啦。 梨梨越想越有理，翅膀直接就硬了。 “曾大哥，梨梨送你批粮食呀？” “啊？” 次日，官道上厚厚的积雪被官兵清扫开，大批大批的粮食运进了汝城。 曾吟风命人留下了汝城的份量，将剩下的都运去了府城由府衙统一进行抄录再统一调配。 顾子亦的人马抵达那寨子时，粮食早就空了。 不过顾子亦也不在意粮食，直接包围了那城郊的院子，把虎老炮抓回了安定城。 梨梨直觉与那日见到的柯安有关系，让韩锡给顾子亦带了几句话。 韩锡一一记下，末了，道：“殿下让小姐行事小心些。” “嗯？” 梨梨不解。 她需要小心什么？ “红鹰军比武那日，曾有一粮草官与小姐交谈过。殿下查到，那粮草官王大人与柯安有些接触。殿下怀疑那日王大人是故意到小姐面前说话的。” 梨梨顿了顿，应声：“好。对了，南林郡怎么样了，可下了暴雪？” 韩锡点了点头，表情没多凝重，也没多说什么，梨梨便懂得了南林郡情况尚好。 至少，不比西乡郡差。 韩锡押着人大摇大摆回了南林郡，一开始梨梨还奇怪，捉拿敌国细作这事，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么？ 不过梨梨想起顾子亦提醒她的那事，梨梨又好像知道他们的心思了。 故意的吗？ 他们是一伙的？ 那日那位王大人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说顾子亦对她的特殊，是在确认用她这个人能否拿捏住顾子亦吗？ 梨梨转身回了村子里，看着全都紧闭着门的村子，心里复杂得很。 “梨梨！” 沈嘉清拿着一万药汤跑了过来，梨梨差点失手打翻手边的茶盏。 梨梨无奈地拿帕子擦了擦泼出来的茶渍：“四哥哥，这是怎么了？” “我试出来了，试出来了！” 梨梨心下微惊，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那碗汤药仍旧冒着热气，看着黑乎乎的，闻着也十分苦涩。 “我试了上百种药方，连陶瓷锅都煮坏了两个，终于被我试出来了，这一个药方，不会与霍乱相冲！” 沈嘉清面上带着雀跃，十分欣喜又激动。 这两日他彻夜不眠，连司空神医都差点看不下去。 但沈嘉清越失败，他就越来劲，较上劲了似的，越来越精神。 司空神医虽然不支持小孩子熬夜，但他隐隐约约也知道什么似的，只默默支持他。 梨梨倒是比沈嘉清要冷静得多：“四哥哥，这药可试验过了？” “自然，昨日师父那药效便过了，夜里我特地不带纱巾去转悠了两圈，果然就立马感染了，凌晨我便有了反应，我就赶紧试了几十种药方。”沈嘉清兴奋地举起手中的药，还把自己的脸凑过去给她看，“你瞧，原本我这左脸上溃烂的全是脓疱，现在已经全消了，只剩下印子了！” 梨梨被他前半句吓得一激灵，四哥哥居然为了试药专门跑去让自己染病。 这得亏是他研究出来了，要是没研究出来该怎么办？ “四哥哥，你太冒险了！” 沈嘉清不以为意：“害，这有什么，身为医者，以身试药是常事。” 沈嘉清骄傲极了，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便是这世间第一个被治好的霍乱病人了。 梨梨无奈的很，但沈嘉清雷厉风行的，都已经这般了，司空神医多半也是知道的。 司空神医都没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呀。 “我就知道四哥哥你可以的！”梨梨想了想，“司空爷爷呢，这方子连司空爷爷都没能研究出来，他不得为你开心死呀？” “没那么玄乎，其实师父这些年也有在关注此事，奈何霍乱这病吧，已经有许多呢=年未曾有过了，缺少实践经验，才一直没能有所突破。我也是借鉴了师父的手稿，才侥幸得出的药方。”沈嘉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昨夜我以身试药，师父他在外间守了我一夜，眼下正在屋子里睡着呢。” 梨梨点了点头。 “眼下没染病的村民都已经撤走了，今日剩下的人理应也全都离开力村，连李大夫和张大夫都已经离开了。若是要挨家挨户的发药，眼下只能由我来做此事了。事不宜迟，四哥哥咱们快些去准备药吧！” 霍乱疫病有的救了这事儿，传出去肯定得让四哥哥出名啦。 两个人忙忙碌碌，整间屋子里的炉子全都忙了起来。 梨梨只远远见过一眼得了霍乱之后的溃烂模样，有些渗人。 除了身体上的痛苦，更多的还有亲眼瞧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腐烂的无措。 梨梨顾不上飘扬的小雪，左手一碗右手一碗地出了门。 梨梨也不作死，把药放在门口，敲了一敲门，说一句该喝药了，便直接走人去了下一家。 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多事哈。 不怕死但不作死。 沈嘉清在院子里熬药，梨梨当跑腿小妹。 一来一回，花费了大半天，总算给整个村子的人都送完了药。 梨梨到没有多累，从前她往田里跑，一跑就是一整天，可比这累多了。 沈嘉清也终于结束了熬药的工作，在药柜旁清点着药材。 沈嘉清给梨梨报了几个药名。 “梨梨，这几味药用的最多，已经快要没了。村民们感染的久，每个人体质又不同，剂量和数量都不同，有些人怕是得喝上一个月。这几味药能不能想办法在弄些来？” 梨梨默默记下了这几味药的名字：“好，我今日下山便让小七去办，四哥哥放心吧。” 沈嘉清放松地笑了笑，连续多日的紧绷让他劳累不已，如今终于能踏实的睡个好觉了。 接下来的小半月，梨梨一直陪着沈嘉清呆在汝城。 曾吟风听说沈嘉清真的研究出了解药，立马组织了一群大夫上山帮忙一起熬药、送药、看诊。 情况稳定了下来，梨梨倒也落了个清闲，不用日日跑上山去。 空闲了下来，梨梨便又犯了老毛病，转身进了田里。 顾子亦已经查明，虎老炮那寨子里的粮食，确实是出自南林郡，甚至是安定村种的那批。 自己的粮种用着放心，梨梨便干脆取了些粮来做粮种，在西乡郡的田里研究。 这些天仍旧暴雪，梨梨只能让人把上面的厚雪层清理了，取了一堆土回去，在客栈里用一十分宽长的花盆做模拟田。 屋子里燃着炭火，温度正好。 只是这土先前被冻坏了，梨梨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土“活过来”。 曾吟风早就听说过梨梨的厉害，当年他刚上任西乡郡知州时便差人去请过她，希望她也来看看西乡郡的土地，只不过被梨梨拒绝了。 梨梨拿着她的小锄头刨土，有些赦然：“曾大哥，你也别怪梨梨。先前，我确实是没有想插手别的郡县之事的想法，哪怕这事是绝对有益于百姓的。” “我懂。” 曾吟风曾经没怪她，现在更没怪她。 这几日的接触下来，曾吟风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为何连太子殿下都对一个小姑娘如此钦佩。 梨梨的身上，有一种十分理性的沉稳。 她善良，却不盲目。 她聪慧，却不自作聪明。 她甚至看得透很多连大人都看不透的道理，或许那些道理其实很浅显，但当人深处其中时，人人都会有看不清的时候。 梨梨像一座温和的灯塔，她理解你的一时失航，也会无声地提醒你。 曾吟风笑了笑：“其实当初我会来西乡郡做知州，不是我爹要求的，是我主动请缨的。” “嗯，我知道。”梨梨把手里的稻种种下去，道。 ------------ 第251章男女有别 梨梨早就猜到了。 曾吟风一愣，笑了笑。 过了会儿，曾吟风起身：“梨梨，谢谢你，还有你哥哥。” 梨梨转头，回了个笑。 曾吟风点了点头，离开了梨梨的房间。 有人研究出了治疗霍乱之法的消息迅速传开了，不少人震惊又好奇，霍乱一疾困扰世人已久，无数医者试图找出能治疗霍乱的方法都未曾成功。 如今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给研究出来了，包括但不限于从医之人，一时间纷纷亲自跑到了汝城想要一探究竟。 顾不上力村肆虐的霍乱，也顾不上西乡郡暴雪的异象。 司空神医不喜聒噪，沈嘉清也无心这些吹捧，于是沈嘉清将方子甩给了曾吟风，自己拍拍屁股跟着梨梨回了柳城。 赶到汝城的那些人，连他们马蹄扬起的灰都没沾到。 只是听汝城里知情之人说，那小少年乃神医司空岐之徒，一时间纷纷感叹青出于蓝胜于蓝，不愧是司空神医门下之徒。 旁人如何说都与梨梨几人无关了，眼下梨梨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回柳城的马车上，悠闲地喝着热茶。 沈嘉清好些日子没有如此悠闲过，赖在梨梨的马车里不肯走。 “三哥哥正在府里教子期写字，四哥哥你回去能见到三哥哥呢。” “哦，那挺好啊，二哥三哥都在，五弟也在。” 梨梨动作一顿，这么算下来，这小半年下来他们还是第一次人这么齐全。 除了大哥哥不在。 梨梨自打拜托了顾子亦关注一下北部的情况之后，那边就一直有递消息过来。 知道北部边境仍旧有冲突，却不曾爆发过大的战役，梨梨也没那么提心吊胆了。 兄妹俩默契地掲过了这个话题。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梨梨手中的茶水撒了些到手上。 “保护小姐！” “快，你们几个去护着司空神医的马车！” 梨梨眉心一跳，掀开小窗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狠狠地皱起了眉。 队伍里所有的护卫都亮出了刀剑，把几辆马车围在中间，暗七和云舒并肩立在最前方，与一群黑衣人对峙。 黄莺慌忙跑过来：“小姐，咱们被人拦下来了，对方人很多，不知道是哪方的人。” 梨梨拧着眉往外看：“怎么回事？” 云舒冷着脸质问对方：“大胆，何人敢在此拦路？”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眯着眼睛看向马车：“司空老前辈，没想到你一把老骨头命还挺硬，这都没死？” 云舒和暗七对视一眼，他们并不知道司空神医的内情。 梨梨心头明了，这些日子司空神医和沈嘉清的名头十分火热，这怕不是那死去的乌番曼的手下听说司空神医还活着，特地跑来补刀吧？ 梨梨扶额，乌番曼都死了，她该夸这些人忠诚吗？ 余光一撇，梨梨瞧见沈叶仍旧稳着身子坐在司空神医那辆马车上充当着车夫，低着头，似乎有意隐藏自己的面容。 沈叶面容已经长开，或许是在南林郡生活了几年的原因，他也沾了些南晋人的味道。 寻常人看不出来他是大金人，但他并不敢肯定同样是大金人的那些人会不会看得出来。 梨梨瞧见司空神医那马车帘动了一下，似乎是司空神医想要出来。 梨梨哪里顾得上别的，这些人欺负人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当她不存在呢？ 真不要脸，强让人家治病不成恼羞成怒反手就是给人一刀，现在还想来赶尽杀绝？ 哪有这样的人！ 气成河豚的梨梨直接跳下了马车，因为太过激动，梨梨跳的很用力，双脚都埋进了雪里。 感觉到鞋袜又湿了，梨梨更加生气了。 梨梨快步走过去，按住那马车帘，低声道：“司空爷爷，梨梨来解决。” 司空神医默了默，收回了手，又坐了回去，悠悠闲闲地看起了医书。 哎，家里孩子有出息就是这样的，出事都轮不到你管。 梨梨气冲冲跑到前面去，抬手制止了云舒要劝她回马车里的话，扬起下巴冲着这群黑衣人道：“遮什么遮啊，人都跑到这里来了，还怕人发现你们是大金人啊？” 黑衣人：“？” 为首的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进行眼神交流。 黑衣人一：你说你是大金人了？ 黑衣人二：神经，我什么时候说话了？ 黑衣人一：奇怪了，我们口音也不重啊。 两人面面相觑半天，打量了一下梨梨，见她就是个小姑娘，没太放在心上。 “去去去，小孩子在这说什么话。”黑衣人摆摆手，道，“行了，一句话，把那老头子交出来，只要把那老头子交出来我们就放过其他人。否则......” 梨梨看了眼围在四周的黑衣人，大概也就二十个：“就你们这点人？” 不是她吹，这二十个人，都用不着她家几个高手出手，她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他们满地找牙。 但是人嘛，以和为贵。 能不打架还是别打了。 主要是她的鞋子湿了，好难受。 梨梨叉着腰，放狠话：“本小姐告诉你们啊，识相点的赶紧走开，不然就你们这几个小不点，本小姐我一张嘴就能让你们吃尽苦头！” 黑衣人：“？” “谁说我们只有这些人的？” 黑衣人一一声口哨，周围响起马蹄声，又是一群黑衣人骑马而来，乌泱泱一大帮人一眨眼就把有钱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梨梨：“......” 她再也不一气之下冲动地口嗨了。 黑衣人一：“怎么样，这么点人够不够？” 云舒和暗七手中的刀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连沈叶都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眼神危险地盯着这边。 “交，还是不交？” 黑衣人一也抽出了自己的长剑，直指梨梨，剑尖抵住她的脖子。 沈嘉清担心的不行，马车帘都要被他扯下来了。 沈嘉清差点就想冲下去，但他清楚自己冲上去不仅不会帮上忙还会帮倒忙，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梨梨低头看了眼长剑，实际上，梨梨脖间带着厚厚的围脖，长剑根本碰不到她。 梨梨默默往后退了一大步，离开那剑。 “真没礼貌。” 梨梨嘟囔了一句，转身要回马车上换鞋袜。 冷声道：“打吧。” 人多又怎么样。 再多也打不过。 黑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梨梨淡定地走掉，云舒冷笑一声，干脆利落地刺向他，黑衣人迅速躲闪。 双方对战一触即发。 黑衣人一大喊道：“不可在此处太过张扬，把那老头掳走！” 毕竟是在南晋，他们也是求了他人才得的这个机会，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要是牵扯到王大人那边就不好了。 那群骑着马的黑衣人听了他的话之后，纷纷策马要冲进去。 可他们的目标，竟不是司空神医坐着的那辆马车，而是径直朝着梨梨过去了。 “抓住那个女的！用她来跟那狗太子谈条件！” 云舒大惊：“小姐！” 梨梨疑惑回头，就看见一群马扬起马蹄跨过无数人，跳跃过倒地的人，直直冲她而来。 梨梨：......难怪殿下提醒她小心呢，原来是这样。 梨梨叹了口气，提着裙子加速跑了起来。 黑衣人一震惊：“怎么回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说帮我们捉那老头吗，管那个小孩什么事？” 柯安摘下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凶狠的脸。 他看见梨梨就恨得牙痒痒，他妈的，就是因为这个人，他差点死在安定城！ 三年前他取代了原本的柯安，他在红鹰军里潜伏的好好的，一直低调行事，自从沈梨梨去红鹰军里看了场比武开始，他就总有数不清的理由会日日被迫在众人面前出风头。 就是因为这个，他好险差点被发现了！ 还好危急时刻王飞跳出来自爆，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才能趁机跑出来捉人。 他算是看出来了，合计着顾子亦早就怀疑上他了，只是一直在给他下套等着他自投罗网。 要是今天捉不到沈梨梨，他迟早会被顾子亦弄死。 梨梨匆忙间瞧到了柯安的脸，多看了两眼。 云舒和暗七带着人与黑衣人对抗，沈叶快速来到梨梨身后对柯安出手，拖延住他们的追击给梨梨跑路的时间。 场面一度混乱不已，梨梨刚解开拉着马车的两匹马的马绳，要沈嘉清带着司空神医先跑路，就听见又一阵马蹄声，比方才更加激昂、更加急促。 梨梨：......难道又有黑衣人？ 梨梨麻木地扭头看过去，眼睛一亮。 嘿，是追风和韩锡呀！ 往后看去，一队威风凛凛的红鹰军扛着鲜红的旗帜往这边移动，威武极了。 追风锐利的眼神扫了一圈：“杀，留几个活口。” 红鹰军得令，迅速加入战场。 梨梨默默把马绳系了回去，得，这下不用跑啦。 关于红鹰军的加入，柯安震惊之后便想逃跑，被韩锡一箭射中了马腿，柯安被重重地摔下了马，韩锡一拳过去，柯安立马昏死了。 全场最震惊疑惑的，还得是最开始那一队黑衣人。 这是怎么回事，一开始说好的计划哪有这么多环节啊？ 只可惜他们根本听不到柯安的解释了，被红鹰军一刀抹了脖子，自然也不会知晓这本就是柯安给他们做的一场局。 乌番曼的手下想要将司空岐赶尽杀绝，他只是想要借着这个名头混在其中把沈梨梨给捉走而已。他给乌番曼的手下提供了司空神医所在位置的情报，他取点回报很正常吧。 殊不知，柯安能一路跑到此处，还能如此顺利的召集了人马，甚至和乌番曼的手下搭上线......这些本就也是顾子亦的一场局。 梨梨看的津津有味，中途还钻进马车换了鞋袜。 沈嘉清守在马车前面，谁靠过来他都要龇牙吼两句。 顾子亦骑着马不疾不徐地过来，身旁还有一个正气十足的俊朗男子。 梨梨出来时，便看见韩锡拎着那昏死的柯安丢到顾子亦面前：“殿下，都办好了。” 顾子亦懒懒点头：“嗯。” 顾子亦似乎没有睡好，眼下有些乌青，看着有些许疲惫。 只是顾子亦身旁那男子...... 梨梨眼睛又亮了。 有意思，有意思，这张脸，跟沈叶哥哥有七成像啊！ 梨梨哒哒哒跑过去：“殿下。” 看见梨梨，顾子亦微微蹙眉，翻身下马：“瘦了这么多？” 梨梨有点不好意思：“吃不惯西乡郡的菜式。” 顾子亦默不作声，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回去该给她弄些什么补补身子了。 梨梨没着急问他身旁那位疑似沈叶大皇兄的男人，先看了看地上的柯安：“殿下，这是......” 顾子亦朝追风抬了抬下巴，追风会意，在柯安颈脖处摸了摸，摸到一处不平的地方，一个用力，一张人皮面具被撕了下来。 因为追风动作有些粗鲁，人皮面具之下，柯安整张真脸都有些泛红。 “哇哦。” 意料之中的答案，梨梨觉得有些没意思，但对那人皮面具倒有几分兴趣。 梨梨想用手指碰一碰，被顾子亦抓住手：“脏。” “哦。” 顾子亦顺势握着梨梨的手不放：“怎么这么冷，小孩子最经不住冷，要注意保暖，手炉呢？” 梨梨：“殿下，你的手比我的还要凉。” “哦，那你帮我暖会儿手吧，我也还是小孩子，也受不住冷的。” 梨梨：“......哦。” 对于顾子亦这番操作，追风和韩锡早已习以为常。 但尉迟风可没见过。 这几年他与顾子亦接触的不多，他这位可靠的盟友，可从未有过这样的一面。 尉迟风比顾子亦大不少，早已及冠。顾子亦行事稳妥，才华能力皆不在他之下，城府手段更是出神入化好，他难得能见顾子亦这孩子气的一面。 尉迟风看着两个小孩打打闹闹，笑出了声。 这一笑就被梨梨盯上了。 梨梨左看看右看看，快要把尉迟风给盯出一个窟窿来了。 尉迟风淡定自若，倒是成熟稳重的顾子亦先不满了：“男女有别，小孩子也不能一直盯着别的男子看。” ------------ 第252章平安 梨梨垂首看了看顾子亦牵着她的手，心里飘过一串省略号。 懒得理会他，梨梨好奇地看着尉迟风：“大殿下？” 尉迟风毫无遮掩地笑了下：“沈小姐果真聪慧。” 梨梨摆摆手：“没有啦，只是大殿下跟沈叶哥哥长得太像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啦。” 尉迟风一顿，抬眸看向正在确认司空神医和沈嘉清情况如何的沈叶。 “多谢沈小姐对舍弟照顾。” “这有什么，沈叔叔还是我大哥哥的师父呢。” 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都用不着说什么场面话。 顾子亦给追风递了个眼神，追风解了柯安的穴，柯安缓缓醒来。 柯安睁眼，一抬眼对上几双冷漠的眸子，花了几秒钟回想起自己现在面临的情形，压下心头的震怒和害怕，不敢跟他们对视：“你们可知我是谁的人，我可是大金未来的皇帝的人，你们现在抓了我，将来南晋和大金要是两国交恶，必定会爆发战争，届时会死伤无数，那你们可就是千古罪人！” 追风和韩锡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梨梨叹了口气，懒得多说。 尉迟风淡淡道：“尉迟修的人？那你看看，本殿下是谁。” 柯安一愣，不解地抬起头。 这一看，吓得他六神无主：“大殿下？” 尉迟风没什么情绪：“你可真是你家主子的得力小助手，是个男的的人才。现在主动把把柄送到敌人手上的人还真不多了，你猜，本殿下要是将你押送回都城，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罪招牌放在那......尉迟修还会不会让你活着？” “挑拨离间，你休想挑拨离间。主子派我到这来，就是信任我，又怎么会丢弃我！” “哦？意图挑起两国战争、插手他国国政......你猜猜，这么一个昏君，那群顽固的文臣武将，会同意尉迟修上位吗？” 柯安脸变得唰白。 不会的...... 他说的没错，只要他活着，就是一个污点，一个证明尉迟修心怀不轨不适合做皇帝的证据。 运尉迟修不会放过他的。 可是，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这本该是尉迟修埋藏极深的一步棋啊！ 怎么突然就被尉迟风发现了？ “你们早就合作了？” 尉迟风无所谓地耸肩：“要怪就怪你家主子眼光不好，选了个顾子安。那么个人品败坏的家伙，也就他觉得好了。” 柯安猛地往前扑，一手抱住了尉迟风的腿，一手激动地去拽住他的手：“大殿下，大殿下，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尉迟风笑：“当然，你可是很重要的。” 柯安眼里迸发出希冀的光芒，下一秒，眼前一片黑暗。 见柯安完全昏死了过去，尉迟风的部下才松开了捂住他口鼻的帕子。 尉迟风淡淡吩咐道：“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别让他死了。” “是。” 柯安像一只死狗一样被拖了下去，梨梨有些稀奇地打量着尉迟风。 难怪能和正宫嫡子斗到现在，也是有几分手段的嘛。 看来，要是一开始尉迟风便想争这位子，恐怕早就没尉迟修什么事了。 尉迟风嫌弃地拿着帕子擦拭被柯安碰过的地方，余光瞥见站在远处的少年。 尉迟风动作一顿，隔着混乱的人群与自己的弟弟对视。 兄弟两人五年未见，一个以为自己弟弟早已惨死，一个以为自己兄长日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二人都为对方悲伤、痛苦，五年后再相见，却是这样一番还算美好的场景。 嗯，大雪纷飞，二人衣着光鲜，怎么不算美好呢。 沈叶喉结滚动，一股热泪要倾盆而出，不敢动弹。 尉迟风随意丢掉了手上的帕子，动了动嘴唇：“过来。” 梨梨瞧着，觉得这场面再看下去就不礼貌了。 梨梨拉着顾子亦往马车上走：“哎呀，好冷好冷，咱们赶紧暖暖去。” 顾子亦顺从地跟着她走，把空间留给了许久未见的兄弟俩。 梨梨要带着顾子亦回马车里避避，绕过了正在收拾残局的红鹰军，没绕过守在马车旁边的沈嘉清。 沈嘉清对顾子亦印象不错，也知道顾子亦尤其对自家妹妹好。 但知道归知道，这跟他亲眼看着顾子亦拱自家白菜还是有区别的。 沈嘉清试图拦住两个人，谁想快走近时，顾子亦疑惑地指着司空神医那边的方向：“司空神医这是怎么了？” 沈嘉清立马回弹：“什么！师父，您怎么了！” 梨梨笑出声：“殿下也学会诓骗小孩子了。” “沈嘉清比我小不了几岁，算什么小孩子。”顾子亦毫不在意。 两人上了马车，梨梨简单询问了几句，再结合方才听到的那些，便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殿下好计谋，好手段。” 梨梨夸得真心实意，难怪人是太子呢，脑子这么好。 顾子亦也不谦虚，十分受用地应了：“谬赞。” 两人说来说去，不可避免地又谈到了那寨子里的粮食。 “可心疼死我了，都是大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差点就要被人家偷到国外去了。幸好幸好，幸好本小姐路见不平一声吼，成功把那些粮食抢回来了。” 顾子亦学着她的口气夸她：“沈小姐好胆量，好头脑。” 梨梨翘了翘嘴角，高兴了两秒。 不过....... 已至腊月，她感知到的那场饥寒交迫的劫难仍旧没有来到。 虽然暴雪如约而至，天灾是有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她一直有意干涉的原因，至少目前还没有人因为这场暴雪饿死。 梨梨压了压嘴角，这是不是说明，只要她努力去改变，原本会发生的事就会有所改变？ “殿下，可以整装回营了。” 追风的声音响起。 顾子亦淡淡嗯了一声：“你们走你们的，孤随沈家走。” 顾子亦安稳地坐在梨梨的马车里，看样子是不打算下去了。 梨梨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掀起窗帘的一角，悄悄看沈叶和尉迟风的情况。 兄弟俩大概是说开了，两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 尉迟风正拍着沈叶的肩膀说着什么，沈叶摇了摇头回他。 “真不跟我回去？” 沈叶没犹豫：“大哥，我回去会害了你的，尉迟修一直以为我死了，要是被他知道我还活着，他肯定要想办法拿我威胁你的。” 尉迟风笑了笑：“你当你哥我这些年是吃白饭的？这点保护你和舅舅的能力都没有？再说了，这些年你长进挺多啊，跟舅舅学了不少吧。” “嗯。”沈叶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摇了摇头，“梨梨救了我和舅舅，如果舅舅要回大金，至少我还得留在梨梨身边，我答应过她的。” 尉迟风沉默地看着弟弟，有些无奈：“沈小姐能让你如此，想必她是个极好的人，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在她身边吧。” “嗯，梨梨是个很好的人。” 无关情爱，他对梨梨，有救命之恩的感激。 但更多的，是这几年来在点点滴滴相处间被她善良、真诚、纯净所打动。 还有一点他的私心，也更加让他想要留在南晋。 反正他在大金也做惯了纨绔不羁的皇子殿下，还不如留在这呢。 沈叶如此坚持，尉迟风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这里有顾子亦在，他很放心。 “一年之期转瞬即逝，这一年，很关键，我需要舅舅。等明年天凉之时，舅舅会为我开路辟地，我会带着兵马踏平尉迟修的宫殿。”尉迟风坚决道，“到那时，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不要忘记，你的名字，叫尉迟烨。你永远是我的弟弟。” 所以不要再说拖累我的话，你是我的弟弟，你不会是我的拖累。 你是我的家人。 沈叶心尖颤动，无声地点头。 尉迟风随着众人去了趟柳城，在柳城城郊的院子里，见到了上官正中。 上官正中，这个名字他已经许久没用过了。 在看到尉迟风出现在他门口的时候上官正中便知道，他该回去了。 上官正中随着尉迟风回了大金，沈叶独自留在了南晋。 到了二月，应当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雪反而又变回了往年一般的小雪。 杨氏为此特地带了几个孩子又去了趟寺庙，捐了许多香油钱，说是感谢老天手下留情。 梨梨这才知道，杨氏一直担心这暴雪出什么大事，出了大事之后，梨梨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天灾不同于人祸，天灾牵扯到的人太多了，梨梨若是想要干涉天灾，那就要改变太多人的命数。 杨氏担心梨梨受不住。 过完元宵，顾子亦来找梨梨告别。 “回京？” 梨梨有些诧异，倒不是舍不得他，顾子亦毕竟是东宫太子，迟早要回去的。 只是没想到会那么突然，甚至连年都没过。 “嗯，顾子期我会一起带回去。” 顾子亦见梨梨面露疑色，开玩笑道：“舍不得我？” “哦，那倒没有。”梨梨眨眨眼，“只是有点惊讶。” 小姑娘实诚的很，一点谎不撒的。 顾子亦被噎了一句，有些无奈。 “顾子安被贬为庶人，京中局势早已稳定。”说罢，顾子亦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道，“其实，两年前我便合该回京坐镇东宫。有些事情我在京城处理起来倒是更加方便些。” “那为什么现在才回去呀？” 顾子亦沉默地看着她，叹了口气：“没事。” 梨梨：“.......哦。” 元宵后的第五天，顾子亦便带人回京，还顺道带走了顾子期。 顾子期不肯走，梨梨哄了他许久。 “子期乖，过几年姐姐去京城找你好不好？” 顾子期哭哭啼啼的，勉强信了。 梨梨去送行，顾子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骑着马走了。 梨梨望着渐行渐远的那一群人，心里倒是没什么伤感的。 总会再见的。 除夕那晚，沈老三在柳城给百姓们办了一场灯会，又把沈家一大家子都接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吃了年夜饭。 吃完年夜饭之后，又去一起逛了灯会。 街上热闹非凡，过年的气氛十足，一盏又一盏的灯挂了满街。 沈家人都很高兴，暴雪过后终于得了以往的安宁，接下来就是瑞雪丰兆年了。 大家都在尽力忽略沈嘉豪不在的事实。 这是沈嘉豪没有和家人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梨梨一路上买了很多小吃，都是沈嘉豪爱吃的。 沈嘉豪不在，沈嘉禄便成了最大的，自发地担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职责。 知道弟弟妹妹们心里其实很记挂大哥，沈嘉禄便掏银子去买了五盏花灯，带着他们去河边一起放花灯。 “来，咱们都给大哥写句话吧。” 沈嘉禄的一句话仿佛打开了众人心里的闸，几人都不再压抑了。 几个小子都洋洋洒洒写了一版，诉说着对大哥的思念。 沈嘉豪是最大的大哥，每个弟弟都是他打小带大的，长兄如父。 以往这个时候沈嘉豪一定会带着他们去城里看杂耍，今天却连他具体在哪里都不知道，能不伤心吗。 梨梨倒是没有写那么多。 她只写了两个字：平安。 万事皆以平安为上。 大哥哥有自己的梦想，也有自己的抱负。 梨梨能做的，也就只有祝他平安罢了。 沈老婆子眼含泪光，瞧着孩子们的背影，满足又感叹。 “也不知道嘉豪在军中吃了年夜饭没有。” 沈老头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沈老大和刘氏也忍不住红了眼，刘氏刚开始，虽能理解也支持儿子上战场保家卫国，但她毕竟是个母亲，沈嘉豪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埋怨他为什么要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那可不是开玩笑的，随时随地要没命的啊。 可埋怨过后，便只有无限的担心与心疼。 她是娘亲，她不关心儿子在战场上挣了什么功绩，只担心儿子在军中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罢了。 “无论怎样都是他自己选的。”刘氏抹了抹泪。 杨氏和陈氏在一旁无声地安慰着他们。 ------------ 第253章世子殿下的书信 沈老婆子也抹了抹泪：“好了好了，今天是除夕，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殿下说了，这个时候军中也是会组织大家吃年夜饭的，咱们就不要担心了。” “对对对，不担心了不担心了。” 梨梨将身后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梨梨默默把自己的花灯放到河面上，轻轻一推，花灯便顺着水流飘走了。 大哥哥，你要平安，咱们都在等你回家呢。 * 年后， 我叫姜时愿，虞国唯一的公主，封号永安，乳名幺幺。 父皇赐婚我和丞相之子江玄宴的圣旨刚赐下不久，裴忌就在莲池边找到了我。 裴忌面色清冷，漠然依旧，若不是他微微颤抖的手和猩红的眼角，还以为他仍是那个不动如山的敌国质子。 “殿下，是真的吗？” 我专注地给池里畅游的鱼儿喂食，不曾侧头看他一眼。 “嗯。” 我没回头，自然也看不见在我说出这话之后裴忌的身子猛地一晃，似乎要跌倒在地。 良久，他才哑声道，“那我……算什么？” 裴忌盯着我的动作，似乎要把我看穿。 我始终背对着他，手里的动作也未曾停歇。 算什么？ 我想起八岁时第一次遇见裴忌，这个宋国送来的质子，彼时他十三岁，浑身伤痕。 虞宋两国大战两年，以宋国大败谢幕。 宋国为了求和，送来裴忌这个九皇子做质子，以表诚意。 说是皇子，可谁都知道，在他被选为质子这一天，便成了弃子。 于是裴忌成了这皇宫里人人可欺的小可怜，连最下等的宫女太监都能对他颐指气使。 除了一个陪在他身边的小厮，裴忌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再无其他。 在一个冬夜里，八岁的温声头一次见到了这个敌国质子。 裴忌九岁便被送来了，但从前温声太小，母后不允许她随意走动，质子的活动范围又有限，因此从未遇见过他。 十三岁的少年，被一纨绔打得满身伤痕，依旧倔强的不肯低头。 温声觉得他好看，出手护下了他。 温声是虞国唯一的公主，深受宠爱，护下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从那天起，温声每日都去找他缠着他一起玩。 裴忌每次都冷着脸说她烦人，却从未赶过她。 久而久之，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任人欺负的质子是永安公主罩着的，便没人再敢欺凌他了。 鱼儿从池子里跃起抢食，我也从回忆里挣脱。 “算本宫不甘心吧。” “什么？” “你长得好看，本宫喜欢。这皇宫里还从未有人拒绝过本宫，你是个例外。” 我没把话说完，但裴忌肯定能听懂我的意思。 与他相识的这近十年的光阴里，裴忌越长越好看。 清隽俊朗，天人之姿。 从他及冠开始，我不止一次明里暗里的表达过我的心意。 无一例外，每次裴忌都冷着脸拒绝我。 我是虞国受宠的永安公主，又怎会咽得下一口气？ 裴忌紧咬牙关，动了动嘴唇，“那是因为…..” “不重要了。”我起身打断他，终于肯对上他的眼，“九皇子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裴忌怔住，不知道是因为我对他的称呼，还是我的话提醒了他什么。 “我如今终于寻得如意郎君了，裴忌，咱们十年的交情了，恭喜我吧？” 我神色愉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真的满意这婚事。 裴忌看我良久，周身气息冷冽，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手中的鱼食被捻的粉碎。 2 上一次不算愉快的谈话之后，我跟裴忌再也没有见过。 我已指了婚，明年春天就要完婚，确实也不便再多见外男。 更何况是敌国质子。 我便整日专心地在房中亲手缝制嫁衣，红色的丝线织绘在一起，绚丽夺目。 我想，不能嫁给心仪之人，嫁衣总要好看些的。 只是有时一绣就是好几个时辰，眼睛都绣花了，脑子似乎也会混乱些，总是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盯着自己，可房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 这日江玄宴来找我，给我带了许多新奇玩意儿讨我欢心。 “你费心了。” 我说着感谢的话，眼神却从未落在那些东西上一秒。 这些东西我都把玩过，裴忌给的。 说来也奇怪，裴忌一个质子，在宫中举步维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搜寻到那些稀奇玩意儿的。 每每她去找裴忌，他桌上总会摆着一个新的东西，从不重样。 九连环、鲁班锁…… 裴忌总是只说这是他的小厮捡到的，顺手放在桌上而已。 我有一瞬间的出神，江玄宴也看出来了。 江玄宴有些落寂，他知道我心属谁。 在他要开口说什么之前，我先一步开口，语气温柔，“军中不忙么？” 江玄宴是丞相之子，却是个武官，年纪轻轻已是骠骑将军，掌管京中禁军。 “不忙。”江玄宴看见了桌上缝制一半的嫁衣，嘴唇扬了扬，“殿下不要太累了，离大婚还有近一年时间，还来得及的。” “自己的嫁衣，总归是要用心些的。”我仰起头，朝他灿烂一笑，“阿宴，咱们的婚礼，一定要十里长街，怎么盛大怎么来。” 这是江玄宴向我表明心意之后我第一次又唤他阿宴。 江玄宴眼眸闪过欣喜，又蓦然想到什么，“可是，你不是说……想要清净些的婚礼么？” “哪个女子不喜欢盛大的婚礼？” 我笑了笑，心里怅然。 曾经我对裴忌撒娇，说此生非他不嫁，可他是敌国质子，我便十分贴心的提出，若是与他成亲，邀请三两好友见证，择一处美景拜天地便好。 见江玄宴发怔，我轻轻勾住江玄宴的小拇指，撒娇般晃了晃。 “阿宴？” “幺幺，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江玄宴这句话说完之后，那股若有若无的视线就消失了。 我心头有种直觉，那是裴忌。 视线消失后，我松了口气，恢复了语气，“将军不要忘了答应过本宫的。” 江玄宴嘴角的弧度瞬间凝固，似乎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唇，笑中带了苦涩，“殿下放心，答应殿下的，臣一定做到。” “嗯。” 我别过头去，继续绣起了嫁衣，好似之前的气氛都不存在。 江玄宴沉默不语，道了句，“殿下注意身体。”便走了。 窗外微风四起。 绣花针一挑，扎破了手指。 裴忌乃敌国质子，本就不受待见，这些年因为我的庇护才得了安宁。 我已有几月不曾见过他，宫中似乎也明白了永安公主之后再无人会照拂他，又开始有人屡屡向他挑衅。 时不时有裴忌被欺凌的消息传到我耳中，我总是淡淡地嗯一声，不再理会。 久而久之，宫人也不再禀报了。 元宵将至，江玄宴前脚刚从我殿里走，后脚窗边就响起了三短一长的敲击声。 这是我跟裴忌的暗号。 儿时我经常夜里偷偷跑去给裴忌送吃食，就是用这个暗号告诉他我来了。 我盯着紧闭的窗户，岿然不动。 窗户的声响停顿了片刻，三短一长的敲击声再次响起，只是力道比方才要弱很多。 我松开了攥紧的手，闭了闭眼，终究是过去打开了窗。 许久不见，裴忌狼狈了许多，眼角还有一抹青痕，不知道是谁打的。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裴忌会武功，这是我有一次偷偷瞧见的，他在耍剑，招式很漂亮，不知道实力如何，但至少应该不会被人欺负。 裴忌见我开窗，眼中情绪翻滚，冷冽的气息柔和了一瞬。 我没说话，他也没说话。 半晌，裴忌声音清冷，“为什么是他？” “什么？” “江玄宴，为什么是他。” 我柳眉轻蹙，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裴忌喉结滚动，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了名为破碎的感觉。 我假装没看见裴忌的眼神，偏开了头。 “裴忌，还有一年你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就忘了我吧。” “殿下是在害怕我们无法相见？” 裴忌似乎松了口气，微红的眼角也有所缓和，“别怕，我会处理……” “你还不懂么。”我打断他，平静无波，“你我之间，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可能。” 一个是深宫之内的公主，一个是受困于敌国的质子。 谈何可能？ 裴忌紧紧盯着我，半晌，声音涩然。 “江玄宴乃江丞相之子，你明明知道，江丞相他……” “够了。” 隔着窗子，我语气骄矜，下巴微微扬起，有些轻蔑的俯视他，“裴忌，你还不知道吧？你是不是以为明年你就能回家了？” 我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焦急。 然而没有，他如此聪明，不会听不懂我这话的意思，再待在虞国，他回不了家的。 可裴忌目光沉沉，似乎什么都听不见，漆黑的眸子像要把我吸进去。 我挪开眼，骄纵跋扈，“裴忌，本宫堂堂永安公主，你一个敌国质子，本宫乐意花这么多年都时间消遣已经足够了。” “……消遣？” 裴忌笑了，气笑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你当我是傻的？你敢说你只是消遣？” “永无出头之日的敌国质子和前途光明的少年将军，瞎子都知道怎么选。”我冷眼打断他，“裴忌，若不是你这张脸，你有什么值得本宫要的？” 裴忌沉默，脸冷了下来，“你认真的？” 裴忌一向懂我，我从不说假话。 我不愿再说，也不愿再看裴忌眼里渐暗渐失的光，直接关上了窗，“阿宴很爱我，别再来找我了。” 窗外仿佛凝结了一般，许久不见声响。 月色很亮，我能看见裴忌清冷的影子映在窗上，执着地站在窗前。 不知是不是隔着窗子听不真切，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带着最后的执拗，“阿愿，不要嫁给他，等我两年，好不好？” 我久久没有回应。 直到我的贴身侍女黄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裴忌才迅速闪身离开了我的寝殿。 我浑身泄了力，靠着墙壁缓缓滑落，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忽然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裴忌从未说过喜欢，但我也不是傻的。 我紧紧捂着心脏的位置，我知道，这是心痛的感觉。 元宵当天，本是宫中欢庆的日子，却传出来一个朝野震惊的消息。 宋国的质子裴忌，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高兴他终于回了家，能见到割舍不下的母妃，也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难过……我们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逃出去的，不过无所谓了，总好过继续呆在这宫里。 也不枉我那日演的一出戏，告诉他再待在宫里必死无疑。 只是，走了好歹也告诉我一声呢…… 我垂下眸子，也是，跟在人家身后十年，突然转头嫁给别人，还是他厌恶之人的儿子。 这般戏耍，裴忌不恨死我就不错了。 江玄宴找到我，语气犹疑，“裴忌他……” “我知道，他回家了。” “裴忌逃跑的消息一出，朝中认为这是宋国对虞国对羞辱，不少人因此站到了我爹这边。” “阿宴。”我抬眼看他，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还带了一丝乞求，“无论如何，你答应我的都要做到。” 江玄宴脸上闪过受伤，稍纵即逝，“好，我现在就开始实施计划。” “嗯。” 看着江玄宴稳健的步伐，我稍稍安心。 窗边落了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 我又想起了前几天裴忌站在窗外，问我为什么是江玄宴。 我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江玄宴的父亲江丞相，主张吞并宋国。 多年前虞宋一战，使得宋国空虚百废待兴，宋国国君也从此一蹶不振，宋国成了九国之内最弱小的国家。 宋国居于虞国南部，临海而生，要是能拿下宋国，虞国便能开拓海外贸易，国力再上一层。 江丞相认为，应该趁着宋国最虚弱的时候一举拿下宋国。 但彼时宋国已送来了质子， ------------ 第254章 乔迁 我的父皇其实还是很爱我，刚开始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儿看上了裴忌那张脸时并没有不允许我与敌国质子交好。 但随着裴忌十四年的质子生涯过去，父皇的心渐渐被说动了。 宋国的质子在虞国，碍于种种，虞国不宜对宋国出手。 但裴忌即将被接回宋国，裴忌回国之际，便是虞国出手的最好时机。 于是父皇召了大臣，计划在裴忌回国前夕将其绞杀，在派暗探从中作梗，把脏水泼到宋国身上，把事实粉饰成宋国杀质子反嫁祸给虞国。 这些是江玄宴无意间在江丞相的书房中发现的，同一时间发现的，还有书房中的暗室，暗室里，是江丞相通敌的证据。 于是江玄宴找到了我，承诺帮我破坏计划，保裴忌的一条命。 条件，便是我嫁给他。 我答应了。 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我乃虞国的永安公主，却也只是永安公主。 若没有江玄宴这个骠骑将军的暗中相助，虞国一定会对宋国出手。 若父皇下令绞杀裴忌，那便是笼中杀鸡，必死无疑。 到时候，不仅裴忌会死，一旁虎视眈眈的波斯国也会渔翁得利。 我不希望裴忌死，更不希望天下动荡。 我将手书放到炭盆里，淡黄的纸张很快就被吞噬。 我不知道裴忌是怎么逃出去的。 宫中层层防护，禁卫军十二个时辰严防密守。 裴忌在虞国孤身一人，我与他几乎日日相见，竟不知他有此等能力了。 “逃出去也好。” 炭盆的火光在我眼中跳跃，我闭了闭眼，将思绪尽收。 裴忌， 你要平安。 7 凛冬风雪，再一次听到裴忌的消息，是在宋国的探子递了密信回来。 裴忌元宵回国，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将将半月，竟掌握了宋国大半兵力。 连效力宋国多年的老丞相，都第一时间站队裴忌。 裴忌以极其高调的姿态和铁血手腕，只用了两个月时间，逼宫上位，成了宋国的新君。 宋国局势大洗牌，密信中并没有提到裴忌是如何收服那些不服之人。 只说每日寅时，宋国都城城郊的乱葬岗便会多许多尸体。 接下来的一年，裴忌重振宋国大军，御驾亲征，以绝对的优势将周边的两国收入宋国版图之中。 裴忌的突然崛起，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他在虞国的这些年，只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 同一时间陷入漩涡的，还有我这个护了他十年的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与还是质子的裴忌关系甚好，难道公主不知半点风声？” “臣附议，裴忌只用一月便逼宫上位，虐杀八位皇兄，宋国朝臣近一半都被替换，此番手段，绝非一年半载可以养成，公主莫非毫无察觉！” “裴忌蛰伏十四年，身在虞国，却不声不响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公主可有什么话说？” “公主，您可知这裴忌在虞国做了十多年的质子，如今裴忌成了宋国新君，这对虞国来说是大凶啊！” 朝中吵得厉害，连带着我和江玄宴的大婚也延后了。 我倒是不在乎，就是有些愧疚，连累了江玄宴丢脸。 父皇疲惫地坐在我宫中，良久，“永安，朝中近日之事，你可知道？” “儿臣知道。” “你当真不知裴忌之事？” “父皇，儿臣是虞国公主，儿臣再混账，也不会拿虞国百姓开玩笑。” 父皇看着我久久不说话，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沉默地摆摆手，走了。 江玄宴从屏风后走出来，面色复杂。 我莞尔一笑，揶揄他，“大将军也有烦恼的时候？” 我的揶揄并没有调节到气氛，反而让江玄宴更多了一丝毅然。 “裴忌派人给虞国递了信，信中说，开战，永安，二选一。” 手中晶莹剔透的葡萄滚落在地，窗外清脆的鸟啼消失殆尽。 “殿下放心，臣今日就去面圣，裴忌来势汹汹，虞国又不是不能一战。殿下是唯一的公主，陛下如此宠爱殿下，臣亲自领兵……” “下去吧。” 江玄宴怔然。 “让我想想。” 8 那日我在裴忌的小院中坐了许久。 直到白雪飘摇，满头白絮。 我想了很多很多。 想到儿时第一次见到裴忌， 想到春天我缠着他陪我放纸鸢， 想到我在桃花下说只嫁他一人， 想到裴忌落寂的窗影。 宋国我是一定会去的。 我乃一国公主，享受万民供奉，便要做出自己的贡献。 不管裴忌出于何种原因要我，为了天下安宁无战火，我也要去。 况且，我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酸涩的胸腔里，多了无法忍受的欣喜。 裴忌还记得我。 裴忌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蹲在院子里堆了个小小的雪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裴忌生活了十几年的院子，转身走了。 雪花落在雪人上，渐渐遮掩。 裴忌还喜欢我吗。 是喜欢的吧。 不然为什么会以开战为由要我呢。 是我对不住他，整日纠缠他，竟没察觉到在我不曾注意的角落，裴忌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若是早知道他有这般厉害，或许当时我就不会一意孤行以此番伤害他的方式来保护他。 裴忌从小便在虞国受尽冷眼，他明明最没安全感了。 没关系。 我笑着走回宫殿，心想， 到了宋国，我可以用一辈子补偿他。 9 若是开战，民不聊生，劳民伤财。 父皇万分不舍，却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拉扯半月后，我连新年都没过，便踏上了去往宋国的路。 宋国派了亲兵候在两国边界，江玄宴亲自送我至此。 一人走上前来，恭敬有加，是一直陪在裴忌身边的小厮，“殿下，陛下派奴才来接殿下回宫。” 昨天周可约了她吃午饭，这会儿已经快一点了，温梨赶紧打了个车过去。 温梨一进餐厅，就看见中间拎着瓶红酒极其嚣张的周可，对着一堆人叫。 “你这玩意儿还有脸出现在老娘面前呢，你们这群狗东西也好意思提我们家梨梨的名字？” 温梨一身黑色短裙低调的不行，一大堆人聚在周围看热闹，温梨又带着鸭舌帽，中间那么多人愣是没发现人群外来了个熟悉的面孔。 周可对面一排三四个男的，中间那个最高的….. 温梨翻了个白眼。 啧，晦气。 周可还在咄咄逼人：“傅之鸣，你还没跟那小三结婚呢？现在跑到老娘面前装什么深情？梨梨一走就是六年是因为谁还要我说吗？” 对面的男人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身边几个狐朋狗友倒是叫得起劲。 “温梨自己死板，非要假清高，怎么就怪我们鸣哥把持不住了？” “就是，你以为谁都乐意伺候她这个大小姐？” 周可怒不可遏，骂的上头，抄起酒瓶子就要上去，温梨从人群中走到中间：“可可。” 鸭舌帽被摘下，温梨随意撩了撩头发，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中间那一圈人像被按了暂停键，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 好半天，有人发出一声：“我嘞个……” 周可手里还拿着酒瓶，愣愣得看她，温梨顺手抽走周可手里的酒瓶：“我怎么跟你说的？做人要讲道理，要懂得宽容。” 周可气发到一半，硬生生憋住，嘴里嘟囔：“跟个出轨的人渣讲什么道理？出了个国变得优柔寡断的。” 手却还是放了下来，乖乖站到温梨身后。 温梨和傅之鸣对视上，一个平淡无波，一个惊讶复杂。 傅之鸣眼里有震惊，有愧疚，有后悔，温梨那张仍旧漂亮张扬的脸让傅之鸣猛地想起了高中时他红着脸去告白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很爱很爱她。 温梨看着这张脸，心里作呕。 出轨的恶心东西。 温梨虽然只看了个半程，但她清楚肯定是这群人干了什么让周可暴走的事，至于是什么事，她用屁股想都能猜出来个大概。 本该放着优雅的音乐穿着礼裙吃牛排的高级餐厅里，此刻像菜市场一般，混乱又吵闹。 温梨心里突然就没了那点不甘。 这么个烂人，丢掉了难道不算是幸运吗？ 温梨睨了眼对面的人，只是随意的把酒瓶往地上一丢。 “啪”的一声，有玻璃渣子弹到傅之鸣的脚边。 “好久不见。” 没有想象中的咄咄逼人，没有记忆中的嗔怪吵闹，只有一记寡淡的眼神。 六年后再见，温梨似乎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只肯分给他四个轻飘飘的字。 不是她改了，只是懒得再花费多余的脾气了。 傅之鸣心里一时间庆幸又难受，庆幸她没有像以前一样无理取闹，难过的是他知道这是因为温梨心里已经不再有他。 傅之鸣身边的几个人也是眼熟的，都是之前一个圈子里的，这会儿刚刚话里原本应该身在伦敦的正主突然出现，没一个人敢说话。 笑话，这可是京城温家的掌上明珠，不仅有公主病，更有公主命！ 谁敢惹她？ 温梨心底轻嗤一声，面色淡淡：“不认识我了？” 温梨明明是笑着的，语气也很平淡，看起来分明没什么攻击力，可几个大男人愣是看出了点危险的气味。 傅之鸣喃喃开口：“梨梨……” 温梨被叫的一阵恶心，突然旁边冲出来一个女生，急匆匆地过来，把傅之鸣身边的几个人都挤开了。 “阿鸣，你没事吧？我听说有人闹事，立马就过来了……” 女生话说到一半，瞥见旁边的温梨，似是吓了一跳，放在傅之临胳膊上的手瑟缩了一下：“温、温梨姐？” 冯薇薇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悄悄看了一眼傅之临，不敢再说话。 小巧的瓜子脸，柔和的五官，微红的眼和紧抿的唇。 呵，还是熟悉的样子。 周可气的直咬牙，这女的早就到了，偏偏这个时候冲出来，打得什么心思啊？ 周可最讨厌这种装的柔软的小白花，还是绿了她闺蜜的小白花！ 傅之鸣看到冯薇薇，刚才被激起的那点儿对温梨的感情荡然无存，看冯薇薇一副害怕温声的样子，忙去哄她。 温梨轻飘飘看了一眼这两人，什么也没说。 下一秒，一把扯过冯薇薇，右手干脆利落地甩到冯薇薇脸上。 “啪！”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傅之鸣：“薇薇！” 周可：“爽！” 冯薇薇根本没料到温梨会当着傅之鸣的面就给她难堪，更没想到她一句话没说上来就是一巴掌。 温梨使了全力，冯薇薇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 傅之鸣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蹲下来要扶她。 温梨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冯薇薇，嘲讽地看着傅之鸣的动作，高跟鞋直接踩上冯薇薇的手。 “啊！”冯薇薇吃痛地叫出声，下意识的想抽手，却被温梨逐渐加重的力道给压制，越想抽出去越痛。 冯薇薇只能任由温梨踩着，抬起头，双眼已经被雾气笼罩：“温梨姐…….” 傅之鸣站起身，怒道：“温梨，你有完没完？” “傅之鸣你吼谁呢？”周可毫不示弱地吼回去。 傅之鸣压根没看周可，只是直直地盯着温梨：“你这脾气能不能改一改？薇薇是无辜的，你有什么气就冲我发，为什么要打薇薇？你真是跟以前一样无理取闹，亏我刚刚还以为你出国六年改了！” 温梨听的想笑。 她跟傅之鸣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二十年啊。 究竟是他受不了她的公主脾气，还是抗拒不了诱惑，背叛了他们十六年的友情、四年的爱情？ 温梨冷笑一声，睨着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冯薇薇：“你还不知道吧？” 傅之鸣一顿，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冯薇薇隔着水汽与她对视，像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兔子，实际上，藏着尖牙。 温梨笑的不掩嘲讽，却仍旧挡不住那出尘的气质和倾城的脸。 “什么？”冯薇薇掩下一闪而过的厌恶与嫉妒。 温梨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你费尽心思留住的男人，现在在求着娶别人呢。” 冯薇薇一愣，第一反应是不信，她花了多少心思才勾搭上傅之鸣，好不 ------------ 第255章去京城 我是虞国送去敌国的和亲公主， 在敌国斡旋三年后我被迫逃回了家， 恨我入骨的裴忌却疯了似的要夺我回来。 敌国大军兵临城下这天， 我从城楼一跃而下， 红衣张扬，鲜妍不再。 1 我叫姜时愿，虞国唯一的公主，封号永安，乳名幺幺。 父皇赐婚我和丞相之子江玄宴的圣旨刚赐下不久，裴忌就在莲池边找到了我。 裴忌面色清冷，漠然依旧，若不是他微微颤抖的手和猩红的眼角，还以为他仍是那个不动如山的敌国质子。 “殿下，是真的吗？” 我专注地给池里畅游的鱼儿喂食，不曾侧头看他一眼。 “嗯。” 我没回头，自然也看不见在我说出这话之后裴忌的身子猛地一晃，似乎要跌倒在地。 良久，他才哑声道，“那我……算什么？” 裴忌盯着我的动作，似乎要把我看穿。 我始终背对着他，手里的动作也未曾停歇。 算什么？ 我想起八岁时第一次遇见裴忌，这个宋国送来的质子，彼时他十三岁，浑身伤痕。 虞宋两国大战两年，以宋国大败谢幕。 宋国为了求和，送来裴忌这个九皇子做质子，以表诚意。 说是皇子，可谁都知道，在他被选为质子这一天，便成了弃子。 于是裴忌成了这皇宫里人人可欺的小可怜，连最下等的宫女太监都能对他颐指气使。 除了一个陪在他身边的小厮，裴忌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再无其他。 在一个冬夜里，八岁的温声头一次见到了这个敌国质子。 裴忌九岁便被送来了，但从前温声太小，母后不允许她随意走动，质子的活动范围又有限，因此从未遇见过他。 十三岁的少年，被一纨绔打得满身伤痕，依旧倔强的不肯低头。 温声觉得他好看，出手护下了他。 温声是虞国唯一的公主，深受宠爱，护下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从那天起，温声每日都去找他缠着他一起玩。 裴忌每次都冷着脸说她烦人，却从未赶过她。 久而久之，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任人欺负的质子是永安公主罩着的，便没人再敢欺凌他了。 鱼儿从池子里跃起抢食，我也从回忆里挣脱。 “算本宫不甘心吧。” “什么？” “你长得好看，本宫喜欢。这皇宫里还从未有人拒绝过本宫，你是个例外。” 我没把话说完，但裴忌肯定能听懂我的意思。 与他相识的这近十年的光阴里，裴忌越长越好看。 清隽俊朗，天人之姿。 从他及冠开始，我不止一次明里暗里的表达过我的心意。 无一例外，每次裴忌都冷着脸拒绝我。 我是虞国受宠的永安公主，又怎会咽得下一口气？ 裴忌紧咬牙关，动了动嘴唇，“那是因为…..” “不重要了。”我起身打断他，终于肯对上他的眼，“九皇子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裴忌怔住，不知道是因为我对他的称呼，还是我的话提醒了他什么。 “我如今终于寻得如意郎君了，裴忌，咱们十年的交情了，恭喜我吧？” 我神色愉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真的满意这婚事。 裴忌看我良久，周身气息冷冽，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手中的鱼食被捻的粉碎。 2 上一次不算愉快的谈话之后，我跟裴忌再也没有见过。 我已指了婚，明年春天就要完婚，确实也不便再多见外男。 更何况是敌国质子。 我便整日专心地在房中亲手缝制嫁衣，红色的丝线织绘在一起，绚丽夺目。 我想，不能嫁给心仪之人，嫁衣总要好看些的。 只是有时一绣就是好几个时辰，眼睛都绣花了，脑子似乎也会混乱些，总是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盯着自己，可房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 这日江玄宴来找我，给我带了许多新奇玩意儿讨我欢心。 “你费心了。” 我说着感谢的话，眼神却从未落在那些东西上一秒。 这些东西我都把玩过，裴忌给的。 说来也奇怪，裴忌一个质子，在宫中举步维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搜寻到那些稀奇玩意儿的。 每每她去找裴忌，他桌上总会摆着一个新的东西，从不重样。 九连环、鲁班锁…… 裴忌总是只说这是他的小厮捡到的，顺手放在桌上而已。 我有一瞬间的出神，江玄宴也看出来了。 江玄宴有些落寂，他知道我心属谁。 在他要开口说什么之前，我先一步开口，语气温柔，“军中不忙么？” 江玄宴是丞相之子，却是个武官，年纪轻轻已是骠骑将军，掌管京中禁军。 “不忙。”江玄宴看见了桌上缝制一半的嫁衣，嘴唇扬了扬，“殿下不要太累了，离大婚还有近一年时间，还来得及的。” “自己的嫁衣，总归是要用心些的。”我仰起头，朝他灿烂一笑，“阿宴，咱们的婚礼，一定要十里长街，怎么盛大怎么来。” 这是江玄宴向我表明心意之后我第一次又唤他阿宴。 江玄宴眼眸闪过欣喜，又蓦然想到什么，“可是，你不是说……想要清净些的婚礼么？” “哪个女子不喜欢盛大的婚礼？” 我笑了笑，心里怅然。 曾经我对裴忌撒娇，说此生非他不嫁，可他是敌国质子，我便十分贴心的提出，若是与他成亲，邀请三两好友见证，择一处美景拜天地便好。 见江玄宴发怔，我轻轻勾住江玄宴的小拇指，撒娇般晃了晃。 “阿宴？” “幺幺，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江玄宴这句话说完之后，那股若有若无的视线就消失了。 我心头有种直觉，那是裴忌。 视线消失后，我松了口气，恢复了语气，“将军不要忘了答应过本宫的。” 江玄宴嘴角的弧度瞬间凝固，似乎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唇，笑中带了苦涩，“殿下放心，答应殿下的，臣一定做到。” “嗯。” 我别过头去，继续绣起了嫁衣，好似之前的气氛都不存在。 江玄宴沉默不语，道了句，“殿下注意身体。”便走了。 窗外微风四起。 绣花针一挑，扎破了手指。 3 裴忌乃敌国质子，本就不受待见，这些年因为我的庇护才得了安宁。 我已有几月不曾见过他，宫中似乎也明白了永安公主之后再无人会照拂他，又开始有人屡屡向他挑衅。 时不时有裴忌被欺凌的消息传到我耳中，我总是淡淡地嗯一声，不再理会。 久而久之，宫人也不再禀报了。 元宵将至，江玄宴前脚刚从我殿里走，后脚窗边就响起了三短一长的敲击声。 这是我跟裴忌的暗号。 儿时我经常夜里偷偷跑去给裴忌送吃食，就是用这个暗号告诉他我来了。 我盯着紧闭的窗户，岿然不动。 窗户的声响停顿了片刻，三短一长的敲击声再次响起，只是力道比方才要弱很多。 我松开了攥紧的手，闭了闭眼，终究是过去打开了窗。 许久不见，裴忌狼狈了许多，眼角还有一抹青痕，不知道是谁打的。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裴忌会武功，这是我有一次偷偷瞧见的，他在耍剑，招式很漂亮，不知道实力如何，但至少应该不会被人欺负。 裴忌见我开窗，眼中情绪翻滚，冷冽的气息柔和了一瞬。 我没说话，他也没说话。 半晌，裴忌声音清冷，“为什么是他？” “什么？” “江玄宴，为什么是他。” 我柳眉轻蹙，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裴忌喉结滚动，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了名为破碎的感觉。 我假装没看见裴忌的眼神，偏开了头。 “裴忌，还有一年你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就忘了我吧。” “殿下是在害怕我们无法相见？” 裴忌似乎松了口气，微红的眼角也有所缓和，“别怕，我会处理……” “你还不懂么。”我打断他，平静无波，“你我之间，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可能。” 一个是深宫之内的公主，一个是受困于敌国的质子。 谈何可能？ 裴忌紧紧盯着我，半晌，声音涩然。 “江玄宴乃江丞相之子，你明明知道，江丞相他……” “够了。” 隔着窗子，我语气骄矜，下巴微微扬起，有些轻蔑的俯视他，“裴忌，你还不知道吧？你是不是以为明年你就能回家了？” 我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焦急。 然而没有，他如此聪明，不会听不懂我这话的意思，再待在虞国，他回不了家的。 可裴忌目光沉沉，似乎什么都听不见，漆黑的眸子像要把我吸进去。 我挪开眼，骄纵跋扈，“裴忌，本宫堂堂永安公主，你一个敌国质子，本宫乐意花这么多年都时间消遣已经足够了。” “……消遣？” 裴忌笑了，气笑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你当我是傻的？你敢说你只是消遣？” “永无出头之日的敌国质子和前途光明的少年将军，瞎子都知道怎么选。”我冷眼打断他，“裴忌，若不是你这张脸，你有什么值得本宫要的？” 裴忌沉默，脸冷了下来，“你认真的？” 裴忌一向懂我，我从不说假话。 我不愿再说，也不愿再看裴忌眼里渐暗渐失的光，直接关上了窗，“阿宴很爱我，别再来找我了。” 窗外仿佛凝结了一般，许久不见声响。 月色很亮，我能看见裴忌清冷的影子映在窗上，执着地站在窗前。 不知是不是隔着窗子听不真切，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带着最后的执拗，“阿愿，不要嫁给他，等我两年，好不好？” 我久久没有回应。 直到我的贴身侍女黄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裴忌才迅速闪身离开了我的寝殿。 我浑身泄了力，靠着墙壁缓缓滑落，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忽然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裴忌从未说过喜欢，但我也不是傻的。 我紧紧捂着心脏的位置，我知道，这是心痛的感觉。 4 元宵当天，本是宫中欢庆的日子，却传出来一个朝野震惊的消息。 宋国的质子裴忌，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高兴他终于回了家，能见到割舍不下的母妃，也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难过……我们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逃出去的，不过无所谓了，总好过继续呆在这宫里。 也不枉我那日演的一出戏，告诉他再待在宫里必死无疑。 只是，走了好歹也告诉我一声呢…… 我垂下眸子，也是，跟在人家身后十年，突然转头嫁给别人，还是他厌恶之人的儿子。 这般戏耍，裴忌不恨死我就不错了。 江玄宴找到我，语气犹疑，“裴忌他……” “我知道，他回家了。” “裴忌逃跑的消息一出，朝中认为这是宋国对虞国对羞辱，不少人因此站到了我爹这边。” “阿宴。”我抬眼看他，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还带了一丝乞求，“无论如何，你答应我的都要做到。” 江玄宴脸上闪过受伤，稍纵即逝，“好，我现在就开始实施计划。” “嗯。” 看着江玄宴稳健的步伐，我稍稍安心。 窗边落了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 我又想起了前几天裴忌站在窗外，问我为什么是江玄宴。 江玄宴的父亲江丞相，主张吞并宋国。 多年前虞宋一战，使得宋国空虚百废待兴，宋国国君也从此一蹶不振，宋国成了九国之内最弱小的国家。 宋国居于虞国南部，临海而生，要是能拿下宋国，虞国便能开拓海外贸易，国力再上一层。 江丞相认为，应该趁着宋国最虚弱的时候一举拿下宋国。 但彼时宋国已送来了质子，再动手倒显得不义，这事便一直拖到现在。 裴忌虽为弃子，怨恨宋国，怨恨他无能软弱的父皇，却无法割舍生他养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夏美人是宋国国君醉酒后宠幸的宫女，地位卑贱。 ------------ 第256能不能让我喝杯热茶 向往说不上，好奇总是有的。 时间倒不是很急，众人一路走走停停，慢马加鞭月余才到京城。 沈老三这个大理寺少卿做得尽职尽责，得了大理寺卿好几次夸奖。 人虽年轻，但五年下来在大理寺也颇有声望，城门口的官兵见时是沈家的令牌，并没有阻拦，直接就放行了。 梨梨好奇地往外看，京城果然是如传说中一般繁华，这街道足有别处的三倍大，建筑屋舍也是精致得很。 马车一路向七星巷去，拐了两个大弯，梨梨远远地就能看见在府门口等着的乌泱泱一大帮人。 沈家人一早就得了信儿，小厮跑回来报信说一行人进城了之后便早早一齐候在了城门口。 沈嘉洛骑着马并排在梨梨马车旁边，瞧见她欢喜地看着那边同样翘首以盼的众人，问她：“怎么样梨梨，五年不见，是不是特别紧张？” 梨梨奇怪：“紧张？为什么会紧张？” 这可都是她的家人啊，紧张个什么劲。 梨梨是不紧张，可那边的沈家人可是紧张坏了。 这头的沈老婆子询问旁边服侍的小丫鬟她的穿戴整不整齐，那头陈氏帮着杨氏整理发簪。 “嘉洛，看见嘉洛了，旁边那个是不是梨梨的马车啊？” “最前面的那两辆应该是亲家他们的吧，那最好那辆就是嘉文了？” “不对啊，沈嘉禄呢？” 刘氏张望着后面，也没看见第五辆马车。 刘氏嘟囔：“这臭小子，真是掉钱眼里了。” 五年没见儿子，刘氏自然是有些失落的，但随着车队停在眼前，刘氏心里那点失落立马就被冲散了。 多挣点钱好啊，不挣钱他们家梨梨哪里来的新衣裳穿！ 沈府的小厮手脚麻利地放了马凳，扶着杨家人下来，沈老婆子立刻上去亲热地寒暄：“哎哟，亲家好久不见啊，江南风水就是养人，亲家母你这怎么看着比之前还要年轻了呢？” 郭氏笑着回她：“哪里哪里，还不是这几年有梨梨在身边，这孩子孝顺，每日都把我们这些老人家哄得高高兴兴的，心里高兴了这看着自然就红润了。” 沈老婆子又寒暄了几句，转身去搀扶杨老夫人，又开始对二老关心：“老爷子，老夫人.......” 两拨人热热闹闹寒暄了一会儿，梨梨和沈嘉文携手过来，杨氏立即转移了注意力，拉着闺女上上下下地打量，又一把抱住她：“我的梨梨，都长这么大了！” 这五年来母女俩只能通过那几封信寥寥几句，要么就是听沈嘉洛说，可算是想死她了。 杨氏总是从沈嘉洛的口中想象梨梨长的多高、头发多长了，现在终于亲眼见到闺女，杨氏激动地红了眼。 沈老三抱住母女两个，安慰杨氏：“孩子第一天回来，你哭了可不行。” 梨梨在杨氏怀里拱了拱，道：“是呀娘亲，梨梨如今长的可漂亮啦，娘亲这般红了眼，梨梨还以为自己长残了呢。” “呸呸呸，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杨氏抹了抹眼，总算是破涕为笑。 陈氏也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儿子哭得不行，边哭边捶他：“哎哟，你都长这么高了，以后娘都得踩着凳子捏你脸了！你弟弟也不知道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都半年没给他老娘写信了，你弟弟估计也跟你差不多高了。” 沈嘉文哭笑不得，抓住陈氏的手安抚她：“娘。” 众人都眼红地看着这一幕久违的团聚，沈老婆子和沈老头又是欣慰又是满足。 梨梨迈步过去，端端正正行了个礼：“爷爷，奶奶。” 沈嘉文同样也是，沈老婆子不住地点头：“好，好好好，回来了就好。” 这里一大堆人在欢欢喜喜团聚，唯独沈嘉洛一个人呆在最外围无人问津。 沈嘉洛试图凑到爹娘面前，说自己回来了，结果沈老三正忙着安慰妻子，眼神都不分给他一个。 沈嘉洛又试图加入沈老婆子和梨梨他们的对话，结果沈老婆子左手拉着梨梨右手拉着沈嘉文嘘寒问暖，根本没有沈嘉洛的容身之处。 “不是，那我走？” 最后，还是沈老头拉了他一把：“去去去，别在这破坏气氛。” 沈嘉洛：“..........” 哦。 杨家人回京的消息尚未传出去，沈家人甚至还不知道杨家的真实身份，虽然杨家在京城还有宅子，但杨家人现在自然是要住在沈家的。 这些沈家早早就准备好了，沈老婆子和妯娌几个作陪，要亲自领着杨家人去了他们的院子，梨梨这边自然就只能由沈嘉洛作陪了。 梨梨的院子就在沈嘉洛隔壁，这是沈嘉洛当时据理力争来的。 连带着梨梨院子里的摆设装扮，也都是沈嘉洛一手操办的。 “嘿嘿，其他几位哥哥的院子也都是由弟弟亲手操办的哈，只不过没有梨梨的那般精致罢了。”沈嘉洛嘿嘿一笑。 沈嘉文意外地挑眉：“五弟，原来这五年你除了去孩子帮里称霸，就是捣鼓这些了？” 沈嘉洛闹了个大脸红，有点羞涩，不好意思承认他也想念几个哥哥，这才一并把这些活给承担下来。 男子汉不当扭扭捏捏，但是亲自布置院子这事，说着就有点像少女怀春般似的，让他有些扭捏。 “闲得无聊罢了，也不是专门的。” 沈嘉文失笑：“多谢五弟，五弟有心了，想必大哥他们也一定会喜欢。” “哦。”沈嘉洛别扭地答了一句。 梨梨安顿好自己的东西，便和沈嘉文一块由沈嘉洛领着在府里转悠。 方才来时她其实有注意到，这附近的人家瞧着都有些底蕴，皆是高门大户。 比如旁边那江府，梨梨所知道的江大人便只有一位吏部尚书。 当时只听沈嘉洛说是由夏家牵的线才能找到这么一处宅子，可今日一见，此地地势优渥，闹中取静，邻居又皆是达官贵人。 想必这宅子除了夏家出了力，还有那位吧？ 梨梨抿着嘴笑了笑。 其实这五年两人的交流并不多，连信都没通过几封。 只是每年两人生辰之时，两人准备的礼物便会准时送达对方手里。 “梨梨，你想什么呢，我说要去醉仙楼吃饭呢，今日家中肯定得吃一顿，咱们明日再去醉仙楼吃饭，你觉得怎么样？” “醉仙楼？” 这名儿怎么那么熟悉呢。 “对，醉仙楼可是这京城最好的酒楼，我每月都要去吃上几回！” 梨梨没多想：“好呀。”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早我带你们去街上逛逛，再去醉仙楼午饭！” 沈嘉洛在京城好歹也是呆了几年，两人自然都没有异议。 几个孩子回来，人一多，这偌大的沈府终于热闹了起来。 晚上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吃了顿饭，梨梨才真正有了接下来要在京城生活的感觉。 梨梨还挺感叹的，就像你从小生活在城中村里，十年之后突然就跨越阶级买了北京二环的房一样。 沈家现在虽然也有了大户人家的规矩，但总归是对外时才遵守，自家人面前大家都很随意。 这么多年赶巧了，沈家的饭桌仍旧是欢声笑语的。 许是受到了这热闹的影响，杨老爷子也说了几句：“今年秋闱，嘉文便要下场考试了。” 沈家人听了，都是很欣喜的。 沈家这几个小子，只有沈嘉文一个人是读书的料子，要是沈嘉文能走沈老三的路子，那沈家人必定是万般支持的。 当然，沈家人也不会给孩子压力，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优秀，但天底下优秀的人那么多呢。 沈嘉文这些年又是跟着杨老爷子读书，沈家人第一反应便是想说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靠成什么样就算什么样，都是沈家顶顶好的孩子。 一来是因为杨老爷子虽有学识，但毕竟不是专门的教书先生，沈家人怕万一沈嘉文考的不理想杨老爷子会自责。 二来是沈家人本就不在乎孩子能拿个多好的名次，还是那句话，孩子是好孩子，考得好那沈家就当祖坟又冒了一次青烟，考得不好沈家也只会说家里钱多养得起。 梨梨嘿嘿一笑：“奶奶，您还不知道三哥哥吗，三哥哥可是从小就被爹爹夸到大的！” 沈老三点点头：“是，嘉文这孩子璞玉天成，又有祖父亲自教授，此次秋闱必定会一鸣惊人的。” “害，你奶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婆子我不懂这些，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沈家的孩子无论有没有本事，都是沈家的好孩子。” 沈老婆子的头发不知何时也开始有了白发，现在的日子再怎么好，也抵不住时间岁月的痕迹，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 沈老婆子大半辈子都在吃苦，勤勤恳恳耕地，养大三个孩子，看着儿子们娶妻生子，沈家又一步一步有了今天。 钱不愁花饭不愁吃的日子好是好，可沈老婆子最想的，还是她的儿孙都能够幸福无忧一辈子。 众人都有所动容，最后还是沈老婆子自己打破了这气氛，一家人又开开心心吃起了饭。 在京城的第一晚，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习惯这里的空气不如南方湿润，还是第一晚有些认床，总之，梨梨在榻上翻来覆去许久也没能睡着。 窗外不时传来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雷声般响亮。 隔着粉色的纱帘，梨梨莫名地就盯起了屋子内的窗户，不知怎的，心里像有蚂蚁在竞走，酥酥麻麻的有些奇怪。 今日是黄莺守夜，就在偏房睡着，梨梨大些声音喊就能唤她过来聊聊天解解闷，缓解一下今日这“失眠”。 猜测到黄莺已经眯着了，兴许是不想打扰她休息，梨梨在床上蛄蛹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出声喊她。 睡又睡不着，梨梨只好躺在床上干瞪眼，盯着床尾上面挂着的一个蓝色的捕梦网。 那是她十二岁时顾子亦送的生辰礼。 淡蓝色的网织，缀着洁白的羽毛，还有一小铃铛。 很普通的样式，但是很精致。 最重要的是，这是顾子亦亲手做的。 顾子亦并没有说是他亲手做的，但梨梨能看得出来。 而且，他一定学了很久，还做了好几个练习，最后才做了最满意的这个出来。 用心做出来的东西是有温度有灵魂的，手工制品的价值不在东西本身，在于所做之人在东西上花费的时间。 窗户是闭着的，并没有风吹进来，可梨梨似乎能看见那捕梦网一晃一晃的样子，耳边似乎也有铃铛声在“叮铃铃”的漾着。 梨梨盯着那捕梦网，唇角不自觉地就上扬了。 笑着笑着，梨梨忽然发现，那幻想的铃铛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想象里的，而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直到梨梨看见那羽毛轻轻摇了起来，梨梨才反应过来，一骨碌爬起来，透过纱窗看向原本紧闭的窗户。 窗户不知何时开了个小缝，梨梨瞧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一张黄纸被丢进来，轻飘飘、慢悠悠地掉落在地上。 然后，那只手似乎在窗台上顿了一下，收了回去，又把窗子掩上了。 梨梨的心忽然猛烈地跳了一下。 好奇怪，她一点都不害怕。 就好像她知道那只手的主人不是属于其他任何人的，而是属于一个她十分熟悉又信任之人的。 梨梨掀开纱帘，穿上了鞋子走到窗边，蹲下来捡起那黄纸。 黄纸上是苍劲有力的字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月色正浓，可否赏脸一叙，共赏夜月？” 梨梨笑出声，说是询问，可人都到门前了，这不是吃准了她不会拒绝吗？ 梨梨起了逗人的心思，捏着黄纸走到窗边，把黄纸顺着那条小缝隙塞了回去，又立马把窗子严丝缝合地关上。 “夜深了，本小姐要休息了，阁下还请改日再来吧。” 梨梨的手压在窗沿边，有意不让对方打开。 果然，窗外的人轻轻抬了下窗没抬动，小声又委屈地靠在了窗上：“不赏月的话，外面好凉，能不能施舍我进去喝杯热茶？” ------------ 第257章 不舍得戳破 我是虞国送去敌国的和亲公主， 在敌国斡旋三年后我被迫逃回了家， 恨我入骨的裴忌却疯了似的要夺我回来。 敌国大军兵临城下这天， 我从城楼一跃而下， 红衣张扬，鲜妍不再。 1 我叫姜时愿，虞国唯一的公主，封号永安，乳名幺幺。 父皇赐婚我和丞相之子江玄宴的圣旨刚赐下不久，裴忌就在莲池边找到了我。 裴忌面色清冷，漠然依旧，若不是他微微颤抖的手和猩红的眼角，还以为他仍是那个不动如山的敌国质子。 “殿下，是真的吗？” 我专注地给池里畅游的鱼儿喂食，不曾侧头看他一眼。 “嗯。” 我没回头，自然也看不见在我说出这话之后裴忌的身子猛地一晃，似乎要跌倒在地。 良久，他才哑声道，“那我……算什么？” 裴忌盯着我的动作，似乎要把我看穿。 我始终背对着他，手里的动作也未曾停歇。 算什么？ 我想起八岁时第一次遇见裴忌，这个宋国送来的质子，彼时他十三岁，浑身伤痕。 虞宋两国大战两年，以宋国大败谢幕。 宋国为了求和，送来裴忌这个九皇子做质子，以表诚意。 说是皇子，可谁都知道，在他被选为质子这一天，便成了弃子。 于是裴忌成了这皇宫里人人可欺的小可怜，连最下等的宫女太监都能对他颐指气使。 除了一个陪在他身边的小厮，裴忌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再无其他。 在一个冬夜里，八岁的温声头一次见到了这个敌国质子。 裴忌九岁便被送来了，但从前温声太小，母后不允许她随意走动，质子的活动范围又有限，因此从未遇见过他。 十三岁的少年，被一纨绔打得满身伤痕，依旧倔强的不肯低头。 温声觉得他好看，出手护下了他。 温声是虞国唯一的公主，深受宠爱，护下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从那天起，温声每日都去找他缠着他一起玩。 裴忌每次都冷着脸说她烦人，却从未赶过她。 久而久之，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任人欺负的质子是永安公主罩着的，便没人再敢欺凌他了。 鱼儿从池子里跃起抢食，我也从回忆里挣脱。 “算本宫不甘心吧。” “什么？” “你长得好看，本宫喜欢。这皇宫里还从未有人拒绝过本宫，你是个例外。” 我没把话说完，但裴忌肯定能听懂我的意思。 与他相识的这近十年的光阴里，裴忌越长越好看。 清隽俊朗，天人之姿。 从他及冠开始，我不止一次明里暗里的表达过我的心意。 无一例外，每次裴忌都冷着脸拒绝我。 我是虞国受宠的永安公主，又怎会咽得下一口气？ 裴忌紧咬牙关，动了动嘴唇，“那是因为…..” “不重要了。”我起身打断他，终于肯对上他的眼，“九皇子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裴忌怔住，不知道是因为我对他的称呼，还是我的话提醒了他什么。 “我如今终于寻得如意郎君了，裴忌，咱们十年的交情了，恭喜我吧？” 我神色愉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真的满意这婚事。 裴忌看我良久，周身气息冷冽，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手中的鱼食被捻的粉碎。 2 上一次不算愉快的谈话之后，我跟裴忌再也没有见过。 我已指了婚，明年春天就要完婚，确实也不便再多见外男。 更何况是敌国质子。 我便整日专心地在房中亲手缝制嫁衣，红色的丝线织绘在一起，绚丽夺目。 我想，不能嫁给心仪之人，嫁衣总要好看些的。 只是有时一绣就是好几个时辰，眼睛都绣花了，脑子似乎也会混乱些，总是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盯着自己，可房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 这日江玄宴来找我，给我带了许多新奇玩意儿讨我欢心。 “你费心了。” 我说着感谢的话，眼神却从未落在那些东西上一秒。 这些东西我都把玩过，裴忌给的。 说来也奇怪，裴忌一个质子，在宫中举步维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搜寻到那些稀奇玩意儿的。 每每她去找裴忌，他桌上总会摆着一个新的东西，从不重样。 九连环、鲁班锁…… 裴忌总是只说这是他的小厮捡到的，顺手放在桌上而已。 我有一瞬间的出神，江玄宴也看出来了。 江玄宴有些落寂，他知道我心属谁。 在他要开口说什么之前，我先一步开口，语气温柔，“军中不忙么？” 江玄宴是丞相之子，却是个武官，年纪轻轻已是骠骑将军，掌管京中禁军。 “不忙。”江玄宴看见了桌上缝制一半的嫁衣，嘴唇扬了扬，“殿下不要太累了，离大婚还有近一年时间，还来得及的。” “自己的嫁衣，总归是要用心些的。”我仰起头，朝他灿烂一笑，“阿宴，咱们的婚礼，一定要十里长街，怎么盛大怎么来。” 这是江玄宴向我表明心意之后我第一次又唤他阿宴。 江玄宴眼眸闪过欣喜，又蓦然想到什么，“可是，你不是说……想要清净些的婚礼么？” “哪个女子不喜欢盛大的婚礼？” 我笑了笑，心里怅然。 曾经我对裴忌撒娇，说此生非他不嫁，可他是敌国质子，我便十分贴心的提出，若是与他成亲，邀请三两好友见证，择一处美景拜天地便好。 见江玄宴发怔，我轻轻勾住江玄宴的小拇指，撒娇般晃了晃。 “阿宴？” “幺幺，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江玄宴这句话说完之后，那股若有若无的视线就消失了。 我心头有种直觉，那是裴忌。 视线消失后，我松了口气，恢复了语气，“将军不要忘了答应过本宫的。” 江玄宴嘴角的弧度瞬间凝固，似乎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唇，笑中带了苦涩，“殿下放心，答应殿下的，臣一定做到。” “嗯。” 我别过头去，继续绣起了嫁衣，好似之前的气氛都不存在。 江玄宴沉默不语，道了句，“殿下注意身体。”便走了。 窗外微风四起。 绣花针一挑，扎破了手指。 3 裴忌乃敌国质子，本就不受待见，这些年因为我的庇护才得了安宁。 我已有几月不曾见过他，宫中似乎也明白了永安公主之后再无人会照拂他，又开始有人屡屡向他挑衅。 时不时有裴忌被欺凌的消息传到我耳中，我总是淡淡地嗯一声，不再理会。 久而久之，宫人也不再禀报了。 元宵将至，江玄宴前脚刚从我殿里走，后脚窗边就响起了三短一长的敲击声。 这是我跟裴忌的暗号。 儿时我经常夜里偷偷跑去给裴忌送吃食，就是用这个暗号告诉他我来了。 我盯着紧闭的窗户，岿然不动。 窗户的声响停顿了片刻，三短一长的敲击声再次响起，只是力道比方才要弱很多。 我松开了攥紧的手，闭了闭眼，终究是过去打开了窗。 许久不见，裴忌狼狈了许多，眼角还有一抹青痕，不知道是谁打的。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裴忌会武功，这是我有一次偷偷瞧见的，他在耍剑，招式很漂亮，不知道实力如何，但至少应该不会被人欺负。 裴忌见我开窗，眼中情绪翻滚，冷冽的气息柔和了一瞬。 我没说话，他也没说话。 半晌，裴忌声音清冷，“为什么是他？” “什么？” “江玄宴，为什么是他。” 我柳眉轻蹙，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裴忌喉结滚动，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了名为破碎的感觉。 我假装没看见裴忌的眼神，偏开了头。 “裴忌，还有一年你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就忘了我吧。” “殿下是在害怕我们无法相见？” 裴忌似乎松了口气，微红的眼角也有所缓和，“别怕，我会处理……” “你还不懂么。”我打断他，平静无波，“你我之间，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可能。” 一个是深宫之内的公主，一个是受困于敌国的质子。 谈何可能？ 裴忌紧紧盯着我，半晌，声音涩然。 “江玄宴乃江丞相之子，你明明知道，江丞相他……” “够了。” 隔着窗子，我语气骄矜，下巴微微扬起，有些轻蔑的俯视他，“裴忌，你还不知道吧？你是不是以为明年你就能回家了？” 我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焦急。 然而没有，他如此聪明，不会听不懂我这话的意思，再待在虞国，他回不了家的。 可裴忌目光沉沉，似乎什么都听不见，漆黑的眸子像要把我吸进去。 我挪开眼，骄纵跋扈，“裴忌，本宫堂堂永安公主，你一个敌国质子，本宫乐意花这么多年都时间消遣已经足够了。” “……消遣？” 裴忌笑了，气笑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你当我是傻的？你敢说你只是消遣？” “永无出头之日的敌国质子和前途光明的少年将军，瞎子都知道怎么选。”我冷眼打断他，“裴忌，若不是你这张脸，你有什么值得本宫要的？” 裴忌沉默，脸冷了下来，“你认真的？” 裴忌一向懂我，我从不说假话。 我不愿再说，也不愿再看裴忌眼里渐暗渐失的光，直接关上了窗，“阿宴很爱我，别再来找我了。” 窗外仿佛凝结了一般，许久不见声响。 月色很亮，我能看见裴忌清冷的影子映在窗上，执着地站在窗前。 不知是不是隔着窗子听不真切，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带着最后的执拗，“阿愿，不要嫁给他，等我两年，好不好？” 我久久没有回应。 直到我的贴身侍女黄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裴忌才迅速闪身离开了我的寝殿。 我浑身泄了力，靠着墙壁缓缓滑落，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忽然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裴忌从未说过喜欢，但我也不是傻的。 我紧紧捂着心脏的位置，我知道，这是心痛的感觉。 4 元宵当天，本是宫中欢庆的日子，却传出来一个朝野震惊的消息。 宋国的质子裴忌，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高兴他终于回了家，能见到割舍不下的母妃，也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难过……我们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逃出去的，不过无所谓了，总好过继续呆在这宫里。 也不枉我那日演的一出戏，告诉他再待在宫里必死无疑。 只是，走了好歹也告诉我一声呢…… 我垂下眸子，也是，跟在人家身后十年，突然转头嫁给别人，还是他厌恶之人的儿子。 这般戏耍，裴忌不恨死我就不错了。 江玄宴找到我，语气犹疑，“裴忌他……” “我知道，他回家了。” “裴忌逃跑的消息一出，朝中认为这是宋国对虞国对羞辱，不少人因此站到了我爹这边。” “阿宴。”我抬眼看他，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还带了一丝乞求，“无论如何，你答应我的都要做到。” 江玄宴脸上闪过受伤，稍纵即逝，“好，我现在就开始实施计划。” “嗯。” 看着江玄宴稳健的步伐，我稍稍安心。 窗边落了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 我又想起了前几天裴忌站在窗外，问我为什么是江玄宴。 江玄宴的父亲江丞相，主张吞并宋国。 多年前虞宋一战，使得宋国空虚百废待兴，宋国国君也从此一蹶不振，宋国成了九国之内最弱小的国家。 宋国居于虞国南部，临海而生，要是能拿下宋国，虞国便能开拓海外贸易，国力再上一层。 江丞相认为，应该趁着宋国最虚弱的时候一举拿下宋国。 但彼时宋国已送来了质子，再动手倒显得不义，这事便一直拖到现在。 裴忌虽为弃子，怨恨宋国，怨恨他无能软弱的父皇，却无法割舍生他养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夏美人是宋国国君醉酒后宠幸的宫女，地位卑贱。 ------------ 第258章 见面 母子俩受尽委屈，若非夏美人丢掉尊严护着裴忌，裴忌也许都活不到被选为质子来到虞国的这一天。 所以啊，尽管裴忌恨极了宋国，也是万万不能接受虞国吞并宋国的。 亡国之妃，下场可想而知。 裴忌在虞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唯一的愿望便是远在家乡的母妃能够平安顺遂。 然而我，却要嫁给江玄宴了。 一个十几年来一直拉拢人心，联合上谏攻打宋国之人的儿子。 我这么做，无疑是在告诉裴忌，我支持江丞相。 支持……攻打宋国。 我起身，把窗檐上两只麻雀赶走，关上了窗子。 元宵到了。 裴忌走了。 裴忌，我们再也不能一起过元宵了。 我再也不能偷元宵宴上的芝麻元宵给你，再也不能嘲笑你嘴角边的黑芝麻，再也不能撒娇让你分我一颗元宵。 但是我不后悔， 我要你得偿所愿，裴忌。 5 裴忌已在虞国十四年，按照约定的十五年，裴忌本来也是要在明年被宋国接走的。 宋国质子出逃，虞国君主震怒，民间流言四起，一前一后传出两个消息。 一个是宋国狼子野心，十几年来从未放弃过报当年之仇，于是宋国质子在虞国蛰伏多年，之所以不等明年而是选择此刻逃离，是在挑衅，是在宣战。 另一个消息，便是江家丞相勾结外敌，贪污粮草，试图挑拨虞国与他国的关系。 江丞相之子江玄宴大义灭亲，亲自找陛下揭发了江丞相，在国与家之间选择了国。 江丞相书房中的证据被摆在朝堂之上，无可辩驳，其中有封与波斯的传信，里头的内容证明了江丞相这些年主张攻打宋国与波斯密不可分。 波斯国乃九国内最强，试图在虞宋两国忙不自瑕之际一举拿下两国。 陛下失望不已，摘了江丞相的脑袋，念在江玄宴有功之举，特赏江家不受江丞相波及。 江玄宴仍旧是那个傲气张扬的骠骑将军。 这便是江玄宴答应我的事。 架空江丞相的权力，让他再也无法煽动朝政攻打宋国。 只是我没想到，江玄宴直接把江丞相叛国的证据交了上去。 江丞相的权力……嗯，跳过了架空这一步，直接干没了。 江丞相叛国是真的，江玄宴在国家之间选择了国也是真的。 江玄宴来找我时，我有些复杂。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一时间竟然也判断不出来是发现自己表面上兢兢业业为国效力的父亲是叛国贼更痛心一点，还是没了父亲更难过一点。 江玄宴苦笑了一下，“殿下不必担心，我爹叛国是事实，国家大义当前，就算他是我爹我也不会包庇。” 我沉默了。 江玄宴抬起湿漉漉的眼，有些委屈地扯了扯我的袖子，“殿下，从今以后，臣便只有殿下一人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我会护着你的。” 不仅因为我真心拿他当朋友，更因为这次也算他帮了我。 他帮我做了这件事，条件便是嫁给他。 江玄宴开心地笑了笑。 我也开心地笑了笑。 我想，父皇已经知道了是波斯国想让虞宋两国两败俱伤之事，那肯定不会再有攻打宋国的心思了。 裴忌的母妃会相安无事， 裴忌，也不会死了。 6 有一年秋天，裴忌曾跟我说，他在宋国的日子还不如虞国。 在宋国，他也只是一个出身卑微不受宠的皇子。 裴忌将我发间金黄的枫叶拂下，侧眸看我， “在虞国反倒好些，有殿下护我。” 当时我还年幼，只单纯地觉得，既然裴忌如此喜欢我的庇佑，那我就护他一辈子。 裴忌笑了，如雪山尖端融化的水雾，没说话。 如今裴忌回了宋国，我反倒有些担心了。 他在宋国，能过的好么。 会不会被欺负？ 我落下嫁衣的最后一针，把心思收了回来。 罢了，在宋国受蹉跎，也好过死在异国他乡。 桌上还放着江玄宴的手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近日朝堂上的情况和父皇的态度。 从前江丞相便一直煽动父皇攻打宋国，父皇一直未松口，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父皇很爱我，刚开始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儿看上了裴忌那张脸时并没有不允许我与敌国质子交好。 但随着裴忌十四年的质子生涯过去，父皇的心渐渐被说动了。 宋国的质子在虞国，碍于种种，虞国不宜对宋国出手。 但裴忌即将被接回宋国，裴忌回国之际，便是虞国出手的最好时机。 于是父皇召了大臣，计划在裴忌回国前夕将其绞杀，在派暗探从中作梗，把脏水泼到宋国身上，把事实粉饰成宋国杀质子反嫁祸给虞国。 这些是江玄宴无意间在江丞相的书房中发现的，同一时间发现的，还有书房中的暗室，暗室里，是江丞相通敌的证据。 于是江玄宴找到了我，承诺帮我破坏计划，保裴忌的一条命。 条件，便是我嫁给他。 我答应了。 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我乃虞国的永安公主，却也只是永安公主。 若没有江玄宴这个骠骑将军的暗中相助，虞国一定会对宋国出手。 若父皇下令绞杀裴忌，那便是笼中杀鸡，必死无疑。 到时候，不仅裴忌会死，一旁虎视眈眈的波斯国也会渔翁得利。 我不希望裴忌死，更不希望天下动荡。 我将手书放到炭盆里，淡黄的纸张很快就被吞噬。 我不知道裴忌是怎么逃出去的。 宫中层层防护，禁卫军十二个时辰严防密守。 裴忌在虞国孤身一人，我与他几乎日日相见，竟不知他有此等能力了。 “逃出去也好。” 炭盆的火光在我眼中跳跃，我闭了闭眼，将思绪尽收。 裴忌， 你要平安。 7 凛冬风雪，再一次听到裴忌的消息，是在宋国的探子递了密信回来。 裴忌元宵回国，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将将半月，竟掌握了宋国大半兵力。 连效力宋国多年的老丞相，都第一时间站队裴忌。 裴忌以极其高调的姿态和铁血手腕，只用了两个月时间，逼宫上位，成了宋国的新君。 宋国局势大洗牌，密信中并没有提到裴忌是如何收服那些不服之人。 只说每日寅时，宋国都城城郊的乱葬岗便会多许多尸体。 接下来的一年，裴忌重振宋国大军，御驾亲征，以绝对的优势将周边的两国收入宋国版图之中。 裴忌的突然崛起，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他在虞国的这些年，只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 同一时间陷入漩涡的，还有我这个护了他十年的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与还是质子的裴忌关系甚好，难道公主不知半点风声？” “臣附议，裴忌只用一月便逼宫上位，虐杀八位皇兄，宋国朝臣近一半都被替换，此番手段，绝非一年半载可以养成，公主莫非毫无察觉！” “裴忌蛰伏十四年，身在虞国，却不声不响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公主可有什么话说？” “公主，您可知这裴忌在虞国做了十多年的质子，如今裴忌成了宋国新君，这对虞国来说是大凶啊！” 朝中吵得厉害，连带着我和江玄宴的大婚也延后了。 我倒是不在乎，就是有些愧疚，连累了江玄宴丢脸。 父皇疲惫地坐在我宫中，良久，“永安，朝中近日之事，你可知道？” “儿臣知道。” “你当真不知裴忌之事？” “父皇，儿臣是虞国公主，儿臣再混账，也不会拿虞国百姓开玩笑。” 父皇看着我久久不说话，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沉默地摆摆手，走了。 江玄宴从屏风后走出来，面色复杂。 我莞尔一笑，揶揄他，“大将军也有烦恼的时候？” 我的揶揄并没有调节到气氛，反而让江玄宴更多了一丝毅然。 “裴忌派人给虞国递了信，信中说，开战，永安，二选一。” 手中晶莹剔透的葡萄滚落在地，窗外清脆的鸟啼消失殆尽。 “殿下放心，臣今日就去面圣，裴忌来势汹汹，虞国又不是不能一战。殿下是唯一的公主，陛下如此宠爱殿下，臣亲自领兵……” “下去吧。” 江玄宴怔然。 “让我想想。” 8 那日我在裴忌的小院中坐了许久。 直到白雪飘摇，满头白絮。 我想了很多很多。 想到儿时第一次见到裴忌， 想到春天我缠着他陪我放纸鸢， 想到我在桃花下说只嫁他一人， 想到裴忌落寂的窗影。 宋国我是一定会去的。 我乃一国公主，享受万民供奉，便要做出自己的贡献。 不管裴忌出于何种原因要我，为了天下安宁无战火，我也要去。 况且，我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酸涩的胸腔里，多了无法忍受的欣喜。 裴忌还记得我。 裴忌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蹲在院子里堆了个小小的雪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裴忌生活了十几年的院子，转身走了。 雪花落在雪人上，渐渐遮掩。 裴忌还喜欢我吗。 是喜欢的吧。 不然为什么会以开战为由要我呢。 是我对不住他，整日纠缠他，竟没察觉到在我不曾注意的角落，裴忌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若是早知道他有这般厉害，或许当时我就不会一意孤行以此番伤害他的方式来保护他。 裴忌从小便在虞国受尽冷眼，他明明最没安全感了。 没关系。 我笑着走回宫殿，心想， 到了宋国，我可以用一辈子补偿他。 9 若是开战，民不聊生，劳民伤财。 父皇万分不舍，却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拉扯半月后，我连新年都没过，便踏上了去往宋国的路。 宋国派了亲兵候在两国边界，江玄宴亲自送我至此。 一人走上前来，恭敬有加，是一直陪在裴忌身边的小厮，“殿下，陛下派奴才来接殿下回宫。” 温梨和傅之鸣对视上，一个平淡无波，一个惊讶复杂。 傅之鸣眼里有震惊，有愧疚，有后悔，温梨那张仍旧漂亮张扬的脸让傅之鸣猛地想起了高中时他红着脸去告白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很爱很爱她。 温梨看着这张脸，心里作呕。 出轨的恶心东西。 温梨虽然只看了个半程，但她清楚肯定是这群人干了什么让周可暴走的事，至于是什么事，她用屁股想都能猜出来个大概。 本该放着优雅的音乐穿着礼裙吃牛排的高级餐厅里，此刻像菜市场一般，混乱又吵闹。 温梨心里突然就没了那点不甘。 这么个烂人，丢掉了难道不算是幸运吗？ 温梨睨了眼对面的人，只是随意的把酒瓶往地上一丢。 “啪”的一声，有玻璃渣子弹到傅之鸣的脚边。 “好久不见。” 没有想象中的咄咄逼人，没有记忆中的嗔怪吵闹，只有一记寡淡的眼神。 六年后再见，温梨似乎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只肯分给他四个轻飘飘的字。 不是她改了，只是懒得再花费多余的脾气了。 傅之鸣心里一时间庆幸又难受，庆幸她没有像以前一样无理取闹，难过的是他知道这是因为温梨心里已经不再有他。 傅之鸣身边的几个人也是眼熟的，都是之前一个圈子里的，这会儿刚刚话里原本应该身在伦敦的正主突然出现，没一个人敢说话。 笑话，这可是京城温家的掌上明珠，不仅有公主病，更有公主命！ 谁敢惹她？ 温梨心底轻嗤一声，面色淡淡：“不认识我了？” 温梨明明是笑着的，语气也很平淡，看起来分明没什么攻击力，可几个大男人愣是看出了点危险的气味。 傅之鸣喃喃开口：“梨梨……” 温梨被叫的一阵恶心，突然旁边冲出来一个女生，急匆匆地过来，把傅之鸣身边的几个人都挤开了。 “阿鸣，你没事吧？我听说有人闹事，立马就过来了……” 女生话说到一半，瞥见旁边的温梨，似是吓了一跳，放在傅之临胳膊上的手瑟缩了一下：“？” 冯薇薇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悄悄看了一眼傅之临，不敢再说话。 小巧的瓜子脸，柔和的五官，微红的眼和紧抿的唇。 ------------ 第259章沈叶和夏凝 傅临深不理会，只道：“你们两个，都给他们道歉。这雅间并未写上谁的名字，自然是先来后到的道理，哪里有要让给你们的说法？你们两个，都有错，都逃不了。” 傅临深表情严肃，认真得很。 白薇薇被噎了噎，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 沈嘉文倒是对这醉仙楼的老板有了改观，公正公平，不会包庇自家人。 沈嘉洛脸色也好了不少，得意扬扬地一撩衣袍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等着两人道歉。 梨梨没什么反应，淡淡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两个人，倒也没多想要她们的道歉。 今日她们道歉了，是因为傅临深在这里。 他日没有旁人在，这两人照样跟她不对付。 可能这就是磁场不合吧。 不过，起码梨梨能确定了傅临深的态度。 这个哥哥，好像能处嘛。 白薇薇咬着牙楚楚可怜地看了傅临深许久，也没能看见他的态度能有所软化，只得转过头，有些不情不愿的，看向于丝婷的眼神里还带着隐秘的埋怨：“表姐，此事是我们做错了，我们一同去给沈小姐他们道个歉吧。” 傅临深默默记住，姓沈？ 于丝婷：“薇薇......” 于丝婷比她还要不情不愿，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傅临深都亲自开口了，白薇薇都不得不从，她又能讲的上什么话？ 两个人磨磨蹭蹭走到梨梨几人面前，小小声的给他们道了歉。 傅临深不满，想让她们重新来，梨梨却不甚在意地曲了曲身：“无妨，白小姐于小姐请回吧。” 白薇薇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和思考，立马就应了下来。 心里万般不情愿，在傅临深面前还是得做全套。 白薇薇端着身子，礼数周全地回了个礼，曲着身子：“多谢沈小姐宽容大度。” 梨梨淡淡点了点头：“嗯。” 白薇薇转身就走，临走前还深深地看了一眼梨梨。 梨梨毫不怯懦地回视她。 白薇薇一顿，平静地走了出去，于丝婷在后面跟着：“薇薇，等等我。” 两人一出去，梨梨觉得这房间内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沈嘉洛比她生气多了：“梨梨，就这么放过她们了？真是没礼貌，怎么着也得给小爷赔个黄金万两才是。” 傅临深又默默记住了。 梨梨，沈梨梨？ 连名字都那么像...... 梨梨笑了笑，抬头看向傅临深，并未说话。 傅临深反应过来，忙道：“今日给沈小姐添麻烦了，改日我定上门赔礼道歉。” “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梨梨道。 傅临深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几位用膳了。今日这顿我请，权当赔个不是了。” 梨梨没再反驳，傅临深也不好再继续呆着，拉着程勤走了。 梨梨重新坐下来，对上若有所思的沈嘉文的视线，笑了笑，主动道：“白小姐的表哥，正是那镇国公府上的公子，傅临深。” “哦！”沈嘉洛恍然大悟，“难怪我怎么觉得他旁边那个这么眼熟，那个就是我刚刚跟你们说的，程嘉树的长兄，程家的长子程勤。” 傅临深与程勤是好友，平日里便尝尝相约谈经论道，今日正好在这一窝碰上了，也是巧了。 沈嘉文点了点头，道：“吃菜吧，再不吃，就要凉了。” “好。” 梨梨第一口先尝了尝豌豆黄，也没有说的那么好吃嘛。 又或许，只是因为这豌豆黄制作的时候，没有那一份真心带来的独特的温暖罢了。 傅临深下楼后，歉意地和程勤表示下次再约，自己突然有要事需要马上处理。 程勤表示理解，善解人意道：“可是白小姐……？” 傅临深一顿，他知道白薇薇与程勤之间的事，也知道程勤对白薇薇其实并无他意，只是出于礼貌道一问罢了。 “不是。”傅临深摇头，“有更重要的事。” “原来如此。”程勤见他神色凝重复杂，也不多问了。 “对了。”傅临深忽然想起雅间里那个少年，问他，“那个年纪小些的少年，似乎有些眼熟。” 程勤想了想：“那个应该是大理寺少卿沈大人家的公子，沈嘉洛。我记得他与嘉树上好友，所以与我们应当碰过面，才会觉得眼熟。” “大理寺少卿，沈家......” 傅临深口中呢喃，半晌，对程勤道谢：“多谢。” 随后，便匆匆地走了。 次日，夏凝欢天喜地地来找梨梨。 “梨梨！” 夏凝直奔梨梨身边，拉着梨梨的手好一顿打量。 梨梨笑道：“夏凝姐姐。” 两人又是好几年不见，小姐妹一阵腻歪之后，夏凝才嗔怪道：“好你个梨梨，这进京都是第三日了，这才有空见你的小姐妹我，真是叫人伤心透顶。” 梨梨挽住夏凝的手，撒娇：“夏凝姐姐莫怪，梨梨也是来了才知晓京中的规矩，梨梨本来昨日便想叫上夏凝姐姐一道去逛街，谁想到还得下帖子呢。” “你呀，咱们俩的关系，还要下什么帖子？你派人过来知会一声，我马上提着裙子就出来了。” 二人笑作一团，又说了几句悄悄话，夏凝才神神秘秘地道：“怎么样，这宅子你可还满意？” 梨梨眨眨眼：“自是满意的，夏凝姐姐选的真好。” “这可不是我选的。”夏凝就等着她这句话呢，“这可是，那位选的呢！” 夏凝朝着梨梨挤眉弄眼，下巴往皇宫的方向努，生怕梨梨看不懂她的暗示。 梨梨噗嗤一笑，故作懵懂：“谁呀，白姨姨？” 夏凝：“啧，错了错了，换一个。” “哦......”梨梨思考了一下，“难道是夏夫人？” “啧。”夏凝无语，“你这个小丫头，故意的是吧，你能猜不出来？” 夏凝直接上手去挠她，梨梨连忙告饶：“好啦好啦，梨梨知道了。” 夏凝这才放过她，也不打哑谜了，笑容暧昧：“这可是殿下亲自挑的，怎么样，心里什么感觉？” 夏凝也是可以嫁人的姑娘了，比梨梨年长两岁，对于男女之间的这点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瞧着梨梨这么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估摸着也是从来没思考过这些的。 这么单纯的一根筋儿，她可得提点提点，起码得对这些事情有个了解吧。 虽说这太子殿下呢，和她们家梨梨也算是大半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对对方都熟悉了解的不行，但郎有情妾无意啊。 梨梨这么个单纯孩子，怕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作为梨梨的第一闺中密友，自是要担起这“老师”的重任，免得顾子亦那大尾巴狼两根胡萝卜就把她的梨梨给拐了去了。 梨梨没觉得这个问题奇怪，想也没想就答道：“自然是感激的，殿下这个人，当真是一个大好人！” 暗中观察的暗七默默拿出小本本记了下来。 夏凝：“........” 梨梨口吻认真地发了一张“好人卡”，有些不懂为什么夏凝会露出这么一个.......无奈的表情。 梨梨眼睛转了一圈，思考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哪里不妥：“怎么了吗？” 夏凝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别的情绪，然而没有。 “就没了？只是感激？” 梨梨：“嗯......还有感动？” 夏凝：“.......算了，你别说了。” 夏凝扶额苦笑，她根本就不用担心梨梨会被轻易拐走，这傻孩子还没开窍呢，压根就骗不到她！ 梨梨确实没懂夏凝在说什么，如果夏凝是在提醒她顾子亦为她做了很多，可是梨梨也会回报给他同样的东西呀。 以后殿下做了皇帝，武有大哥哥，文有三哥哥，银子少了找二哥哥，生病了找四哥哥。 这团队多齐全呀。 夏凝见她确实是没什么别的想法，只好说回了自己，先是扭扭捏捏问了句：“那个，听说沈叶的舅舅去大金了，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呀，沈叶哥哥的长兄做了皇帝，上官叔叔如今又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呢。 梨梨心里想，但是不能嘴上这么说。 夏凝是不知道这些内幕的，只以为沈叶是她救回来的一个少年，留在她身边做护卫报恩。 梨梨含含糊糊说了几句，勉强把她糊弄了过去。 梨梨与她说了不少大金的内幕，比如说争权失败的太子最后封了个王，封地在最偏远的地方，被勒令永远不许回都城。 夏凝听着，时不时应几声，心思早都不知道飘到哪去了，期间黄莺带人来上过几次点心，云舒过来给梨梨送过东西，夏凝的眼神便一直随着他们走。 久而久之。连梨梨都发现了夏凝的走神。 “夏凝姐姐，你怎么啦？” 问完，梨梨忽然想起来，之前她给夏凝寄信的时候，写完信就会把信交给云舒，让云舒送去驿站寄信。 好几次，沈叶总是会偷偷摸摸的把自己的信一起交给云舒，还请求云舒不要告诉她。 要不是有一次梨梨自己撞见了，她还当真不知道。 只是那时她还有旁的事情，没来得及细想，过后便抛之脑后忘了个干净。 等等，难道....... 梨梨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夏凝。 夏凝心虚道：“怎么了？” 梨梨敛了神色，问她：“夏凝姐姐，你不会是在找沈叶哥哥吧？” 夏凝吓得身子一抖，眼神飘忽：“啊，什么，没有啊。” 梨梨才不要信，她坚信自己已经发现了华点：“好啊，你们两个，竟然瞒着我搞纯爱！” “啊......”夏凝疑惑，“什么是纯爱？” 梨梨一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你们俩竟然背着我......” 夏凝立马捂住她的嘴：“好梨梨，别说了别说了，给你姐姐我留点儿面子吧。” 梨梨幽怨地瞪着她，等夏凝放开了她，梨梨才嘟嘟囔囔道：“原来是来找沈叶哥哥的，那梨梨呢，梨梨就不是你最爱的梨梨了吗？” “好梨梨，你当然是呀。” 夏凝好声好气哄了她半天，才小心翼翼道：“那，那沈叶现在在？” 梨梨叹了口气：“二哥哥今日进京，沈叶哥哥出城接他去啦。” “噢。” 夏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梨梨瞧她那样，便知道这一句话喂不饱她：“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回来啦。夏凝姐姐今日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不了不了，我只是想看看他怎么样了。”夏凝摇摇头，有些苦恼地道，“梨梨，我今年已经十六了，娘好几次说要为我相看人家，都被我用各种理由挡了回去。” 梨梨认真听着。 “可是，我是夏家唯一的嫡女，我弟弟才六岁，在他长大成人有足够的能力接手夏家之前，我便是他唯一的倚仗。我若是不嫁人，那是不可能的。”夏凝叹了口气，“现在我是还能再拖拖，可是再过几年呢？等我到了二十岁，那当真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梨梨没想过这些，但一听梨梨说起这些，她还是觉得这个年代对于女性实在是苛刻。 二十岁就老姑娘了？ 二十岁的时候，她还在上早八呢。 梨梨点点头，问她：“夏凝姐姐，你是不是，是为了沈叶哥哥才拒绝的？” 夏凝没遮掩，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呀，现在沈叶哥哥也来京城了，你们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夏凝笑了笑：“傻梨梨，哪有那么简单。” “嗯？” “梨梨，我出生便是夏家嫡女，这个身份便注定了我不能随意主宰自己的命运，婚姻亦是。爹娘宠我爱我，我自是能用这份宠爱争取一定的自有。可这么大个夏家，也不容许我太过放肆。那些门当户对的，有权力的，我自是能选。可是沈叶......” 梨梨懂了。 夏凝的身份，是夏家嫡女，母亲是镇国公府嫡女。 此等尊贵的身份，沈叶明面上只是她的一个护卫，确实是......不太相符。 “啊......” 梨梨不懂怎么说。 ------------ 第260章 哥哥 她总不能说，其实沈叶哥哥是大金国流落在外的五皇子，大金如今陛下的胞弟吧？ “其实，其实......”梨梨纠结的很，想了想，还是决定透个底，“其实，沈叶哥哥他不是普通人啦。” “嗯？” 夏凝疑惑。 梨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沈叶只是为了报答她当年救了他，这跟他的真实身份没什么冲突嘛。 不过，夏凝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叶有自己的打算。 梨梨还是不多掺和了，这小情侣之间的事儿可复杂着呢。 “没事没事。”梨梨赶紧甩开话题，“他们应该快到了，咱们要不要去迎接一下？” 夏凝犹豫了一下：“好。” 两人马不停蹄地去了城门口正对着的那条大街上的一家茶楼，要了一间临街的雅间，窗户一推开就能瞧见大街上的场景。 梨梨站在窗边，双手撑在窗台上往外眺望。 夏凝站在梨梨身旁，眼睛看着街上，心思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连梨梨叫她都没听见。 “夏凝姐姐，夏凝姐姐！” 夏凝猛地回神，疑惑地问她：“嗯？” 梨梨无奈地扶着她的肩膀往右边转：“夏凝姐姐，回神啦，你看，那是谁？” 夏凝怔怔地看过去，任由梨梨给她调整脑袋的角度。 城门那边的方向，一辆豪华的马车驶进来，马车上有个梨字，那是梨香阁的标志。 马车前面，一身劲装的沈叶骑着马在最前面开路，气质凌冽，容貌张扬。 沈叶本就有是异域的长相，虽在南晋生活了这么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沈叶正是最肆意张扬的年纪，那点子气质根本挡不住，出众极了。 夏凝嘴唇微张，愣愣地盯着他看。 不再是冰凉的纸张上克制又隐晦的文字，是热烈鲜艳、张扬肆意的少年郎。 待马车走近了些，梨梨高兴地探出些身子往下面挥手：“沈叶哥哥！” 沈叶循声望来。 “啊......” 夏凝慌乱地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地躲去了梨梨身后。 梨梨开心地给沈叶挥手，沈叶瞧了过来，没什么表情，倒是看见躲在梨梨身后那一抹衣角之后，浅笑了一下。 沈嘉禄听见梨梨的声音，积极地探了个脑袋出来：“梨梨！” 梨梨笑：“二哥哥。” 夏凝没忍住，悄悄把脑袋探出来了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往下面瞟。 这一瞟，正好就和那一直专注盯着她的沈叶对上了。 夏凝心一跳。 沈叶柔和地看着她，眼里似乎有浓密的笑意，弯了弯嘴角。 夏凝脸颊泛起两片红晕，手中的帕子被绞得皱巴巴的，笑了一下，回视他。 梨梨默不作声地把这些尽收眼底，笑得比这两个当事人还要开心。 嘿嘿，好甜呀。 沈嘉禄要先回沈家，马车走过之后，姐妹俩便就在茶楼里继续聊起了闺中蜜语。 “怎么样夏凝姐姐，开心了吧，嘿嘿。” 之前还是夏凝打趣梨梨，现在就变成梨梨打趣夏凝了。 夏凝脸红的要死，嗔怪她：“梨梨，你瞎说什么呢。” “哎呀呀，我瞧着沈叶哥哥也开心的很呢。”梨梨不管，持续输出。 “哎呀。” 夏凝直接趴在桌上，把脸埋进了手里，不说话了。 梨梨笑嘻嘻的，也没忘了要事：“夏凝姐姐，沈叶哥哥入股不亏，你们一定要再坚持坚持呀。” 夏凝现在哪里还听得进去别的话，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胡乱地应了两句。 梨梨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进去，絮絮叨叨地掰着手指头又给夏凝说起了沈叶的一些事情，一些夏凝未曾知道的事情。 夏凝听着，倒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忽然，云舒进来到梨梨耳边道：“小姐，有一位傅公子求见，说是有要紧事要找小姐说。” 梨梨微怔，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应该是傅临深。 “傅公子？哪位傅公子？” 夏凝问道。 这京城里姓傅的可不多，也就镇国公府罢了。 若是她想的那位傅公子，那不就是她表哥吗？ 梨梨笑了笑，对云舒道：“请他进来吧。” “是。” 云舒领着人进来之后，便重新站到了梨梨身后伺候。 夏凝更奇怪了，盯着门口瞧，想看看是哪位傅公子。 结果进来的，还真是她表哥啊。 不是，梨梨进京才几天，她表哥是怎么认识的梨梨？ 等等，梨梨这么漂亮优秀，表哥莫不是，莫不是看上她家的白菜了吧？ 不行，那殿下该怎么办！ 夏凝拳头都硬了，腾的一下站起来：“表哥？你怎么在这？” 傅临深也不惊讶她在这，昨日他早就查清楚了，自然也知道二人关系十分要好。 傅临深朝她点了点头，便看向了梨梨。 梨梨莞尔，给他回了个笑。 这让傅临深更加确信了，梨梨一定就是他妹妹！ 他都查过了，梨梨并非是沈家人的亲生女儿，而是沈家收养在三房下的孩子。 沈家未曾隐瞒过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事一查就能查出来。 傅临深确信，肯定，一定，梨梨就是他们全家上下寻找了那么久的璃儿！ 这种感觉，不会错的，他一瞧见她，就止不住的想要与她亲近。 这种独属于血亲羁绊间极致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傅临深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炽热，抑制不住的激动，甚至眼都开始红了，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一样。 夏凝吓了一跳，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她表哥这番模样。 什么情况，梨梨才来京城，这俩人顶多就认识三天，表哥就已经用情至深了？ 难道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不会吧，表哥这样子，我该怎么阻挠他们啊。 一边是我从小嗑到大的太子殿下，一边是自家表哥，她该怎么选啊？ 夏凝苦着脸，比刚刚见到沈叶的时候还要迷茫。 傅临深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去拉梨梨，又不敢离她太近。 夏凝极了，一秒钟弹射到两人中间挡住了傅临深的动作，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端庄了，整个人吓得不行：“哎呀表哥，你是不是来找我的？表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可真是太贴心了还专门来接你表妹我回家呢！” 夏凝拼命给傅临深使眼色，得到了傅临深一个分外疑惑的眼神：“凝儿，你瞎说什么呢，我不是来找你的。” 夏凝：“.......哈哈哈，表哥你开玩笑吧，不是来找我的还能是找梨梨的不成？” 夏凝继续给他使眼色。 傅临深：“对，我是来找梨梨的。” 夏凝：....... 活人微死了谢谢。 夏凝瞪大了眼睛，试图挽救：“表哥，你开玩笑吧？” 傅临深不做理会，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那分别了十几年的妹妹。 傅临深一次又一次地用眼神临摹着这已经长大成人的妙龄少女，眼里止不住的庆幸和痛苦。 璃儿失踪时，走路都尚不能够完全稳健，还是个被家人捧在手里千娇万宠的小儿。 当时他也才是个小孩子，心智也没有完全成熟，还不懂得什么是生离死别，只知道要对那个在襁褓里朝着他笑的女孩好。 那是他的妹妹啊，同父同母，血缘至亲的妹妹。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皱皱巴巴的一小团东西被抱出来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眼睛都睁不开，难看得很。 可越长大，那小团子就越好看，连她开口喊的第一个句话，都是口齿不清的“哥哥”。 傅临深：“梨梨......” 是梨梨，不是璃儿。 他尊重梨梨现在的家人，也感谢沈家人。 若不是沈家给了梨梨一个新家，他的心肝妹妹还不知道在哪里受罪呢。 他也不会觉得找到了梨梨，就一定要梨梨跟他回镇国公府。 沈家人毕竟养育了梨梨十几年，将梨梨养成今天这般幸福、漂亮、美好，他自是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一切的一切，都要以梨梨自身的意愿为主。 梨梨瞧他这眼神，便什么都懂了。 梨梨也没经历过这种认亲的场面，一时间也不太懂该怎么处理，干脆笑了笑，喊他一起坐下。 笑一下蒜了。 夏凝嘴角微扯，坐什么坐啊，洗洗睡吧。 没法子，夏凝只得憋着气一起坐了下来，见傅临深要坐去梨梨左手边，便先一步疾跑过去一屁股在梨梨左边坐下。 坐下之后，又十分自然地伸出手臂把自己喝过的茶从梨梨右手边拿过来，毫不尴尬地笑道：“哎呀，表哥这是我的位子呢。” 傅临深有些疑惑，没说什么，绕了个方向打算坐到梨梨右手边去。 夏凝见状，又要起身换个位子，被梨梨拉住：“夏凝姐姐，你怎么啦？” 夏凝一滞，抬起的半个身子只好重新坐了回去，虚虚的笑道：“哈哈哈，没事呀。” 梨梨不明所以。 傅临深坐下来，先是喝了口茶冷静一下，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梨梨淡定地坐在最中间，左边一个蓄势待发的夏凝，右边一个激动不已的傅临深。 傅临深半天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还是梨梨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平静：“嗯......傅大哥此次来找梨梨，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哦，没事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梨梨：“啊，这样。” 傅临深：“嗯。” 梨梨莞尔一笑，见梨梨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的情绪，不由得松了口气，方才那点局促与不安也渐渐消失了。 夏凝：不嘻嘻。 傅临深没了之前的紧绷，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梨梨，这些年......辛不辛苦？” 他不确定梨梨自己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又或许，梨梨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真正的身世是什么，也不在意自己原本的家人在哪里。 毕竟，沈家人把她养得那么好。 毕竟，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有找到她。 梨梨身上的料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沈家商肆的名声响震全国，沈家出了个做官的沈老三，仕途坦荡，沈家本身又是富得流油的。 这么一看起来，这镇国公府好像也没比沈家好到哪里去，也就是比沈家多了几个当官的而已。 傅临深更没有信心能让梨梨重新叫他一句哥哥了。 梨梨莫名其妙地看着一秒钟低落下来的傅临深，眨了眨眼，回道：“不辛苦呀，哥哥。” 说罢，梨梨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一匹百两的云锦，手腕上有市无价的翡翠镯子，鞋子上串着的一串南海珍珠，还有脑袋上金光闪闪的步摇。 嗯......就是说也不知道哪里看出来辛苦的。 傅临深愣住了。 傅临深不可置信地开口：“梨梨，你，你叫我什么？” “哥哥呀。”梨梨没犹豫，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矫情的，“哥哥，我都知道的。梨梨这些年很开心，也很充实，没有辛苦的。” 梨梨这身打扮，虽然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每一个都是价格不菲的，一瞧就是家里宠着的。 傅临深却丝毫看不见这些似的，只觉得自己妹妹合该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再多都不够。 傅临深还没从梨梨叫他的这句“哥哥”里走出来，整个人轻飘飘的。 就这么水灵灵的叫出来了？ 少女毫无芥蒂、温柔轻快地笑着，眼神纯粹又干净，飘飘忽忽间，似乎又与当年那个小团子重合在了一起。 傅临深轻快地笑了笑，兄妹俩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对视，似乎就能读懂对方内心的想法。 这或许就是，那世间最亲密的羁绊带来的力量。 夏凝：“？？？？” 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他们在说什么。 这是哪里的方言，她怎么完全理解不了意思。 “等等，等等，什么呀，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夏凝凌乱了。 梨梨笑出声，差点忘了，这还有一个一无所知的夏凝在。 梨梨忽然想到，她跟傅临深是兄妹，傅临深跟夏凝是表兄妹，那她岂不是夏凝的表妹咯？ 梨梨看着夏凝笑。 夏凝：“啊？你们一个两个在笑什么呢？” 梨梨又反应过来，那她岂不是和白薇薇也沾亲带故了？ 梨梨：不嘻嘻。 傅临深和梨梨谁也没理会茫然的夏凝，一个沉浸在关系网的混乱中陷入了纠结，另一个被妹妹那句时隔了十几年的“哥哥”冲昏了头脑。 “这些年我总会为你留一份生辰礼，还有平日里搜罗到的小玩意儿和一些珠宝首饰，我都留着呢。每一次我看到那些东西，我就会想着，我妹妹戴起来一定好看。” 傅临深满眼心疼，他记得妹妹小时候胖嘟嘟的，怎么现在就只有这么薄薄的一片了呢？ “今日回府我便让人把那些东西都整理出来，明日就送到你府上。” ------------ 第261章 我回大金 梨梨想了想，没拒绝：“好，多谢哥哥。” 梨梨表现得不卑不亢，端庄有礼，没有过分亲昵，也没有冷淡，任谁看了都挑不出错来。 傅临深一阵心酸，却也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态度了，总比梨梨抗拒来得好。 感情的事急不得，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梨梨孤身在外十几年，愿意叫他一声哥哥已经很好了。 剩下的，他会慢慢弥补，镇国公府也会慢慢弥补。 夏凝愈发看不懂了：“表哥，你在说什么？” 傅临深说的那些东西，她也是知道的，那是傅临深为傅璃留的啊。 不仅是傅临深，镇国公府内，世子和世子夫人，甚至老国公和国公夫人，也都会每年给傅璃准备生辰礼。 该有的东西、嫁妆，样样都不曾少过，就像傅璃一直在一样。 夏凝：“表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临深看了一眼夏凝，见梨梨神色平静，没有不让夏凝知道的意思，便也放心地开口道：“梨梨……就是璃儿。” 夏凝倒吸一口凉气。 她自然懂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可是，真的假的啊！ 夏凝看向梨梨寻求她的答案，梨梨：“嗯嗯，应该是的，八九不离十，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吧。不过是不是要严谨一点？这里的验亲方法是什么，滴血验亲吗？咱们要不要滴一个？” 傅临深蹙眉，他不需要这种方法来验证血缘，梨梨就是他的妹妹，不会错的。 “验什么验！” 夏凝比傅临深更加激动，拉着梨梨，恨不得把梨梨揣进兜里：“怪不得，怪不得我第一眼瞧见你就觉得亲近。当年那个屋子里全是孩子，我却唯独愿意亲近你，相信你。原来，原来你是傅璃，是我的表妹！” 梨梨眨眨眼，夏凝看起来比她本人还要兴奋，上一秒还不理解他们在说什么的人此刻已经轻易的消化了这件事。 “梨梨，咱们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姐妹了！” 夏凝眼角都泛出泪光了，不仅是因为终于找到了傅璃，更是因为她珍视如亲姐妹的梨梨真的成了她的亲姐妹。 梨梨回抱住她：“嗯，好像是的。” “太好了太好了，梨梨，你什么时候回镇国公府见一见舅舅和舅母？他们这些年可想你了，一直盼着你回来呢！还有外祖和外祖母，他们也很想你。” 傅临深也是在纠结这个，他是想让他们知道梨梨安好的消息的，不仅平平安安的长大了，还被养得很好，也是别人家千娇万宠长大的姑娘。 但是看梨梨的意思，好像并不着急。 傅临深问道：“梨梨，你是怎么想的？哥哥都听你的，若是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咱们就先不见，我只告诉家里你还活着，还过得很好，好不好？” 傅临深要给梨梨送东西，这番阵仗对外能说是为了昨日醉仙楼的事情赔礼道歉，对内却是瞒不过镇国公府的人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梨梨点了点头。 梨梨初来京城，连这儿的规矩都还没学个五成，还有很多事都没做。 她暂时还不想让这些事情占用她太多的时间。 主要是，梨梨实在是还没准备好该怎么面对那些......家人。 她不怀疑镇国公府对她的感情，可她还没准备好，该怎么对待他们的感情，又该怎么回应。 还有沈家，她既是沈家救的，那就是沈家的女儿，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她得回去好好跟沈家人说说。 梨梨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傅临深，傅临深表示理解。 其实梨梨做什么决定他都会理解尊重并支持。 毕竟对他来说，能再次找到梨梨已经是万幸了。 梨梨现在就是要他把爵位继承权让给她，他都会同意。 而且傅临深毫不怀疑，梨梨回府那天，就算梨梨说要做个镇国公玩玩，祖父都会立马摘了帽子给她戴。 梨梨可是他们全府的心肝宝贝啊。 夏凝也懂梨梨的深思熟虑，她比傅临深要认识沈家早得多，自然知道沈家人的感情有多么纯粹坚固。 特别是梨梨那几个哥哥，各个都是宠妹狂魔。 对于傅临深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亲哥，夏凝只能说，自求多福吧。 几人说开了之后，也没待太久，梨梨估摸着沈嘉禄已经走完了叙旧的场景，便回府去了。 梨梨还想拉着夏凝一起回府吃饭，夏凝愣是没让她得逞。 倒是沈叶在看到她回来的时候还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梨梨笑道：“别看啦沈叶哥哥，人没来呢。” 沈叶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半晌才问道：“怎么不来？” 梨梨本想说她不好意思了呗，但是想起来夏凝跟她苦恼的那些话，话到了嘴边，梨梨还是觉得该提点一下他。 “沈叶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嗯，就是，回大金去？” 梨梨努力组织着语言，“就是你想啊，你大哥现在已经是大金的皇帝了，你是皇帝唯一的胞弟，你回去就能做王爷了呀。对不对，总比在这里做一个护卫好吧？” 沈叶蹙眉：“做护卫有什么不好的。” 他在这里很自由，很快乐，沈家的氛围是他从前没有过的，这里有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纯粹的兄弟情，他在这很开心。 这里有梨梨，也有...... 总之，他对大金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在这里，他可以保护梨梨，总是有点用处的。 “可是沈叶哥哥，你不是喜欢夏凝姐姐吗？” 沈叶的脸突然变得爆红，整个人跟被一根针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不敢动似的，局促又慌乱。 “这，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梨梨一副看透了的模样：“好啦，我可是世界上最机灵聪慧的小女孩，你们俩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我的法眼？” 沈叶看了她几秒，破罐子破摔：“是啊，怎样？” “哦~”梨梨打趣道，“承认的这么快啊，沈叶哥哥是不是喜欢极了夏凝姐姐，此生非她不娶呀？” 梨梨以为以沈叶的性子多半会僵着脸躲开视线，然后反驳一句：“关你什么事。” 谁知道，沈叶只是闷闷地回了一句：“嗯，想。” 梨梨怔了一下，随即十分愉悦又欣慰地笑道：“既然想娶她，那沈叶哥哥有没有想过，夏凝姐姐是什么身份？” 沈叶抬眼看她。 “夏凝姐姐的父亲是礼部尚书，母亲呢是镇国公府嫡女，身份尊贵，虽比不得公主，却也是金枝玉叶。沈叶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南晋是什么身份？你在这里，只能是一个普通人。你若是不愿意回大金做逍遥王爷，那你也得为自己谋一份前程呀，否则，怎么才能娶我夏凝姐姐呢？” 沈叶若有所思。 梨梨见他动摇，接着趁热打铁：“从前我不懂你和夏凝姐姐的事，便随着你在我身边虚度光阴了。可如今不同了，我得为夏凝姐姐的未来做考虑！ 沈叶哥哥，你要是不愿意回大金，我找殿下给你塞个官做怎么样？或者你也去参军，当个将军？ 学二哥哥挣银子就算了，除非你也挣到首富去，不然跟夏凝姐姐还是没可能呀，再说首富已经是二哥哥了，你没机会了。” 梨梨苦恼地思索着，究竟该怎么样才能给沈叶镀金呢？ 靠关系当个闲散小官倒是简简单单，可是当个闲散小官有什么用呢。 学医？ 也不行也不行，沈叶哥哥一看就没这个天赋呀。 还是去从军吧，沈叶哥哥跟着他舅舅习武，虽然天赋不如沈嘉豪，却也是行中翘楚。 “不必思考了，我回大金。” “啊？” 梨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眨眨眼看向沈叶：“沈叶哥哥，你说什么？” “我说我回大金。”沈叶笃定道，这一次说的十分坚定，没有犹豫，“你说的对，她很优秀，不只是我看得到。最快能娶她的方法，就是回大金。结两国之好，联姻是最好的办法。就算我大哥早就和殿下有了和平协议，明面上也需要一个借口。我去联姻，南晋的皇帝不会拒绝，对吗？” 而且，沈叶说的联姻不是夏凝嫁到大金去，而是他来南晋。 两国之间隔了这么远，他不舍得夏凝离家这么远。 夏凝会想家的。 “啊。” 梨梨有些意外，这是要入赘的意思吗？ 好像也不算，顶多算居住在女方这边吧。 梨梨又思考了一下沈叶说的那些话，好像确实是很完美的理由。 两国之间最好的局面便是和平，大金愿意主动联姻，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沈叶哥哥，我会支持你的。” 梨梨笑。 沈叶虽然脑子慢了些，但转明白之后就不会再拖沓，行动力十足。 沈叶当即便收拾了行囊，牵了匹马就准备回大金。 梨梨傻眼：“大可不必如此之快吧？” “要的。”沈叶认真道，“我要快点娶她。” 梨梨默了默：“那，你起码得去见一面夏凝姐姐吧？跟她说清楚，不要让人家不明不白的等着呀。沈叶哥哥你若是一言不发的就消失了，保不准夏凝姐姐会伤心的。” “嗯，有道理。” 沈叶点点头，采纳了她的意见 梨梨见他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挥手笑道：“沈叶哥哥加油，你是为爱冲锋的纯爱战士！” 沈叶想问什么是纯爱战士，但只是点了点头，一夹马腹往夏家的方向去了。 梨梨满脸姨母笑，欣慰的很。 “哎，纯爱好呀。” 还真是挺奇妙的，一个是她亲密无间的姐妹，另一个是她从小相伴的如兄长一般的朋友。 这两个人竟然会走在了一起。 她也是夏凝的娘家人了，她必须得给足她夏凝姐姐排面！ “黄莺！” “奴婢在。”黄莺也瞧了个全程，嘴角同样也没下来过，“小姐，可是要奴婢做点什么？” “你去把咱们院里的库房清点一下，选一些合适的，我要给夏凝姐姐添妆做准备！”梨梨兴致勃勃，干脆自己来，“算了算了，我也去瞧瞧，走走走！” 梨梨提起裙子往库房跑，云舒和黄莺也被感染了，笑着随着她一起。 夏家。 夏凝院子里。 夏凝在自己院子的凉亭中做女红，绣着一个宝蓝色的香囊，上头绣着惟妙惟肖的花儿，花瓣上还有一滴摇摇欲坠的雨露。 夏夫人那的丫鬟端了点心过来：“小姐，这是夫人命厨房做的绿豆糕，夫人说小姐最爱吃甜，特命人放多了些糖。” 夏凝确实爱吃甜甜的绿豆糕，闻言，笑道：“娘有心了。” 丫鬟放下绿豆糕，人却没急着走。 夏凝抬眼，询问：“可还有其他事？“ 丫鬟得体地笑着，提醒她：“小姐，夫人说，昨日送到您屋里那些画像，您好歹也抽空看看，瞧一瞧，万一就有合得眼缘的呢？” 夏凝一顿，笑容淡了些，又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女红上，小心翼翼地绣下最后一线。 “嗯，知道了。” 夏凝显然已经没了兴致，丫鬟不敢多说，只得告退。 香囊收了线，精致可爱。 一旁的丫鬟立马递上来早就准备好的干花，夏凝认真又细致地把干花装了进去。 “咚。” 院子一角忽然传来一阵响声。 丫鬟们立刻看过去，几个护住夏凝，几个过去查看。 “什么动静？” “是不是有野猫？” 夏凝也停了手中的动作看过去，却瞧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脸。 沈叶从墙头翻进来，干脆利落地跳到地上，捡起自己刚刚扔进来的包袱拍了拍灰，挎到肩上。 丫鬟们大惊失色：“你是何人！” 丫鬟们立马要叫护卫，被夏凝拦住：“等等！” 丫鬟们应声停下，夏凝往前走了两步，又不敢多走，又退回了凉亭里。 夏凝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丫鬟犹豫：“小姐，此人……” “出去。” 夏凝难得强势，丫鬟们面面相觑一阵，接着退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两人，夏凝只觉得脸烧的厉害，都没心思审判他这唐突的行为。 夏凝不动，沈叶一步一步走过来，笑道：“当年不是挺有勇气的，怎么如今长大了反倒没胆子了？” ------------ 第262章什么态度 夏凝心里的紧张被这一句玩笑话冲散不少，仔细地迎上沈叶的目光，噗嗤一下笑出声：“哪有。” 沈叶也笑了。 五年的时光好像从来不曾消磨掉两人之间的任何牵绊，两人依旧如当年一般青涩纯真。 夏凝瞧见沈叶拿着包袱，问道：“你又要去给梨梨做事了吗？” 沈叶摇摇头，单刀直入：“我要回答金一趟。” 夏凝一愣又一愣：“大金？回？” 什么意思，回大金？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夏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问，只好等着沈叶开口。 还好沈叶也不是绕弯子的人，直接简洁明了的跟她解释：“其实我是大金人，大金现在的皇帝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夏凝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之后，立马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你疯啦，小心被别人听了去。” 夏凝柔软的带着香气的小手覆盖在沈叶的嘴唇上，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冰冰凉凉的触感和清新的香气让沈叶一愣。 夏凝也是一愣。 沈叶直勾勾地低头盯着她，夏凝像触电似的，手心好像被灼烫了一下，迅速弹开距离。 夏凝低头：“抱歉，我只是担心......” “嗯，我知道的。”沈叶没让她窘迫太久。 夏凝松了口气，心里的思绪千回百转：“不过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假的，这个世界有这么玄幻吗？ 才得知梨梨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现在又告诉她沈叶是大金的......皇亲国戚？ “可是你明明......” 你明明跟着梨梨十年了呀。 若是大金的皇子，当年又怎么会流落在他国？ “大金当年的内斗很乱。” 沈叶大致给夏凝解释了一下，说明了缘由。 夏凝听完之后，有一种不合理的恍然大悟。 嗯，怎么说，联想一下当年的传闻大金似乎确实是有内斗的现象。 不过这么巧就被梨梨碰上了，夏凝觉得缘分还真是挺奇妙的。 可要不是梨梨碰上，夏凝又觉得不合理。 果然，一切发生在梨梨身上她都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等我回来，我会娶你。”沈叶道，“以尉迟烨的身份。” 夏凝猛地退后一步，此刻她的脸是真的红了个彻彻底底，煮熟的虾也不过如此。 “什、什么？” “凝儿，我心悦你。”沈叶认真道，“从前是我太过狭隘，没能考虑到其他方面，凝儿，我很抱歉。若不是梨梨提醒我，我还从未想过这些。” 夏凝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完全无心其他，只能把自己全身心的感官都放到他身上。 “凝儿，你是个极好的姑娘。” 夏凝红了脸，眼神躲闪：“你，你瞎说什么呢......” “真的。”沈叶掰过她的身子，与她对视，“你是夏府嫡女，身份尊贵，我本配不上你。所以，我要回大金，虽然我在大金也没什么用，但起码还能有个配得上你的身份。” 夏凝有些触动：“你不差的。” “这些都不重要，凝儿，你再等等我，好吗？” 等等我。 我想娶你。 夏凝认真地对上沈叶不加掩饰的视线，心中也只剩下坚定。 “好。” * 第二日，随着傅临深的“赔礼”一起到沈府的，还有一个令沈家上下都提心吊胆的消息。 梨梨看着追风，反复询问：“此话当真，北部真的要和蒙古开战？” 追风道：“军中急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御书房，殿下还因此忧心过度操劳致病，属下不敢有所隐瞒。” 梨梨倒吸一口凉气，北部边境虽和蒙古一直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却还未曾真正开过战。 有摩擦和开战，这完全是两个事情。 沈嘉豪去了北部投军，几年下来因为没有什么真正的战役能让他有所表现，暂时还没什么十分亮眼的功勋，倒是做了个千夫长。 顾子亦一直替梨梨关注着那边的动静，沈嘉豪也知道家人担心，未曾隐瞒过自己的情况，就是为了让探子能够注意到他的动静。 之前沈家知道沈嘉豪在军中好好的平安着倒也放心，可如今竟然要开战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能不叫人担心吗？ 原本沈家的女眷们就因为傅临深来送这些东西而全都聚在了梨梨的院子中，这下好了，都省得一个个再通知了，大家都知道了个完全。 刘氏身子一颤，扶着脑袋就要晕倒，陈氏连忙去扶她。 “大嫂，你别激动。” 梨梨也急忙安慰她：“大伯母，您别担心，大哥哥可不是吃素的，他吉人自有天相呢。” “对对对，嘉豪这孩子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啊。” 刘氏勉强稳住了心神，却还是止不住地担忧：“北部离京城这么远，再快的马过来都要好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到的消息都是多久之前的了？现在，现在怕不是已经打起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又何尝不知道这个理？ 傅临深是在场唯一一个外男，他本想回避，奈何他早就调查过身价，自然也知道沈嘉豪去从军之事，没忍住道：“梨梨，北部如今的统帅乃祖父当年手下的副官，若是你实在担心，我便请祖父书信一封，询问王将军最新的情况。” “不必了。” 梨梨并不想过多的关注那边的事，过多的关注，也改变不了什么事。 她相信大哥哥。 傅临深以为她怕麻烦，忙道：“梨梨不必觉得麻烦，只是小事一桩罢了。” 别说这件小事，就是天上的星星老国公怕是也会真的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昨日他回府，与家人说起了梨梨的事，不仅爹娘激动得差点晕过去，镇国公夫妇俩更是差点直接冲来沈家见孙女。 镇国公府寻了十几年都杳无音信，最后得知人就在这京城里，还离他们并不远，这让他们怎么不激动。 若不是傅临深好说歹说地拦，又说了梨梨还没有准备好见他们，镇国公府怕是全都要挤过来沈府了。 今日傅临深如约来给梨梨送东西，其实里面还有不少二老加进来的东西。 昨夜里，镇国公府灯火通明，没有一人安睡。 只是写封信这点小事，更是算不得什么了。 怕就怕梨梨不愿意接受。 梨梨摇摇头，解释道：“不是的哥哥，只是咱们家也并没有想要太过度的关注，就算关注了，也改变不了其他的事呀。这样的话，倒不如静待佳音吧。” 刘氏叹了口气：“没错，这一天，从知道他去从军那一刻我就准备好了。” 众人沉默了半晌，皆是心事重重。 过了许久，杨氏身边的丫鬟到杨氏耳边低语，说午膳备好了，杨氏才招呼着众人移步前院去一同用膳，打破了这份沉默。 梨梨走在最后面，向追风道了谢，又拜托他：“替我给殿下传个话，不必再刻意注意大哥哥的动态了，随天意吧。” “是。” 追风认真记下，不再多留，立马回东宫去了。 今日家中的小辈都不在，一桌的人只有梨梨和傅临深两人是晚辈。 今日这午膳，主要还是沈家人想要探清一下镇国公府——梨梨亲生父母的态度。 昨夜里梨梨与杨氏和沈老三说的时候，杨氏是十分纠结不舍的。 镇国公府家大业大，不是他们沈家能比的。 若是镇国公府要将梨梨接回去，她该如何是好？ 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她舍不得啊。 好在梨梨千般承诺，沈家永远是她的家，她才放心下来。 沈家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们并非是不想让梨梨认祖归宗。 梨梨若真是镇国公府的血脉，哪有不让人认亲生父母的理？ 再说了，若是梨梨认回了镇国公府，多一个倚仗、多几个爱她的人，他们也是会实打实为梨梨高兴的。 只是，梨梨是他们一大家子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宝贝，他们怎么肯放心把人交给他们。 今日见傅临深这阵仗他们才好不容易稍稍放心，这十几年的礼物从未断过，证明了梨梨是一直被他好好放在心中从未忘却过的。 “傅公子，咱们就不多说那些场面话了，梨梨，当真是你镇国公府的血脉？”沈老婆子满脸严肃，锐利的双眼紧盯着傅临深。 其他人同样也是如此，满桌的菜肴，偏没一个人去瞧。 对于梨梨的事众人一向是谨慎又认真的。 面对这么多人，傅临深也好不怯弱，站起身，认真又庄重：“老夫人，千真万确，梨梨就是我镇国公府的嫡小姐，我傅临深的亲妹妹。” 沈家人心情复杂，连沈老婆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梨梨稍稍拧了拧眉，握住沈老婆子放在桌下的手：“奶奶。” 沈老婆子拍拍梨梨的手，示意她没事。 一向话少的沈老头突然问他：“你们这些世家贵族的事儿我们不清楚，十几年前，我们家只是面朝黄土的庄稼汉，不懂京城的弯弯绕绕。老头子我就一句话，当年，为什么会让梨梨流落到那种地步？” 当年梨梨话都说不清楚，在那冰凉的河水里咿咿呀呀的扑腾挣扎，任谁瞧了都得心疼死。 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让梨梨陷入那种境地？ 梨梨也看过去，其实她也挺好奇的。 傅临深神情一滞，这件事镇国公府上上下下翻来覆去都不知道查过多少遍了，只知道是与大皇子有关。 可平日里守着梨梨的丫鬟婆子、护卫小厮，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怎么会让大皇子有机可乘？ 一定是中间有人给大皇子透露了什么风声线索。 傅临深满怀愧疚地看着梨梨，往后退了半步，跪了下来：“傅某惭愧，这些年来镇国公府从未放弃过探查真相，但是......不过镇国公府一定不会放弃的，一定会继续查找真相！” 对于这个问题，梨梨也不是没想过。 但眼下比起这个，沈家人更在意镇国公府对梨梨的态度。 杨氏皱着眉把傅临深扶起来，语重心长道：“你说这些，都是你们该做的。我做了梨梨十几年的母亲，我只在意一件事，你们镇国公府，对梨梨到底是什么态度？若是梨梨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个失散多年的血脉，要接她回府只是为了不让镇国公府的血脉流落在外亦或者是为了不让京城有什么对镇国公府不利的流言，那就不必了，梨梨还是在我们沈家过得快乐些。我们沈家虽然是不如你们镇国公府，但荣华富贵还是能报的了她一生的！” 梨梨眼神湿润，有几分感动。 傅临深急道：“沈夫人，我敢以镇国公府的名义保证，梨梨也是我们镇国公府珍重爱护的宝贝，绝不是您说的那般。” 傅临深这话，暂时打消了沈家人的疑虑。 话说到这份上，再多说倒不好了。 于是众人便吃了顿还算和谐的午膳。 由于梨梨还没有准备好要和镇国公府的人见面，这件事便默契的谁也没再提，平静的过了一段日子，直到琼林宴举办那日。 此次琼林宴正是在镇国公府举行。 杨氏和梨梨，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之内。 这也就意味着，今日，梨梨必定会和镇国公府的人见面。 梨梨倒是不怎么在意，这段时间她也做了很多心里建设，既来之则安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难不成一辈子都不见？ 各大家族的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前来来往往，梨梨扶着杨氏刚下了马车，便感受到几股热切的视线。 梨梨侧头望了望，是白玉，身旁还有一个与她五分像的美妇人。 那位怕就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白玉，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了。 看见梨梨朝这边望，白云用帕子捂着口部，激动不已，眼都红了，另一只手动了动，似乎是想和她打个招呼，却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身旁白玉也是如此，看着母女相见的场景欣慰又开心。 她虽然早就猜到过这事，却一直怕耽误太子殿下的事而刻意隐瞒。 前些日子听说了这件事，她立马就冲过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 第263章不可能是傅璃 听白玉说起他们不曾知晓的那些事情后，镇国公府的人是又心疼又愧疚又骄傲。 这不好不容易熬到琼林宴这一天，白云实在是忍不住，亲自跑出来借着迎宾的由头就是想要近些看看梨梨。 哪怕是远远地瞧着，梨梨不愿意上前来也没关系，她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女儿怎么样了。 远处，白薇薇见白云站在府门口，推脱了自己的母亲，让她自行先进去，自己则是去寻了白云。 白薇薇仪态十分端庄，一身粉色的金绣海棠褶裙衬得她本就柔弱宁静的样貌更加美好。 白薇薇扬起一个笑，到两位姑母跟前规规矩矩行了礼：“姑母们好。” 白玉神色一顿，笑容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自从五年前她带了白薇薇一起去南林郡，她就不如从前那般对白薇薇亲近了。 具体是因为什么，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然而面上总归还是要保持着和气的，毕竟是名门望族，不能让旁人看出她们之间的嫌隙惹了笑话。 白玉笑了笑，恢复了往常的姿态，倒是白云，在听说白薇薇曾经为难过自己闺女之后怎么想怎么生气。 白薇薇是她娘家侄女，平日里喜爱一些、帮衬一二是情理之中的事。 再加上之前梨梨不知所踪，看着跟自己女儿差不了几岁的白薇薇她难免会有怜爱的想法。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能容忍旁的事情。 京城里的那些传言，她略有耳闻，从前不管，只是因为她不在乎别人的人云亦云。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不能让梨梨听见了这些谣言，她不想让梨梨多想。 白薇薇笑容凝固了一下，有些不懂白云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冷淡，竟是连应都没应一声。 她是知道白玉这个二姑母不如从前那般喜欢她了的，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大姑母啊。 只要她能一如既往地拥有白云的宠爱，还愁什么其他的。 如果，如果她真能过继到白云的名下，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镇国公府嫡女，可不是什么白家三房嫡女能比得上一半的。 到时候，凭着这个身份，她就是做个皇子妃也不是问题。 哼，总之比那劳什子庶子好多了。 想到程勤，白薇薇又露出一抹不屑来。 一个庶子，才华能好到哪里去。 她白薇薇要嫁，就要嫁最好的状元郎！ 思及此，白薇薇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姑母这是怎么了，可是近日为国公老夫人操劳这琼林宴太过疲惫，累着了身子？” “嗯，是有些乏了。” 白云淡淡道。 白薇薇一喜，眼珠子转了一圈，贴心道：“要不姑母您先去歇息一番，薇薇在这儿替您迎客可好？” 她要是能替白云在这镇国公府门口迎客，便是主人身份了。 届时，旁人一定会觉得她与镇国公府...... “不必了，你先进去吧。”白云盯着她笑了一下，缓和了脸色，道，“怎能让你做这些，快进去陪着你母亲吧。” 白薇薇一僵，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 她怎么总觉得今日白云怪怪的？ 白薇薇正想询问可是她哪里让她生了误会，就瞧见方才还对她十分冷淡的两人忽然扬起了十分欣喜的笑往前去了。 白云迎上去的，正是杨氏和梨梨两人。 白薇薇浑身冰冷，脑子急速思考。 怎么回事，不应该啊，那日傅临深去沈家赔礼道歉，若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镇国公府不可能毫无动静。 可那日傅临深回府之后无论是镇国公府还是沈家，都没有动作，也没听说任何有关傅璃的传闻。 这说明，傅临深肯定已经知道沈梨梨只是长得与白云有几分像，可实在是跟他们毫无血缘关系啊。 可是，可是这两人怎么......? 不可能，傅璃绝对不可能还活着，傅璃被丢下河之前已经被毒死了，那毒是从傅璃被掳走的第一天就开始下的。 那毒剂量十分小，每日混在食物之中，久而久之便可毒入骨髓。 傅璃不可能还活着！ 难道，白云明知道沈梨梨不可能是傅璃，却还是要因为这张有几分相似的脸而对她另眼相看么？ 白薇薇的脸庞有一瞬间的扭曲，哪里看得见平日里那个宁静美好的样子。 白云本来只想看看，但刚刚实在是没忍住，脚下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梨梨的面前，拦住了这对亲密相伴的母女俩。 看着梨梨挽着杨氏，亲昵得如同姐妹一般，心里酸涩又羡慕。 梨梨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太过意外。 杨氏看见白云的脸，心下也明白了，面上不显，按照礼节和身份给两位世子夫人行了礼，梨梨便随着一起。 白云连忙上手扶起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怎么能行礼呢？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这么一对比起来，倒显得杨氏和梨梨淡定了。 杨氏看了一眼梨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说几句话，梨梨回了个笑。 白云看的更心酸了。 本来，本来梨梨也能跟她这般亲密无间...... 白玉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白云长呼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 感受到一股带着敌意的视线，梨梨往后瞟了一眼，果然看见了在后面按照攥紧了拳头的白薇薇。 梨梨淡然一笑，十分大方地开口：“世子夫人，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们便先进去了。” 毕竟，白薇薇的眼神还是蛮让人不舒服的。 “啊，好好好，去吧，去吧。” 白云直愣愣道，梨梨便又行了个礼，迈步进门去了。 白云瞧着梨梨的背影，没一会儿就红了眼睛。 白薇薇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衣袖下的拳头又硬了。 凭什么？ 有几分相似又如何，她才是和白云有血缘关系的那一个啊！ 白薇薇眼神微冷，一个计划在心里暗自成型。 内院，梨梨和杨氏刚一入座，就有不少夫人小姐上前来搭话。 沈老三近日可谓是大理寺的一大红人，将来指不定就是大理寺的一把手。 再加上沈家的那铺子，沈家商肆，近日出了一个十分新鲜的玩意儿，叫什么......盲盒？ 那盲盒里装了数十种类型的东西，但每个盲盒里只有一样东西，二两银子买一个，买到什么全凭运气。 若是运气不好，可能二两银子只能买到一个半两银子都花不着的小玩意儿。 但若是运气好，就有机会得到沈家那位木工大师亲手制作的家具。 这东西一经上市，新鲜的玩法瞬间风靡了整个京城，特别是那些夫人小姐，就爱买这个解闷，这么多盲盒几天就被买光了，还真有人开到了沈老二亲手做的一张摇椅，价值二十两。 下一批盲盒还得好一段时间才上，可不得跟沈家这两位好好建立一下友好的关系，说不准还能提前拿到什么小道消息，好让他们也能中一个大师亲手制作的木工呢。 不是银子不银子的问题，他们谁都不缺银子。 要知道，现在要想得一个沈大师亲手做的东西，那是多么难得啊。 有贵夫人找杨氏闲聊，梨梨便乖乖巧巧坐在一旁，与同样陪着母亲过来的小姐们说话。 小姐们听说梨梨在江南住过一段时间，都好奇的不得了。 “梨梨，江南真如诗中所说的那般，浪漫又温润？” “是啊是啊，总说江南出美人，那儿的姑娘们与咱们京城的姑娘到底有什么不同呀？” 一群小姑娘天真又烂漫，叽叽喳喳地围着梨梨问个不停。 都是正值青春的年纪，不曾出过远门，好奇得很。 梨梨一一解答，给她们说着江南的好风光，把一群大小姑娘逗得不行，欢声笑语的。 远处，一雍容华贵的老夫人在水榭之上隔着池水望过去，目光落在那活泼灵动的少女身上，眼眶泛红。 细看，老夫人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隔着繁琐的衣饰都看得出其微微起伏的胸口。 “璃儿，璃儿......” 傅临深从长廊走上水榭，鞠了一礼：“祖母。” 国公老夫人这才回了神，满是褶皱的手抬起，擦拭了一下眼角：“深儿，你过来。” 傅临深刚走上前来，就听见国公老夫人问道：“你娘可见过梨梨了？” “娘一早就去了府门口，就是想借着机会见见妹妹呢。” “嗯。” 国公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之下坐下来，稳了稳心神：“此次琼林宴，你是怎么看的？” “梨梨一早就知道此事，她既然来了，孙儿相信她一定是有了自己的考量。”傅临深一顿，补充道，“不管梨梨愿不愿意认回镇国公府，她都是我的妹妹。” 国公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有些怅然若失：“咱们偌大的镇国公府，一共就只有你们两个孩子。这么些年这府里冷冷清清，你祖母这心里啊，也总是觉得空落落的。每次夜里下雨，我总能想起你妹妹小时候，被雷吓得睡不着，非得祖母抱着哄才行。” 傅临深：“祖母......” “深儿啊。”国公老夫人道，“这么些年，是我们镇国公府对不起梨梨。不管沈家如何，梨梨如何，我们镇国公府永远都是梨梨的家，沈家也是咱们镇国公府的恩人。” 傅临深往那欢声笑语的中央望去。 “自然，祖母，您放心，孙儿都明白。” 祖孙俩又静静地隔着池水默默看了梨梨许久，国公老夫人才挥手叫他：“扶我起身吧，该开宴了。” “是。” 这边，梨梨坐在一群香香的女孩儿中间险些乐不思蜀，不同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差点儿把她香迷糊咯，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了。 正与一众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聊得正欢呢，忽然一个眼生的紫色衣裙打扮的小姐过来了。 此人先是笑着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围着梨梨的小姑娘们也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小姐，却没人对这紫色一衣裙的姑娘有太热情的反应，几乎都是礼貌的回应，还有面露迷茫看着根本就不认识的。 梨梨便有了几分猜测，应该是个不怎么常跟这些小姐们一块儿玩的。 出于礼貌，梨梨笑了笑，问她：“你要坐下来跟我们一块儿聊天吗？” “好呀。” 对方没犹豫，好像专门等着1梨梨问她似的，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梨梨也没多想，继续说着刚刚的话题。 欢声笑语又响了起来，气氛大好。 这时，却听这紫色衣裙的张小姐捂着嘴惊讶地看着梨梨道：“呀，梨梨，方才没发现，我这凑近了瞧，越瞧越觉得你与咱们大世子夫人长的有几分相似呢。” 此话一出，方才还聊的热火朝天的小姑娘们瞬间沉默了，有讶异的、奇怪的、恍然大悟的，神色各异。 连一旁喝茶唠嗑的夫人们都瞧了过来。 张小姐看了一圈，随即笑道：“我开玩笑的，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单纯说一下而已。而且，梨梨你确实和大世子夫人有几分相似呢，说不定你和世子夫人就是那么有缘分呢，万一待会儿世子夫人瞧见你，保不准还很喜欢你呢？白小姐你知不知道，白小姐小时候就是因为与世子夫人有一分神似，才会得了世子夫人的亲近。” 小姐们还听不懂，有的夫人却是已经变了脸色。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就像变了味儿一样呢？ 好像在说，白薇薇能凭借一分的神似就得了宠爱，你比她更像，世子夫人要是见了你，说不定会更喜欢你。 童言无忌也好，口无遮拦也罢。 这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这可是在镇国公府，谁不知道白薇薇当年能得世子夫人几分偏爱除了是因为她是娘家侄女，更因为世子夫人的幼女失踪了？ 谁那么没眼力见在人家的地盘提起这些事情啊。 张小姐左手边一个小姐皱了皱眉提醒她：“张小姐慎言。” 张小姐点点头：“哦，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们别多想啊。” 杨氏在一旁皱眉。 梨梨定定看了张小姐一会儿，笑了一下：“哦。” ------------ 第264章 怎么回事 裴忌在虞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唯一的愿望便是远在家乡的母妃能够平安顺遂。 然而我，却要嫁给江玄宴了。 一个十几年来一直拉拢人心，联合上谏攻打宋国之人的儿子。 我这么做，无疑是在告诉裴忌，我支持江丞相。 支持……攻打宋国。 我起身，把窗檐上两只麻雀赶走，关上了窗子。 元宵到了。 裴忌走了。 裴忌，我们再也不能一起过元宵了。 我再也不能偷元宵宴上的芝麻元宵给你，再也不能嘲笑你嘴角边的黑芝麻，再也不能撒娇让你分我一颗元宵。 但是我不后悔， 我要你得偿所愿，裴忌。 5 裴忌已在虞国十四年，按照约定的十五年，裴忌本来也是要在明年被宋国接走的。 宋国质子出逃，虞国君主震怒，民间流言四起，一前一后传出两个消息。 一个是宋国狼子野心，十几年来从未放弃过报当年之仇，于是宋国质子在虞国蛰伏多年，之所以不等明年而是选择此刻逃离，是在挑衅，是在宣战。 另一个消息，便是江家丞相勾结外敌，贪污粮草，试图挑拨虞国与他国的关系。 江丞相之子江玄宴大义灭亲，亲自找陛下揭发了江丞相，在国与家之间选择了国。 江丞相书房中的证据被摆在朝堂之上，无可辩驳，其中有封与波斯的传信，里头的内容证明了江丞相这些年主张攻打宋国与波斯密不可分。 我波斯国乃九国内最强，试图在虞宋两国忙不自瑕之际一举拿下两国。 陛下失望不已，摘了江丞相的脑袋，念在江玄宴有功之举，特赏江家不受江丞相波及。 江玄宴仍旧是那个傲气张扬的骠骑将军。 这便是江玄宴答应我的事。 架空江丞相的权力，让他再也无法煽动朝政攻打宋国。 只是我没想到，江玄宴直接把江丞相叛国的证据交了上去。 江丞相的权力……嗯，跳过了架空这一步，直接干没了。 江丞相叛国是真的，江玄宴在国家之间选择了国也是真的。 江玄宴来找我时，我有些复杂。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一时间竟然也判断不出来是发现自己表面上兢兢业业为国效力的父亲是叛国贼更痛心一点，还是没了父亲更难过一点。 江玄宴苦笑了一下，“殿下不必担心，我爹叛国是事实，国家大义当前，就算他是我爹我也不会包庇。” 我沉默了。 江玄宴抬起湿漉漉的眼，有些委屈地扯了扯我的袖子，“殿下，从今以后，臣便只有殿下一人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我会护着你的。” 不仅因为我真心拿他当朋友，更因为这次也算他帮了我。 他帮我做了这件事，条件便是嫁给他。 江玄宴开心地笑了笑。 我也开心地笑了笑。 我想，父皇已经知道了是波斯国想让虞宋两国两败俱伤之事，那肯定不会再有攻打宋国的心思了。 裴忌的母妃会相安无事， 裴忌，也不会死了。 6 有一年秋天，裴忌曾跟我说，他在宋国的日子还不如虞国。 在宋国，他也只是一个出身卑微不受宠的皇子。 裴忌将我发间金黄的枫叶拂下，侧眸看我， “在虞国反倒好些，有殿下护我。” 当时我还年幼，只单纯地觉得，既然裴忌如此喜欢我的庇佑，那我就护他一辈子。 裴忌笑了，如雪山尖端融化的水雾，没说话。 如今裴忌回了宋国，我反倒有些担心了。 他在宋国，能过的好么。 会不会被欺负？ 我落下嫁衣的最后一针，把心思收了回来。 罢了，在宋国受蹉跎，也好过死在异国他乡。 桌上还放着江玄宴的手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近日朝堂上的情况和父皇的态度。 从前江丞相便一直煽动父皇攻打宋国，父皇一直未松口，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父皇很爱我，刚开始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儿看上了裴忌那张脸时并没有不允许我与敌国质子交好。 但随着裴忌十四年的质子生涯过去，父皇的心渐渐被说动了。 宋国的质子在虞国，碍于种种，虞国不宜对宋国出手。 但裴忌即将被接回宋国，裴忌回国之际，便是虞国出手的最好时机。 于是父皇召了大臣，计划在裴忌回国前夕将其绞杀，在派暗探从中作梗，把脏水泼到宋国身上，把事实粉饰成宋国杀质子反嫁祸给虞国。 这些是江玄宴无意间在江丞相的书房中发现的，同一时间发现的，还有书房中的暗室，暗室里，是江丞相通敌的证据。 于是江玄宴找到了我，承诺帮我破坏计划，保裴忌的一条命。 条件，便是我嫁给他。 我答应了。 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我乃虞国的永安公主，却也只是永安公主。 若没有江玄宴这个骠骑将军的暗中相助，虞国一定会对宋国出手。 若父皇下令绞杀裴忌，那便是笼中杀鸡，必死无疑。 到时候，不仅裴忌会死，一旁虎视眈眈的波斯国也会渔翁得利。 我不希望裴忌死，更不希望天下动荡。 我将手书放到炭盆里，淡黄的纸张很快就被吞噬。 我不知道裴忌是怎么逃出去的。 宫中层层防护，禁卫军十二个时辰严防密守。 裴忌在虞国孤身一人，我与他几乎日日相见，竟不知他有此等能力了。 “逃出去也好。” 炭盆的火光在我眼中跳跃，我闭了闭眼，将思绪尽收。 裴忌， 你要平安。 7 凛冬风雪，再一次听到裴忌的消息，是在宋国的探子递了密信回来。 裴忌元宵回国，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将将半月，竟掌握了宋国大半兵力。 连效力宋国多年的老丞相，都第一时间站队裴忌。 裴忌以极其高调的姿态和铁血手腕，只用了两个月时间，逼宫上位，成了宋国的新君。 宋国局势大洗牌，密信中并没有提到裴忌是如何收服那些不服之人。 只说每日寅时，宋国都城城郊的乱葬岗便会多许多尸体。 接下来的一年，裴忌重振宋国大军，御驾亲征，以绝对的优势将周边的两国收入宋国版图之中。 裴忌的突然崛起，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他在虞国的这些年，只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 同一时间陷入漩涡的，还有我这个护了他十年的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与还是质子的裴忌关系甚好，难道公主不知半点风声？” “臣附议，裴忌只用一月便逼宫上位，虐杀八位皇兄，宋国朝臣近一半都被替换，此番手段，绝非一年半载可以养成，公主莫非毫无察觉！” “裴忌蛰伏十四年，身在虞国，却不声不响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公主可有什么话说？” “公主，您可知这裴忌在虞国做了十多年的质子，如今裴忌成了宋国新君，这对虞国来说是大凶啊！” 朝中吵得厉害，连带着我和江玄宴的大婚也延后了。 我倒是不在乎，就是有些愧疚，连累了江玄宴丢脸。 父皇疲惫地坐在我宫中，良久，“永安，朝中近日之事，你可知道？” “儿臣知道。” “你当真不知裴忌之事？” “父皇，儿臣是虞国公主，儿臣再混账，也不会拿虞国百姓开玩笑。” 父皇看着我久久不说话，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沉默地摆摆手，走了。 江玄宴从屏风后走出来，面色复杂。 我莞尔一笑，揶揄他，“大将军也有烦恼的时候？” 我的揶揄并没有调节到气氛，反而让江玄宴更多了一丝毅然。 “裴忌派人给虞国递了信，信中说，开战，永安，二选一。” 手中晶莹剔透的葡萄滚落在地，窗外清脆的鸟啼消失殆尽。 “殿下放心，臣今日就去面圣，裴忌来势汹汹，虞国又不是不能一战。殿下是唯一的公主，陛下如此宠爱殿下，臣亲自领兵……” “下去吧。” 江玄宴怔然。 “让我想想。” 8 那日我在裴忌的小院中坐了许久。 直到白雪飘摇，满头白絮。 我想了很多很多。 想到儿时第一次见到裴忌， 想到春天我缠着他陪我放纸鸢， 想到我在桃花下说只嫁他一人， 想到裴忌落寂的窗影。 宋国我是一定会去的。 我乃一国公主，享受万民供奉，便要做出自己的贡献。 不管裴忌出于何种原因要我，为了天下安宁无战火，我也要去。 况且，我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酸涩的胸腔里，多了无法忍受的欣喜。 裴忌还记得我。 裴忌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蹲在院子里堆了个小小的雪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裴忌生活了十几年的院子，转身走了。 雪花落在雪人上，渐渐遮掩。 裴忌还喜欢我吗。 是喜欢的吧。 不然为什么会以开战为由要我呢。 是我对不住他，整日纠缠他，竟没察觉到在我不曾注意的角落，裴忌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若是早知道他有这般厉害，或许当时我就不会一意孤行以此番伤害他的方式来保护他。 裴忌从小便在虞国受尽冷眼，他明明最没安全感了。 没关系。 我笑着走回宫殿，心想， 到了宋国，我可以用一辈子补偿他。 9 若是开战，民不聊生，劳民伤财。 父皇万分不舍，却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拉扯半月后，我连新年都没过，便踏上了去往宋国的路。 宋国派了亲兵候在两国边界，江玄宴亲自送我至此。 一人走上前来，恭敬有加，是一直陪在裴忌身边的小厮，“殿下，陛下派奴才来接殿下回宫。” 温梨气的连夜回国，打算酒壮怂人胆之后去干脆撞死傅之鸣，喝着喝着，就悲伤了起来。 她也是真心喜欢过傅之鸣的，谁想到傅之鸣这个人机分离的东西，竟然说他需要解决生理需求，她不愿意，他便假装尊重她背地里却跟一个本校学妹滚在了一起。 喝着酒恍惚间看见一张帅脸靠近自己，酒劲上头的她还勾着人家下巴调戏人家。 她也不是那么那么随便的人。 主要是，她迷迷糊糊的，总觉得这人长得很像一个人——傅之鸣的小叔，傅临州。 温梨鬼迷心窍的想着，要是一定要跟傅家联姻，她宁愿跟那位联姻，起码能看渣男一辈子喊自己小婶，膈应他一辈子。 后来…..就滚到床上去了。 温梨越想越后悔，看着垃圾桶里拆开的套，责怪酒精害人不浅。 她昨天怎么就没给自己算上一卦，算到自己会有这么个一夜情呢？ 温梨闭着眼懊悔了一下。 算了，睡个男人怎么了？ 看在这人技术还不错长得又帅的份上，就当睡了个男模吧。 温梨撑着酸胀的身子穿好衣服，匆匆瞥了一眼埋在枕头上熟睡的男人，从包里扯出十张红票子随意放在桌上，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昨天周可约了她吃午饭，这会儿已经快一点了，温梨赶紧打了个车过去。 温梨一进餐厅，就看见中间拎着瓶红酒极其嚣张的周可，对着一堆人叫。 “你这玩意儿还有脸出现在老娘面前呢，你们这群狗东西也好意思提我们家梨梨的名字？” 温梨一身黑色短裙低调的不行，一大堆人聚在周围看热闹，温梨又带着鸭舌帽，中间那么多人愣是没发现人群外来了个熟悉的面孔。 周可对面一排三四个男的，中间那个最高的….. 温梨翻了个白眼。 啧，晦气。 周可还在咄咄逼人：“傅之鸣，你还没跟那小三结婚呢？现在跑到老娘面前装什么深情？梨梨一走就是六年是因为谁还要我说吗？” 对面的男人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身边几个狐朋狗友倒是叫得起劲。 “温梨自己死板，非要假清高，怎么就怪我们鸣哥把持不住了？” “就是，你以为谁都乐意伺候她这个大小姐？” 周可怒不可遏，骂的上头，抄起酒瓶子就要上去，温梨从人群中走到中间：“可可。” 鸭舌帽被摘下，温梨随意撩了撩头发，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中间那一圈人像被按了暂停键，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 ------------ 第265章 皇后娘娘 两人相视一笑。 花园里，白云一个堂堂的世子夫人也难得紧张，去往花园的这短短一段路都在不停的观察梨梨的反应。 “梨梨，你......” 白云想和她说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怕说错，怕说多。 梨梨坦然多了，她与白云出来，本就是想说一说话的。 “世子夫人，您不必如此，梨梨是晚辈呀。” 梨梨满脸真挚，她能感觉到白云是有些局促和亲近之意的，只是二人从未相处过，白云又太过在意，便显得有些过于拘束了。 白云眼眶一热，梨梨如此慰贴，让本就愧疚的白云更加难受，抓住梨梨的双手就要落下泪来。 “梨梨，我，我.......”白云自觉有些失仪，忙拿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缓解了一下心情，指着那开的娇艳的花道，“梨梨，这花儿，你可喜欢？” 梨梨点点头：“喜欢的。” 白云笑道：“你不要这株，那改日我便寻人去搬两盆新的给你送去。” 这回梨梨没在拒绝：“好呀，多谢世子夫人。” 白云又开心又伤心。 开心梨梨没有拒绝她的东西，伤心梨梨那句极具分寸感的称呼。 白云一时失语，被梨梨细心地察觉到。 梨梨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做那个主动迈出第一步的人。 “嗯......世子夫人，关于我的身世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的。” 白云一怔，随即紧张起来：“梨梨，当年、当年......” 白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年梨梨还是一个幼儿，事怕是都记不清楚，又怎么能理解那些事情？ 这么多年过去，梨梨是不是心里埋怨极了他们？ 梨梨摇摇头，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其实梨梨从未怪过谁的。” “梨梨......” “真的呀。”梨梨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在南林郡过得也很好，也遇见了很多有趣的人和有趣的事情，这些相遇都是梨梨从不后悔的事情。世子夫人您也不用解释，十几年前的事情谁都不愿意瞧见，镇国公府也是没有办法，这些梨梨都懂得的。” 梨梨没有说假话。 她不怪镇国公府，自然的，也不会有多爱镇国公府。 她自打在这个世界以来，便一直生活在沈家，你要说她立刻就能视镇国公府如己出，会不会有些太假了？ 毕竟是亲生的，母女连心，梨梨简单几句话，白云好像就参透了梨梨话里的好几层意思。 白云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难过了。 梨梨洒脱是好事，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敢爱敢恨、顾大局明事理。 可她是她的亲娘啊。 这种情况，梨梨倒还不如对他们心怀埋怨和愤怒，起码这样，梨梨对他们还是有着牵绊和感情的，镇国公府能偿还她一辈子。 可人家根本就没在乎过，没有他镇国公府，梨梨也是沈家唯一的小姐，家中商铺遍布全国，哪怕沈老三不当官了，这辈子也是不愁吃穿的。 这该如何是好啊。 白云心下一慌：“梨梨，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在沈家过得极好，你不愿意认镇国公府就不认了，我们不会强求你。只是，只是娘......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你哥哥、祖父祖母、你爹娘，我们都很爱你的，就算你不愿意和我们亲近，起码也不要拒绝好不好？我那还给你留了好多东西，那将来都是你的！” 梨梨眨眨眼，奇怪道：“咦？谁说我不愿意认亲了？” “啊？”白云茫然道，“这，梨梨你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梨梨失笑，她也不懂自己是哪里没有说清楚：“没有呀，我的意思是，过去的事情我不怪你们，我也知道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不必愧疚的。” 白云持续茫然：“那，那......” “世子夫人您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家人不是有意要抛弃我的。”梨梨干脆跟她坦白，“您也有所听闻我与太子殿下关系不错吧？我随着太子殿下经历了许多事情，那些事情盘根错节，复杂得很，我也能从其中窥得几分朝堂之中的不易与无奈。” 停顿了一下，梨梨又道：“人心是肉做的，我不会怪任何人。相应的，我与镇国公府毕竟也空缺了十几年，要让我一下子接受再多的，也是不能够的。” 白云明白了。 意思就是，梨梨暂时没法子一下就把接受镇国公府，但她会尝试着去接受。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只要她不排斥，就是好的！ 白云喜极而泣：“真的？梨梨，你说的都是真的？” 梨梨哭笑不得：“当然是真的，梨梨为什么要骗您呢？” 认回镇国公府的事情，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连沈家都认为，要是能多几个爱梨梨的亲人，对方又是家大业大的镇国公府，日后出了什么事多几个人给梨梨顶着，那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用梨梨的话来说，认回了镇国公府又不是说就和沈家没关系了。 她仍旧是沈家女儿。 白云高兴地都要找不着北了，满脸的兴奋：“太好了梨梨，娘那些首饰铺子以后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你哥一点儿也别想要！” 在花园转角处陪着国公老夫人默默看完了全程的傅临深：“.......” 白云高兴过后，笑容淡了下来，小心翼翼问她：“那，梨梨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娘？” 白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满是期待的看着梨梨，眼里盛着隔了十几年的期许。 既然都说开了，梨梨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叫了一句：“娘。” “哎！” 白云眉眼都舒展开，狠狠地高兴上了。 梨梨笑了一下，虽然没那么激动，但显然也是高兴的。 花园一南一北两角的地方，国公老夫人被傅临深搀扶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杨氏和白玉比肩而立，也笑的开怀。 * 镇国公府的嫡小姐被找到了这件事，从琼林宴之后在京城里便一直流传着。 到如今初秋，更是传的沸沸扬扬，什么版本都有。 镇国公府的嫡小姐失踪十几年，不仅只是镇国公府的事，更因为其中牵扯到了大皇子顾子安而备受瞩目。 镇国公府本想风风光光大办一场认亲宴，奈何梨梨喜欢低调，觉得此事太过张扬，便只是低调的给各家递了消息，表明沈家嫡小姐沈梨梨便是他们镇国公府寻找已久的嫡小姐。 此消息一出，本就因为沈家商肆和梨香阁而鼎鼎有名的沈家更是再上一层楼，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听说了此事。 皇后娘娘今日派了身边的大宫女亲自上门来召，宣沈家女沈梨梨入宫一见，便是想看看这位镇国公府的小姐是什么模样。 凤仪宫中，端庄雍贵的贵妇人穿着凤装端坐在殿中，一脸无奈又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呀你，平常请你来你都难得来一趟，今儿个是怎么了，自己往本宫这跑？” 顾子亦挑眉：“想母后了，过来看看您而已。” 楚皇后失笑，她这个儿子啊，聪明能干，早早就独立了，她才不会信他这套说辞呢。 “你猜你母后信不信？”楚皇后笑道，“让本宫猜猜，该不会是听说今日母后召见了那沈家的小姐，特地跑过来的吧？” 顾子亦从未与他人说起过两人之间的事情，可这么些年顾子亦打点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也足够楚皇后看出点不一样来了。 今日召见，除了是意外镇国公府的嫡小姐找着了，就是想看看这个让自己儿子特殊对待的姑娘是什么样的。 顾子亦也不反驳，被看穿了反倒更加自然了：“嗯，怕您欺负她。” 顾子亦施施然给自己斟茶，悠然自得。 楚皇后气笑了：“你这个小子，你母后是什么人，至于欺负一个小姑娘？” 说罢，楚皇后又觉得有些稀奇，顾子亦自打回京，一天到晚就是政事政事的，这个沈梨梨当真对他有特别之处？ 莫不是...... 楚皇后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试探着问道：“阿亦啊，你实话告诉母后，你是不是喜欢这个沈家的姑娘？” 沈家是南林郡来的，这其中两人有什么交集她是不得而知，可顾子亦这样明晃晃的就是在告诉她确实是嘛！ “是啊。”顾子亦十分坦然地承认了，“她是儿臣喜欢的姑娘。” 要立她为后的那种喜欢。 乾正帝如今的身体愈发的不行了，常年勤于政事，已经拖垮了他的身子。 乾正帝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子，经历了顾子安的事情之后更不愿意再发生什么夺嫡之事，便有了退位做太上皇去修养身体，把江山交给顾子亦的想法。 顾子亦有能力有手段，也有一颗惜才、爱民之心，把江山交给这个嫡子，他很放心。 顾子亦从前便说过，他会等沈梨梨长大的。 等明年梨梨及笄后，江山为娉，他要她心甘情愿做他的皇后。 楚皇后稀奇的不行，没想到这沈家姑娘还当真是自己儿子喜欢的人。 这可不得了，这么一说，这可就不是一个普通的见面了。 原本楚皇后也只是想看看这个沈家的姑娘是否真的有几分镇国公府的风范，可现在得知了她竟然还是顾子亦钟情之人，那她就得更加重视了。 楚皇后连忙让人从殿外搬了几盆鲜花进来点缀，又忙忙碌碌好一阵，还特地去换了一身平易近人些的装扮，让自己看着没那么肃穆。 这可是她儿子的意中人，她必须得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不能拖了自己儿子后腿了。 顾子亦挑挑眉，也没拦着。 等忙完这一阵，便有宫女传话说梨梨到了殿外。 楚皇后忙道：“快，快请进来。” 梨梨被人恭恭敬敬请到了殿内，梨梨垂首，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第一次进皇宫，她还是很好奇的。 听说宫里的规矩比规则怪谈还要多，一不小心就要被砍头，她可得谨慎点。 这楚皇后好像就是太子殿下的母后吧？ 太子殿下生得这么好看，想必楚皇后也是个美人！ 梨梨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一声温婉大气的声音叫她抬起头来。 梨梨抬头，撞进两双含笑的眼睛里。 梨梨一愣，左边那仪态万千的女人，生得果真精致又美丽，丝毫看不出是年近四十的女人。 更让梨梨惊讶的，是右边的人。 太子殿下？ 梨梨有些惊讶，他怎么会在这儿？ 哦，是了，这是人家母后的寝宫，有什么好奇怪的。 梨梨一顿，冷静地补了句见过太子殿下。 楚皇后有些揶揄地看了一眼自己儿子，怎么感觉人家小姑娘没对你多来电呢？ 顾子亦无奈地回了个笑。 梨梨那句话这么说来着？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嗯，他还需要努力。 楚皇后十分和蔼地拉着她起来，把她带到自己的另一边坐下，这态度倒是让梨梨有些摸不清。 大抵是太子殿下事先说了什么吧。 楚皇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梨梨，梨梨也不曾怯场，直挺挺地任由她打量。 楚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果真是个妙人儿，有世子夫人年轻时的风范。” 梨梨莞尔：“皇后娘娘说笑了，您才是真正的飞燕皇后轻身舞，紫宫夫人绝世歌呢。” 楚皇后被她逗得眉开眼笑，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更是满意了几分：“哎呦，瞧这孩子，净说些大实话。” 梨梨满脸真挚：“梨梨说的是真的，您看着就像二十岁的小姑娘一样，方才梨梨一抬头都差点被晃了眼呢。” 说罢，梨梨还怕她不信似的，用力点点头：“真的。” 楚皇后笑的不行，当即就把手上的镯子取了下来要给她戴上。 她算是知道顾子亦为什么喜欢这姑娘了，她的眼睛太干净了，认真地看着你的时候完全就让人无法拒绝。 实在是讨人喜欢的紧。 梨梨摆手，推拒那镯子：“使不得，皇后娘娘，这怎么能行？” ------------ 第266章 状元郎 初次见面，楚皇后就要送她如此大礼，梨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子亦借着喝茶的功夫遮掩自己唇角的笑意，无奈又宠溺。 这小妮子，一向是最不愿意牵扯太多的，皇后无端送礼，也难怪她不肯要了。 楚皇后横了一眼顾子亦，给梨梨戴上镯子：“不怕梨梨你笑话，其实本宫一直都想要个贴心的小棉袄，只可惜生了这孩子之后就一直没等来那个福气。今日见了你呀，本宫喜欢你呢，这镯子没别的意思，你就拿着吧。” 梨梨瞥了一眼顾子亦，见他神色悠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有点儿拿不准意思。 可楚皇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再推脱：“谢过皇后娘娘。” 楚皇后愈发满意地点点头，看梨梨哪哪儿都好。 这小姑娘，不仅容貌极其出众，性子也是个沉着冷静的，身上带着一股不骄不躁的气质，实在是惹人喜欢。 楚皇后又拉着梨梨说了些话，知道顾子亦暂时还没能俘获小姑娘的芳心，倒也没刻意把话题往两个孩子身上引，聊了一会儿就找借口让顾子亦带着梨梨去御花园散散步了。 从凤仪宫出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不是梨梨故意不说话，只是，她隐隐约约好像感觉到......楚皇后的态度有点儿怪怪的。 倒不是其他的，楚皇后人和蔼温柔，对她就如同家中长辈关心晚辈一般，梨梨也很喜欢这个皇后娘娘。 不过，她怎么总觉得楚皇后眼里那点慈爱好像还有点相看儿媳妇的意思？ 梨梨打了个冷颤，楚皇后膝下唯有一子，那便是如今的东宫之主顾子亦。 不会吧？ 梨梨狐疑地侧头看着漫不经心走在她身旁的顾子亦。 察觉到她的目光，顾子亦侧头与她对视，眉头稍扬：“嗯？” 梨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见山的问道：“殿下可是与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嗯。” 顾子亦似是心情极好，唇角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迷人得紧，连一旁拼命摇曳的花儿都不如他。 梨梨突然看呆了一秒钟，吞了口口水。 奇怪，不过五年而已，能有这么大变化吗？ 五年前，顾子亦还是一个风朗玉清的少年，如今却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青涩尽褪，余下的只有运筹帷幄的稳重。 奇怪奇怪，可是上次他们还一起喝了猪肚鸡汤呢，她又不是没见过他五年后长什么样子，怎么会现在突然有不一样的感觉。 思及此，梨梨又想起那个晚上，床角边叮铃作响的捕梦网。 那晚的月光很淡，微风也有些凉，捕梦网下边挂着的铃铛晃晃荡荡的碰撞....... 梨梨额角猛地一跳，被自己吓到了。 什么跟什么啊都是！ 梨梨脸突然就红了，她方才，方才差点就要想到那些....... 梨梨捂着脸不敢说话。 这下子轮到顾子亦奇怪了：“梨梨？怎么了。” 梨梨的心跳又是一滞。 身旁之人喊的名字，明明其他人也是这么喊的，为什么从他嘴里出来就突然这么的......缱绻又温柔？ 顾子亦又喊了一遍：“梨梨？” “停！”梨梨猛吸一口气，捂住他的嘴。 温热的温度让两人皆是一愣，炽热的手心碰到冰凉又柔软的唇，中和成了温柔又湿润的联结。 顾子亦深邃的眼直直地盯着少女，少女手心的芳香不断钻入他的鼻息间，眼里的暗芒一点点升起。 梨梨被这突然变得有些侵略性的眼神吓得猛地往后退了半步，有些不敢抬头。 从小到大，梨梨什么时候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就算是在顾子亦面前，也从未有过身份上的胆怯。 可今日，梨梨却头一次有了......退缩的意味。 梨梨一向是聪慧又灵敏的，可少女的心事终究是不能被脸颊的红晕所掩埋。 似乎看穿了梨梨的不平静，顾子亦心尖儿颤动了一下，说不上现在是什么感受最强烈。 意外，惊讶，欣喜，庆幸？ 好像都不是。 因为他一开始就说过了，梨梨一定会是他的。 顾子亦轻笑：“怎么？” 他的眼神太过赤裸，梨梨转身不再看他，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带了些埋怨的意思：“殿下跟皇后娘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顾子亦一顿，语调上扬，勾人心弦，“只不过是说......我心属梨梨，仅此而已，罢了。” 梨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仰起头看他。 华贵骄矜的太子殿下，此时满身柔情的接受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的注视。 这是他很早很早很早之前，就认定的姑娘。 梨梨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欲言又止好几次都说不出话来：“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呀？”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这不仅仅是婚姻大事，他还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啊！ 顾子亦没退缩，头低了几分，靠近她，呼吸交缠，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她的，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极有耐心。 “梨梨，我心悦你。” 男人眼底的深色太过认真又炽热，把梨梨烫得压根就没有退路。 梨梨连连后退，顾子亦便连连跟上她。 御花园中的人早就被顾子亦的人给清走了，整个御花园里就只有这容貌旗鼓相当的两人。 最终，这场无声的博弈以梨梨落荒而逃拉上了序幕。 还记得十年前，梨梨也曾有过一次这般场景。 顾子亦失笑，没拦她。 今日已经很意外了，小姑娘竟然能开窍了？ 还是不要逼得太紧罢，免得小兔子被惹急了。 梨梨脸红耳热地跑回家中，连杨氏的院子都没去，直奔自己房里，换下了衣裳就往床上躺下。 梨梨捂着脸，在床上打滚：“啊啊啊啊啊。” 云舒和黄莺对视一眼，担忧的不行：“小姐这是怎么了？” 黄莺摇摇头：“我不知道啊云舒姐姐，不是你陪着小姐进宫的吗？” 云舒哑然，她是陪了，可是太子殿下跟小姐说话，哪里是她能听的，她自觉闭了自己的听觉呀。 因此，谁也不知道当时在御花园顾子亦和梨梨说了什么。 梨梨打了几个滚，把脸埋在枕头里，有点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觉。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梨梨都还没有及笄，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也太早了吧？ 前些日子她还笑话夏凝姐姐要为情发愁，怎么今儿个就...... 不对不对。 梨梨晃了晃脑袋。 她可没有为情发愁。 她跟顾子亦，那是彻彻底底的革命友谊，从小就建立起来的那种。 说到顶了，也就算个青梅竹马吧，哪来的什么，那什么爱情啊。 梨梨苦恼地叹了口气，可是，太子殿下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呢。 什么心悦她心属她的，那么一张帅脸说出这样的话，这也太犯规了吧？ 梨梨呜咽一声，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今日的话，她权当听了个寂寞好了。 只要顾子亦不来找她，她就能一直当缩头乌龟！ 梨梨坚定地点了点头，给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 秋日，沈嘉文下场秋闱，连中小三元，一举成为了京城里最瞩目的公子哥。 京城中有才学的公子哥一共就那么些，来来去去都被京城的小姐们讨论了个遍，还从未听说过沈嘉文这么个人物。 先前，众人只知道沈嘉文是沈家的三公子，乃沈大师的长子，并不知道沈嘉文还有如此才学。 沈嘉文此次一鸣惊人，连带着众人也开始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教出这样的学生。 此前可从未听说过沈嘉文来了京城之后在哪家书院习过书啊。 沈家对此一笑而过。 因为沈嘉文成绩过于惹眼，再加上曾太傅亲自向考院申请的特殊名额，沈嘉文并不像普通学子那般考完一场试之后再等上一年才能考下一场，而是接连跟着一起考完了。 沈嘉文及冠前两个月，京城的红榜上，名列第一个名字的，赫然就是沈嘉文。 此榜一出，之前质疑沈嘉文能力的人纷纷闭了嘴。 这哪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急着出成绩，谁家走关系走个状元出来的？ 今年是新帝登基的头一年，科考一事只会更加严格，不可能会有小动作。 状元郎的沈嘉文穿着红袍骑着马游街，满大街的姑娘都争先恐后地给他扔帕子。 梨梨和几个哥哥一起坐在茶楼的雅间里，笑盈盈地看着沈嘉文这个状元郎游街。 “当真是姓亦扬来名更响，沿街争看状元郎。”梨梨满眼的笑，“三哥哥可真是帅气。” “是啊，也不枉我千里迢迢赶回来了。”说话的正是沈嘉清，沈嘉清前几日方才急急忙忙从西边赶回来，就是为了看看这状元郎游街的场景。 兄妹几个说说笑笑，一边互相说着近几年的趣事，一边骄傲自豪地关注着沈嘉文。 梨梨如今也十七岁了，及笄之后，顾子亦来找过她。 彼时梨梨已经冷静了好几个月，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自己好像还真的是...... 嗯，懂得都懂。 梨梨也没什么好害羞的，郎有情妾有意的事，说开就好啦。 梨梨唯一不太能接受的，就是帝王自古以来都是后宫三千佳丽的，梨梨自然不可能跟别的女人共享自己的夫君呀。 因此，梨梨便与顾子亦签了契书，若是顾子亦有一天负了她，她便要带走顾子亦一半私产，并且仍旧要庇佑沈家和镇国公府上下三代。 顾子亦知道对她来说承诺很重要，笑着签了。 只是这张契书永远不会有发挥作用的一天。 梨梨本该十六那年便嫁进宫中，奈何去年正好碰上乾正帝驾崩，这个她甚至都没见过一面的皇帝，就这么病死了。 顾子亦次月称帝，称号乾宁。 今年正是新帝正式登基的第一年。 按照国法，皇帝驾崩新帝需守孝三年，期间不允许有太过庞大的喜事，连今日的状元郎游街一事都是小办的。 也就是说，梨梨明年便要嫁进宫中了。 因此，沈家几个小子都格外珍惜妹妹在娘家的最后一段时间，连傅临深都几乎要隔几日便来寻她吃顿饭。 梨梨哭笑不得，她是嫁人了又不是死了，想她了进个宫便是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夸张。 只不过，北部的战事仍未平息，这仗一打就是两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了断。 如今沈家几个孩子又聚在了一起，只除了沈嘉豪。 算算日子，沈嘉豪也去了尽十年了，还没个回来的准信儿。 不过，梨梨曾给过他一个平安符，梨梨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波动，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梨梨垂眸，掩去那点心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沈嘉文身上。 身边几个哥哥喜气洋洋地说着小话，夺得榜首的三哥哥威风凛凛地骑着马游街。 没有什么日子比现在更好的了。 * 沈嘉文得了状元之后，整日都有数不胜数的姑娘家上门来，媒婆都要把门槛踏破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沈嘉文老师的好奇。 杨老爷子原本打算重回朝堂，辅佐顾子亦，奈何天不遂人愿，杨老爷子终究是老了，身体大不如前，不适合日夜操劳。 再加上杨冀的腿虽然恢复了八分，但也不能用力过度。 一家子商量下来，便决定还是隐居幕后，在沈家过个清闲日子。 梨梨尊重他们的选择，但有一件事，她还是拜托顾子亦去做了。 就是当年杨老爷子告老还乡的真相。 有顾子亦在，再加上曾太傅的帮助，这件事倒是很容易就办到了。 当年杨家的事澄清之后，众人知道文学泰斗杨老爷子便是沈嘉文的老师之后，沈家的门槛被踏的更勤了。 不过，沈家几个兄弟，虽说都长得不赖，但好像没一个在这方面开窍的。 连梨梨都快要嫁人了，这几个还愣是一点动静没有。 梨梨还笑着调侃他们，以后的嫂子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天仙儿才能入他们的眼呢。 虽说现在宫中还不能嫁娶，但帝后大婚一直都在筹备。 ------------ 第267章 大结局 次年春天，大金国的皇帝遣派侍臣正式递出了已经签好的和平书，以大金亲王尉迟烨求娶南晋礼部尚书之女夏凝为基，结两国秦晋之好。 顾子亦在和平书上印下了自己的玉玺印章。 尉迟烨穿着红衣出现在夏府门前的时候，夏凝哭的稀里哗啦，夏夫人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还是一个自愿上门的。 唯有夏尚书，好像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两人的婚期定在梨梨大婚之后，倒是不急。 两个人眼瞧着就从丁点大要到嫁人了，姐妹俩现在整天黏在一起，说要最后享受一下做妇人之前的少女时光。 夜里，夏凝和梨梨躺在一块，一起听着床尾上边儿那偶尔叮铃铃响两声的捕梦网，看着纱帘在月光下摇曳，好不惬意。 夏凝问她：“梨梨，当时怎么就突然开窍了？” 她记得当年，她逮着梨梨想让她开窍，她都死活不开窍。 怎么没一会儿功夫，这小妮子自己就开窍了？ 梨梨想了想：“姐姐，你看咱们家，我那几个哥哥，是不是都很厉害？” 夏凝点点头：“嗯，你大哥在北部边关做将军，二哥哥是全国首富，三哥哥做了状元，四哥哥继承了天下第一名医的衣钵，沈嘉洛……呃，也是个公子哥儿圈子里的一把好手。” “是呀。”梨梨笑了笑，“就是突然发现，我这十几年的生活，好像都有殿下的影子。” 她和顾子亦起初是好友，顾子亦欣赏她，她利用他。 现在，兜兜转转，经历了这么多，他也一直在她身边。 她没经历过情爱，但她有勇气去尝试。 若是她不开心了，潇洒走人便是了。 夏凝笑了，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是十分有默契。 春去秋来，夏凝和尉迟烨大婚之后，北部终于传来了消息。 大战大捷，战士凯旋。 军功吏统计了士兵斩获的敌军首级数量（首级之功），还有在战役中的其他表现，如先登（最先登上城墙）、破阵、斩将等。 其中，以一位年轻小将表现的最为出色。 此人十八岁参军，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开始，一步步往上爬。 从最低级的伍长，到百夫长、千夫长。 从校尉，到副官。 此次大捷，更是脱颖而出，其危机时刻独自率领仅百人从敌方后部包抄，一举反击成功，以少胜多，反败为胜。 从军功吏整理的公文来看，此人在此次大战中功不可没。 此人正是沈嘉豪。 当册封骠骑将军的诏书到达沈家时，刘氏激动地晕了过去。 这么多年了，每一次她都是差点晕过去，唯独此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她儿子不仅从战场上活了下来，而且还当了将军！ 整个沈家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喜悦。 就连沈嘉文中了状元，被封官那时，都比不过如今的喜悦。 沈嘉豪离家近十载，终于有了归期。 而在京城人的眼中，京城此后最大的权贵之家，莫过于沈家了。 沈家从未隐瞒过任何事，说沈家是真真正正从乡野间走出来的也不为过。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从前只知道种地、还为了明天的温饱担忧的沈家，不仅文出状元武出将军，还要出一个皇后了。 镇国公府脸都笑烂了，你瞧，这沈家从他们梨梨过去的那一刻开始就开始转了运，这不恰恰说明他们家梨梨是个旺人的么！ 这几年镇国公府与沈家相处的倒是十分愉快，杨氏还时常与两位世子夫人相约喝茶，欢声笑语地畅谈梨梨的幼时趣事。 深秋时，京城的枫叶都黄了。 漫天的枫叶四处飘扬，梨梨就是在这么一个浪漫的日子出嫁的。 婚期是一早就定下的，是钦天监算的好日子，宫里上上下下都是照着这个日子做的准备，改不了日子。 不过，梨梨出闺阁的时辰，她特意延后了一个时辰。 她在等大哥哥归家来。 京城这边的说法，女子出嫁时，可由关系亲密的兄长或者弟弟背出门。 一是体现娘家的不舍。哥哥或弟弟代表娘家亲属，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新娘的眷恋和不舍之情，就好像在告诉新娘娘家永远是她的后盾。 二是一种保护的象征。在传统观念里，哥哥或弟弟有着保护家族女性成员的责任，背新娘出门意味着护送她开启新的生活旅程，祝愿她在去婆家的路上平平安安。 梨梨想让沈嘉豪做这个背她出门的人。 沈嘉洛一开始还挺不高兴的，不过一听梨梨是想让大哥来背她，他就不闹了，连傅临深都没意见。 谁都知道北部大捷，可军营中还得复盘扫尾，再加上路途遥远，按照脚程，沈嘉豪约莫得要月底才能到京城。 可梨梨却专门等了他一个时辰，这说明什么？ 说明沈嘉豪一定会在梨梨出嫁这天赶回来。 云舒和黄莺两人替梨梨梳妆，看着身着凤凰嫁衣，涂着红唇的梨梨，两人也一时晃了眼。 “小姐……”黄莺呜咽了一下，“一转眼，小姐都要嫁人了！” 云舒也道：“是啊，奴婢刚伺候小姐的时候，小姐才这么点高呢。” 梨梨莞尔：“你们俩呀，我是出嫁又不是出家，来笑一个。” 黄莺和云舒相视一笑。 梨梨静静地看着镜子，凤冠放在桌前，还未戴上。 一片枫叶轻飘飘地晃进屋内，梨梨想，是时候了。 沈嘉洛激动地声音响起，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到了：“梨梨，梨梨！回来了，回来了！” 黄莺惊喜地往外探了一下，就看见沈嘉洛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身后乌泱泱一串人。 是刚哭着和沈嘉豪粗略重逢了一下的沈家人，推搡着沈嘉豪过来。 “快点儿的，你妹妹等着呢！” “梨梨专门等着你，抓紧点，剩下的日后再说！” 沈嘉豪一身铠甲还未换下，银色的光芒闪亮着：“好嘞娘！” 梨梨心念一动，嘴角扬起。 云舒拿起凤冠，会心一笑：“小姐，奴婢伺候您戴上吧？” “嗯。” 沉重的凤冠被戴好，华丽的梨花木门被推开。 梨梨抬眼，对上沈嘉豪的目光。 十年未见，这十年间的风风雨雨，两人都不清楚。 但十年之后，兄妹俩再次相见，却都默契的什么都没说。 沈嘉豪眼含热泪，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妹妹，哽咽地差点说不出话来：“梨梨，哥哥回来背你出嫁了。” 梨梨轻笑：“大哥哥。” 沈嘉豪背着梨梨，一步一步稳健地往前走，沈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在周围，簇拥着人往外走，把梨梨送上了凤辇。 宫门口，顾子亦龙袍加身，亲自等在了那。 按规矩，帝王应当在大殿前等待。 但顾子亦不想，他要亲自接他的皇后入宫。 帝后大婚，皇城内外，朱红漫天，宫灯摇曳似繁星缀地，喜乐奏响，彻响云霄。 吉时，坤宁宫妆点得金碧辉煌，龙凤雕花绽金芒，红绸飘舞。 皇后凤辇至，金顶耀日，珠翠垂帘，轿身龙凤绣纹鲜活欲飞。 迎亲队伍前列，皇帝身着明黄龙袍，绣金盘龙张牙舞爪，威严自生，乌发束冠，玉笄镶珠。 顾子亦亲至辇前，缓掀轿帘，梨梨身披霞帔，凤冠明珠璀璨，红盖头下，身姿端雅。 牵巾引步入宫，红毯两侧，内侍宫女垂首躬立。 至喜堂，“一拜天地”，二人齐整跪地，叩首祈愿国泰运昌；“二拜高堂”，虽先皇已逝、太后未临，仍依礼向空位而拜，敬承宗庙；“夫妻对拜”，眸含情、身微躬，许一生相携。 礼毕入洞房，龙凤喜烛燃，光晕映着满床的红枣、花生，寓意绵延子嗣。 顾子亦以秤杆挑开盖头，梨梨抬眸与之对视，面若春花，满室缱绻。 两人视线碰撞间，似有满天星辰。 梨梨笑：“怎么就嫁人了？” 顾子亦也笑：“不嫁我，你还想嫁谁？” 两人相视一笑。 “子亦哥哥。”梨梨突然道。 “嗯？” 顾子亦温柔的注视着她，昏黄的烛火映照着两人的面庞，满室柔情。 “其实，我之前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梨梨抿着嘴，笑了笑，“只是，好像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在她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她好像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或许是那个漫天飞雪的大年初一。 或许是蜀葵宴的那个晚上。 或许是初入京城，那一蛊猪肚鸡。 捕梦网的铃铛被绑在了凤仪宫内，同样也在不停地摇摇晃晃。 顾子亦笑了，低沉的嗓音回响在空旷的殿内，震得他胸膛起起伏伏。 “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只会嫁我一人。” 柔和却坚定，带着不可拒绝的态度。 梨梨撅嘴，不是很同意：“要是我喜欢上旁的人了呢？” “啧。”顾子亦眯起眼，不甚满意，“你觉得呢？” 梨梨身子一抖，这个眼神好危险，她都有点怀疑顾子亦是不是病娇了。 顾子亦手一挥，满室的烛火熄灭。 于此，共启皇家姻缘佳话。 “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玉楼巢翡翠，金殿锁鸳鸯。 选妓随雕辇，征歌出洞房。宫中谁第一，飞燕在昭阳。” 至此，乾宁帝与沈皇后恩爱一生，相伴到老。 那一书契约，果真是没派上用场。 * 作者的后话：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 有点匆忙，不过我已经很满足啦，也是能让梨梨陪伴了大家大半年。 当敲下这本书的最后一个字，心中五味杂陈，眼眶竟也不自觉地湿润了，好似一场漫长且艰辛的马拉松，终于在这一刻冲过了终点线，疲惫与喜悦相拥，感慨和不舍交织。 搭建故事框架时，我像个精心布局的建筑师，在白纸上反复勾勒蓝图，主线要如坚韧的绳索串联起全程，情节起伏得像连绵山峦，有陡峭惊险，有平缓悠然，只为开头能牢牢抓住人心，中间能紧紧锁住目光，结局能余音绕梁。 涂改的笔记、重画的思维导图见证了那段冥思苦想的时光，虽艰难，却因满是希望而甘之如饴。 书中的每一个人物，从最初模糊的影子，在我笔下慢慢有了模样，有了灵魂。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哭着、笑着、爱着、恨着，鲜活到常常脱离我的掌控，自行演绎命运。 为了贴合他们的性格，打磨一句对白，我会不停的揣摩，沉浸在他们的情感里，琢磨怎么说更符合他们的性格。 陪着他们历经风雨，好似这些虚构之人，早已成了挚友亲朋。 行文恰似雕琢美玉，为找一个好词，有人会对着窗外月色发呆许久；为叙事流畅，有人在人称视角间反复掂量。 我就不一样了，我会开上两瓶强爽。 太爽了。 瓶颈期时，焦虑如潮水将我淹没，灵感像断了线的风筝，可也正是这份煎熬，逼我在经典里寻“解药”，到市井中找灵感，破而后立。 市井中，就是去吃火锅烤肉，让自己开心嘻嘻。 如今，书已完稿，它是我心血的凝聚，是那些挑灯夜战、与内心对话的成果。摩挲书页，曾经的磕绊都化作此刻的满足，当然，也看到不足，可这恰似成长的印记。 它是终点，更是起点，未来，我愿带着这份对文字的深情，继续奔赴，续写更多动人篇章。 梨梨和大家的故事，其实也是我幻想中的一个爽文。 这个故事的完整性不是很ok，但是，但是也算是有个好结局了对不对。 （笑） 但是也挺对不起大家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有机会能把这个故事写的更完整。 后续有可能的话，我会开通一个微博，给大家放几篇轻松的小番外，连带着上一本的一起？ 真的挺不好意思的，每次构思的时候都有一个很完整的大框架，但是实际上会有很多原因，不得不匆匆结尾。 这一本书结束之后呢，我会休息一下子。 琢磨一下，休息一下，学习一下，进步一下。 起码先能做到把故事完整的写出来。 我觉得吧这个故事整体还是很轻松、很爽的，大家一定要丢掉脑子看啊！ 希望这个故事能让大家开心一下，这样就不会辜负我的初心啦。 大家有缘再见啦！ 爱你们，谢谢大家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