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01 小夏县长 二十八岁的女县委副书记 夏想初来乍到,尽管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也听出了七七八八。心想如果邱绪峰真是站在工作的角度来批评杨副县长,话虽重,也无可厚非。但如果其中有私人的情感在内,是因为他和杨副县长不和而借机打压,就由此可见邱绪峰的人品如何了。 安县位于燕市西部,全县都在太行山之中,是一个多山少地的农业县,比起坝县的优势就在于,安县有现成的旅游资源,交通也算便利。虽然地少,却很优良,再加上山中气候温和,可以种植常见的果树,所以安县在燕省之中,不算一个穷县。 安县的县城和燕市有省道直通,路况还算不错。夏想背了一个背包,既没有让燕市派人去送,也没有通知安县派来人接,一个人坐上了燕市直达安县的长途客车。 出燕市不久,就可以看到连绵的山峰。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光秃秃的山上开始披上了一层黄绿,路边的小草也开始返青。尽管天气还是有些冷,夏想还是将车窗打开一条缝,让山中清新的空气尽情地吹入车内。 冷风一吹,头脑就格外清醒。 本来他一个人坐在双人座紧靠窗户的位置,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上来不少人。夏想也没留意人群上上下下,依然目不转睛地看向窗外,他感觉到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一个人,也没有扭头看上一眼。 汽车启动后,旁边的人不安地动了几下。汽车的速度一快,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就越大,凉意袭人。旁边的人终于忍不住了:“请你把窗户关上!不要只顾自己吹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公共汽车是公共场所,请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而影响了大家。”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普通话很标准,只不过口气有点不善。本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她非要用讥讽的语气,让人听了多少有些不舒服。再说夏想只开了一条小缝,风只能吹到自己,被她一说,好像他一开窗户,就把全车人害了一样。 夏想扭头一看,见身边坐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穿着一件藏青色的上衣,下身是青灰色裤子,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土黄色围巾,整体颜色偏暗。不过她长得倒是可以,小巧的罗马鼻,嘴巴也不大,唇线比较明显,肤色较白。只是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目光中全是审视和冰冷,仿佛所有人都欠她什么一样。 见多了连若菡的美貌和曹殊黧的靓丽,眼前的女子虽然也算上乘姿色,不过落在夏想眼中,不至于有惊艳的感觉。当然,她的成熟和风韵是连若菡和曹殊黧无法相比的,不过美则美矣,她的目光过于犀利,让她的漂亮如一道刺目的光芒,让人生不起任何亲切之感。 尽管她的话不好听,夏想还是冲她笑了笑,然后关上了窗,没有再说话。 女子也没再说什么,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过了十几分钟,她突然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激烈,大有感冒的趋势。夏想虽然觉得她刚才说的话有点刺人,不过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有事!”女子非常不满地看了夏想一眼,“要不是你刚才开窗吹进了冷风,我也不会感冒。说到底,都怪你!” 夏想向车厢中看了一眼,说道:“不能完全怪我吧?车里空位不少,是你自己偏要坐在我旁边的。你自己主动过来吹了冷风,怎么又怪我了?” “我既然坐下了,你为了照顾别人的感受,也应该主动关上窗户。你不但不关窗户,害得我感冒了,现在还振振有词,怎么会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我的窗户本来就开着,你既然不喜欢吹凉风,就应该找一个没有开窗户的座位坐!”夏想生气了,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是你自己坐到了风口,然后被吹感冒了,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咎由自取!你却来怪我,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女子被夏想说得哑口无言,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愣了片刻,毅然起身坐到旁边的座位上,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夏想一眼:“诡辩!” 夏想没有理她,对于这个不讲道理的人,你和她生气是不明智的选择,最后不但会被她气得够戗,还落了下乘。 车到安县县城之后,夏想下了车,问清了县委大院的所在地,正好离下车的地方不远,就安步当车步行过去。 安县县城不大,但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汽车、三轮车甚至还有马车,乱成一团。夏想老老实实地走在便道上,还差点被一个骑自行车的老农撞上,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安县离燕市不远,还不到一百公里,且不说繁华程度,光是交通秩序就有天壤之别。 不过想想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基层工作就是这样,就得和老百姓离得近才看得清楚。 走了十来分钟,就来到了县委大院的门口。 安县的县委县政府不分家,在一处大院办公,门口并排挂着两个牌子,分别写着:中共安县县委委员会、安县人民政府。大门是两排铁门,铁门上锈迹斑斑。一进门,就有一个门卫室,里面有一个正在打瞌睡的看门老头儿。 比起市政府的高度警戒,安县县委的大门,和不设防没有两样。 夏想见看门老头儿睡得正香,也就没有打扰他,迈步就向里面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站住!你是谁,哪个单位的?来县委有什么事?请到门卫室登记一下!”如果说话到此为止,还没有什么,不过有些人说话总是喜欢话里带刺,仿佛不这样说话就难受一样,“你当你是谁,县委大院是想进就进的?县委大院不是菜市场!” 后面的补充完全是废话,但正是这废话让人听了格外刺耳。夏想就微微皱眉,为什么世界上总有些人喜欢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让人高兴地把事情做成,却偏偏要多说几句难听的废话,让人听了不顺心不高兴。 难道有些人天生就是麻烦制造者? 夏想不用回头就已经听了出来,身后刺耳声音的主人正是汽车上和他闹过矛盾的邻座。 经她一吵,半睡半醒的看门老头儿也立刻惊醒过来,慌忙从门卫室出来拦住夏想:“你来登记一下,怎么不说一声就往里面闯?这里可是县委大院,里面都是头头脑脑,你惹不起!看你年纪轻轻的,我就不说你了,下次注意。” 夏想不会为难一个门卫,况且是个老人,他笑呵呵地点点头:“老人家贵姓?我刚才看你正打瞌睡,就没好意思叫你。还有,我也不是外人,以后也要在这里上班,所以也就没有登记……” 邻座女子在旁边冷冷地看了夏想几眼:“你来这里上班?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的?”其实话说到这里,也算是正常的问话,不想她停顿一下,又多说了一句,“就凭你坐在车上只顾自己而不在意别人感受的做法,我就敢说,你不管在哪个部门工作,都不会受人欢迎。” 夏想心里又来气了,本想当面顶她两句,不过一想在汽车上就谁也没有说服谁,现在再争论就差不多相当于吵架了,就说:“你别说,你还真说错了,我工作过好几个地方了,和大家相处得都很愉快,所以请收起你的武断,不要妄下结论!” 说话间,夏想已经在门卫室的来客登记簿上填写好了姓名和单位,老头儿拿起来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道:“夏,夏县长,您就是新来的夏县长?” 邻座女子一听夏想就是即将走马上任的副县长,也是愣在当场,微微怔了片刻,最后她还是主动伸出手来:“我代表安县县委县政府,欢迎夏县长来安县工作,我是梅晓琳!” 梅副书记?和邱绪峰同样来自京城的梅晓琳?夏想也是无比惊讶,按说以梅晓琳的身份,前往安县的一个小镇,应该坐专车去,怎么会一个人坐公共汽车?副书记肯定是有专车的,倒是自己这个副县长,排名又靠后,以安县的经济实力,未必能配得上专车。 夏想见对方客气,他也就客气地说道:“原来是梅书记,还真是巧了。汽车上的事情,我向梅书记表示抱歉,确实是无心之过。”不说其他,单是梅晓琳只身一人坐公共汽车出去,不管她是公事还是私事,都让他高看一眼,起码她还有特立独行的一面。做样子也好,性格如此也好,比起少年得志就喜欢到处张扬的其他人要好了许多。 尽管她的脾气有些古怪,但人都有复杂的一面,至少她坐公共汽车出行的方式让夏想产生了好感。 梅晓琳淡淡一笑,以一副轻松的口气说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夏县长怎么坐公共汽车过来?早先打个电话,县政府派车过去接你多好。副县长上任,自己坐车,多寒酸。” 是试探还是讥讽?夏想暗笑,也没多想,如实说出心中想法:“没什么,本来燕市离安县就不远,自己坐车一个多小时就过来了,要是派车来接,又要等又要折腾,太麻烦了。再说梅书记不也是以身作则,自己坐车出去?” 梅晓琳显然对她自己坐车的举动很在意,被夏想一说,微带自得地笑了:“身为领导干部,就要以身作则,不要光讲口号不做实事。安县经济不太好,平常我们出去办事,能坐公共汽车就尽量坐公共汽车,不但可以节省办公费用,还可以深入到百姓中间,了解到百姓真正的需求!” 一番话让夏想对梅晓琳刮目相看,不是说她和邱绪峰一起控制安县政局,要架空李丁山吗?怎么初次接触下来,除了性格有点傲慢且不讲理之外,作风倒是挺务实,也有一颗为民之心。当然,他也不是完全就相信梅晓琳不是故意作秀。 夏想点头表示赞同:“梅书记这话我完全赞成,基层百姓的真正需求有时传不到我们耳中,只有真正深入到他们中间,才能听到他们的所想。没想到我今天一来安县,就遇到了梅书记微服私访,真是幸事。” 梅晓琳被夏想一夸,脸上突然浮现一层红晕,她陪着夏想向办公大楼走去,边走边说:“谈不上微服私访,就是有人上访,说是旦堡乡党委书记借推广果树种植之机,中饱私囊。县委派人调查,说是子虚乌有之事。我不太相信,就自己下去走访。” “结果呢?”夏想一听也来了兴趣。一般被百姓上访的领导干部,十有八九都有事。老百姓比较老实,除非遇到了实在活不去的困境,一般很少上访。 “结果我走访了几家农户,还真没有发现问题,可能还真是政敌打击报复,故意散播的谣言。”梅晓琳一副沉思的表情,摇了摇头,“旦堡乡党委书记厉潮生口碑一向不错,旦堡乡这几年的工作也开展得有声有色……”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楼下,这时从楼里走出一人,身材高大,宽脸宽额,不胖不瘦,体形保持得不错。既有运动员式的健壮,又有书生式的儒雅,难得地将两种风格结合在一起,可以说是相貌堂堂,不由自主暗暗叫好。 梅晓琳一见来人,向前一步,微微一笑:“邱县长,好巧……正好我来介绍一下,新任副县长夏想……夏副县长,这位就是邱县长!” 邱绪峰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宽厚的笑容:“欢迎夏县长,欢迎。”话说得很热情,却只和夏想轻轻一握手就松开,然后不再理他,扭脸对梅晓琳说道,“梅书记,今天的收获如何?” 敌意,夏想从邱绪峰的冷淡中察觉到了明显的敌意! 看来,邱绪峰非常清楚自己和李丁山之间的关系,也明白自己这个副县长肯定是要和李丁山联手,只是为什么没有在梅晓琳身上发现她对自己的敌视? 除了因为窗户事件而引发的不快之外,梅晓琳在得知他的副县长身份之后,态度反而好了不少,难道说传闻中梅晓琳和邱绪峰联手的事情,有假? “没什么收获。”说到旦堡乡的事情,梅晓琳情绪就有些低落,她冲邱绪峰摆了摆手,“邱县长有事就先去忙,我带夏副县长上楼就可以了。” 邱绪峰没有多说,点了点头,看也未看夏想一眼,转身上车而去。 梅晓琳似乎没有意识到邱绪峰对夏想的故意冷落,她向上一指:“你的办公室在三楼,要不要我带你上去看看?” “还是不麻烦梅书记了,我自己上去就好。”夏想现在就想上楼先休息一下,然后去找李丁山谈谈。 梅晓琳也不勉强,说道:“那好,那我就先去忙了……”她转身就走,刚走几步又突然站住,“夏县长,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对你说一下。你很年轻,比我还年轻几岁,算是年轻有为,应该说大有前途,不过在一些大事上不要犯糊涂,站错了队伍就不好了。” 夏想只是笑了一笑,没说什么。梅晓琳脾气是有点古怪,但相比之下,还是比邱绪峰好打交道一些,起码在她听到他的身份之后,客气有加,丝毫没有表露任何不满。本来他还认为梅晓琳或许没有和邱绪峰联手,不想最后一句话却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在重大问题上,她会和邱绪峰保持一致。 不管那么多了,夏想摇摇头,然后上楼,先到楼上找到政府办主任许梁,向他要了办公室的钥匙。 许梁四十岁左右,瘦高个,细长脸,小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得几乎看不见。他见夏想要找他领钥匙,热情地给夏想端茶倒水,又自我批评没有做好接待工作,让夏县长亲自过来,是他工作的失误,愿意接受夏县长的批评。 许梁就是要说说漂亮话,看看夏想是什么反应。他虽然已经知道会来一个二十五岁的副县长,不过见到真人之后,心里还是对夏想的年轻有点忌妒,又有点不满。想想他在官场上混了十几年,现在才是一个科级的政府办公室主任,而夏想满打满算进入官场才两三年,已经迅速地爬到了副县长的位置,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许梁也就是气上一下,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因为他忌妒归忌妒,也差不多习惯了安县的怪现象…… 安县怪现象 其实夏想在安县*****选举的时候,就在燕市市委组织部相关人员的陪同下,来过安县。只不过选举结束,确定了他的副县长任命,完成了组织交接之后,因为有事又回了一趟燕市,处理了一些事情。也就是说,正常的手续已经走完,只不过还没有正式上班而已。 今天应该算是第一天正式上班。 安县也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县,但因为县长邱绪峰的原因,而变得不普通起来。邱绪峰今年才三十一岁,而他当上县长的时候,连三十岁还不到。想想看,一个有三十岁县长的县,和其他县一比,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这还不算,没过多久,又调来一名副书记,不但是一名女书记,而且年龄才二十八岁!二十八岁的女书记,还让不让在下面奋斗十几年的基层干部活了?二十八岁,许多人连科级都没有到,更不用说实职正科。人家倒好,二十八岁的实职副县! 安县一下就成了燕市所有市辖县中的明星县!不是因为经济产值大幅提高,也不是因为政治上有什么重大事件,而是因为有两个年轻得过分的党政干部! 正当人们的惊讶还没有消退,还在议论纷纷之时,突然又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安县将迎来历史上最年轻的副县级干部——年仅二十五岁的副县长夏想! 安县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成为燕市所有的市辖县中,最引人注目也是话题最多的一个县。 并非所有人都知道邱绪峰和梅晓琳的来历,但不管是不是知道他们身后的家族背景,稍有政治头脑的人都清楚,二人绝对大有来历。一县之长和副书记,都是重要职务,没有后台没有背景,怎么可能如此年轻就身居要位? 对于夏想以二十五岁的年纪就官任副县长,大家除了震惊之外,对他的关注反而还不如对梅晓琳的多。作为一名排名比较靠后的副县长,夏想的重要性和梅晓琳不可同日而语,尽管他比梅晓琳小三岁,但政治上的年龄容易跨越,从副县长到副书记却不容易跨越。梅晓琳担任副书记一职,届满之后,几乎可以肯定能再升一格。而夏想的副县长,就远不如副书记乐观,因为有太多现实的例子,许多政府的副职,往往只干一届就销声匿迹了。 同时,也是因为大家都对夏想的来历比较清楚,知道他是陈市长的嫡系,曾任城中村改造小组办公室主任。所以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夏想能到安县当副县长,肯定是陈市长一手操办的结果。 人们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比较好奇,正是因为所有人都不太清楚邱绪峰和梅晓琳的来历,所以对他们的关注远超过夏想,其中又以对梅晓琳的关注最多。 毕竟官场是男人的天下,女性官员向来稀少。即使有,一般也是在妇联一类不太重要的部门,极少有担任要职的,几乎没有二十八岁就担任县委副书记的先例。 不过与邱绪峰的强硬并且敢于和书记对抗相比,上任之后的梅晓琳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低调,甚至连县委给她配的专车也很少用。只要在安县境内,只要通公车,她必定会坐公车出行。对她这般做法,有人称赞,有人却说她是作秀。 尽管大家对梅晓琳众说纷纭,不过她却依然我行我素。即使新任的书记李丁山上任以后,她也是一如既往,既不收敛几分,也不张扬多少。 许梁身为政府的办公室主任,直接对邱绪峰负责,和梅晓琳接触不多,但梅晓琳毕竟是管人事的书记,位高权重,也是他必须小心伺候的人。对夏想则不然,许梁的恭敬多半是一种对上司的习惯性举动,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对夏想还是有一点不以为然。 才二十五岁,不过是一个半大小子,能有什么本事?不知是走了什么好运,被陈市长看上了,居然就安排他下来当副县长,官场上的事情,还真是没个准!有时候论资排辈,差半年资历都不行;有时候又破格提拔,美其名曰“不拘一格降人才”。 好与不好还不是领导口中一句话?何况夏想又是一个排名靠后的副县长,分管文教、卫生,都是没什么油水的部门,手中没多大权力,名义上是副县长,实际上和闲置差不多。安县上有县长邱绪峰大事小事都要过问,再有常务副县长盛大也是爱揽权之人,夏想资历浅,年纪轻,在政府班子里,估计说话没什么人听。 不过许梁担任办公室主任多年,表面上的文章还是做得十分漂亮。办公室主任就是一手茶壶,一手文件,领导伸左手就递文件,伸右手就递上茶壶,做的就是承上启下的工作。承上,就是对上奉承;启下,就是对下启发和领导。位置关键,非一般人所能胜任。 夏想有了在坝县和燕市的官场经验,对许梁表面上的热情还是分得清楚,他就算心中略有不快也不会当面发作。官场之上就是如此,在没有实力之前,别人都会有各种想法,你不能让每一个人都从内心深处尊敬你,除非你真正做出了成绩,否则一切免谈。 夏想也就没有在许梁面前摆县长的架子,而是十分客气地说道:“许主任言重了,我是自己要一个人过来的,就是不想麻烦大家。钥匙给我,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夏想再年轻也是副县长,他要自己过去,许梁若真不陪同前往,作为政府办主任,就太不称职了。他见夏想的态度这么好,心里也就平衡了许多,就拿起钥匙带路,领夏想去他的办公室。 夏想跟在许梁身后,见他小碎步迈得极快,步伐却又掌握得恰到好处,知道他是一个有眼色会来事,又为领导服务多年的老官场。对于这样的人,需要采用的态度就是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刻意拉拢也不故意打压。因为身为老官场,又身处办公室主任的职务,只要大面上过得去,许梁肯定会努力维持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许梁陪夏想看完办公室,又说:“夏县长有什么需要和吩咐尽管找我……如果夏县长暂时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去忙了。” 夏想亲自送许梁到门口:“许主任辛苦了,从许主任的热情中能看出,你是一个工作认真负责的好同志。” 许梁一走,夏想才沉下心来,好好看了几眼真正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安县的机构设置和坝县差不多,县委县政府在一栋大楼上办公。办公楼有些陈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内部的装修还算不错。夏想的办公室不算大,也分成内外两间,布置还算说得过去,沙发不算太旧,桌椅倒是全新的,一些常用的办公用品,也摆放有序。 夏想对办公室的布置还算满意,不管是桌椅还是布置,都比他想象中要好上许多。由此可见,邱绪峰就算对他再不以为然,再不感冒,也没有在办公室和办公用具上给他难堪。这也说明,他与邱绪峰或许有政治理念上的不同,但就算作为对手,邱绪峰也不会下乘到在小事上为难他。 夏想喜欢有素质有原则的对手,显然,邱绪峰良好的出身,决定了他在行事手段上可能嚣张一些,强硬一些,但不屑于施展不入流的小手段。 休息了片刻,喝了一杯自带的好茶,正要拿起电话给李丁山打过去,就有人敲门。 是方格。 方格一进门就惊喜地说道:“夏主任,你怎么才来?”随后意识到现在叫夏主任已经不妥了,就又改了口,“现在该叫夏县长了,嘿嘿,我都来了好久了,一直等得我望眼欲穿。” 方格还是有点轻浮,夏想也没指望他短时间内就能成熟起来,就笑:“你是李书记的秘书,盼着我来做什么?要记住,一定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方格不以为然地说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李书记和你就是一明一暗,是一路人。李书记也念叨你几次了,说你也该来了。” 说了几句闲话,别看方格举止不够稳重,不过毕竟老爸是组织部长,眼力还是不错,也看出了安县局势的复杂之处:“邱县长不简单,有时候说话很强硬,有时候办事很有魄力,而且大面上的事情又让人挑不出错来。按说是一个好县长,不过就是傲,对李书记不服气,总想挑战书记的权威,个人主义思想严重膨胀。” 夏想乐了:“果然是组织部长的公子,说话的腔调很官僚……说说看,你怎么就知道我来了?” “我在楼上遇到了梅书记,她告诉我的。”方格一提到梅晓琳,眼睛就亮了起来,“夏哥,你别说,梅书记长得还真不错,不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怦然心动的美,但只要再多看两眼,就会发现她美得很有内涵,是我喜欢的类型。” 夏哥都出来了,夏想知道方格是说了实话,他激动或是说真话的时候,就爱叫他夏哥。夏想暗笑,就善意提醒他:“别乱拿领导开玩笑,梅书记你也能随便喜欢?她比我还大三岁,比你大得更多,别胡思乱想。” “怎么了,想想也不行?”方格不太服气,“梅晓琳是书记怎么了,是领导怎么了?除了她的职务之外,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也有需求。她不过就是比我大了几岁,正好,我就是喜欢年纪大一些的女人,知道疼人,不会像小女孩一样乱撒娇!” 夏想彻底无语了,只好摆摆手:“好了,好了,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小心梅书记听到之后不高兴。你先上去和李书记说一声,中午一起吃饭。” 办公大楼一到三层是政府班子办公,四到五层是县委班子办公,李丁山在四层。 中午一下班,夏想就先下了楼,刚到楼下就发现贾合开车等在门前,他也就不客气地坐进了后座,李丁山已经坐在车里。 夏想就和李丁山相视一笑,说道:“李书记,安县名为安县,实际上并不平安,比起坝县,局势可是严峻多了。” 李丁山点点头:“在坝县,我是书记,你是秘书,最高级别是副科。在安县,我是书记,你是副县长,目前级别是副县……我在安县估计待不到一年,不过我希望一年之后,你能当上常委。”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当年副科的夏想就可以不惧刘世轩,现今副处的他,更应该不怕邱绪峰才对。 贾合前些日子在燕市见过夏想一次,他可是亲眼目睹了夏想在短短时间内,由一个没有级别的县委书记秘书,迅速坐上了副县长的宝座,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就开玩笑地说道:“再用不了多久,夏县长就不认识我贾合了,就算夏县长敢认,我都不敢认了。两年就当上了副县长,我还在原地踏步,连个媳妇都没找上。” 夏想笑着给了贾合一拳:“少跟我套近乎,叫什么夏县长,私下里还叫我小夏就成了。至于你的媳妇问题,不能怪别人,只能怪你自己胆子不大脸皮不厚……你留在坝县的一年时间内,怎么也没有看上一个?” “杜部长想给我介绍张信颖,我就勉强答应下来。没想到张信颖虽然也认为我是救人英雄,不过说我不够黑不够高不够瘦,后来我一想算是明白了,她完全是按照你的标准在说我。”贾合发动了汽车,一边说一边开出县委大院,“太伤自尊了,我就决定,珍爱生命,远离张信颖,从此不在坝县谈情说爱。” 夏想还没来得及乐,坐在副驾驶座的方格大笑起来:“贾哥,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说话还这么风趣?太厉害了你,就凭你刚才的幽默还愁找不到女朋友?别急,回头我在燕市给你找一个……” 说笑声中,汽车开上了县城最大的街道柳条街,一直向西,然后拐到了烟花巷。 名叫烟花巷,却不是风尘之地的意思,而是一条美食街。贾合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就开到一家名叫常山饭庄的饭店。夏想研究过安县的历史,说道:“安县在晋时为常山国房子县地,这家饭店叫常山饭庄,可见主人也是懂得历史之人。” 李丁山笑道:“答对了,饭店的老板叫萧何,和古代的良相萧何同名。我也是因为他的饭店名字起得雅,才进去坐了坐,没想到,饭菜也做得不错,就认识了。” 萧何今年四十七岁,个子不高,是安县当地人,当过兵,打过仗,上山开过矿,最后才开了这个常山饭庄。自从李丁山前来吃饭之后,他就特意在楼上专门给李丁山留了一个包间,不管生意多火,包间就是不对外开放,只留给李丁山一人。 倒不是他刻意巴结县委书记,而是来他饭店吃饭的政府官员虽不少,但李丁山是第一个说得出他的饭店名字来历的人,让他顿时对李丁山肃然起敬。一个了解安县历史的书记,不能说一定是一个好书记,但至少是一个用心研究过安县的书记,是将安县放在心上的书记。 所以性情耿直的萧何就将李丁山引为知己,他不管李丁山是不是看得起自己,就是愿意留一个房间给李丁山,时刻等候李丁山大驾光临。 李丁山也觉得常山饭庄的饭菜挺合口,也就常来。他不是那种欠账打白条的书记,每次都是自掏腰包,现款消费。萧何也不客气,按照七折的标准收费,不多收,但也不少收。他和李丁山之间的关系,完全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几人来到楼上的包间,里面布置得还算不错,圆圆的木窗之上糊着一层白白的窗户纸,屋顶上糊的是旧报纸,给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一下回到了十几年前。 李丁山坐好之后,呵呵笑道:“我就很喜欢这里面的怀旧感觉,不过对于小夏和小方来说,恐怕还是喜欢富丽堂皇的房间多一些。” 说实话,夏想其实也怀旧,不过他却说不出那种感觉。方格就没想那么多,他坐在李丁山的下首,一边发筷子,一边说:“李书记,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很成熟的。我不但喜欢怀旧的感觉,还喜欢成熟稳重的领导。” 夏想怎么听怎么觉得方格的话里有歧义,估计他口中的领导指的是梅晓琳。 萧何亲自负责点菜,李丁山征询了一下夏想意见,就点了几个家常菜…… 在安县会合 点完菜,萧何又免费赠送了一瓶他自己泡制的药酒,并向李丁山介绍了药酒的功效。一切安排妥当,正要离开,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还有几个人骂骂咧咧的吵闹,紧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碰撞声。显然,楼下有人动手打架。 一般遇到打架的事件,饭店老板总会吓得不轻,萧何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是我家那小子闹事!他当兵回来后,一直找不到工作,我就让他帮我看店。他倒好,成天和县城的一帮人混在一起,这个不服那个不忿,脾气大得很,有时候连我的话也不听。天天不务正业,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就是一群没事干的小年轻,瞎胡闹。我估计他又和谁对上了,年轻人火气大,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上几下就又消了气……我是管不了他了。” 夏想似乎天生对当兵之人有好感,先是跟贾合熟络,现在一听到萧何的儿子是当兵出身,不免生出了好奇,张口问出:“萧老板,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萧何堆起笑脸说道:“夏县长,我家小子叫萧伍……” 夏想听了就说:“既然有缘,就让萧伍上来一起喝个酒,大家认识一下,好不好,李书记?” 李丁山对夏想既器重,又有一种对晚辈的慈爱,他也不多想夏想为何多此一举,既然夏想愿意就由他去,点头说道:“也好,老萧你去叫萧伍上来坐坐。” “哎!”萧何高兴得一脸兴奋,能和县委书记和副县长一起坐下吃饭,这得多大的荣耀,也是天大的好事。他搓了搓手,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李书记,夏县长,您二位稍等,我……我……我去去就来……” 萧何说去去就来,还真是动作迅速,刚下楼不到一分钟就又回来了,一脸尴尬:“这小子没福气,跑出去了,没找到。等他回来了,我一定让他去向李书记和夏县长赔罪。” 李丁山摆手说道:“不用了,来了就是图一个热闹,上菜开饭吧。” 萧何暗中将萧伍一顿好骂,大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真是混账东西,没福气,心里替萧伍惋惜得要死。 饭后他们一起回到县委大院,来到李丁山办公室。方格不等李丁山吩咐,就主动说道:“有人来汇报工作,我会先挡下。” 李丁山的办公室比夏想的大了不少,装修上也豪华了许多。坐下之后,李丁山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现在分管文教卫生,视野太小了,施展不开手脚,有什么想法没有?” “暂时还没有,因为我对安县的局势还不太了解,正想听听李书记的意见。”夏想虽然也知道安县的一些情况,不过都是听来的,准确度要打一个折扣。 “安县的旅游资源在燕市的几个旅游大县中,不算突出,比较靠后,不过也有可以挖掘的潜力。农业上不算好,也不算坏,中等水平。西部和南部的土地比较肥沃,有不少经济林种植,比如核桃和柿子,当地农民的收入还算不错。但中部和北部的土地比较贫瘠,而且浇灌条件差,基本上靠天吃饭。”看来李丁山没少下工夫,说起安县的情况来,如数家珍,“总体来说,安县现在的情况是,不上不下,如果想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只熬资历的话,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也能有一份政绩可拿。但如果想把安县的经济提高一个台阶,想做出一番新的成绩,也不容易。” 说完,李丁山又自嘲地笑了笑:“怪不得连京城也能注意到安县,这儿还真是一个安稳的可以熬资历的地方……” 夏想半天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平心而论,既然下到了安县,又是副县长,他就有造福一方的想法。但现实却是,他只是一个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招商引资以及工业、农业都不归他管。而且李丁山在安县也干不长,一旦李丁山调任到燕市,失去了书记的支持,本来就已经边缘化的他,估计就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儿了。 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冷冰冰的,容不得半点幻想。就算市里有陈风和曹永国的支持,也是山高路远,远不如李丁山这个县委书记的支持来得直接。 但如果让他待在安县熬资历,显然又不是他的性格,他还不到熬资历的年龄。他现在正是当年之时,正想大展手脚,要用自己的能力为安县人民做出应有的贡献,怎会甘于天天得过且过? “安县的常委们都是什么来历?”夏想猜测李丁山有了坝县的前车之鉴,来到安县之后的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摸清安县的十几名常委的后台和背景。 李丁山含蓄地笑了:“小夏的政治智慧成熟了不少……”他拿起一张纸交给夏想:“上面都是我所知道的一些信息,你看一看,看完后记得烧掉。” 回到办公室,夏想静下心来看李丁山给他的名单。 安县一共十三名常委,李丁山、邱绪峰和梅晓琳自不用说,其他十人依次是常务副县长盛大、政法委书记平吉、纪检委书记倪正方、组织部长荣芝(女)、宣传部长骆文才、武装部长孔剑、县委办主任蔡毅、副县长强江海、旦堡乡党委书记厉潮生和三石乡党委书记段大可。 纸上,邱绪峰、梅晓琳、蔡毅、强江海以及骆文才的名字,都被李丁山用粗重的红笔连在一起,显然,他们五人是一派。平吉、倪正方和孔剑的名字被粗重的蓝笔画在一起,可以认为,他们三人比较抱团。厉潮生和段大可的名字也被黑笔加粗了,估计是他们两个乡党委书记走得比较近。 组织部长荣芝和常务副县长盛大,二人的名字都没有特别加重,后面打了两个大大的问号,看来李丁山对他们的立场也没有什么把握。 夏想看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打火机,将纸烧掉。只是一个简单的划分,不足以说明问题,但至少做到了心中有数。想必为了这份名单,李丁山没少下工夫。 当然人际关系是复杂的,不能简单地一笔划分得清清楚楚。夏想暗自笑了笑,有后台是一方面,政治手腕的高低也非常关键。因为不可能事事都捅到上面,谁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政治理念的不同,执政方式的不同,还有性格的不同,就造成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 而且夏想也明白,与刘世轩相比,京城来的邱绪峰不会缺钱。他不缺钱,就不可能在经济问题上发现他的弱点。 夏想心想,不知道邱绪峰的政治手腕,是不是在高明之中,还有出人意料的一面。 下午夏想接到通知,要他参加政府工作会议。 会议室就在三楼顶头,夏想拿着本子赶到的时候,会议室内已经坐了一个人。他三十五岁左右,留着少见的平头,脸很圆很大,有些胖,坐在那里很有威武的感觉。 他见夏想进来,站了起来,一笑,一张胖脸就给人非常和蔼的感觉:“你一定是新来的夏县长了?我叫盛大,以后我们就搭班子唱戏了。来,坐我旁边。” 盛大倒是挺热络的样子,夏想也热情地和他握手:“我初来安县,还请盛县长多多帮带。” 盛大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口气说道:“安县不大,用不了三天你就熟悉情况了……夏县长分管文教、卫生对吧?那就更好开展工作了。安县的文教和卫生方面比较落后,没什么大事,比较清闲。” 在官场上,越轻闲的工作越表示远离权力核心,盛大的话,是讥讽还是另有所指?夏想见他胖脸看似一脸真诚,说话却别有含义,不由多了一丝警惕。 随后又来了四名副县长,除了身为常委的副县长强江海态度一般之外,其他三人至少表面上还算客套,还夸了夏想几句年轻有为。邱绪峰是最后一个来到会议室的,他一进来,也不客气就直接坐下,然后用手一指夏想:“在开会之前,让我们先欢迎夏副县长来安县工作!” 邱绪峰带头鼓掌,几名副县长的掌声还算热烈。夏想站起来,面带微笑,一一鞠躬表示感谢。 “因为时间的关系,就不给夏副县长举行欢迎会了,下面就直接开会。”邱绪峰一脸凝重,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县之长的威严,忽然,他“啪”地一拍桌子,“同志们,形势很严峻,安县的经济前景不容乐观!在和景县争夺一笔投资的过程中,我们的个别领导干部能力有限,办事不力,导致资金最终流向了景县。教训深刻呀,一千多万的投资如果投到我们安县的三石风景区,三石风景区马上就可以提升一个档次,就可以继续开发新的景点。可惜的是,资金投到了景县的三水风景区。此消彼长,景县的三水风景区一旦注入这么大一笔资金,就会全面超越我们。本来我们三石风景区和三水风景区就是竞争关系,现在倒好,资金流向了竞争对手,你们说说后果有多严重?我想用不了多久,三石风景区的游客就会减少一半。” 所谓个别领导,显然是分管旅游的杨副县长。 杨副县长被邱绪峰点名批评,低下了头,一言不发。他应该已经五十岁出头,头发都已经花白。 盛大发言:“邱县长,应该说招商失败不能全是杨副县长一个人的问题,我们政府班子都有决策上的失误。我身为常务副县长,也过于乐观地估计了形势,没有在优惠政策上给予最大的支持……” 邱绪峰生硬地打断盛大的话:“老盛就不必多说了,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我们政府班子现在最核心的问题是三条:工作思路、团队和执行力。换言之,第一条就是选方向、定战略,第二条是搭班子、建队伍,第三条是扎死寨、打硬仗,就是要责任到人!工作思路已经确认了,团队精神也有了,那么失败就失败在执行力不够上面。执行力不够的原因是什么?是个人能力问题!” 邱绪峰的话够重,杨副县长还是一言不发,身子都微微有些颤抖。 夏想初来乍到,尽管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也听出了七七八八。心想如果邱绪峰真是站在工作的角度来批评杨副县长,话虽重,也无可厚非。但如果其中有私人的情感在内,是因为他和杨副县长不和而借机打压,就由此可见邱绪峰的人品如何了。 倒是盛大的态度出乎夏想的意料,现在敢于承担自己责任的领导干部就很少了,敢于替别人承担部分责任的,更是少之又少。 意外捡了一个烂摊子 强江海举手发言:“邱县长说得对,政府班子是一个团队,是分工合作,每个人都要管好自己的一摊子事情。既然都有自己的职责所在,谁的摊子出了问题,谁就得负责。如果一人出了问题,责任要大家来承担,那干脆不要分工好了。我觉得这件事情德华县长负有主要的领导责任,应该做出深刻检查。” 杨副县长名杨德华。 另外两名副县长,邓俊杰副县长和伍明亮副县长,二人对视一眼,都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邱绪峰看了盛大一眼:“老盛还有什么意见?” 盛大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我服从组织决定。” 这么快就妥协了?夏想有点大跌眼镜,看来盛大刚才的一番话,还是表演的成分居多,不过是装装好人罢了。 邱绪峰就又问:“德华县长,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没有?” 杨德华突然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说道:“邱绪峰,明明是你制订的策略,我不过是照办执行,现在投资泡汤,你却一股脑儿把责任全推到我的身上,你做得太过了!做出成绩是你的,一旦失败了,责任就由我们来承担,你还有没有一点担待?你有没有县长的胸怀?” 夏想暗暗摇头,杨副县长话说错了,不是说官儿当得越大,胸怀就越广。一个人爬得越高,就越引人注目。关注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有了不同的声音,好听的难听的都会有,世界不是统一的,人心也是纷乱的,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也正常。 只不过往往是,一个人爬得越高,就越自负自大,就越容不下别人说他一句坏话,哪怕是背后说的坏话。连背后的坏话都听不得,何况是当面的指责! 邱绪峰脸上冷漠如冰:“德华县长,你还问我有没有担待,你呢?你个人能力有限,是导致招商失败的直接原因,你没有任何反思,反而把责任推卸到政府班子身上。身为一个老县长,我敬重你的年龄,但身为安县县政府分管旅游的副县长,在职责范围之内的失职,必须追究责任到个人……” 杨德华摆摆手,直接打断了邱绪峰的话:“邱县长,你不必再说了,我身体多病,最近总觉得吃力,医生建议我病休半年。正好乘这个机会,我向邱县长请假,望邱县长批准。” 强江海不满地说道:“老杨,你这是撂挑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邱绪峰愣了片刻,忽然笑了:“也好,老杨最近确实身体有点差,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那么你觉得你分管的旅游这一摊,交给谁来暂时管着?” 旅游招商失败,现在旅游这一块是一个天大的烂摊子,谁也不想摊到自己头上。杨德华目光一扫,几名副县长,包括盛大在内,都低下了头,躲避他的目光。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夏想身上,见夏想一脸轻松的表情,就冲他点点头,转身对邱绪峰说道:“我看就暂时交给夏副县长来管吧,他年轻有朝气,又来自燕市,想必会有新的思路打开局面。” 说实话,尽管旅游这一块现在算是一个烂摊子,但邱绪峰也不想把它交给夏想。他觉得夏想分管文教和卫生已经不错了,他这么年轻,能有什么工作能力?他又是李丁山的人,分管的范围越少越好,可以减弱李丁山对政府班子的影响力。微一思忖,邱绪峰觉得不如先交给盛大代管一段时间。盛大是常务副县长,多接一摊事也正常,他也说不出什么。 还没等邱绪峰开口,盛大就“啪”地一拍桌子,大声叫好:“老杨的提议好,我完全赞成。我们在安县工作时间久了,眼光就有了局限性,小夏县长刚来,思路活跃,肯定可以带来新的气象,打开新的局面。我同意老杨的提议!” 其他两个副县长见坏事轮不到自己头上,也急忙举手表示同意。 强江海也是出于自保的心理,唯恐邱绪峰心血来潮把旅游交给他来分管,他也急忙表态:“我也赞成杨副县长的提议。” 邱绪峰暗骂强江海一句,不过他又不能不考虑大家的意见,就只好问夏想:“小夏县长有没有什么想法?” 夏想还真没有什么想法。 旅游是安县的支柱产业,现在因为招商引资失败而前景黯淡,他接手过来,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就使其起死回生,但也不会如邱绪峰所说,会客流大减。夏想比邱绪峰有优势的地方在于他是燕市人,很了解三石风景区和三水风景区各自的特点决定了客流的不同。两个风景区的游客重合的部分不太多,就算有,游客也不会因为三水风景区的扩大而不来三石风景区。 三石和三水两个风景区,顾名思义,三石以奇石为主,三水以水秀著称。两个风景区定位不同,对燕市人来说,又有相同之处。燕市人的出行有两个特点,一是近,一般不超过一百公里的风景区占有优势。三石风景区在燕市的西南部,距燕市八十公里。三水风景区在燕市的西北部,距燕市九十五公里。可以说,三石风景区在距离上稍占优势,不过优势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二是价格实惠。三石风景区的门票是十五元一张,三水也是。不过三水投入了一大笔资金之后,门票肯定上涨,因为投资商是需要回报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提高门票价格。就算三水风景区开发出新的旅游景点,最少也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可以说,安县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想出应对的办法。 接手旅游也是一件好事,如果能在原有的基础上,保持着人流不减,在邱绪峰眼中就算获得了成功。夏想知道,他讨价还价的机会来了。 “承蒙大家看得起我,如果邱县长也觉得我合适的话,我就接手旅游。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要事先向邱县长说明。”夏想表情轻松地答道。 邱绪峰心中暗笑,夏想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三石风景区一年的收入,占了安县三分之一的产值,想要提高,难上加难,下滑起来,却是容易得多。邱绪峰想不出一个二十五岁的毛头小伙子会有什么办法,可以在面对三水风景区强大的攻势之下,保持着客流不减。只要客流一减,就可以算作夏想的工作不力,在他的履历上,可就留下了不好的一笔。 原本以为夏想会是李丁山打入政府班子的钉子,现在看来,一个热血的小青年,不足以成大事。邱绪峰心情就好了起来:“小夏县长有要求尽管提……” “如果我分管了旅游,到时三石风景区的客流不减少,是不是就算过关?”夏想的问题既简单又有些幼稚,邱绪峰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 想想夏想比他还年轻六岁,邱绪峰就暂时放下了想要乘机给夏想施加难题的想法。毕竟夏想还小,有冲劲,又敢于挑担子,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不是?他就大度地说道:“只要客流不减,就记你大功一件。在座的各位可以做个见证,我邱绪峰向来说话算话。” 夏想就诚恳地又说:“那要是人流增加了呢?” 邱绪峰呵呵笑出声来:“小夏县长,对工作充满热情是对的,但做事情之前,要充分了解形势,不能盲目乐观。如果人流增加一成,我会在政府工作会议上对你提出隆重表扬。不过丑话可要说在前头,要是人流大减,小夏县长有没有想过要承担什么责任?” 夏想摇摇头,一脸憨厚地笑道:“我还真没有想过人流会减少,我觉得,只能增加不可能减少。” 正在喝水的强江海一口水呛了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却又压抑不住笑意,连连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没留神岔气了。” 谁都看得出来,强江海是嘲笑夏想的无知和说大话。 夏想假装不知道,依然用一脸真诚的笑容看着邱绪峰,就等他表态。 邱绪峰心想,原来夏想是一个愣头青,有点想立军令状的意思……他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如果人流减少一成,小夏县长就向县政府做出书面检查。如果人流不增不减,县政府就对小夏县长的工作表示肯定。如果人流增加一成,县政府对小夏县长的工作提出书面嘉奖,在全县范围内隆重宣传。” 最后由邱绪峰拍板,正式确定了县政府班子的内部分工调整,夏想除了原定的分管文教、卫生之外,临时接手旅游。 李丁山听到消息后,半天没说话。方格给李丁山和夏想每人倒了一杯水,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三人在晚饭之后,又来到了李丁山的住处。李丁山临时住在县委招待所,是最好的房间。夏想也被临时安置在了县委招待所,房间比起李丁山的自然要差了一点,也不在一个楼层。 “我感觉安县的旅游没有太大的发展前景,以安县目前的现状,还是大力发展农业为好。”李丁山沉吟了一会儿,一开口就说出了不同意见,“我来安县之后,在第一次常委会上就提出了重点发展安县农业,改造中部和北部的贫瘠土地,建造蓄水池,增加可灌溉面积的发展思路。邱县长却提出重点发展旅游业,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将燕市一些落后的企业引进安县的思路。我们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会议没有形成共识。” 夏想对李丁山的思路实际上不太支持,安县是七山一滩二分田,发展农业代价太大,回报太低,而且农民的积极性不好调动,贫瘠的土地解决干旱问题还简单一些,但光靠施肥不可能让贫瘠变成肥沃。出产不高,回报少,到时农民不种地,前期开垦的巨大投入就无法收回。 夏想见李丁山积极性挺高,不好直接说出他的想法,就迂回地说道:“我不分管农业,对安县的农业状况不太了解,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不过我觉得安县山多,有现成的旅游资源,发展旅游业,相对来说投入少,见效快,恐怕更容易获得其他常委的赞成。” 李丁山点点头:“大部分常委还是支持旅游业,我的推广农业的计划,阻力很大……不过我很有信心。”他自信地笑了起来,“不过梅书记提供了另外一个思路。” “梅书记怎么说?”夏想对梅晓琳的看法大感兴趣。 “梅书记认为,安县其实最应该发展的是工业。别看安县现在没有什么工业基础,但安县的山脉中富含多种矿石,有石英砂岩、石灰石、花岗岩、磁铁矿、陶土、大理石等。石英砂岩可以制造玻璃,石灰石可以烧制水泥,花岗岩和大理石可以打磨成石材出售,一旦投入生产,产值巨大……”李丁山边说边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到底年轻,看问题比较单一。基本上只要有山的地方都有矿产,但为什么值得开采的矿藏很少?就是因为许多矿藏含矿率低,或者开采条件太差,投入和产出不成比例,最终才没有形成产业化。” 李丁山的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夏想也是点头赞同:“开矿投入太大,而且光是立项就需要很长时间,恐怕梅书记不过是说个人看法而已。” 李丁山却摇摇头:“梅书记的提议得到了邱县长的正面回应,邱县长说,县政府将会认真考虑梅书记的建议,并请专家论证。如果可行的话,就会尽快立项。” 夏想大吃一惊:“这可不是儿戏,就算邱县长要和梅书记一唱一和,也不必拿全县经济发展的大事做文章。” 李丁山却不无忧虑地说道:“恐怕不是演戏给我看这么简单,因为梅书记还说,她近期会邀请京城的专家来安县一趟,实地考察安县的地矿条件! 顿了一顿,李丁山又胸有成竹地笑道:“人家一心为安县经济做贡献,要请专家来论证来考察,我总不能拦住不是?不过考察归考察,要立项的话还有一段路要走。我也会认真听听专家的意见,如果可行,就上马;如果不可行,说什么也要拿下。安县底子薄,可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这个是需要我操心的事情,倒是你,小夏,如何留住三石风景区的客流,你想出对策来没有?” “还没有,我也得实地考察考察,才能得出结论想出办法不是?”夏想对于如何更好地吸引客流,还没有想出好办法,“我会抽时间去一趟三石风景区,亲眼看过之后,或许会有收获。” 让夏想郁闷的是,他的三石风景区之行,一直没有成行,原因是,县政府公车少,安排不开。 政府办主任许梁态度好得让人挑不出错,但就是派不出一辆公车出行,他还振振有词:“夏县长,还真怪不到我的头上。政府一共才四辆车,邱县长一辆,盛县长和强县长各一辆,就只有一辆可供四位副县长支配。现在杨副县长病休在家,也还有三位副县长,实在是安排不开呀。要不,您和邓县长还有伍县长协调一下?” 政府一共六位副县长,盛大是常务副县长,强江海虽然是一般副县长,但他和盛大一样,都是高配常委,剩下的四人就是杨副县长、邓副县长、伍副县长和夏想了。现在杨副县长病休在家,剩下一辆可供支配的公车,就被邓副县长和伍副县长安排得日程紧凑,没有一天空闲。 不用说夏想也知道,还是欺负他年轻,也是邱绪峰故意为之,就是给他制造麻烦,让他处处受阻。夏想倒也没有为难许梁,许梁周旋在各个县长之间,也不容易,他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许梁见夏想一句难听话也没对他说,心里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善意地提醒了夏想一句:“夏县长既然是要去三石风景区,可以直接让县旅游局派车,这也是他们分内的事儿……” 这倒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夏想冲许梁点点头:“主意不错,许主任就帮我安排一下,另外找一个手脚勤快的人跟在我身边。” 许梁听出了这是夏想对他的信任,忙想了一想,说道:“夏县长年轻,政府办的几个副主任中,就谢起义最年轻,今年才三十岁,以后就由他对应联系夏县长的工作。” 一个副县长都有对应的政府办的副主任联系工作,夏想的级别还不够配秘书。他对许梁的安排没有异议:“让谢起义来办公室见我。” 谢起义名字叫起义,但一看面相就知道是个老实人,绝对没有起义的可能。他穿着普通,甚至多少还有点寒酸,脚上是一双布鞋,鼻子上的眼镜腿都坏了,还用胶带粘着,看上去随时有坏掉的可能。 夏县长天马行空的思路 夏想对微带局促的谢起义笑道:“小谢,坐,别客气。” 谢起义坐下,有点不安地笑了一笑:“夏县长,您真年轻。这么年轻的县长,我以前听都没听过,现在亲眼见到了,还是有点不相信。” 夏想笑了,谢起义还真老实,开口就说大实话,估计许梁让他对应自己联系工作,不是看重了他的年轻,而是因为他足够憨厚。 闲聊几句,夏想说起要去三石风景区的事情,谢起义立刻起身说道:“我马上联系县旅游局。” 谢起义老实归老实,但办起事情毫不含糊,几分钟后他就回来汇报:“旅游局的任于海局长马上就到,他带了两辆车,足够用了。” 夏想暗暗点头,别看谢起义看上去不起眼,说话也十分老实,其实也挺有眼色,办事效率也挺高。自己没提车的事情,他就能发现问题并且及时安排下去,别说,许梁给自己介绍谢起义,还算有心了。 旅游局局长任于海四十岁左右,瘦高个,圆脸,穿着中山装,一进门就说:“夏县长,我也是才听说杨县长病休了,现在旅游局暂时归夏县长领导。现在才来向夏县长汇报工作,来晚了,来晚了,请夏县长批评。” 夏想起身相迎:“任局长客气了,哪里有这么多讲究?快坐,给我说说三石风景区的详细情况。” 任于海就势坐下,递上烟,也不忘给了谢起义一支,然后他先给夏想点上,又给谢起义点上,最后才是自己。任于海用力抽了一口烟说道:“三石风景区是安县的支柱产业,以前年收入一直在一千万元左右,最高时还创下过一千五百万元的纪录。近年来有所下降,现在基本上维持在八百万左右,想要提高一步,非常困难。旅游局想出了不少办法,都收效甚微。” 夏想听了,心中有数。一个风景区能创下一千万的年收入,确实还算不错。而安县一年的财政总收入才三千多万,三石风景区说是安县的支柱产业,一点也不为过。没想到,他一上任就捡到了一个天大的馅饼,只要他有本事吸引更多的客流。 或者也可以说是天大的麻烦,如果他一接管旅游,三石风景区客流就锐减的话。 又说了几句,夏想看时候不早了,就提出前往三石风景区考察。任于海二话不说,立刻陪同夏想一起下楼上车,直奔三石风景区而去。 谢起义也陪同前往。 三石风景区离燕市不近,但离安县县城却不远,十几分钟后,就看到前面有一座不高的小山,山顶上一处山门,山门建造成南天门的形状,上面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三石风景区。 任于海本来要坐缆车上山,夏想没有同意,他来是实地考察,发现新的客流增长点的,不是来走马观花旅游,就坚持步行上山。谢起义倒没有什么,脚步轻松地跟在夏想身边,想必是平常没少锻炼。却苦了任于海,别看他人不胖,但身体虚,没走几步就累得浑身冒汗,气喘吁吁。 夏想实在是于心不忍,就笑道:“任局长还是坐缆车上山等我们吧,我和小谢慢慢走上去。” 换了其他县长,任于海说什么也要亲自陪着上山,不过他自知和夏想没法比,想了一想也没再矫情:“那我就不好意思了,夏县长。我和您没法比,您太年轻了,身板壮,我可是老了十几岁……那我就上缆车了。” 任于海一走,谢起义话就多了起来。 “夏县长还真是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谢起义不忘时不时悄无痕迹地奉送一记马屁,他步履轻松,大气不喘地跟在夏想身边,如履平地的架势一看就知道常走山路,果然下一句他就自己说了出来,“我就是在山村长大的,走惯了山路,不觉得累。夏县长要是走累了,咱们就歇一歇。三石山不高,走走停停,顶多两三个小时打一个来回。” 夏想摆手:“才走几步就叫累,我的身体就太不济了。小谢,既然你是安县人,就讲讲三石风景区有什么不足之处。大胆说,挑的毛病越多越好。” 谢起义憨厚地笑了笑:“让我说,可能不具有普遍性。我是山里长大的,见惯了山里的景色,在我眼里,三石风景区其实也没有多少好看的景色,也就是城里人才稀罕山山水水的。当然要说好,三石山上的奇石确实多,有些石头长得挺古怪的,很耐看。要说不足的地方,我觉得也挺多……”他看了夏想一眼,见夏想面带笑容,露出鼓励的神情,就大着胆子说了起来,“一是水少。山水山水,有山有水才是好地方。三石山石头多也挺稀奇,就是水太少,水一少,感觉就少了点灵气。” “还有就是风景区规模有点小,要是让我放开步子走,从山下走到山顶,半个小时就到了。如果再扩大规模,多开发一些景点,可供观赏的地方多了,大家就会觉得门票物超所值,到时来的人就多了。” 要扩大规模,开发新的景点,只有拉来投资才行,夏想知道此路不通。刚刚一笔巨额投资被三水风景区抢走,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新的投资。而且有时候不考虑消费能力,盲目地扩建景点,最后不得不提高门票价格,反而会导致人流锐减,最终得不偿失的情形。这种情形在各地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不是说扩大规模就是灵丹妙药,就一定能吸引更多的游客,就一定能提高收入,事情都有正反两方面。 不过谢起义所说的水少确实是一大遗憾,三石风景区石头多水少。而三水风景区虽然没有多少奇石,但有不少山泉,还有瀑布,一到炎夏之时,可以消暑降温,就吸引了不少人气。 “一般来说,有山就会有水,三石山怎么会水这么少呢?”夏想感觉有点不解,在他的认知中,有山就有水,山水是一体的。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半山腰,两侧是一片开阔地,举目望去,一片云起雾生。谢起义站住,用手一指远处:“其实三石山有水,那里有一个山洞,洞里常年流水不断,还有一个不小的水潭,就是正好风景区这一块不知道怎么回事,水特别少。当初开发风景区的时候,可能没有深入考察,其实再偏西一公里的话,就有水了。” 世界上有太多拍脑袋的工程了,燕市修路,也有今天修好,明天又想起还有管道没有铺设,就又重新挖开的乌龙事件。一个县里的风景区,估计当时开发,领导站在山脚下,随便用手一指,说了一句“这里不错”,然后风景区就非常荣幸地在领导的金手指的指点之下,拔地而起了。 夏想和谢起义浑身冒汗地爬到山顶的时候,任于海正坐在山顶的凉亭中,冻得直哆嗦。 夏想就笑他:“任局长平常还是需要多锻炼一下身体,身体不好,革命工作就少了不少热情……” “夏县长,您说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身体能好到哪里去?”任于海一边说话,一边围着亭子转圈,走了几步,觉得身上暖和了一点,说话才利索起来,“旅游局事情太多,作为一个旅游大县,我又身为局长,天天忙得团团转,哪里有时间锻炼身体?” 夏想拍了拍自己的腿:“锻炼身体不一定非要抽出时间专门去锻炼,好像今天,步行上山就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日常生活中,能不开车就不开车,能步行就步行,久而久之,身体绝对会好起来。” 任于海笑着点头:“没想到夏县长年纪轻轻,对强身健体也挺有心得。” 夏想笑着摆了摆手,岔开了话题:“谢主任,你来说说水源在哪里?” 谢起义凑到近前:“夏县长还是叫我小谢吧,叫我谢主任,我听着别扭。”他憨笑两声,用手一指远处的山头,“其实那座山上就有水源,水量还挺大。” 夏想目测了一下对面的山头,问任于海:“任局长说说看,那座山头离我们站的地方,有多远?” 任于海手搭凉棚,看了半天,摇头说道:“不行,看不出来。” 任于海倒是实话实说,夏想笑着又问谢起义:“小谢说说……” 谢起义眯着眼睛:“五百米左右,山势比我们这里高一百米。” 夏想点点头,又问任于海:“任局长肯定对三石风景区的优点和缺点了如指掌,你说,如果在上山的山路一侧,多了一条一米宽的小溪,一路伴着溪水上山,游客们一边观赏沿途的风景,一边听着潺潺的流水声,会不会让三石风景区多一些吸引力?是不是可以吸引更多的游客前来?” 任于海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夏想还有这么有诗意的想法,想了片刻连连点头,说道:“夏县长说得没错,山路的一侧要是有一条小溪,不但可以增加不少乐趣,而且绝对可以吸引更多的游客。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三石风景区不正是缺水吗?” 夏想用手一指远处的小山:“既然那座山上有水,我们就把水引过来,再在山路旁边用石头堆出一条小溪,如此一来,三石风景区就既有奇石又有溪水,肯定让人流连忘返。” 任于海眨眨眼睛没有说话,心想年轻人还真敢想,从一座山头把水引到另一座山头,你以为一拍脑袋水就会流过来?这得多大的工程量,这得花费多少资金?简直是天大的玩笑!看来这个夏县长比起杨县长更不靠谱,杨县长虽然保守了一些,但也比这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乱指挥强了太多。 任于海立刻在心里将夏想的形象降低了好几个等级,还以为他是年轻有为才当上了副县长,现在看来,他也是完全靠有后台有靠山才混到这个位子,没有一点真本事。任于海心里一阵丧气,有一个这样的分管副县长在上面指手画脚,三石风景区早晚会衰败下去。 夏想看出了任于海表情的变化,也不解释,又问:“沿着上山的山路一侧,开辟一条宽约一米的人工小溪,大概需要多少资金?” 难道还真要实施?这可不行,回头得找邱县长说说,不能让县政府批准,劳民伤财不说,这个计划根本就不可行!他也不管夏想是不是副县长,脸上就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小溪的花费不会太多,不需要材料,沙石都是现成的,只需要人工费用就可以了,估计不会超过十万元。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一句,夏县长,小溪好挖,水的问题不好解决,从那个山头引水过来,根本就没有可行性!” 任于海的话说得有点不客气,谢起义虽然也觉得夏想的想法是异想天开,不过对任于海说话的口气也有些不满,就插话说道:“任局长不要先忙着下结论,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夏县长提出了问题,就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任于海不服气地说道:“什么办法?难道要用愚公移山的方法,把山头给移过来?谢主任,你是安县人,从小在山里长大,你自己说说看,怎么把水从那个山头,引到我们脚下?这是空中楼阁的想法,是空想。” 谢起义被任于海说得哑口无言,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想笑了,用手一指山中的电线杆,说道:“既然山上能通电,就一定能通水。任局长刚才还真说对了,我说能引水过来,就一定能引过来,就是通过空中楼阁。任局长你说,我们在两座山头之间架一座桥,桥上不走人,只引水,你说可不可行?” 任于海还是不相信夏想的信口开河:“怎么架桥?像架缆车一样?成本太高了,不划算,而且资金上也不允许!” 这一句话等于是堵夏想的嘴,告诉他,不要认为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要考虑资金问题。 夏想一脸凝重地点点头:“劳民伤财的事情虽然在生活中不可避免,但我不会去做。资金问题我也考虑过了,引水再加上开掘小溪的费用,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万元。” “三十万?”任于海一脸的吃惊,“夏县长,身为县长,说话可要讲究领导艺术。要是真不超过三十万,我都可以做主,旅游局出了这笔钱!” “一言为定,任局长,说话可不许反悔。”夏想就等任于海这句话。 “反悔个啥?旅游局钱不多,大部分都上交了县财政,但三十万还是拿得出来的。我以人格担保,只要夏县长的主意可行,钱的问题解决不了,拿我是问。”任于海信誓旦旦地说道。 夏想点头,又用手一指电线杆:“这种木头电线杆,多少钱一根?” 木头电线杆其实就是一整棵树的树干,炭化处理之后,埋在土里也不会腐烂,成本不高,又不重,方便运输到山上,所以山上都用木头电线杆。 “几百元吧,反正不贵。” “好,我想大概需要一百根这样的电线杆,分成两排埋在两个山头之间,电线杆的顶头用竹子做成引水渠,一头连接那个山头,一头连接我们脚下,我想见过农村引水浇灌的人,都知道怎么一回事了……至于细节上如何处理,如何加固竹子,如何连接两头,我不是专业人士,就不乱发表意见了。” 任于海一脸惊愕,不说话,用手在空中对着两座山头比划了半天,突然一拍旁边的一块石头,大叫一声:“夏县长,我算服了您了,真是好主意,天大的好主意,简直太妙了……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实用的好办法?”他一把握住夏想的手,激动地说:“我代表旅游局全体员工,谢谢夏县长的高见!” 夏想含蓄地笑:“任局长,你谢我做什么?别忘了,我可是分管副县长,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是,是,我一时激动,让夏县长见笑了。”任于海口服心服,不是假装,他确实被夏想的绝妙主意给震撼了。心中暗暗算了一笔账,其实开掘小溪节省一点,五万元也能拿下。架设空中水渠,材料费用稍高一些,不过五万元也差不多就能打住,人工费用顶多一万元。也就是说,花上十一万元,三石风景区就可以变成有山有水的风景区,少说也能提高一个档次,吸引许多爱水的游客前来! 任于海对夏想的态度大变。 如果说刚开始的态度,是一种表面上的热情和恭敬,现在则是真正的热络,还有那么一丝敬佩的心理。夏县长不但年轻,而且确实有真本事,能想他人不敢想、想不到的事情,一句话一说,就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任于海就想,要是安县的领导干部都有夏县长的眼光和真本事,都不再瞎指挥,不再外行指挥内行,安县肯定能一跃成为燕市的第一富县。 任于海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句话来表达内心的激动:“夏县长一句话,就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一个瞎指挥的领导,和一个具有高瞻远瞩的目光和独到见解的领导,差别可是太大了。任于海甚至想,要是夏县长早上任几天,说不定投资商的资金就不会被三水风景区拉走! 李书记和邱县长都心情迫切 当然,设想是美好的,现实就是现实,无法改变。好在任于海对夏想的引水想法兴奋不已,一心琢磨着回去之后,立刻着手实施。一旦引水成功,正好可以赶在夏天的旅游旺季来临之前,好好地宣传一下三石风景区的新举措,不信还不能提高客流量! 这样一想,任于海心中对夏想再也没有了轻视,反而真心地佩服他。自己当了旅游局局长好多年,三石风景区也来了无数次,也想过缺水的问题,怎么就没有想到引水的好办法?人和人就是无法相比,要不怎么人家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副县长,自己四十多岁了,才是一个局长? 不过要是这次引水成功之后,能把三石风景区的客流提高一成的话,夏县长得了首功,他也应该可以分到一点政绩不是?机会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向上动一动?不是杨副县长病休了吗?休上一段时间,估计就可以直接病退了,到时正好空出来一个副县长的位子…… 中午的时候,夏想就在任于海的安排下,在三石风景区吃了一顿饭。在回去的路上,夏想对任于海说了一句话:“任局长,以后还要在饭菜的质量上下下工夫,说实话,景区的饭菜做得很一般。虽然说燕市来的游客在景区吃饭的人并不多,但以后京城或是外地的游客多了,本来玩得挺好,一吃饭却影响了心情,回头客就少了。” 任于海不知道哪里翻出一个小本本,郑重其事地把夏想的话记录下来。尽管夏想明白,任于海作秀的成分多一些,但被人重视的感觉确实也不错。他微微一笑,副县长虽然和改造小组办公室主任平级,但在市政府里面,到处是头头脑脑。现在下到县里,好歹也管着文教、卫生和旅游三个摊子,说出去的话,不少人也得洗耳恭听。 怪不得连江天也天天盼望着外放,还是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好呀! 千头万绪也要从头做起,夏想分管文教、卫生和旅游,旅游暂时算是解决了一个难题,文教和卫生方面,虽然暂时没有大事,但小事也是不断。有些学校乱收费,被家长反映到了教育局,又传到了夏想耳中,夏想就不得不过问一下。 至于卫生方面,医院的问题就是药价过高,医患矛盾突出,体制问题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只能发现一起,查处一起。 转眼到了五月中旬,山中已经是一片春暖花开的景色,夏想还没有来得及回燕市看望曹殊黧,曹殊黧就耐不住思念,跑来了安县。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前来,是和连若菡一起。 连若菡的森林公园现在接近完工,湖心居别墅也主体竣工,正在装修。尽管森林公园现在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但一到节假日前去游玩的市民之多,远超当初想象。连若菡也就索性试营业,将已经完工的部分先开放,供人们参观游玩,短短时间就在燕市掀起了一股森林公园热。 毕竟燕市是一个平原城市,虽然离太行山也不远,不过市内无山无水无森林。现在市区内突然多出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不但环境幽美、鸟语花香,而且交通便利,各项设施齐全,比起单纯地去公园好了许多。所以还没有正式推向市场,森林公园就已经引起了轰动,每天光是门票收入就达到了五万元以上。可以预计的是,一旦全面开放,每年光门票收入,就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数字。 两大美女联袂前来,夏想不敢怠慢,亲自到县委大院门口迎接。连若菡的车刚刚停稳,曹殊黧就飞一样跑下车,不管不顾一下扑入夏想怀中,将头用力埋在他的胸前,久久不愿离开。 夏想也用力地抱紧小丫头,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眼睛却看向她身后的连若菡——连若菡坐在车内,眨着眼睛,眼中有戏谑之意,也有一丝淡淡的哀伤。夏想心想,作为男人真的挺累,怀中抱着一个,眼中还看向另一个,是不是男人都有贪心不足的德行? 曹殊黧穿了一身运动装,正适合五月乍暖还寒的山中气候。夏想抱着她的时候,感觉她胸前的丰满比起以前又大了一些,而且弹性又增加不少,就悄声对她说:“好像你还没有停止发育,局部地区持续火爆中……” 曹殊黧羞红了脸:“乱说什么!小心让连姐姐听见,多不好意思。” 夏想心道,恐怕连若菡才不会不好意思,她任性起来,比曹殊黧厉害多了,也胆大多了。 连若菡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差点吓了夏想一跳。原来她又是一身牛仔打扮,和第一次在坝县草原见到时,几乎一样,除了没有围纱巾、戴墨镜之外。 连若菡不满地瞪了夏想一眼:“怎么了,对我这身打扮有意见?别以为你当了副县长就可以在我和黧丫头面前耍威风,你还是你,别想翘尾巴!” 夏想无奈笑道:“我就是看了你一眼,就惹来你一顿牢骚,这都哪儿跟哪儿?我什么都没想,你却是想多了……” 曹殊黧在一旁吐吐舌头:“路上的时候连姐姐就说了,她这身衣服肯定惹你多看几眼,我不信,没想到还真让她说中了。夏想,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连姐姐比我好像还了解你!” 是无心之话还是试探,夏想的心不争气地猛跳几下,随后若无其事地说道:“连若菡同志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制造问题,而不是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她那不叫了解我,而是瞎打误撞。” 连若菡没好气地说道:“说完没有?说完的话,请我们去吃饭。我们没吃早饭,现在饿了。” 现在是十一点左右,吃中饭有点早,不过连若菡说了,夏想就说:“也好,要不要先上楼见一下李书记,然后再去吃饭?” 连若菡的任性以前或许就是随心所欲,现在她在夏想面前,也就是装装样子。听夏想一说,她看了曹殊黧一眼:“黧丫头怎么说?” 曹殊黧当然是听从夏想的安排了。 三人一起上楼,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正好遇到邱绪峰从楼上下来。邱绪峰一见夏想,就严肃地说:“小夏县长,听说你在三石风景区弄了一个引水工程,现在进展如何了?不是我批评你工作不积极,我听到反映说,你去景区的次数可是有限得很!” 说不是批评,语气却是十分严厉。 夏想心中有气,县城到景区不通公交车,他又没有专车接送,总不能自己步行去景区视察吧?就说:“邱县长批评得对,我虚心接受。要是县城到景区通了公车,我去的次数就会多一些。现在三名副县长只有一辆专车,我去的几次还是借的旅游局任局长的车……不好总借别人的车用。” 邱绪峰听了实际困难,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好像没有专车是夏想的过错一样:“工作中有实际困难是不可避免的,不能一有困难就退缩,要想办法解决困难,是不是?” 连若菡听了,一脸不快地说道:“安县怎么这么穷,副县长连车都配不起?怎么不早说,夏县长,你为我们远景集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一辆车算得了什么?算了,现买也来不及,我的路虎就给你留下用了。想要马儿跑,没有草怎么行?” 曹殊黧也急忙说:“上次沈立春请我设计的方案,给了几十万的设计费用,要不我们自己买一辆?” 曹殊黧的话说得还算委婉,连若菡的话就不太好听,邱绪峰脸面上就有点挂不住,正要说几句什么,忽然脑中一闪,想起了什么,惊问:“远景集团?开发森林公园的远景集团?请问你是?” 邱绪峰才注意到夏想身后的二人,尽管说来他也见过美女无数,但眼前的连若菡和曹殊黧,一个美若天仙,一个清丽动人,可以说都是绝代佳人姿色,同时出现在面前,不得不让人一时惊艳! 连若菡不理邱绪峰,夏想见她任性上来,只好自己出面介绍:“邱县长,这位是连若菡,远景集团的总裁。这位是曹殊黧,建筑学院的大学生。她们都是我的朋友,听说三石风景区不错,过来看看。” 邱绪峰点点头,目光在连若菡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将夏想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夏县长,远景集团开发的森林公园非常成功,而且远景集团的实力在整个燕省也是名列前茅,如果远景集团有兴趣投资三石风景区,县里可以提供非常优惠的政策……” 夏想见邱绪峰一脸迫切的神情,心道你不是京城来的吗,从京城找几家大企业来安县投资,很轻松地政绩就到手了,为什么见到远景集团,还跟饿狼见到肉一样?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夏想心中一闪而过,对于邱绪峰所说的投资一事,他并不看好,也不会向连若菡提出,就说:“我会向连总提一提,不过远景集团有他们的长远规划,是不是能打动他们,我不敢保证。” 邱绪峰临走的时候,假装大度地说道:“小夏县长,你去找许梁,让他无论如何也给你安排一辆车出来。不像话,燕市的客商来到安县,看到我们安县的副县长还没有专车,会怎么看待安县的投资环境?” 连若菡想要当面反驳几句,却被曹殊黧制止。曹殊黧小声说:“别太让邱县长下不来台,毕竟他是夏想的顶头上司,面子还是要给的。” 夏想才不会找许梁要车,连若菡和曹殊黧是私人身份前来安县,他更愿意私人去陪她们,而不是惊动别人。 到了楼上,和李丁山见了面。 曹殊黧和李丁山算是熟人了,她笑着和李丁山打招呼:“李叔叔好,过年的时候怎么没到家里看一看?我爸还说起您了。” 李丁山非常喜欢乖巧的曹殊黧,眼神中全是慈爱的目光:“过年的时候杂事多,也没顾上去拜会曹市长。现在在安县,离燕市也近,有机会一定去拜访。” 他又对连若菡说道:“连总可以在安县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和坝县相比,安县的投资环境好了许多,也有许多可以预期回报的投资项目。如果连总感兴趣,可以直接和小夏谈。” 连若菡对李丁山就远不如曹殊黧热情了,她只是淡淡地一笑:“合适的话我就会和夏县长谈的,不过远景集团的近期和远期规划中,并没有考虑燕市以外的投资。” 李丁山见连若菡兴趣不大,也不勉强:“没有关系,来了就是客,就让小夏好好陪连总到处转一转。” 李丁山虽然在安县的时间不会太长,但他更迫切地想做出政绩,因为下一步要升上一格,没有一份沉甸甸的政绩在手,就算后台再硬,到了区里,说话也不够硬气。现在的他与在坝县时相比,政治上成熟了不少,对政绩的渴望却也强烈了许多。 方格乘机将夏想拉到一边,以无比羡慕的口气说道:“夏哥,你太让人震惊了,一出手就是两大美女,简直就是震惊死人不管偿命!哪个是你女朋友?肯定是曹殊黧了,她乖巧温柔,一看就是贤妻良母。” 曹殊黧还真是有亲和力,方格是第一次见曹殊黧和连若菡,刚一接触,就对曹殊黧产生了好感,小丫头还真讨人喜欢呀! 夏想打消他的幻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你是李书记的秘书,以后要注意形象,不要一见到美女就走不动。” 方格叫屈:“我也就是在你面前偶尔流露一下英雄本色,平常在外人面前,可是一本正经得很。你别小气了,这两个美女好是好,不过都不是我的菜,我就喜欢梅晓琳。” 李丁山中午想要安排饭局,曹殊黧没有说话,看向夏想。夏想本想答应,连若菡却开口婉拒了李丁山的好意:“多谢李书记的好意,不过我和殊黧是来旅游的,就不麻烦李书记了。李书记公务忙,由夏想陪我们就可以了。” 李丁山也不勉强:“那好,小夏,陪好两个客人,我就不送你们了。” 夏想看得出来,连若菡对李丁山似乎没有太多好感。 夏想陪曹殊黧和连若菡一起前往常山饭庄吃饭。 几人一进门,萧何就发现了夏想,急忙迎了出来:“夏县长来了,快楼上请。” 夏想摆手说道:“萧叔叔别叫我夏县长,叫我小夏吧。” 夏想这么说,萧何可不敢托大真叫他小夏,忙不迭笑道:“夏县长客气了,今天吃点什么?” 萧何不敢多看曹殊黧和连若菡,心中直想,小夏县长还真行,居然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哪个是他的女朋友?想想也是,小夏县长人长得精神,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县长,这么有本事的人,女朋友不漂亮才怪呢!不过这两个女孩都漂亮得过分,还真不好选,也不知道小夏县长是不是上愁? 点好菜,萧何就下去安排了。连若菡环顾四周,微微点头:“安县确实比坝县富一些,这个常山饭庄开得也有些意思。” 说到饭店,夏想想起了楚子高到森林公园开饭店一事,就问:“楚子高在森林公园的饭店建好没有?起了什么名字?” 上次夏想抽空对连若菡一说,连若菡也认识了楚子高,虽然对他印象一般,不过因为有夏想的面子,也就随口答应了,还同意让楚子高随便选一个好地方。楚子高高兴得不行,到森林公园连转两天,终于选中一块宝地,找来施工队盖起了三层小楼。 施工队还是夏想给他介绍的,是挂着二建资质的江天的姐夫的队伍。 “正在准备开业,装修挺俗,名字起得更俗,叫森林居。”连若菡对楚子高的饭店提不起丝毫兴趣,连带对夏想帮楚子高也不太理解,“不过是一个俗不可耐的商人,你收了他什么好处,总是帮他?” “我收他的好处可多了……”夏想是个念旧之人,他和楚子高认识以来,心中对楚子高最感谢的还是和他第一次合作的休闲广场项目。虽然休闲广场项目设计费用不多,但正是在设计过程中,他才有了和曹殊黧经常接触的机会,也可以说,休闲广场项目成就了他和曹殊黧之间的感情。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正是因为休闲广场入了陈风的眼,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所以说起来,夏想一直把楚子高当成好友,是因为他觉得和楚子高合作,总有顺水顺风的效果。 挨了连若菡一个耳光 与他的念旧相比,楚子高送他的一些礼物,还有免费的饭局,就非常微不足道了。夏想也不是见小之人,贪图楚子高的小恩小惠。 连若菡见夏想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情和曹殊黧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过来,不无醋意地说道:“我明白了,休闲广场是楚子高出资修建的,是你和黧丫头共同设计的,可以说,楚子高算是你们的半个媒人,对不对?” 曹殊黧一脸期待地看着夏想,看他怎么回答。 “也不是了,我和黧丫头一见钟情,不需要媒人。”夏想笑嘻嘻地看了曹殊黧一眼,“我说的对不对,你一见我,就喜欢上了我,是不是?” “别臭美了,自恋得过头了。”曹殊黧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问连若菡,“连姐姐,你说就凭我们的条件,一般情况下,会主动喜欢夏想吗?” 曹殊黧本来是无心一问,听在连若菡耳中,却成听者有意。连若菡不知为何心底深处突然一声叹息:说的也是,凭她的条件,再怎么千挑万选,夏想也会被排除在外。论相貌,他不能算是一流;论出身,更是没有;论学历,他也不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可是自己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上了他? 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在滑坡的山路上,他临危不惧?还是在和他的交往中,被他的从容淡定一点点吸引?又或者是他年纪虽轻,但成熟稳重远超同龄人?他风趣而不失幽默,从容而没有自傲,看似云淡风轻的性格,也有热血冲动,更主要的是,他精准的眼光和运筹帷幄的计谋,可以从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中,找到最有利的点,从而为己所用! 在连若菡的心目中,夏想真的有这么好吗?她自己都无法说清,有时也觉得自己对他过于用情,而他顾虑重重,甚至连一个承诺也不给她。她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来到燕市,就为了和他有机会接触,就为了心中还不愿意放弃的一个梦想? 连若菡愣了半天,直到曹殊黧咯咯笑她:“连姐姐,醒醒,快醒醒,别发愣了,要不夏想就会得意忘形了。” 连若菡惊醒过来,歉意地一笑:“他得意忘形什么?难道他会以为别人都喜欢他?黧丫头,我告诉你一个办法,以后他不天天送花给你,不每天一个电话问候你,不每周都到燕市请你吃饭,不每月都记得送一个礼物给你,你就和他分手!” 夏想不满地叫了起来:“连若菡同志,请不要在我和黧丫头之间制造紧张气氛,请不要挑拨离间。” 曹殊黧却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就听连姐姐的,从今天起开始执行。” 夏想苦着脸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几句,就听到楼下传来叫骂声:“什么破饭店?卫生条件这么差,东西这么贵!关门,停业整顿。” 萧何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我们是卫生局的,来封你的店。”来人气势汹汹地说道,“你的饭店卫生不达标,脏乱差,即日起停业三个月!什么时候卫生达标了,什么时候再开业。先交罚款五万元,快点,别啰唆!” 出事了?夏想坐不住了,常山饭庄的卫生条件说实话还算不错,以他的眼光来看,不比燕市的一些饭店差。萧何是一个比较讲究的人,从他所起的饭店名字就可以看出,他是个有心人。 夏想不能坐视不理。 “我下去看看,你们二人继续吃,不用理他们。”夏想知道二人一路奔波,肯定又累又饿,再说县城里的小打小闹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摆摆手,“我去处理一下,一会儿上来。” 曹殊黧还没说话,连若菡轻笑一声:“要去摆摆你副县长的威风?” 夏想没接连若菡的话,知道她是习惯性任性,就由她去。 下到楼下,见大厅中客人个个低头,唯恐惹祸上身。萧何赔着笑脸,点头哈腰地在跟一个光头说话:“牛所长,常山饭庄开了两年了,卫生一向达标,怎么今天就突然不达标了?哪里出了问题,请您指出来,我们好改正。别开口就罚款关店,我们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 牛所长身材肥大,光头,上身穿着半截袖衬衣,还热得直冒汗。他拿着一个小本子,用力地敲着桌子,不耐烦地说道:“老萧,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好好管管你家小子。你说萧伍这个愣头青,打谁不好?非要和我们局长的小舅子打架。现在倒好,局长的小舅子被打伤了,局长发火了,你的饭店就别想开了。你这是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呀!” “萧伍这个臭小子,怎么又打架?”萧何急了,“我把他找来,把他臭打一顿,然后让他去给局长赔礼道歉,你说行不?” “晚了,老萧。”光头摇头晃脑地说道,“局长说了,你的饭店必须关门,不关门,他的面子就掉地上了。还有,局长小舅子也说了,要你们家萧伍一条腿。老萧,你要是识趣的话,准备三十万送过去,也许局长小舅子能消气,保住萧伍的腿。不过饭店估计够戗了,别怪我,你自求多福吧!” 夏想明白了,是萧伍打架惹的祸。 打了卫生局局长金长营的小舅子,金局长官威也挺了得,不但要封店,还放言要萧伍一条腿,口气还真够大的!不过夏想倒没有多吃惊,基层的干部不能说都没有素质,但遇事之后粗暴处理的不在少数。而且基层干部考虑问题往往比较简单、直接,长时间与村民打交道,造成了他们处理问题连哄带骗再加恐吓的低劣方式,有过坝县经历的夏想深有体会。 夏想来到光头面前,伸手在桌子一抹,然后举起手指看了看:“桌子挺干净,没有灰尘。”又拿起碗筷仔细检查一遍,“碗筷也洗得很干净,没有杂物,没有异味。初步判断,卫生条件达标。” 萧何一见夏想出来,好像见到救星一样,急忙说道:“夏……” 夏想不等他说出口,伸手制止了他,说道:“老萧,既然牛所长带队来检查卫生,就领他们到厨房看看,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就尽快改进。照我说,常山饭庄的卫生条件还算不错,虽比不上燕市的大饭店,但在安县,也算名列前茅。” 牛所长小眼一瞪,一脸不快:“你是谁?乱吵吵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说得再多也不管用,达标不达标,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卫生是不是达标,全在你个人喜好,没有一个统一标准?也没有一个检查程序?” “要检查程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好坏。要标准,我说的话就是标准。”牛所长对夏想横插一手大为不满,嚷嚷道,“你是谁呀?想没事找事是不是?” “卫生局局长金长营……”夏想微一沉吟,想到自从他分管文教卫生以来,教育局局长王磊已经找他汇报过工作,旅游局局长任于海自不用说,早就接触过多次了,只有卫生局局长金长营不但没有主动过来汇报工作,而且连面都没有露一下,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尽管不知道金长营在燕市有什么后台,但夏想心里清楚,人家肯定眼界太高,看不上他这个既年轻又没有资历的副县长。因为他亲眼见过金长营来过县委大院,却直奔强江海的办公室,没有进他的门。也难怪,强江海虽然也是副县长,却是常委,比他说话分量重多了。 夏想拿定了主意,问光头:“你叫什么名字?牛所长?那你应该是卫生监督所所长了?” 光头不怕夏想:“你管我是谁?我倒问问你是谁?吃饱了撑的替老萧出头?快让开,别妨碍我们执法!万一我们不小心碰着了你,伤了胳膊断了腿的,可别怪我们走路不看人……” 话未说完,一只碗横空飞来,“啪”的一声正中光头的脸,顿时打得满脸开花,随后一个声音响起:“长得丑还乱说话,找打!” 夏想回头一看,连若菡站在楼梯中间,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只茶壶,正一脸冷漠地看着场中。夏想不由暗暗摇头,她怎么又提前出手了?自己不是还没有问完话,还没有让对方上套吗? 不过想想连若菡也是为了自己,气不过才出手的,也就没理由怪她,只好冲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别再动手,等他说完再说。 光头被打个正着,眼睛被打得生疼,鼻血呼呼直流,气得暴跳如雷,伸手一抹脸,看清了站在楼梯上的连若菡,本来三丈高的怒火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嬉皮笑脸地说道:“被这么漂亮的美女打了,也算三生有幸。美女,叫什么名字?打是亲,骂是爱……” 夏想心道坏了,光头怎么和所有男人一样,一见到美女智商就迅速降低,被打了还有心情调笑,真是够傻。果然光头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白光闪过,茶壶正中光头的光头——哐当一声脆响,茶壶破了,里面足够烫的茶水浇了光头一头。 只听光头一声惨叫,烫得他连蹦带跳,原地转圈,还不忘破口大骂:“兄弟们,管他女人还是男人,打,都打了。” 夏想无奈地想,以后可得要好好提醒连若菡几句,不能她一出现就发生打架事件。自己现在好歹也是副县长,要以德服人。以权压力,动不动就打人,会降低身份——不过话又说回来,别人要动手打自己,自己也不能不正当防卫不是?夏想就一脚踢飞一个椅子,不偏不倚正中光头。 光头又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光头一共带来五六个人,几个人抄家伙就想冲上来。连若菡一个箭步从楼梯上冲到夏想身边,和他背靠背,轻松地笑道:“我和你并肩作战。” 夏想无奈地笑笑:“你越来越有暴力倾向,都怕了你了。” 连若菡大怒:“光头还敢威胁你?要是在以前,他下半生就得坐轮椅了。我现在已经收敛多了,你还指责我,还不是为了你!” 夏想苦笑:“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动手就打人,痛快是痛快,可是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痛一下就过去了。我要的效果是,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连若菡白了夏想一眼:“你真阴险!” 二人还有闲工夫聊天,五六个人就将他们团团围住,一个人抢先出手,抡起椅子就砸,却被夏想一脚踢中肚子,顿时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其他人吓得一愣,都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夏想见状,就急忙小声对连若菡说:“你恨不恨我?” 连若菡一愣:“要我做什么,明说,别拐弯。” “那好吧。”夏想笑了,“我看这几个人想跑……真要跑了就没好戏看了,我们把他们全部打倒,你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朝我脸上打一下,用点力,留下手印最好……” “肯定又想陷害别人!”连若菡讥笑夏想,“打你没问题,打你解恨我正求之不得。” 夏想摇头,得,连若菡什么时候都不忘冲他耍耍小性子,算了,好男不和女斗,让着她。 果然如夏想所料,剩下的几个人一见势头不对,平常他们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见过出手这么狠的专业人士,一个个心惊胆战,转身就跑。连若菡怎会放过他们,上去连劈带踢,三下五除二就打倒一片。夏想也没忘凑上去伸过脸让连若菡去打。连若菡说话的时候很冲,真到打夏想的时候,却下不去手。 夏想只好瞪了她几眼,连若菡只有硬着心,趁人不注意,狠狠打了夏想一个耳光! 一瞬间她想起了坝县的冬天被夏想训斥一顿,又想到京城的冬天,她病了又病,都是为了这个无情的男人,刚才的一个耳光就觉得打得非常解气。 只不过打完之后,见夏想右脸通红,嘴角都渗出血丝,顿时又心疼起来,眼泪差点掉下来。要不是夏想赶紧用眼光制止她,说不定她就当场哭出声来。连若菡心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完了,越恨他越爱他,这一辈子是和这个冤家纠缠不清了! 五六个人被打得东倒西歪倒了一地之后,警察终于赶到了。 为首的警察肥头大耳,他一见光头倒在地上,大叫起来:“牛哥,谁打的?谁敢打你牛哥?反了天了,来人,都抓起来!” 夏想“啪”地一拍桌子:“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警察,知不知道怎么执法?上来就喊抓人,知道事情经过吗?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吗?知道谁是受害者吗?” 肥头大耳吓了一跳,见夏想是个小年轻,脸上还挨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来路,不过见他气势逼人,就不由心中一跳,先矮了三分,忙说:“我是城关派出所所长郑少烽,你又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想抓起一个茶杯,一下摔在郑少烽面前:“我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我正在饭店吃饭,这个光头带人进来,二话不说就以卫生不达标为由要封店。我说卫生达标,他不听,还要强行封店。结果光头就让这五个人乱打乱抢,要不是我的朋友帮我,恐怕我就不止是脸上挨这一下,说不定肋骨也断了几根,手脚都断了……” 夏想嚣张的样子也挺吓人,郑少烽不傻,看出了形势不对,一摆手对手下说:“先保护好现场,都别动。”然后又勉强露出一丝笑脸,“这个,这个……我一会儿就会查清事实,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一下,你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难道说我是普通百姓,你就偏向光头他们一伙?如果我是副县长,你就会偏袒我?”夏想眼睛一瞪,气势汹汹地说道,“郑所长,身为公安干警,要秉公执法,要以事实为准绳,以法律为依据,严惩闹事分子,还百姓一个公道。” 郑少烽听出了味道,夏想的话里有话,而且一听就是政府官员说话的腔调。虽然他不认识夏想,不过见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又见旁边连若菡漂亮得过分,一看就不是安县人,心里就打定了主意。说话有官腔,帮他的女人又漂亮又有身手,肯定大有来历,惹不起,顺着他的话做就是了。 “先把现场控制起来,地上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走。”郑少烽不知道他的英明选择拯救了他的前途,要是他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的话,现在就会跳起来,狠狠地踹上光头几脚来表明立场——他指挥手下处理好一切,才又来到萧何面前,“老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想点火,李丁山放炮 萧何也有眼色,知道夏想是在帮他,不过他没有看清到底是谁打了夏想一个耳光,心里吓得不轻,开玩笑,副县长在他的店里挨打,就算夏想不追究,李书记一发火,他的店也别想再开下去! 萧何将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和夏想所说的差不多,不过最后他还是强调了一句:“郑所长,你可一定要秉公处理,夏县长挨了打,这事没完!” “什么什么?你说他是谁?”郑少烽还没有来得及问夏想是谁,听到萧何说到夏县长,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是夏县长?” “脸上有手印那个,刚才和你说话那个!”萧何心想,县长挨打,让你遇到了,看你怎么办吧。 “新来的夏副县长就是他?”郑少烽虽然也猜到夏想有点来头,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新来的安县最年轻的副县长夏想!他头上的汗立刻就流了下来,了不得,副县长挨打事件让他碰上了,处理得好,就能和副县长处好关系;处理不好,就是地雷阵。郑少烽暗暗擦了一把冷汗,幸好刚才见机行事,没有偏向光头。 郑少烽也是聪明人,见夏想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当他是县长被打太丢人,不好意思说。不过虽然他知道了夏想是谁,也假装不知道,要的就是秉公执法。郑少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光头等人全部铐上,又询问了现场目击者的意见,最后将事件定性为卫生局执法人员代表涉嫌行凶伤人,夏想和连若菡正当防卫,没有任何责任,同时夏想身负轻伤,需要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才能定性。 光头清醒过来,大吵大嚷:“我们没打他,我们没打他!我们是冤枉的,我要找我们局长说理。” 郑少烽没有理他。 夏想暗中嘱托曹殊黧,让她先回办公室等他。他和连若菡一起来到派出所的时候,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卫生局局长金长营一头大汗地赶来,一见夏想就忙不迭地说道:“误会,纯属误会!夏县长,是我治下不力,向你郑重道歉!” 表面上说得挺好,却连一个尊称“您”都不说,可见还是没有什么诚意。 金长营四十来岁,长得还有一点文质彬彬的样子,脸色白得吓人,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心里焦急所致。 夏想没有好脸色:“误会?真要是误会的话,我的脸上就不会挨了一巴掌了。金局长还好意思说误会,牛三斤牛所长当时可是气势汹汹地说,你的小舅子要萧伍一条腿,还要讹诈三十万!惹了局长的小舅子就这么大的口气,不知道惹了金局长,会不会丢了性命?” 这话说得够重,金长营知道夏想对他心中有气,他轻视夏想也是有理由的,毕竟他是邱绪峰的人,和强江海走得又比较近,他才看不起又年轻又不是常委的夏想!他本来想等夏想主动找他,他就出面应付一下。没想到还没等到夏想召见他的机会,就在这种情况下,和夏想狭路相逢了。 “夏县长,我小舅子的事情也是误会。年轻人年轻气盛,有时说一点儿过头话也不算什么。夏县长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必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金长营知道夏想是故意找事,不过好歹人家是副县长,明面上还得尊敬三分。 “照金局长这么说,大事小事,一句误会就可以解决了?”夏想冷冷地说道,心想就算你是邱绪峰的人,今天不长眼遇到了我,也得治你一治,要不你一个小小的卫生局局长也敢跟我叫板,以后的工作怎么开展?他摆了摆手,“既然金局长说了一切都是误会,那好,就让公安机关依法处理好了,我和金局长就在这里等公安机关的处理结果。” 金长营心中也有气,心想你一个排名靠后的副县长牛什么牛,在安县,还真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不过他毕竟也是老官场了,骂归骂,脸上还是表现出足够的恭敬:“我也知道我一直没有主动找夏县长汇报工作是不对,不过也是工作太忙了,而且邱县长和强县长总找我有事,我抽不开身……” 到现在还拿邱绪峰和强江海压自己,夏想暗笑,金长营你还真打对主意了,我就是要搅一搅局势。你不提他们还好,既然提了他们,我就狠狠打你一个耳光,看你身后的人是不是舍得下力气保护你! “工作是工作,事件是事件,不能混为一谈。现在我们谈的是事件,不是你找不找我汇报工作的事情!”夏想丝毫不给金长营留情面,他看了郑少烽一眼,不满地说道,“郑所长,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怎么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是不是要我带着脸上的手印,到县委大院中走上一趟,让所有人都看个清楚?再不行,我再到燕市走一趟,把安县的人丢到燕市去?” 郑少烽一边擦汗,一边小声说道:“夏县长,我们正在严加审问他们几个人,还有,刚才纪局长打来电话,说他马上就到,请您稍等一下。” 惊动了纪局长,金长营知道事情闹大了,忙问:“郑所长,事情是怎么定性的?” 郑少烽先看了夏想一眼,咽了咽唾沫说道:“对不起,金局长,办案期间,暂时不能透露任何消息。” 金长营差点拍案而起,大骂郑少烽在他面前装大尾巴狼,但见夏想不动如山的神情,忍了忍没有发作。转身来到外面,拿出电话就打给了邱绪峰。 邱绪峰拒听电话,金长营愣了片刻,又打给了强江海。强江海接听了,不过只是急匆匆地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李书记紧急召开常委会,现在不方便说话,先这样!” 金长营也没有多想,至此,他还没有意识到李书记紧急召开常委会,和夏想被打事件之间有什么联系。 李丁山在常委会上勃然大怒,提出两点意见。一是一个卫生局的卫生监督所所长,二话不说就要封店罚款,根本就不仔细检查。他经常去常山饭庄吃饭,卫生绝对达标。下属如此,由此可见卫生局局长也难辞其咎。还有,普通的打架事件,因为当事人是卫生局局长的小舅子,就敢放言要别人一条腿,传了出去,让人以为安县是黑社会的天下。二是安县的治安环境怎么这么差,堂堂的副县长在吃饭的时候被打,公安局局长是干什么吃的?如果不能履行维护治安的责任,不如辞职算了,下面还有许多年轻有为的干部等着上来发挥重要作用,不行就给他们让位! 李丁山的话说得非常重,邱绪峰面上无光,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不满地说道:“李书记说话太片面了,不过是一个偶然事件,怎么能上升到政治高度?” 李丁山寸步不让:“偶然事件?邱县长,政治无小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副县长被打还是偶然事件,万一邱县长到了燕市,被当地的流氓无赖打了一顿,你会承认是偶然事件吗?看待问题要公平公正,夏副县长本来在城中村改造小组深受重用,调来安县的时候,陈市长再三叮嘱,让我关照好小夏同志。现在倒好,他刚来安县没几天就被人欺负了,传到陈市长耳中,是我当书记的责任,也是你邱县长的责任,更是我们安县全体常委的责任!” 强江海还想发言,李丁山一摆手:“如果谁觉得这是一件小事,那好,下次陈市长问起的时候,谁就主动去向陈市长解释!” 这一句话立刻堵住了许多人的嘴,陈风的强势谁不知道?夏想是陈风的爱将,爱将被打,陈风不发火才怪!邱绪峰心中大骂金长营笨蛋加蠢材,竟然被人抓住了这么大的辫子,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梅晓琳目光闪动,半天不发一言,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组织部长荣芝突然举手发言:“我觉得金长营的所作所为影响恶劣,有损安县形象,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卫生局局长一职。” 邱绪峰吃了一惊,眯起眼睛看了荣芝一眼,心想她这么快就向李丁山靠拢了? 没想到梅晓琳也举手说道:“我同意荣部长的意见,不管怎么样,纵容下属打人就有损领导形象。还有什么小舅子和别人打架斗殴要别人一条腿的事件,和黑社会行径没有两样。” 李丁山本来还没有想到要直接罢免金长营,不过见有了由头,组织部长和副书记都同意了,他也就乐于顺水推舟:“荣部长和梅书记的意见很中肯,我们都应该吸取教训。这事要是让景县知道,他们说不定还会大肆宣传一番,说我们安县乱查乱罚款,治安环境差,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景区的客流。” 任何事情都怕上纲上线,一提到有可能影响到三石风景区,再联想到夏想正是分管副县长,既然荣芝和梅晓琳都提了出来,李丁山也顺水推舟,估计真要表决的话,也能强行通过。既然如此,还不如也从善如流,邱绪峰一咬牙,也点头同意了。 最后全体一致通过决议,卫生局局长金长营停职接受检查。公安局局长纪启东,口头警告一次。 纪启东还在半路上的时候,就知道了常委会的决议,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把金长营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更是恨不得把牛三斤的光头打开瓢。混账东西,闲着没事乱惹事,惹谁不好,惹了新来的副县长,还敢当众打副县长一个耳光,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么着?金长营也是,娶了一个河东狮,天天被老婆拎着耳朵训,现在倒好,因为你那狗屁小舅子,连官都丢了。 你的破官爱丢不丢,却连累老子也跟着受口头警告,真不是个东西,害人精,回头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纪启东憋了一肚子火,一到城关派出所,看谁不顺眼就先训一顿。然后一听郑少烽的汇报,才算露出一点笑模样,拍了拍郑少烽的肩膀:“小郑,今天这事处理得不错,记功一件。那个光头还有那金长营的小舅子,都抓起来,好好招待招待他们。” “是,纪局!”郑少烽一脸欢喜,提心吊胆半天,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今天这一把算是赌对了。他还是暗中擦了一把汗,站队的事情,有时候还真是刺激,还真是一步生一步死。 忽然又想起什么,小声问:“纪局,抓金局长的小舅子,金局长的面子就一点也不给了?” “什么狗屁金局长,撤职了。”纪启东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忽然觉得自己在下属面前有点失态,又说,“刚才的话,你什么都没有听见,记下没有?” “是,纪局。我就听到命令了,请纪局放心。”郑少烽的一颗心,又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玩大发了,扳倒了一个局长。他想想就有点后怕,当时要不是有点眼色,估计现在也和金长营一样下场了。 这个夏县长,还真是有点来头,厉害呀! 纪启东来到办公室,见金长营还坐在夏想面前,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心想可怜呀,你已经被撤职了还不知道,还想仗着后台硬撑一撑? 他不理金长营,上前握住夏想的手,赔着笑脸:“夏县长受惊了,我代表安县公安干警,对您的遭遇表示同情和愤慨。我刚才已经要求干警一定要严惩凶手,同时,已经派人去缉拿龙三了。” 龙三就是金长营的小舅子。 公安局局长也是副县级待遇,和夏想平级,在夏想面前不用太放低姿态,不过因为金长营惹了夏想而被立刻免职,纪启东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所以在夏想面前也就刻意示好。 夏想听纪启东一说,就知道曹殊黧回到县委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李丁山,李丁山已经采取了行动,也就放下心来,客气地说道:“安县的公安干警素质还是挺高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处理问题也非常及时,有理有据。尤其是郑少烽同志,非常称职,值得表扬。” 夏想的意思纪启东明白,是把公安局给摘了出去,只找卫生局的事,他心里就更有底了。 金长营听着不对,站了起来:“老纪,你怎么不问清楚就去抓小龙?小龙和别人打架不假,不过那个萧伍也有错,不能怪小龙一个人。” “金长营,龙三行凶伤人的事情已经非常清楚,而且他还威胁受害者,要废人家的腿,影响非常恶劣。局里已经决定了,要当成一件大案来抓。” 金长营急了,公安局局长一说是大案,龙三少说也得判个十年八年,他忙套起了交情:“老纪,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金长营,交情是交情,法律是法律,不能混为一谈。”纪启东不愿意再和他废话,怕他当着夏想的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来,就点醒他,“老金,别挺着了,常委会刚刚通过决议,你被停职了,准备接受进一步处理吧。” 金长营如遭雷击一样愣在当场:“怎么可能?不可能!邱县长不能不保我,还有强县长,他们说话非常顶用,怎么会不为我说话?我不相信!” 不相信也没有办法,金长营的手机响了,他颤抖着接听,片刻之后一把扔掉手机,号啕大哭:“完了,一切全完了!” 有人丢官时假装镇静,有人丢官时失魂落魄,有人丢官时号啕大哭,真是众生百相。 夏想没说什么,他一般不喜欢痛打落水狗。纪启东心中却鄙夷金长营,哭什么哭?哭有什么用?谁让你这么怕老婆,连带着也怕了小舅子。男人怕老婆的话,腰都挺不直,官都当不长! 夏想没有回县委大院,脸上的红印还在,他可不想去丢人,就和李丁山打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李丁山对夏想的第一次出手非常满意,夏想还是以前的那个夏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犀利惊人,而且比以前眼光更准,目光更远,让李丁山赞不绝口。 只不过夏想对荣芝的突然出手心中不解,李丁山一句话解答了他的疑惑:“刚才方格说了,他在外面遇到荣部长,荣部长说,让方格代她向老领导问好。” 原来是方部长的面子,看来,让方格跟在李丁山身边,还真是一着妙棋。 还有一点让夏想想不通的是,梅晓琳不是和邱绪峰是一路人吗?那么她也肯定知道金长营是邱绪峰的人,还要对金长营提出罢免,难道说外界传闻她和邱绪峰之间的关系,另有内情? 夏想放下电话,又给曹殊黧通了电话,让她出来找他和连若菡。夏想开着路虎,也没下车,接上曹殊黧,一行三人直奔三石风景区而去。 车上,曹殊黧看着夏想右脸上的手印,心疼得眼泪直掉:“谁打的?这么狠心,脸都打红了,你还手了没有?”她又扭头看向车后面的连若菡,“还是连姐姐出手比较重,有没有替夏想报仇?” ------------ 04 一明一暗 终于发现了厉潮生的软肋 不过马万正对夏想的了解,也仅于表面,许多事情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比如夏想和连若菡之间亲密的关系,以及夏想对连若菡决定性的影响力,还有夏想和李丁山之间关系的密切程度,再有李丁山背后的史老是如何的可怕,等等,马万正并不清楚。夏想虽然现在只是副县长,但他却已经拥有了影响局势的能力和改变局势的关系网,只不过他还没面临关键时刻,还显示不出他惊人的力量罢了。 杨德华分管旅游之后,在和山水公司的接触中,明显发现山水公司对他不冷不热,有抵触心理。他自恃副县长的身份,一怒之下就对一个项目指手画脚,百般刁难。结果山水公司二话不说就撤回了前期资金,转而和皇县接触,提出向皇县的章岩风景区的投资意向。 李丁山在常委会上拍了桌子,指责某些领导不了解市场经济,思想僵化,还停留在九十年代初期的水平,居然对投资商还吃拿卡要,简直就是安县的耻辱。既然县政府对山水公司的投资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他决定亲自挂帅,代表县委县政府直接负责山水公司的投资事宜,只要是涉及山水公司的事情,不管大事小事都要向他汇报。 邱绪峰明白,李丁山不过是顺手牵羊,借机独揽了大权而已。不过他也有苦说不出,杨德华做得确实太差,一点头脑也没有,怪不得上一次投资会被景县抢走,有他这样的分管副县长,能拉来投资才怪! 杨德华诚惶诚恐,他也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山水公司的事情,只要向李书记做了汇报,就会一切顺利。只要李书记不点头,各项工作就难以开展。没办法,他只好一改事事都向邱县长汇报的做法,改为事事都向李书记请示,弄得邱绪峰大为恼火,直骂他是白眼狼。 邱绪峰发火归发火,又不可能再从杨德华手中要回旅游,县政府的决定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今天这个明天那个,要是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威信可言?邱绪峰忽然醒悟过来,怪不得夏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原来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居功,就想把政绩让给李丁山。要是夏想还分管的话,李丁山也不好意思直接伸手,现在给了杨德华倒好,李丁山反而明目张胆地插手大小事情。 邱绪峰一把把眼前的一个记事本撕得粉碎,心中大怒,李丁山和夏想,还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他其实被二人联手耍了一次! 与邱绪峰的暴怒相比,夏想不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喜形于色,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暗查,萧伍终于有了收获。 “夏县长,厉潮生有一个情人,叫游丽,她在县城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还算不错。她丈夫在税务局上班……”萧伍一脸兴奋地说道,棱角分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胜利的喜悦。 在常山饭庄的包间内,夏想和萧伍相对而坐。 “等等!”夏想打断了他的话,“你确定游丽是厉潮生的情人?厉潮生口味够独特的,找的情人还有丈夫?” “错不了,游丽在没结婚之前就认识了厉潮生,就一直是他的地下情人。后来在厉潮生姐姐的介绍下,她嫁给了现在的丈夫。结婚之后,她和厉潮生还是来往不断,不过因为他们从来不在安县过夜,有时候甚至开车到野外,要不就到燕市,反正没有一个固定的地点。所以我跟了他们一个月,才有一次机会亲眼看到他们开车到了野外,然后就在车里……嘿嘿!”萧伍嘿嘿地笑了起来。 厉潮生果然是个人物,厉害,约会情人都这么小心,还让情人结婚,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佩服,真让人佩服!夏想都有点敬佩厉潮生的心思和手腕了,对他顾全大局而不惜让情人嫁人的承受能力,也是自叹不如。 厉潮生的姐姐给游丽介绍对象,不是厉潮生的授意又能是谁? “游丽还有一个儿子,在城关小学上三年级。”萧伍又补充了一句,“我怀疑,游丽的儿子是她和厉潮生所生,因为她的儿子姓游,叫游永!” 夏想愣住。 官员不缺情人是正常现象,情人为官员生孩子也不少见。如果说游丽的儿子姓游,而不是姓她丈夫的姓,很明显就说明了一个问题:游丽不想儿子姓别人的姓,厉潮生更不想自己的儿子姓别人的姓,但又不能姓他的姓,只好退而求其次,姓他母亲的姓! 估计情况是,游丽跟了厉潮生多年,一直被他藏得很深,野百合也有春天,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所以她无论如何,反正是怀孕了。她想生下这个孩子,不管她用什么方法打动了厉潮生,总之厉潮生也同意了,但条件是,让她找一个丈夫嫁掉,算是掩人耳目。为了孩子,游丽也就只好答应了。 一直从利安公司身上没有找到突破口,没想到,还是在萧伍的帮助下找到了厉潮生的软肋。 “有没有兴趣到三石风景区上班?”夏想知道每个县都会有一些地下势力,会对外来的投资公司有威胁和敲诈行为,类似于保护费,多数公司会选择交钱了事。他就有意让萧伍去帮肖佳的公司一段时间。 萧伍搓搓手:“我闲散惯了,怕给夏县长丢人。” 夏想拍拍他的肩膀:“你也该收收心了,听我的建议,先到三石风景区当一段时间保安队长,负责景区的治安工作。等过一段时间,我会再想办法替你找一个更好的工作,反正只要你肯收心,肯定亏待不了你。” 萧伍还想再说什么,萧何推门进来,训道:“还不快谢谢夏县长!以后有夏县长帮你,你就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要不任由你现在胡闹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害死自己。” 萧伍是当兵出身,军人在部队上习惯了服从上级命令,夏想是副县长,在部队上就是副连长,所以他对夏想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又听萧何一训,萧伍就下意识地“啪”的一声立正:“是,首长!” 夏想一个电话就解决了萧伍的工作,萧伍兴冲冲地上班去了,因为他听说有十几个小伙子要交给他训练,高兴得不得了。 回到办公室,夏想琢磨了半天,在想如何从游丽身上打开突破口。只要游丽松口,厉潮生必定倒台。但问题是,游丽不但肯为厉潮生生一个孩子,而且还听从他的安排嫁给别人,可见她对厉潮生是如何的死心塌地。想要她主动交代问题,不但会打草惊蛇,而且效果还会恰得其反。 怎么办?关键是要证明游永是厉潮生的亲生儿子,而不能仅凭猜测。如何证明,只能用DNA做亲子鉴定了。 但是要如何取得游永和厉潮生的DNA呢? 想了半天的时间,夏想猛然灵光一闪,想出一个绝佳的获取游永DNA的好办法。他拿起电话:“小谢,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谢起义很快敲门进来:“夏县长,您找我?” “小谢,你做一下统计,看县城之内一共有多少家小学,一共多少小学生,然后列一个数据给我……还有,通知教育局局长王磊和卫生局副局长刁华文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谢起义走后,夏想又沉思片刻,觉得事情还是和梅晓琳商量一下为好,有了她的支持,会减少不少阻力。而且获得厉潮生DNA的事情,恐怕还得落到她的身上。 因为要在办公室等两位局长,他就把电话打到了梅晓琳的办公室:“梅书记,可否请您劳累一下,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梅晓琳回答得倒也干脆:“好,五分钟。” 梅晓琳穿了一身灰色长裙,外面还罩了一个正装外套,显得非常干练。夏想就夸她:“这身打扮不错,有书记的威严,又有女性的柔美,梅书记就是我们安县县委大院的太阳,我们都是向日葵!” 梅晓琳一笑就书记的形象全无,尽管她笑得也很淑女,抿着嘴,只不过她说的话就让人无语了:“我可不当太阳,我没有那么博爱,把阳光普洒大地……说吧,找我什么事,不会就为了夸我一夸吧?” 夏想就实言相告:“我想在县城范围内开展一次小学生身体普查,由教育局和卫生局联合出面,对县城所有的小学生进行一次免费体检。旨在了解小学生的健康状况,并根据体检结果,提出合理的改进方案。这件事情希望得到梅书记的大力支持。” “这是好事,为了下一代,我肯定支持你。”梅晓琳有点疑惑地看了夏想几眼,“就这点事,没别的了?” “有,还有就是事关厉潮生的,有了一点新发现……” 夏想话还没有说完,梅晓琳就急急地向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着急地问道:“是什么新发现,快告诉我!” 梅晓琳情急之下也没注意,双手正好抓住夏想的双手,二人四手相握,相对而立,姿势就有点暧昧的意思了,夏想还没来得及抽出手,就听到楼道中传来脚步声,就说:“等一下再说厉潮生的事情,请梅书记坐好,我一会儿和教育局局长、卫生局局长谈工作的事情,您表示一下支持就可以了。” 梅晓琳才意识到自己抓住了夏想的手,不由脸一红,急忙松开,假装若无其事地坐到一边,却不敢再看夏想一眼。 教育局局长王磊和卫生局副局长刁华文一起赶到了。 卫生局自从上一次局长被免之后,刁华文一直以副局长的身份主持日常工作,县里也没有给他一个说法,也没有扶正的意思,他就有点着急。正好分管副县长夏想找他有事,就急急赶来,想给夏想留下一个好印象。 分管副县长没有人事权,但有向县委县政府的举荐权,也不能得罪。 王磊担任教育局局长多年,再干两年就要退了,也没有什么争一争的心理了,就想平稳干到退休。他对夏想的态度是,公事公办,不近不远。 两位局长敲门进来,还没有来得及向夏想打招呼,夏想就急忙为他们引荐梅晓琳:“王局长,刁局长,正好梅书记也在,来见一下梅书记……” 梅书记身为县委二号人物,一般的局长不一定见得到。王磊尽管心中已经熄了再进一步的念头,但面对主管人事的副书记,还是心中一紧,急忙恭敬地叫了一声:“梅书记!” 刁华文的心思就在瞬间转了无数个弯,夏县长是什么意思?他打电话让自己过来,一见面就先引见主管人事的副书记,是不是什么暗示,难道是自己时来运转,要扶正了?真要是梅书记发了话,卫生局局长的宝座,自己就坐稳了一半了。他心里猜测着,脸上就不由自主露出了激动的神情:“梅书记,您好,我是卫生局副局长刁华文,请梅书记指示。” 梅晓琳倒是很给夏想面子,依次和二人握了握手,说道:“我是和夏县长谈工作的,既然是夏县长找你们有事,你们就先谈,不用管我。” 说是不用管,她却坐在一边,摆出一副旁听的姿势,无形中给王磊和刁华文以极大的压力。尤其是刁华文,他甚至将梅晓琳旁听当成了对他的考察,不但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还坐得端端正正。 夏想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开门见山地就提出了他的想法。 王磊听了,倒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因为是为小学生体检,他没有任何理由反对,唯一担心的就是,体检费用由谁出,就愁眉苦脸地说道:“好事是好事,可是夏县长有所不知,教育局的经费年年紧张,县城的小学生虽然人数不多,不过都免费体检,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个费用问题……” “也没有多少钱,钱我们卫生局出了,王局长只负责组织就可以了。夏县长一心一意为百姓着想,要为孩子们免费体检,我作为卫生局的副局长心里非常感动,也非常惭愧。夏县长日理万机,都能想到小学生的身体健康问题,我身为直接领导,却没有这个意识,是我的工作失职,我向夏县长检讨……”刁华文一脸诚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让夏想看了,差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梅晓琳就没有夏想的隐忍功夫了,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随即意识身为副书记必须保持威严,又急忙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刁局长就不要做自我批评了,能够意识到自己工作不足的同志,就是好同志。既然你和王局长都没有什么意见,具体如何操作,你们下去商量一下,尽快拿一个方案出来交给夏县长。对这件事情,我也是大力支持的。” 有了梅晓琳的一句话,刁华文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只要这一次任务完成得圆满,给夏县长留下好印象的同时,肯定也可以给梅书记留下好印象,到时就不愁没有机会扶正了……他心中兴奋了半天,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梅书记怎么就对夏县长的工作这么支持?梅书记未婚,夏县长也未娶,难道…… 刁华文又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打住,打住,领导的隐私可千万不能乱打听,更不能乱传,否则到时惹领导不高兴了,别说升官,估计就该直接回家养老去了。 王磊和刁华文走后,梅晓琳立刻站了起来:“好了,好了,刚才给足了你面子,快说,有什么发现!” 夏想也没有再吊梅晓琳胃口,就把游丽的事情一说,当然也没有隐瞒游永疑似厉潮生亲生儿子的猜测。梅晓琳睁大了眼睛,眼睛左右转动几圈,想明白了什么:“原来你打着给小学生免费体检的幌子,就是为了要获取游永的DNA,行呀你,坏主意挺多。” 夏想谦虚地笑:“梅书记过奖了,我也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才想到了这样一个不得已的办法,谈不上坏,再说也有真心为学生们免费体检的想法。至于厉潮生的DNA嘛,就得交给梅书记出面弄到手了。” 梅晓琳也挺聪明,拍手说道:“没问题,开常委会的时候,我坐他旁边,乘机从他身上弄一根头发就可以了,是不是?” “对,头发最好不过,不过如果实在没有头发的话,也不是非得从他头上拔一根,那样就太明显了。万一不行,他吸过的烟头也可以。”夏想还真担心梅晓琳冲动之下,强行从厉潮生头上拔一根头发下来。 梅晓琳大为不满地白了夏想一眼:“别把我想象得这么没有脑子,我现在做的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事关一个县委常委的清白,不是小事,怎么会不慎重从事?”她说着说着,可能是有点口渴了,伸手从桌子上拿起杯子就喝,边喝边说,“如果最后DNA配对成功,证明游永是厉潮生的儿子,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夏想微一沉思,说道:“我们先分开行动,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办,到时再商量。” 夏想的生日 让夏想意想不到的是,游永的DNA还没有弄到,梅晓琳倒下手挺快,已经弄到了厉潮生的DNA样本。夏想正和方格在办公室说话,梅晓琳突然就来到夏想的办公室,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来,一进门才发现有人在。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回来,换了一副脸孔说道:“夏县长有客人?我有事找你,要不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方格一脸狐疑地看了夏想一眼,又看了看梅晓琳,赔着笑脸说道:“既然梅书记有正事,夏县长,我先走了,等有时间再说。” 梅晓琳冲方格的笑脸矜持地点点头,等他一走,就从身上拿出一个用纸巾包裹的东西,用两根手指捏着,扔到夏想的桌子上,一脸厌恶的表情说道:“快给你,恶心死我了!” 夏想见她夸张的表情,也吓了一跳:“是什么?不会是一口痰吧?” “呸,你真恶心,说什么呢!”梅晓琳恼了,将东西一扔,又气呼呼地坐到沙发上,“是指甲!亏你想得出来,说出这么恶心的东西……” 她挥挥手,好像要驱散心中的恶气一样,又用手一指门外:“夏想,你说实话,方格上一次和我们在饭店里偶遇,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坏了,被她看出来端倪了,夏想就若无其事地笑了几声:“没有,没有的事。上次确实是偶遇,县城就这么大,饭点的时候遇上太正常了。” “不对,还是不对。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方格他对我有意思,有想法。你替我转告他,别想了,没用,他这样的还没有脱离学生气息的小男生,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梅晓琳的思绪跳跃性挺快,前面正在说方格,一下却又跳到了厉潮生身上,“免费体检活动进展得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有拿到游永的DNA样本?” “样本也快了,就这两三天的事情。”夏想既然已经知道了游永在哪个小学哪个班级上学,事情就简单多了。他准备在游永班级体检的时候,专门去一趟,到时亲自过问一下,趁人不注意取一点血样,还不算一件难事,“问题在于,我们请哪家医院做鉴定?” “交给我,我寄到京城去做,不但保险,而且还安全。”梅晓琳想得还挺周到,“如果匹配成功的话,是不是我们直接把证据交给纪检部门?” 现在梅晓琳都会问夏想下一步要如何做,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完全被夏想牵着鼻子走了。 “交给纪检部门是要交,但不是我们直接当面来交,而是要寄匿名信,把详细证据和DNA结果分别寄给县、市两级纪检部门。如果真的石沉大海,我们再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动。”夏想的意思是,如果寄到县、市两级部门之后,没有一点波浪的话,就证明厉潮生背后站着一个厉害的人物。他到时不得不到燕市找曹伯伯出面,查一查厉潮生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当然,梅晓琳在燕市和燕省肯定也有后台,也可以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务必将厉潮生这样的败类扼杀在摇篮之中。一旦等他成长之后,升到厅级以上,再动他就难上加难了。他行事非常隐蔽,手腕又比一般人高明,只要他坐到高位之上,后果可想而知。 一个可以从老百姓树苗身上赚钱的贪官,只要他手中的权力足够大,他的贪心就会越来越膨胀。 只是让夏想没有想到的是,厉潮生案件竟然引发了一场燕市乃至燕省的官场地震,直接导致许多高官纷纷落马…… 两天后,夏想在刁华文的陪同下,参观了城关小学的免费体检。夏想亲切地和为小学生作免费体检的医生一一握手,叮嘱他们要认真检查,细心耐心地对待每一个祖国的花朵。然后他又一个个检查存放学生血液的试管,在关键时刻趁人不备,用棉签取走了游永的血液样本。 回去后,夏想就将厉潮生和游永的样本,一分为二,一份交给梅晓琳寄到京城,一份他自己亲自拿在手中,准备找人委托燕市的医院做鉴定。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交给冯旭光最放心,他就给冯旭光打了一个电话。 冯旭光也不问夏想要查什么,一口答应:“你嫂子在医院有熟人,认识二院的副院长,这事交给她办,准成。你赶紧的,正好趁送样本的机会过来一趟,我们全家大团聚,不能少了你这个功臣。” 原来冯旭光的父亲冯化成专门从苍山县来到燕市,要和马万正见面。亲人团聚自然是好事,不过是人家一家人的事情,夏想就有点不想参加,冯旭光却不干:“我叔叔也说了,让你也一起过来。要不是你,也就没有我们一家人团聚的可能。你不来,他说会亲自给你打电话……” 那算了,还是乖乖去吧,别让马省长打电话给他一个小小的副县长了,夏想妥协了:“我下午回去,明天再找你。” 今天正好是周末,夏想就早点回燕市,去找曹殊黧。说来也有一段时间没和小丫头见面了,心里实在有些想念。 收拾完东西刚想走,方格鬼头鬼脑地出现了。 “夏哥,不对,有些不太对。”方格摇头晃脑地说道。 “什么不对?我看是你不对。”夏想没好气地说道。 方格叹了口气,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发现梅书记和你越走越近,有危险的趋势。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可要注意不要再拈花惹草,好不好?只要你不招惹梅书记,我就还有机会。” “少胡说了。”夏想毫不犹豫地点醒方格,“我和梅书记是有工作要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还有你方格,以后多把心思用到正途上,别总想着谈恋爱。这是党政机关,是县委县政府所在地,别给别人留下轻浮的印象。” 方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夏哥你别这么严厉地批评我,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放松一点,在别的领导面前,老实得很。就是在李书记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你说你,我好不容易恢复本来面目,你还非得让我时刻戴上面具?” 别说,方格的话还有点哲理的味道,夏想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方部长让你下来是锻炼的,不是泡妞来的。听我一句话,梅书记不适合你,当然,也不适合我,我和她也只是工作来往。大家背景都很复杂,你和她之间没有可能。我建议你收心,好好工作,真想谈恋爱,我领你到大学里找一个。” 方格一脸沮丧:“梅书记真不适合我?那算了,我听夏哥的,先工作再说。暂时先不想恋爱的事情了,学生妹就算了吧,太幼稚了。” 夏想笑笑,心想方格也有意思,他本身也不成熟多少,还嫌学生妹幼稚,算了,不管他了。 一路开车回燕市,到了曹家的时候,又是曹殊黧给夏想开的门,她穿着一条短裤,浑圆的臀部被紧紧包裹,呼之欲出,她一转身,嬉笑着说道:“夏想来了,快进来,外面热……” 恍惚间,夏想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多前,他第一次来到曹家时,也是曹殊黧给他开的门。她穿的是一样的短裤,说的也是一样的话,犹如时光流转,昔日重现。 进门之后,家中只有王于芬和曹殊黧母女二人,曹永国出去应酬,曹殊君住校没有回来。 王于芬忙给夏想端了一盘水果,是几个白里透红的桃子,说道:“老曹弄了一箱真正的蜜桃,快尝尝,确实好吃。” 曹殊黧也知道蜜桃的来历,忙拿起一个,用手捏开桃尖,递到夏想嘴前:“这种蜜桃特别好吃,里面全是桃汁,可以一口吸净。听说这种蜜桃专供京城,全国就几亩地出产这样的蜜桃,有专门的武警守护……” 夏想也听过特供蜜桃的传闻,没想到今天还有口福吃上,也不客气,伸手要接过蜜桃。曹殊黧不让,她双手捧着蜜桃,小意地说道:“我来喂你,来,张嘴。” 像哄孩子一样,夏想无奈,只好吸了一口,嗯,果然不俗,甘甜可口,而且还有清新的果香怡人,绝非凡品。 于是在曹殊黧温柔小意地手捧蜜桃的服侍下,夏想一口气吃了两个蜜桃,虽然意犹未尽,却摆手说道:“不能再吃了,再吃就吃不下饭了。” “没关系,桃饱杏伤人,吃桃就可以吃饱,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曹殊黧也不顾王于芬在一旁,又拿出一张纸巾替夏想擦嘴。夏想被她弄得不好意思,从她手中拿过纸巾,胡乱擦了一把,丢到一边:“你什么都替我做了,好像我什么都不会一样,会让阿姨笑话我的。” “妈妈才不会笑你,放心吧,她对你最好了,认为你各方面都不错。”曹殊黧见夏想嘴没擦干净,又扯了一张纸巾帮他擦,“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也照顾不好自己?嘴也擦不干净,真是的。” “我是故意的。”夏想就坏笑,“一会儿还要吃饭,擦干净了也白擦,白费事。” 曹殊黧不满地打了他一拳:“照你这么说,你睡觉前不要刷牙好了,反正明天早起还要刷,对不对?” “对,对,好主意,今天晚上就照办。” “好你个头!”曹殊黧又踢了夏想一脚,“真受不了你,平常看你挺干净的一个人,怎么懒起来也这么懒?” 夏想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感慨地说道:“正是因为男人的懒,才衬托出女人的勤快。也正是因为我有点黑,才显出你的白来。世界就是正反对立的,要不,怎么和谐统一?” “去,歪理邪说。”曹殊黧开心地笑了,转身对王于芬说,“妈,爸爸不回来了,我们就开饭吧。” 吃完饭,王于芬以串门为由,出去了,显然是故意给夏想和曹殊黧留出空间。 夏想就有点纳闷地问曹殊黧:“我总觉得你今天对我特别好,好像有什么企图一样,说,你对我想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你瞎想什么呀。”曹殊黧说是没有,却一脸好奇地看着夏想,“你真的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能是什么日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周末,怎么了?”说实话夏想还真不知道今天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过他还是从曹殊黧的温存之中,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就摸摸鼻子,想要挠头的时候,却被曹殊黧一把把他的手打掉。 “我不喜欢你挠头!”她噘着嘴说道,“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挠头,听到没有?” 难得小丫头有如此郑重的时候,夏想就点头应下,还未开口,曹殊黧又问:“你今天没有接到连姐姐的电话?” 夏想就更奇怪了:“没有,今天我一直在忙,下班后就直接找你来了,和若菡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真的?”曹殊黧双眼如雾,抿着嘴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蜷坐在沙发的一角,歪着头,脸上的神情像是质疑,又像是调笑。 “我很少骗你的,真的。”夏想忽然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不信的话,你可以查我手机的通话记录,也可以现在打电话给连若菡,我想她也会在你面前说真话。” “就不查!”曹殊黧咬着牙说,不过还是欣慰地笑了,“我当然相信你了,小傻瓜,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你真的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生日? 夏想猛然一愣,伸手从旁边拿过日历,一看农历日期,可不正是他的农历生日!他哑然失笑,平常每年生日,都会接到家里的电话,今年是怎么了?自己忘了不说,连父母也没打电话给他,他一下子成了被遗忘的人! 幸好他还有小丫头! 他就动情地说:“你看我现在混得多么惨,自己连生日都记不住不说,连爸妈也忘了他们这个在外面的儿子。幸好我还有你,黧丫头,来,亲一个!” 夏想正要扑上前去,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一看家里的电话,就不得不接。 果然是老妈打来的。 老妈说,他们今天出去在附近赶了一个庙会,回来晚了。本来她想用手机打给他,可是老爸嫌手机打长途太贵,非要等回家再打……在老妈的絮叨中,夏想笑了,说他和殊黧在一起,在她家中,一切都好。 老妈最后说了一句话让夏想感慨万千:“自从你留在燕市之后,还从来没有在家中过过一个生日。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带着殊黧回来,在家中过一个生日吧。哪怕只吃一顿面条就走也行……” 放下电话,夏想久久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也在一旁乖巧地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夏想,眼中全是柔情。 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夏想,他伸手去摸手机,却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曹殊黧拿起手机一看,调皮地笑了:“连姐姐很聪明,电话打给我了!” 曹永国上任市委书记的可能 曹殊黧接听了电话:“喂,连姐姐,你怎么好久也不来看我了?” “最近确实忙,走不开,等过几天一定过去找你,好不好?我还真想你了,黧丫头,你好不好?”曹殊黧开了免提,夏想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不敢说话。 “我还好,不过夏想就有点不好了。” “他怎么了?他的县长不是当得好好的?听说安县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书记,他估计乐不思蜀了吧?” 夏想气得直瞪眼,曹殊黧却强忍着笑:“是吗?我怎么没听他说过?是不是他故意不说,藏着掖着的话,不就证明心里有鬼?” “估计他也不会喜欢女书记,因为她比他还大三岁。根据我对他的观察,他一向比较喜欢比他年轻的女孩,比如说黧丫头,比如说卫辛……” 夏想有冲过去挂掉电话的冲动。 “卫辛是谁?”曹殊黧一脸好奇,她是冲着手机说的话,眼睛却直直地看向夏想。 “一个女大学生,比你还小两岁吧。”连若菡好像知道夏想在旁边偷听一样,故意停顿了片刻,才又说,“其实他还算是一个好人了,卫辛是挺命苦的一个女孩子,夏想是想帮她,才介绍她到我这里工作……” 连若菡简单地介绍了几句卫辛,她非常聪明地没有问曹殊黧为什么不知道卫辛,也是心思剔透的女子。说完卫辛之后,才话题一转,假装无意中问起:“今天是不是夏想的生日?我记得他好像说过他过农历生日的。” 曹殊黧冲夏想扬了扬小拳头,又仰了仰小脸,向他表示不满,夏想就赔着笑,假装一脸惭愧。 “是呀,今天正是他农历生日,连姐姐要不要过来为他庆祝一下?他就在我旁边,要不要和他说几句话?” 连若菡的声音听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不要了,我有点忙,走不开,替我祝他生日快乐就行了!” 不过现在算是深入了解连若菡的夏想,还是敏感地从她声音的高低起伏中,听出了她的一丝紧张和不安。他心里清楚,连若菡应该已经猜到,曹殊黧已经看出她和他之间,有点超越普通朋友的感情了。 曹殊黧挂断电话,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夏想几眼,说道:“连姐姐也真是,她要是真心想祝你生日快乐,应该提前打电话过来,或者邀请我们一起会餐,该有多好。” 夏想就嘿嘿直笑:“我自己都忘了……不就是一个生日,也没有大不了的。” “我就是在想,连姐姐会不会给你一个惊喜,替你再过一次阳历生日?”小丫头凑了过来,抱住夏想的胳膊,第一次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送你一个生日礼物!” 夏想直接忽略了曹殊黧的头一句话,顺着她的第二句话向下说:“要不趁今天夜深人静之时,我们好好读书,怎么样?” “别想好事了,爸妈随时都会回来。”小丫头双眼有点迷离,脸上浮现一层潮红,有点意乱情迷的样子,“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跑不了。” 小丫头情动了?夏想最受不了小丫头娇羞无限的样子,就有点想坏事,正要扑上去上下其手时,突然手机又响了。 是一条短信。 夏想打开一看,顿时啼笑皆非,竟然是梅晓琳发来的短信:“祝你生日快乐!另,我是从你的履历上知道你的生日的,闲着无聊发一条,你别多心。” 曹殊黧若无其事地拿起遥控器换台,夏想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是美女书记发来的短信,祝我生日快乐。” “证明你人缘挺好。”小丫头非常聪明,只说一句,再不多问。 夏想还想再解释一句,忽然短信又来,还是梅晓琳:“本来不想过多解释的,不过一想你现在肯定和女朋友在一起,就再多说一句,也替我向你女朋友解释一下,就说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夏想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梅晓琳可真有意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不过幸好他了解小丫头的脾气,就把手机交给了小丫头过目。小丫头看了几眼,也笑了:“这个女书记可真有意思,性子真直。她的脾气和蓝袜有点像,有一说一。” 夏想乘机抱着她,小声说道:“你没多心?” 小丫头白了他一眼:“多什么心?我不会闲操心,也不会胡思乱想。男人是管不住的,你要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一心一意对他好,对他好到让他不好意思有别的想法——我说得对不对?” 夏想连忙点头:“对,太对了,黧丫头真聪明,你以后就写一本书,书名叫《如何留住男人的心》,绝对畅销。” “算了吧,我可没有那个水平。我只希望自己有本事留住自己喜欢的人的心,哪里有那个时间再去教别人!”她调皮地一笑,“我光是管你,就够我忙的了。” 夏想笑了:“我就这么坏?就这么不省心,让你总提防着?” 小丫头嘻嘻一笑:“想哪里去了?我是说,我得照顾你,关心你,哪里说要天天看着你?是你自己心虚吧?” 夏想就点头:“了解,了解,是我误会了领导的意图,现在诚恳地接受领导的批评。” “少来。”小丫头笑逐颜开地在夏想胸前来了一拳,却被夏想一把抓住手,挣脱不了,夏想就开始寻找她的小嘴,伺机再来一次盖章运动。谁知嘴唇刚刚粘在一起,手机短信又响了。夏想不想看,却被小丫头趁机一把将他推开。 “快看看是谁的短信,别错过了别人的祝福。”她嬉笑着跑到一边,用手做一个噤声的姿势,“我听到爸妈上楼梯的声音,别再闹了。” 夏想摇摇头,小丫头古灵精怪,还真不好拿下,就只好拿起手机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原来是肖佳的短信。 肖佳的短信有点奇怪:“你快乐吗?我很快乐!”含义有点深刻,联想有点丰富。夏想却心里明白,她其实还是在祝他生日快乐,因为她的潜台词是: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小丫头的耳朵还真灵,果然响起了敲门声,夏想就趁她开门之际,迅速给肖佳回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就是:“你快乐所以我快乐!”然后迅速将短信删除,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明年过生日的时候,要提前安排好。早一天和谁在一起,晚一天和谁在一起,当天和谁在一起,一定要分得清清楚楚,不能有一点失误。 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曹永国和王于芬一起回来了。 曹永国微微有点醉意,一见夏想就高兴地说:“小夏来了,快让于芬给你切蛋糕……过生日了,好事,又成熟了一岁。” 王于芬打了曹永国胳膊一下:“不让你喝那么多,你偏要喝,多大的人了,没有一点自制力。还是副市长呢,喝得醉醺醺的,成什么样子?” 曹永国不理王于芬的埋怨,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笑眯眯地说道:“小夏呀,知道我和谁一起喝酒吗?是陈市长和路书记!” 王于芬端来了蛋糕,曹殊黧给插上蜡烛,夏想就在曹殊黧的要求下,一口气吹灭了蜡烛,然后又切开蛋糕,分给大家。 曹永国摆摆手,表示不吃蛋糕。王于芬不同意,强行塞他手中一块:“这是夏想的生日蛋糕,你不吃也得吃。不吃,就是不给你女儿面子。” 曹永国用手一指王于芬:“看,这就是我的经验教训,以后对自己老婆不能太惯了,否则她天天管着你,让你干这个让你做那个,烦人呀。” 夏想呵呵笑了,不敢发表评论。 王于芬瞪了曹永国一眼,想说什么,却被曹殊黧拉到一边。曹殊黧劝道:“妈,爸有话要和夏想说,你去看电视吧。” 曹永国确实有话想对夏想说。 他今天和陈风一起去拜会路书记,或许是将要退下来的原因,又或者是看陈风的面子,路书记对曹永国还算客气。三个人一起去了一家安静的休闲庄园吃饭,席间,路书记透露了一些省里的动向。 路书记因为年龄的原因,会在今年退下,由崔向接任他的书记位置。另外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左安平,有可能调往西省任副书记,空出来的组织部长的位子是在燕省就地提拔,还是由京城空降,省里和京城还没有达成共识。京城的意思是想空降过来,高成松坚决反对,明确指出京城空降干部过多,不利于燕省的经济发展和政局稳定。 “一个组织部长,自然牵动了各方面的注意,京城也好,燕省也好,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最后肯定还会是一个妥协的结果。”路书记感慨地说道。 “传说高书记和上面关系密切,是不是真的?”陈风问道,有关高书记的传闻很多,比如他和上面来往过密,比如他得到过亲口承诺,等等。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如此有恃无恐,在燕省说一不二,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路书记竖起一根手指:“世间的事情没有空穴来风,既然是传闻,自然就有迹可寻。不过在官场上一定要记住一点,就是有些事情只能心中有数,但不能从口中说出来。” 陈风急忙恭敬地答道:“是,我会记住的,路书记。” 路书记又看了曹永国几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知道永国和陈风脾气相近,都是务实的好干部,不过下一步陈风上任燕市市委书记,永国想当市长,可能性不大。” 曹永国也知道根据平衡的原则,省里不会允许一个副省级城市的党政***过于合作,这样非常不利于省里控制。而且还有一点,曹永国资历太浅,现在再进一步当上燕市的市长,等于是一步迈入副省级干部的行列,进步有点过快,难以服众。 曹永国在路书记面前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不想那是假话,当然我也清楚省里对副省级城市,向来都有点意见。我和陈市长关系好,走得近,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眼下正好有这样一个机会,都难免会有一点想法……” 路书记呵呵地笑了:“永国很诚实,我喜欢这样的性格。这么说吧,永国,我退下来时也是提了条件的,就是让陈风上位。所以我不可能再提新的条件,对你的进步,我是帮不了你了。” 曹永国尽管也没有希望路书记帮他多少,不过亲耳听到路书记的话,还是多少有点失望,他点点头说道:“我其实是来感谢路书记的,没有您的话,我也坐不到常务副市长的位子,怎么还敢请您再帮忙?已经非常感谢您了。” 路书记摇摇头:“永国,能帮你我肯定会帮,你和陈风对脾气,也就等于和我对脾气,我帮你,也等于帮了自己。”停了一停,他忽然一脸喜色地说道,“对了,宝市的市委书记也是年龄到了,宝市的市长资历不够,不能就地接任书记。如果运作一下,永国去执政一方,还是大有希望的。” 宝市的市委书记虽然和燕市的常务副市长是平级,曹永国过去算是平调。但市委书记毕竟是一方大员,执掌一方,不受人牵制,能让个人的执政理念更好地贯彻下去,是发挥个人能力的最好的舞台。比起在燕市上有省里的头头脑脑,下有市委的种种牵制,自主性可是大多了。 曹永国不免心动。 陈风有点不太愿意让曹永国离开燕市,因为曹永国如果不走,肯定还可以稳坐常务副市长的宝座,这样他对政府的影响力不会减弱。如果曹永国离开,再新调来一个市长,和他合不合拍先不说,能接替曹永国常务副市长位置的非谭龙莫属。到时如果谭龙和新任市长结成同盟的话,情况就不乐观了。 但从乐见让曹永国更进一步的角度考虑,陈风却没有理由劝曹永国留下。 曹永国也能猜出来陈风的想法,他却没有说什么。官场之上,为了朋友而放弃机会的情况不是没有,但太少了。如果真有到宝市上任的机会,他是不想错过的,毕竟市委书记的空缺是稀少资源,有机会就一定要抓住。 曹永国就大胆提出:“如果卢部长在常委会提出这件事情,路书记要是能美言几句,就太好了。” 路书记不经意看了陈风一眼,陈风只好表态:“我还是支持永国的想法的,他能主政一方,对他以后的发展,大有好处。路书记能在退下来之前,替永国说说话,也是大善。” 曹永国在得到了陈风的支持和路书记的承诺之后,心情大好,不由多喝了几杯…… 夏想听了曹永国的话,手中拿着一块蛋糕,久久无语。 宝市在燕市北边,位于燕市和京城之间,是个古城,经济不上不下,有工业基础,农业也算发达,在燕省的十几个地市中,排名中等。如果曹伯伯能当上宝市的市委书记,也是好事。不过曹伯伯要是去宝市上任,曹殊黧和曹殊君自然不能同行,他二人还要上大学,王阿姨肯定要陪同前往。而且可以说,曹伯伯一走,自己在燕市则少了一大助力。 毕竟宝市的市委书记管不到燕市的事情,总之,对自己是稍微有些不好的影响。 夏想微微感觉到有点头疼,燕省的局势,还真是风起云涌,眼见就有一场地震来临。燕市要来一个新市长,燕省要换一个组织部长,宋朝度也想跻身到副省长的行列,李丁山也要运作到区里当区长。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也正是因为大乱,才有更多选择的机会,才让许多人得到以前梦寐以求的机遇。 不等他提出曹伯伯去宝市之后家里如何安排,曹伯伯就主动提出了这个问题:“如果我真去燕市的话,小夏,殊黧和殊君就要靠你照顾了。你替我在燕市,把这个家给挑起来,怎么样?” 曹伯伯的话沉甸甸的,极有分量,夏想就感觉一份责任压在肩膀之上,郑重地点头说道:“放心吧曹伯伯,我一定会照顾好殊黧和殊君的。” 和马省长走近 王于芬拿起一块蛋糕堵住了曹永国的嘴:“今天是夏想生日,你非说工作上的事情,烦不烦?还没准的事情,说这么早有什么用?” “不烦,烦什么烦?能当上一任市委书记,总不算我为官一场!呵呵……”曹永国脸上被王于芬弄得全是奶油,也不擦,只顾呵呵直笑。 也是,他一直在建筑行业内打转,突然有了一个当上燕市常务副市长的机会,已经让他层次大升,眼界大开。现在又有一个执政一方的时机,只要能当上宝市的市委书记,就算任内没有大的政绩,能够平稳过渡,只凭熬资历,到退休时也能享受到副部级待遇,当然要大为开心了。 夏想能理解曹永国的喜悦心情,而且在他看来,曹永国前往宝市的可能性极大,算是平调。而且省里也正好有意削弱陈风对市政府的影响力,有调走曹永国的机会,从政治平衡的角度考虑,又有卢部长和路书记帮着说话,没有人会阻拦。 除非高成松又有自己人要安排到宝市,否则曹永国的宝市市委书记的位子,差不多是十拿九稳了。 夏想被曹永国拉着说话,一直到很晚才睡。他暗中调查厉潮生的事情也没有告诉曹永国。他的想法是,能不麻烦曹伯伯就尽量不麻烦,他希望自己解决眼前的困难。 曹殊黧耐不住困,早早睡下了,夏想又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他就开车前往佳家超市,去找冯旭光。 佳家超市虽然有了四五家分店,不过冯旭光一直将总部放在第一家超市的楼上,说是这里不在市中心,比较清静。而且说起来他现也是千万富翁级别的人物,办公室还是简陋得不像话,可以说,一点情调都没有。夏想一进门就笑他:“你也多少讲讲格调,弄一些艺术品放在墙面一挂,装装门面,唬唬外行。” “不花那个冤枉钱!”冯旭光将腿伸到桌子上,双手拿着一个文件夹,正在看一份文件,样子还挺专注。不过一见夏想,他就将文件一扔,一下子跳了起来,形象全无,“一进门就打击我,不够朋友。你说,我挂上几个毕加索和梵高的赝品,生意就能更上一层楼了?我是个实用主义者,不喜欢故弄玄虚。” 然后又自嘲地笑了笑:“扯远了,怪我,不,怪你嫂子。本来平常我爱穿休闲装,这不认了一个省长叔叔,非逼着我穿西装打领带,这不是害人吗?” “那也是嫂子关心你爱护你,为了让你人模狗样!”夏想就笑,又问,“冯叔叔来了没有?马省长呢?” “我爸昨天到的,马叔叔正在路上,一会儿就到。我来办公室处理一点事情,也正好等你。走,去家里。”冯旭光收拾东西,边走边说,“我正要问你呢,给找一个熟悉的饭店,中午吃饭的时候,尽量安静一点。” “森林居!”夏想一下就想到了楚子高的森林居,在森林公园里面,一是环境不错,二是现在森林公园人流不多,肯定安静,“在森林公园里面,是楚风楼的老板开的,老朋友了,既安静又安全。” 所谓安全,是指不会人多眼杂,传出议论。 “行,听你的。”冯旭光对夏想是百分之百信任。二人来到楼下,分别发动了汽车。 冯化成和马万正果然长得非常像,不认识的人看上一眼,就会说是亲兄弟。冯化成一见夏想,连连夸夏想机灵聪明,比冯旭光强多了。他让冯旭光认亲,结果认了快一年也没有认成。夏想一出面就办妥了,是他们冯家的福星。 夏想就少不了又客气一番,继续保持谦虚谨慎的作风,赢得了冯化成的好感。冯化成把冯旭光叫过来,以一副训斥的口气说道:“从小你就吊儿郎当的,没想到大了反而有出息了。你认识的朋友也不少,这个小夏我看是最好的一个。以后你和小夏好好处,不许亏待人家。” 冯旭光连忙说道:“爸,你就放心吧,我和小夏一起共事,不吃亏……” “啪”的一声,冯化成照冯旭光的后背就打了一巴掌,“你说啥?不吃亏?你谁的光都想沾,还有没有良心?” 冯旭光委屈地说:“爸,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我更不会让小夏吃亏,我们在一起是双赢。”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冯旭光母亲在老家没来,用冯化成的话来说:“农村妇女,没见过世面,不来了,来了太丢份。” 王凤鸣对夏想还是热情有加,弄得夏想都有点不好意思。一家人正热热闹闹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 冯化成立刻站了起来,有点紧张地说:“来了?” “我们出去看看。”冯旭光冲夏想说着,二人一点头,一起下楼,见楼下停了一辆普通牌照的桑塔纳2000,从车上下来一人,正是马万正。 冯旭光大步向前,想说什么,夏想心中清楚马万正这么低调,就是不想公开此事,就冲冯旭光一挥手:“旭光,上楼再说,别在楼下说话。” 冯旭光醒悟过来,冲夏想感激地点点头。马万正也是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然后冯旭光在前,马万正在中间,夏想在最后,三人上楼。 一进房间,冯化成就紧盯着马万正不放。马万正也是身子微微颤抖,上前一把扶住冯化成,动情地叫了一声:“哥?你真是我的亲哥?” “弟呀,你真是我的亲弟呀?”冯化成一伸手就摸住了马万正的左耳,然后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有伤疤,你果然是我的正弟。我的亲弟呀,四十多年了,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 马万正也是老泪纵横:“哥,我是正弟呀。我耳朵上的伤疤,就是小时候被你用镰刀不小心弄的……” 二人抱头痛哭。 在亲情面前,在血浓于水的兄弟情深面前,副省长的面具也可以抛到一边,剩下的,只有真情的流露,只有喜悦的泪水! 夏想也湿润了眼睛,近半个世纪的失散,不管他们是何种原因天各一方,能在有生之年重逢,就是人生最大的幸事。这一刻,夏想深为自己当初做出的英明决定感到庆幸。 冯旭光一家人也泪流不止。 好不容易一家人止住了眼泪,冯化成和马万正手拉手进了里面的房间,关上门,连冯旭光也不让进,二人说起了一些只有饱经沧桑的人才能听懂的话语。 二人在里面足足说了一个小时,才开门出来。一出来,冯化成就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旭光,你听着,以后不许在外人面前说马省长是你的亲叔叔,你平常没事的话,也不要去找他。真要有事情的话,就让小夏替你出面。你叔叔和我们相认的事情,不能公开,不能让无关的人知道,记下没有?” “爸,我早知道了。”冯旭光在冯化成面前,老实得不行,一点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夏想不等冯化成叮嘱,主动说道:“请马省长和冯叔叔放心,有些事情我不会向外多说一个字的。” “我相信小夏,因为小夏是旭光最好的朋友,也是促成了我们一家人相认的功臣。如果我连你都不相信,就没有可相信的人了。”马万正呵呵一笑,“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大的解决不了,小问题我说一句话,还是管点用的。” 马万正身为省委常委,说一句话何止是管一点用,是要管大用的。夏想也没有过多地表示,只是诚恳地说:“谢谢马省长。” “私下里你就和旭光一起,叫我马叔叔吧。”马万正毕竟为官多年,虽然冯化成是哥,不过他习惯了当中心人物,几句话下来,就又成为众人的中心,话里话外都带有一股不容别人不同意的威严。 “是,马叔叔。”夏想恭恭敬敬地答道。 马万正见夏想没有一点居功的意思,态度非常恭敬,应答得体,心里对他的赞许又多了几分,就问:“听说你知道一家饭店环境不错,在哪里?带我们一起过去。今天我们全家团聚,我承你一个人情,就请你吃一顿饭吧。” 堂堂的副省长请吃饭,夏想可不敢不同意,只好应下,连忙给楚子高打了一个电话,说他要带朋友去森林居。楚子高正在楚风楼忙活,一听夏想要去森林居,二话不说就让夏想直接过去,他马上先过去安排一下。 楚子高从来不管夏想请的客人是谁,不管是高官还是平民,只要是夏想的客人,他从来都奉若上宾。也正是因为楚子高的这个优点,才让他在夏想的庇护下,生意越做越大。 夏想开车前头带路,后面跟着两辆车,马省长带的桑塔纳2000和冯旭光的奥迪。从三辆车同行的安排夏想就可以看出,马省长还是十分谨慎。至于他为什么不公开认亲,为什么又怕别人知道,就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了。他只需要知道,他既然接触到了马省长的核心秘密,就只有努力向马省长靠拢,成为马省长最信任的人。 车到森林公园,夏想直接从不对外开放的侧门进去。门卫一见是连总的车,问也没问就直接放行。沿着森林公园的林间小道一直开到森林居,楚子高早就等候在门口。夏想停好车,忙上前帮马省长打开车门。 楚子高不解地瞪大了眼睛,夏想不到后面开奥迪的车门,而是急忙拉开了桑塔纳2000的车门,难道重要人物都有低调的爱好,放着好车不坐,非要普通车? 楚子高认识高海时间不短了,不过却没有养成定时看新闻的习惯。但在认识夏想之后,却养成了每天晚上都从燕省新闻一直看到燕市新闻的惯例。没有特殊情况,每天都是雷打不动,就为了把常在电视上露面的省市领导认个遍。 马万正从车上下来,楚子高看了第一眼就觉得眼熟,但具体是哪位领导,想了半天没有想起来。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位不是燕市的领导,而是燕省的领导。 当他听到夏想称呼来人为“马叔叔”时,楚子高心中除了羡慕还是羡慕,什么叫八面玲珑,什么叫步步高升,夏想就是!从最早称呼市政府秘书长高海为高叔叔,到称呼公安局局长为孙叔叔,再到称呼燕市的常务副市长为曹伯伯,现在又有了一个省级领导的马叔叔,他心中对夏想的佩服就无与伦比。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前进,他再不紧跟夏想的步伐,以后就再难跟上他大步前进的脚步了。 夏想只为众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楚子高,马万正只是矜持地一点头,没有说话,冯旭光握住楚子高的手,摇晃几下:“楚总,这么说来你也是小夏的朋友了,以后大家多走动走动。” 楚子高得知眼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佳家超市的创始人,心中无比激动。佳家超市现在虽然还不算是燕省名列前茅的企业,但发展速度令业内所有人士都无比震惊,照此速度,用不了多久,佳家超市就能吞并燕市一半以上的市场。如果再向外地发展,假以时日,肯定会成为一个新的巨无霸。 楚子高热情似火:“冯总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冯旭光哈哈一笑:“扯远了,什么大驾光临,太见外了。夏想说去哪里,我就跟着他来了。” 楚子高知道冯旭光是抬夏想一抬,也就顺势说道:“我这个森林居能开在森林公园,还是倚仗夏县长的照顾。要不就凭我的面子,森林公园肯定不让我进来。” 二人说笑几句,就由楚子高领着众人上楼,进了雅间之后,楚子高又忙前忙后安排妥当,然后又识趣地离开。 雅间装修得尽显自然气息,以绿色为主。推开窗户,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远处是一片鸟语花香,再远处可见碧波荡漾,是十里荷塘,风吹荷花香,沁人心脾。 马万正赞道:“好一处休闲清静的森林公园,小夏,你说如果在这里建一片疗养院和会议中心,每年光是接待省委省政府的会议就忙不过来了。”他起身站到窗前,举目四望,频频点头,“早就听说过森林公园,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实地参观,没想到,比我想象中好了不少。这个远景集团,还真不简单,思路很好。连我见了都在想,以后省里有什么会议,就到这里来开,岂不很好?” 马万正的话让夏想的思路也是豁然开朗,不得不说马省长的想法非常不错。如果在森林公园之中专门辟出一片地方,建起疗养院和会议中心,只需要稍微走动一些关系,每年单是承接燕市和燕省的大小会议,就可以赚个盆满钵溢。 “马叔叔要是在经济领域,肯定也是专家级的人物,刚才一番话,不但当初我设计森林公园的时候没有想到,连远景集团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夏想倒不是谦虚,而是他的思路一直面对市场,没有考虑到其实和政府也有生意可做,而且做得好的话,钱赚得才叫一个快。 “呵呵,我只是随口一提,有点感慨罢了。”马万正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至于是不是去做,或者做了之后没有效益,可不要怪到我的身上。” 马万正倒不是推脱责任的说法,他不想落一个让人以为他和远景集团有什么联系的印象。他分管经济,估计也是性格的原因,处处显露出谨慎小心,不想落人口实。 夏想就含蓄地笑:“我找个时间向远景集团提一个建议,让他们先建一栋疗养中心。建好之后,先请马叔叔过来亲身体验一下,给他们一些具体的指导意见。” 马万正呵呵一笑,没接夏想的话,说到了饭菜上面:“先吃饭,尝尝森林居的饭菜,看看是不是有大自然的味道。这么多年奔波在外,还是最想念家乡的野菜呀。” 一句话又说得冯化成红了眼圈。 夏想就和冯旭光尽心地陪着马万正和冯化成喝酒,席间说一些轻松的话题,大部分时候是冯化成和马万正在回忆陈年旧事。不过二人都在避免提到兄弟二人失散的原因,夏想知道,也许有一些往事大家都不想再提起。 饭后,马万正也没有急着离去,显然他很喜欢森林公园的环境,于是打开窗户,临窗喝茶。夏想就坐在旁边,和马万正闲聊。 “有女朋友了?” “有了,她叫曹殊黧,上大三。” “一定是一个漂亮聪明的丫头了?她家是燕市的?” “她的爸爸曹永国,是燕市的常务副市长……” “曹市长倒是挺有眼光,不,应该说他女儿挺有眼光,呵呵。”马万正没有流露出惊讶的意思,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似乎还回味了一下味道,“安县的局势还算不错吧?” “安县是个年轻的县呀……”夏想感慨地说道,“这一点在燕市是绝无仅有的。” 马省长的心思 “年轻好呀,年轻有朝气。”马万正微微一笑,弹了弹烟灰,“陈市长好像对你也挺欣赏?” 夏想就谦虚地笑:“那是陈市长高抬我,其实我到了城中村改造小组办公室之后,也没有替他做多少事情。” “恐怕做了还真不少。”马万正点到为止,也不再说陈风,立刻又跳到了宋朝度身上,“你和宋部长也有来往?” 夏想见人家把他的关系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如实回答:“因为李书记的原因,和宋部长也算认识了。” “宋部长想运作一下副省长的位子,你应该听说过这件事情吧?”马万正目光炯炯,也不知是试探还是考验。 “听说了。”夏想老老实实地有一说一,“也只是听说而已,以我现在的境界,还看不清许多事情,所以也不敢乱发表意见。” “呵呵,这一句倒是大实话。”马万正终于笑了,显然是对和夏想之间的谈话表示满意,“有机会你转告宋部长一声,运作副省长的话是好事,不过只是平调,步子还是小了一点。其实,胆子可以再大一些。” 马万正点到为止,然后用手一指外面的树林:“森林公园真的不错,我很喜欢这里,有机会能不能认识一下远景集团的老总?” 马万正想要认识连若菡,恐怕目的并不简单,而且他刚才借自己传话给宋朝度,显然有向宋朝度示好的意思,也是在暗示,如果宋朝度运作的话,他会表示支持。而他所说的胆子可以再大一些,应该是指让宋朝度可以盯住组织部长的宝座。 省委组织部长是常委,可比普通的副省长难度大多了。 由此推测,马万正想要认识连若菡,恐怕也是清楚连若菡的远景集团在省里的支持者,是高晋周。马万正不简单,不但将他的底细摸得非常清楚,而且还有意通过他,将各方势力整合起来。看来,他想在燕省下一盘好棋。 不过马万正对夏想的了解,也仅于表面,许多事情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比如夏想和连若菡之间亲密的关系,以及夏想对连若菡决定性的影响力,还有夏想和李丁山之间关系的密切程度,再有李丁山背后的史老是如何的可怕,等等,马万正并不清楚。夏想虽然现在只是副县长,但他却已经拥有了影响局势的能力和改变局势的关系网,只不过他还没面临关键时刻,还显示不出他惊人的力量罢了。 马万正有他的如意算盘,就是想将夏想纳为自己人,利用夏想的关系网,拉拢一些分散的力量,最终形成自己的势力。他在调查夏想的过程中,大为震惊夏想一入官场,就如有神助,在错综复杂的关系中如鱼得水。说他点石成金也好,说他举重若轻也好,总之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内,他成为了牵动各方势力注意力的一个关键人物。 或者说,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纽带,一个桥梁。尽管他对每一方势力都谈不上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但丝毫不影响他能从容地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借势借力,最终成就他自己的青云之路。 马万正就对夏想既充满好奇,又满心欣赏,正好借他和冯家相认的契机,如果能让夏想向自己靠拢,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什么时候等马省长有时间了,我和远景集团通报一下,看能不能到时安排一个见面的机会。”夏想就没有把话说死,因为他知道以连若菡的脾气,是不耐烦和官场中人周旋的。他出面还好说一些,否则连若菡不一定有兴趣认识马万正。 她来燕省这么久了,在坝县的时候就惊动过高成松,现在却一点也没有要去拜访高成松的意思。可见她并不热衷于政治,甚至可以说对政治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过马万正既然是冯旭光的亲叔叔,又是一个有心人,结交一下也没有坏处,他还是有把握说服连若菡和马万正一见的。 马万正见好就收,见谈话进行得很愉快,达到了双方都想要的结果,就说:“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夏想送走了马万正一行,他没有再跟冯旭光一起回去,而是留在了森林公园。马万正一走,楚子高就一脸兴奋地出现了,搓着手问:“刚才的那个人,是不是马省长?” “认出来了?”夏想笑笑,用手一指他的心口,“自己知道就行了。” 楚子高立刻挺直了身板:“夏县长,我以人格担保,绝对不会乱说一个字。” “怎么又成夏县长了,不是夏老弟了?”夏想呵呵一笑,“叫一声夏县长,是不是提醒我,今天的账还没有结?” 楚子高立刻满脸通红:“夏老弟,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欠你的情,就是管你一辈子大吃大喝都还不清,你这么一说,不是骂我不懂人事吗?”然后又苦着脸,双手一伸,“冯总非要给钱,我不要,他就要跟我争,我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他。” 又和楚子高闲聊几句,得知他的森林居现在已经开始赢利,而且前景不错,夏想也替他感到高兴。 告别楚子高,夏想就又开车来到莲居。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他就先给连若菡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连若菡还在办公室,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回来,她让夏想先在家中等她。 夏想有点累,不想开车再回曹家休息,反正莲居有他的专用房间。他敲门,开门的是卫辛。 夏想愣了愣,摇头一笑,自己忘了卫辛了。 卫辛见是夏想,一点也不惊讶,浅浅一笑:“夏县长来了,快请进……要喝点什么?” 完全是半个女主人的姿态。 卫辛转身替夏想拿水,他不等卫辛回来,喊了一声:“卫辛,我上楼睡觉去了,连总回来后再叫我。” 也不管卫辛有没有听见,他拿起纯净水就上楼而去。 躲在卫生间的卫辛心却怦怦跳个不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夏想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是因为他足够成熟稳重,待人接物随意又不失礼貌,又有幽默和风趣的一面?还是因为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让她产生好感?卫辛一想起上一次被夏想偷抱的情景,不由脸红心跳,不争气地想,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男人抱,竟然让夏想这个没心没肺的人给得了便宜。 等她心情平静下来,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夏想已经不见了人影,卫辛心中隐隐有一丝失落。想到夏想是对她帮助最多的连总的男朋友,她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夏想当然不知道卫辛作为一个女孩子的情思,他来到自己的房间,一见到熟悉的布置,就感觉格外踏实格外温暖,躺在床上就酣然入梦。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他起床下楼,看到连若菡和卫辛和上次一样,各自系了一个围裙,正在厨房中忙碌。夏想哑然失笑:“怎么不叫醒我?” “能多睡就多睡一会儿,难得见你睡得这么香。正好周末,养足了精神多好。”卫辛抢先说道,又看了连若菡一眼,“连总说让你睡到晚上才好,正好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连若菡做了一份清汤面,她盛好几碗,摆在桌子上,对夏想说:“尝尝我的手艺……以前没少被逼着学做饭,说是什么淑女教程,当时还很反感,现在才知道,多学一份手艺,还是大有用处的。” 夏想想起了梅晓琳也提到了淑女教育,看来真正的大家族,培养子女都是非常有讲究的,都有一些必学的知识和技能。 夏想就在连若菡和卫辛的殷勤招待下,坐在主座上吃饭,享受着一家之主的待遇。 饭后,夏想又和上次一样,陪连若菡散步。 连若菡大胆又熟练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又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说道:“两个人……真好。” 那个曾经清冷如月,高悬夜空的仙子,现在已经彻底地坠入凡间,成了小鸟依人的寻常女子。夏想就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温存的时候?想起来你第一次开着路虎,一路嚣张横行在草原的时候,怎么会想到你和我还有今天?” “我觉得你从见到我的时候起,就开始打我的坏主意,一点点把我的心偷走了……”连若菡也学会了耍赖,直接将责任推给了夏想。 “不是吧?”夏想一脸夸张,“天大的冤枉,你简直就是毁我清白!我堂堂正正的一个潇洒男人,怎么会做出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怎么没有?别敢做不敢承认。”连若菡一脸倔犟,仰着脸,死死地盯住夏想,“你利用我好多次,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过是看你是小毛孩,觉得你好玩,让着你罢了,就想看看你能聪明到什么时候!” “那我是不是一直聪明到现在?”夏想见连若菡的脸庞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之下,呈现出一种令人陶醉的圣洁之美,忍不住动了坏念头,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连若菡脸红了,不过还是大着胆子说:“有本事亲我的嘴!” 亲嘴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会有这样的本事,夏想也不例外。他毫不犹豫就亲了上去,眼看就要得手,忽然连若菡朝旁边一闪,一伸手挡住了夏想的嘴——夏想就感觉嘴上多了一个什么东西,伸手去抓的工夫,连若菡已经笑着跳到了一边。 “什么东西?”夏想在嘴上一抹,感觉黏黏的,还散发着一股香气,把手伸到眼前一看,手上一片红,他吓了一跳,“谁的血?” 随即意识到不对,血没有这么稠,也不会有香气,就起身去追连若菡,边追边喊:“站住,别跑!这是什么东西,快告诉我。” “笨蛋,是口红!”连若菡跑进树林里面,不见了踪影。 “你在我嘴上抹口红干什么?”夏想不解,要发坏的话,应该抹点胶水什么的,为什么偏偏是口红? “弄你一脸口红,让你没脸见人。” “我明白了……”夏想笑了,“你是想留我在莲居住下,不过这个办法不好用,我一会儿就洗洗干净。” “你敢!”连若菡威胁的声音从林中传来,“我在你身上也抹了口红,你要是回去找黧丫头,肯定说不清。” “你也太坏了吧?我就这一身衣服,你让我怎么出门?”夏想哭笑不得。 “没关系,晚上我陪你逛商场,给你买几身新的。” 上当了,连若菡步步都算计好了,夏想只好认输:“好了,今天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走,你倒好,非要使坏。新衣服也不用买了,洗洗就行了。” 连若菡从树林里闪了出来,一脸得意:“许你算计我,难道不许我算计你一次?新衣服还是要买,不买不行。不答应的话,我把你身上的衣服撕坏。” 太坏了吧?夏想吃惊地看着连若菡,发现她坏坏地笑起来时,别有风情,就猛地向前一扑,把她抱在怀中:“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 连若菡也不挣扎,迎合着夏想,二人就吻在一起。嘴唇刚碰到一起还没有品尝到滋味,就听见卫辛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连总,有电话……” 连若菡一把推开夏想:“你真没福气。” 夏想假装大喘气:“我真幸运,还好没有失身。” “你……”连若菡气得一扭身跑了。 是高老找连若菡,说是燕市有可能在今年秋天提出钢厂和药厂整体搬迁的动议,因为国家今年下半年会出台相关政策,对污染环境的企业加大整改力度。高老的看法是,燕省是一个比较保守的省,向来紧跟国家风向,一旦国家的政策有变动,燕省肯定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那么作为燕市排污大户的钢厂和药厂,搬迁工程在国家大风向的变动下,肯定也会提前列入燕市市政府的工作计划中。远景集团应该早做准备。 放下电话,连若菡沉思片刻,问夏想:“你的意思是?” “自然要早做准备为好,万一被别人抢了先,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我估计达才集团也在盯着这块风水宝地,还有领先房产保不齐到时也会打主意。”夏想还有一层担忧,“陈市长下一步可能会接任书记一职,万一到时市政府换一个不好说话的市长,我们就被动了。” “这个倒不用担心,有高省长在,他就是要解决这方面麻烦的。而且当时远景集团在和市政府签订开发森林公园的协议时,还有附加协议,就是远景集团对钢厂和药厂的地皮有优先开发权。”连若菡并不太将此事放在心上,或许是她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惯了,又或许她不知道官场上的事情,也是瞬息万变,政府签订的协议,也有随时作废的可能。 连若菡妖孽的一面 算了,这些事情就不用她过多操心了,夏想心想,到时万一再有什么变化,他暗中帮她周旋也就是了。她以前帮了自己这么多,自己帮她,是理所应当的。再说,现在二人之间的关系,介于不清不白和清清白白之间,你帮我我帮你,帮来帮去其实还是等于帮自己。 正好夏想要向连若菡提一提马万正的建议,不过卫辛在一旁,他不太想让卫辛听了去,就说:“卫辛,外面天气很好,你不出去散散步?” “不去!”卫辛很坚决地说,“我一个人去没意思,不如陪连总说说话。你是不是想赶我走,嫌我当电灯泡了?” 夏想非常诚恳地点头:“我和若菡是有正事要谈,如果你能上楼去,就是一个乖孩子。” 卫辛二话不说转身上楼,不忘回头冲连若菡一笑:“我就在楼上,连总有什么紧急情况,咳嗽一声就行。” 夏想忙正色道:“森林公园可以辟出一块地方,用来建造疗养院和会议中心。燕市还没有像样的疗养院,一旦建成肯定大有市场。而且燕省燕市政府机关众多,每年的会议也数不胜数,在这样一个幽美的环境中开会,大家心情也会愉快起来。心情一愉快,花钱就畅快。同时还可以借各位领导来森林公园疗养和开会的机会,和远景集团建立起良好的合作关系。” 连若菡很认真地听夏想说完,然后歪着头想了一想:“是个好主意,我会让集团相关人员写可行性报告出来。” “还有,马副省长有意和远景集团的总裁认识一下,不知道连总肯否赏光?” “你的意思呢?”连若菡今天格外温柔,一句反驳的话也不说,态度好得出人意料。 “认识一下总是好事。”夏想也不过多解释。 “你说了算。”连若菡说着,又依偎过来,抱住了夏想的胳膊,“我们不要说工作上的事情好不好?我今天只想安静地和你在一起。” 夏想就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鬼主意一样?快说,先给我透露一点口风,也好让我心里有底,省得总担心被你害了。” “瞧你这点出息!”连若菡脸色说变就变,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两圈,“不是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吃亏的永远是女人吗?既然你不可能吃亏,你还怕什么?” 夏想一脸真诚地地说:“我也不想让你吃亏。” 连若菡又笑了,笑靥如花:“那今天晚上我们住在一起,好不好?” “好!”夏想毫不犹豫地答道。 连若菡笑得格外开心:“算是有心,答应得还算快……走了,我们去逛商场了。” 夏想点点头,又摸出手机:“我给黧丫头打个电话。” “也是,告诉她一声你不回去住了,不过……”连若菡眯着眼睛,“你得想个好理由,别让她怀疑我们在一起。” 电话一拨就通,夏想假装威严地咳嗽一声:“黧丫头,你在做什么?在看电视?你不好好学习,看什么电视?记住,晚上学习到八点半,然后休息半个小时,九点上床睡觉,听到没有?我还有事,就不回去了,另外告诉曹伯伯,让他安心。” 让曹伯伯安心的含义是什么,夏想不明说,相信曹伯伯也能猜到一二。不过小丫头也真是乖巧,问也没问他在外面做什么,不过快挂电话的时候,她突然来了一句:“别让我太担心了,好不好?” 担心什么?是他的安全还是另有所指,反正她不说,就让你猜,让你心里明白。夏想就心里痒痒的,有一种要把小丫头抱在怀中用力疼爱的冲动。她聪慧而乖巧,有时又有些狡黠,有时又柔弱得让人心疼,总之,时刻抓住你的心,让你对她于心不忍。 连若菡不解地问:“我猜你知道黧丫头肯定不会多问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那你打电话的真正目的,恐怕是另有用意?” 夏想就笑:“猜对了,我是让她安心地待在家里,怕她万一心血来潮,非要大晚上去逛商场,然后和我们来了一个狭路相逢,到时你该怎么说?” “你们男人呀,真坏,天生就是欺骗女人的坏人!”连若菡恨恨地说,一转眼却又笑了,“其实也不怪你们男人坏,你们的坏,都是我们女人纵容出来的。要不是我陪你,你哪里有坏的机会,是不是?不过如果真的遇到了黧丫头,我就会说,呀,这么巧,你也在逛街?有没有带男朋友,没有?我刚好捡了一个,送给你好了,要不要?” 夏想摆摆手:“不好笑!你应该说,对不起黧丫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夏想非要逼我的……” 连若菡却一点也没有笑,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是逼我就好了,至少我还有更多的勇气。实际上我一直发觉,好像我才是飞蛾投火的那个人。” 在连若菡的指挥下,夏想几乎把燕市的几大商场转了一个遍。他悲哀地发现,他在燕市生活多年,还不如来燕市不到一年的连若菡对燕市各大商场熟悉。女人果然是天生的物质动物,连若菡对燕市许多道路记不清楚,却对几层卖女士内衣,几层卖男士内衣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哪个品牌在哪个角落也丝毫不差。 当然,连若菡还太算是购物狂,她买东西的目的性很强,直接去了就买,买了就走,不会被别的眼花缭乱的款式吸引。 连若菡给夏想买了三套衣服,从袜子、裤子到上衣,无一不是精品,甚至包括内裤,她都是大大方方替夏想选,一点也不害羞。一旁的服务员连夸夏想的女朋友漂亮人又好,夏想就嘿嘿直笑。 回去的路上,夏想就问:“你给我买这么多衣服,我怎么穿得过来?” 连若菡就说:“你穿一身走就行了,剩下的放在家里,等你什么时候来住,就有换洗衣服了。” “啊?未婚同居?”夏想大惊。 “同居就同居,谁怕谁!”连若菡任性起来,眼睛斜了夏想一眼,目光中全是挑衅的意味。 夏想就败了:“你好歹是名门之后,怎么能跟我不清不白地在一起,对不?” “没胆量就说没胆量,别找别的理由,听了气人。”连若菡对夏想是又爱又恨,“那你还答应今天晚上跟我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一晚上,和同居是两回事。” “我没说要和你同居,反正已经给你预备了房间,多放几身衣服也没什么,是不是?”连若菡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夏想只好专心致志地开车。 回到莲居,夏想回房间洗澡。三层别墅足够大,卫辛从开门时露了一面之后,就躲在房间里不再出来,显然是怕打扰了二人的好事。 连若菡先回到自己房间,洗完澡后,换了一身丝绸睡衣,来到了夏想的房间。 夏想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坏坏地笑:“穿上睡衣挺好看,不穿睡衣的话,估计更好看。” 连若菡就轻轻解开上面的一个扣子:“那我脱了,好不好?” 夏想立刻就心跳加快:“这个,这个……我说住在一起,就是纯洁地住在一起的意思,没有别的邪恶的想法。” “那我就故意诱惑你,你有没有想法?”连若菡解开了第二个扣子,还特意关了灯,“我把自己当成你的生日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她的声音柔媚而轻盈,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之意,令人心神激荡。 外面昏黄的灯光照入室内,又有阵阵微风吹来,吹得窗帘轻飘,如梦如幻。所谓灯下看美人,更增添朦胧之美,夏想定力再好,也受不了眼前的香艳场景和连若菡真真假假的挑逗,他就不免意动:“好吧,良辰美景不能虚度,我今天就把你拿下,明天就算有天大的麻烦,也是明天的事情……” 他上前把连若菡拦腰抱起,一把扔到床上,然后三两下脱掉自己的衣服,又上床去脱连若菡的衣服。 连若菡其实也就是故意逗逗夏想,以为他不敢。一见夏想动了真格,不由又胆怯起来:“等一下好不好?我们再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我要拆生日礼物了……送给别人的礼物,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夏想豁了出去,第二次被连若菡欺负了,做男人不能憋屈成这样,再来一次,说不定会让他在连若菡面前有心理障碍。 连若菡的上衣被夏想脱掉,她却双手紧紧抓住睡裤,哀求地说道:“等一下,听我说一句好不好?” 夏想坐在连若菡身上,停下了手:“说什么?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我今天就和你比比,谁的胆子更大。” “我不怕别的……”连若菡提高声音倔了一句,然后又用低低的声音说,“我听说会很疼,我怕疼。” 爱一个女人就要尊重她,就要爱护她,就要照顾她的情绪,夏想慢慢住了手,用手抚摸她的脸庞:“我明白,其实你还是没有完全准备好,我再给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连若菡使劲点头:“等我真正想好了,又下定决心的时候,我们再来……行吗?” 夏想无奈笑笑:“事不过三,如果第三次再不成功,我以后恐怕就有心理障碍了。” “有了心理障碍会怎么样?”连若菡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亮光。 夏想说不出口,只好强压住心中的躁动,跳下床,原地转了几圈,又做了几十个俯卧撑,才稍微感觉平息了一点。 “你在做什么?” “浇灭欲火。” “是不是很难受?” “有一点。” “活该!”连若菡终于得意地笑了,然后迅速穿好衣服,夺门而出:“好好等待第三次机会,肯定会有的,今天晚上就做个好梦吧!” 比妖怪还厉害的是妖精,比妖精还厉害的是……妖孽! 夏想一个人抱着枕头,翻来覆去几乎难以成眠。心里也不知是咒连若菡做噩梦,还是在可怜自己身边美女不少,却都是能看不能吃。一想到曹伯伯真要去了宝市,曹家由他来照顾的话,他和小丫头在一起的机会大增,拿下小丫头的机会可以说随时就有。 不过……连若菡说过,在她没有给他之前,不许他先拿下小丫头,夏想又不免丧气。再细心一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更加断定连若菡肯定是故意害他,一方面是不好向家族交代,另一方面也是故意馋着不给。她不给,他就得信守承诺,不能在她之前和小丫头发生什么。 真是命苦呀,夏想一颗心飘来荡去,还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日,连若菡虽然不给他,却还是缠着他,不想让他走。夏想架不住她又任性又耍赖的请求,就答应再陪她半天,不料刚过九点,宋朝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宋朝度主动打电话给他,夏想心中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接听了电话。 却原来是宋一凡中考之后,放假在家,闲着没事想起了夏想很久没有来看她,就非要宋朝度打电话叫夏想过来。宋朝度哪里肯,夏想在安县又不是在燕市,再说,夏想也没有义务替他哄孩子,所以一直拖着不打。宋一凡今天发了火,说了夏想再不来看她,她就去拉别的男孩子的手,宋朝度才一时心急,给夏想打了电话。 “小夏,有时间的话来家里坐坐,最近没见面,想和你聊聊。”宋朝度停顿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一凡也想见你。” 夏想也想见宋朝度,本来他想通过李丁山再和宋朝度见面,因为有些事情还是面谈为好,但既然宋朝度正好来了电话,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我正好在燕市,半个小时后过去。” 连若菡任性归任性,但对夏想的正事,从来不拦,就和夏想挥手再见:“回到安县的话,记得给我来个电话……算了,打不打随你,别忘了安慰好黧丫头就行。” 还好,连若菡多少有点让着黧丫头的意思。虽然她出身更好,条件更高,但毕竟黧丫头认识夏想在先,她又和黧丫头交好,就难免有点觉得理亏。 不多时就到了宋朝度家,刚停好车,就看见宋一凡正好从外面进来,一见到他就惊呼一声:“夏哥哥,你又晒黑了。” 宋一凡穿着超短裙,上身是学生装,露出粉嫩白皙的大腿。论起来夏想见过的女孩中,她确实是最白的一个,粉雕玉琢一样。夏想其实不算黑,不过看和谁比了。和宋一凡站在一起,对比确实过于强烈了一些。 夏想就无奈地笑了:“不是我黑,是你太白了。你的皮肤怎么这么好,天气这么热,一点也晒不黑!” 宋一凡“哼”了一声:“说好听话也没用,我都不想理你了。” “为什么呀?”夏想逗她,“我最近都没有见你,肯定也惹不着你生气。” “正是因为你不过来看我,我才生气。”宋一凡噘着小嘴,不满地白了夏想几眼,又说,“我们班一个男生很讨厌,总给我写信,说他要当我的哥哥。我都告诉他我有哥哥了,他还不信,非要亲眼见了才行。你说我有哥哥关他什么事?真是的。” 宋一凡就要上高中了,其实也算是大姑娘了。初中就开始早恋的也为数不少,他就劝她说道:“男生对女生表示爱慕,也是一种正常的现象。不过你现在还太小,眼界还狭小,如果现在喜欢一个人,只能证明你现在的眼光。也许等你以后上了大学才发现,原来更优秀的人都要长大之后才能认识。” “咦,你的说法挺奇怪,为什么不能早早认识更优秀的人?” “道理很简单,小学生的数量最多,然后到初中、高中乃至大学,层层选拔,层层淘汰,自然是越到后面人越少,但却越优秀。”夏想忽然发现他也有做老师的天赋,循循善诱的本事也是一流。 “我明白了,夏哥哥的意思是让我再等等看,以后大学里有更优秀的男生任我挑选,对不对?”宋一凡狡黠地笑了。 意思是这个意思,但她说得有点夸张,夏想也只好点头勉强同意:“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和宋朝度深入交谈 “也不对,我不是早早就认识了你,你不也是非常优秀吗?”宋一凡眨眨眼睛,得意的样子十分可爱,“难道你不承认自己是一个优秀的男人?” 不是夏想不明白,实在是这个世界变化快,怎么不管是曹殊黧,还是连若菡,甚至是小小年纪的宋一凡,个个都是聪明狡黠的女子? 夏想就摸摸鼻子:“我也不算太优秀吧?你以后肯定还可以遇到比我优秀许多的男人。” 宋一凡背着手上楼,她走在夏想前面,细腰翘臀长腿,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已经初步显露出一个青春少女应有的美丽和锋芒。夏想一抬头,正看到她的细腰和臀部之间优美的曲线。 女孩到了十五六岁,青春气息已经锋芒毕露,而男孩子十五六岁时正是一生之中最不显眼的时候。宋一凡眼光高,再加上她长期和父亲在一起,多少有点恋父情结,对成熟一点的男人产生好感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听走在前面的宋一凡说:“以后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你在后面,可不要乱看。” 夏想大窘,他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说成乱看,难免就有点不满:“小妹妹,你才多大,思想怎么这么复杂?我有好几个女朋友,个个身材又好人又漂亮,一般我走在外面,从来不看别的女孩子,知道不?” 宋一凡却调皮地一笑:“嘴硬!男人都贪心不足,都是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别以为我小不知道,我最了解男人了。” 夏想摇摇头,他发现越来越不懂宋一凡了。 宋朝度正在家中看书。 来的次数多了,夏想在宋朝度面前也就没有太多拘束了,宋朝度也没有和他客套,点头说道:“来了,坐。” 宋一凡低眉顺眼地进来,像个乖乖女一样,给二人倒上了茶水,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冲夏想眨眨眼睛,意思是说,我装得像不像? 夏想只是无奈地一笑,现在的小女孩比起曹殊黧和连若菡,不但更开放更胆大,而且更敢说敢做,如果说七〇后还算保守和规矩的一代,八〇后就是叛逆的一代,那么到了九〇后,完全就是肆无忌惮的一代。不过不管是叛逆还是肆无忌惮,最终其实伤害的还是自己。 “小凡说到楼下转转,其实我想她是去等你了……她没找你麻烦吧?”宋朝度放下书,喝了一口水。 “没有,我感觉小凡长大了不少,也懂事了。”夏想老实地答道,他也清楚,长大确实是长大了,事也懂了不少,不过也懂了太多不该现在就懂的事情。 宋朝度只提了一句宋一凡,就又说到了他的仕途:“史老总算点头了,要出面帮我说话。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年底之前,我就会成为省政府的八个副省长之一。虽然丢掉常委之后,一直还是副省级别,但基本上等于闲置了。这一次当上副省长,也算前进了一小步。” 宋朝度是第一次主动向夏想提起政治上的事情,夏想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无奈和感慨。 夏想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马省长的话。马省长现在是常委,在重大事情上有发言权,但他没有决定权。不过马省长也是官场沉浮多年的老人,也轻易不会说出没有谱的话。他有意让宋朝度运作组织部部长的宝座,估计也是心中有数。 “宋部长,同样是省委的部门,组织部就位高权重多了,如果宋部长是组织部部长的话,再加上常委的头衔,难度比副省长会大多少?” 夏想小心翼翼地说道。 宋朝度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失神,他端着茶水,半天都没有放下,举在空中,愣愣地看了夏想半天,忽然笑了:“小夏,你比我胆子还大,更敢想。不上常委的话,具体在省里运作就可以了,京城不会干预。一上常委,就必须省里和京城都通过才行。京城通过的话,我觉得反而问题不大,但省里的反对声音会很大,最起码高书记这一关,就过不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夏想也就顺势问道:“为什么高书记会对您有这么大的成见呢?” “这个恐怕就是性格不合,或者干脆就是看不对眼吧!”宋朝度无奈地一笑,“高书记性格强硬,只要是看不对眼的人,不是闲置就是刁难。我还好,既然和他不对,就离他远远的,没有自取其辱非要去巴结奉承他。有一个省局局长被高书记看不过眼,听说高书记有意动他,急忙找高书记表示忠心。结果倒好,礼照好,官照撤,差点没把他活活气死,最后大病了一场。” 宋朝度呵呵笑了几声,又说:“小夏你刚才所说,不是无心之话吧?我知道你一向说话比较谨慎,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想到以后宋朝度或许会有和马万正接触的机会,他现在所起的就是一个桥梁作用,而且马万正当时说的话,也绝对是有意为之。夏想就没再隐瞒,直接说道:“您猜对了,马省长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马万正?”宋朝度明显吃了一惊,“没听说你有关系可以和马省长交往?小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马省长有什么话要说?” 宋朝度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紧张和惊讶的神情,夏想就想,任何人都没有绝对不动如山的本领,只是相对而言罢了。真遇到事关切身利益的重大问题之时,任何人都难免动容。 “一个朋友的关系……”夏想没有细说,也不能细说,他重点说出了马万正的话,“马省长说,您运作副省长是好事,但步子还是小了一些,其实胆子可以再大一些。他没有明说,不过省里的关键位置,最可能有空位的,就是组织部部长一职了。” “嗯……”宋朝度沉吟片刻,显然要消化一下突如其来的重大信息,过了一会儿,他反问夏想,“你知道马省长的来历吗?” 夏想摇头:“不知道,以前没怎么关注过他。” “马省长的籍贯注明的是京城人,不过据我观察,还有他说话中偶尔会流露出来的乡音,他应该就是燕省某地人。”宋朝度果然厉害,连马万正的口音都能听出来。接着他又从抽屉中拿出一份资料,翻了几眼,又说,“马省长来到燕省两年多了,是从西省调来的。前两年一直比较低调,没有什么动静,这一次突然高配了常委,非常让人吃惊。他的身后之人也隐藏得很深,和钱锦松一样,让人摸不到头脑。燕省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经济不发达,政治上也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而且一向保守,但京城就爱空降官员到燕省,一是燕省离京城近,二是燕省容易出资历。” “马省长既然好心好意提醒我,我当然要表示一下感谢。”宋朝度也不知想通了什么,脸上写满了笑容,“当然还要感谢小夏所起的重要的作用,可以说,从认识你以来,一直都是你对我帮助不小,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宋朝度这么说,一是拉近关系,二也是有感而发,夏想急忙站了起来:“宋部长客气了,您是李书记的至交好友,我又是李书记一手带出来的,所以对我来说,您也是和李书记一样,是我最敬重也是最信任的长辈。我做一些分内之事,也不算什么。” 宋朝度也站了起来,来到夏想面前,和他握了握手:“中午一起吃饭,再聊聊。” 中午夏想就陪宋朝度一起到外面的饭店吃饭,他来过宋家好几次,发现宋朝度很少出去吃饭,平常也总是在家中看书,今天应该是心情大好。就连宋一凡也说:“太好了,还是夏哥哥来了好。夏哥哥一来,爸爸就陪我出去吃饭了。爸爸,你也不算算有多久都没有陪我上饭店了?” 宋朝度只是慈爱地笑,不说话。 饭吃了些什么,夏想已经没有印象了,他只记得宋朝度喝了不少酒,还微微有点醉意。他只好再送他回家,一回到家中,宋朝度就去午睡了,客厅中就只剩下了他和宋一凡。 有时候女孩子的变化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以前夏想被宋一凡拉着手还不觉得什么,今天再被她一拉手,忽然觉得她的小手湿热而柔软,绵绵的格外舒服。夏想心中就有一点异样的感觉,想松开,却又被宋一凡拉得紧紧的。 她问他:“是我的手漂亮,还是你女朋友的手漂亮?” “你的漂亮。”夏想知道小女孩没有道理可讲,就只好哄她高兴。 “那是我的个子高,还是你女朋友的个子高?” “你高一点点。” “那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你好像我的小妹妹,正好,我只有一个弟弟,还没有妹妹。” 像这样的问答,夏想也不知回答了多少次,见天色不早,就说:“我还要回安县,就不能陪你了,以后有时间我再来看你,好不好,一凡?” “好!”没想到宋一凡还很听话,她送夏想到门口,眼见夏想要下楼,突然笑嘻嘻地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刚才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一路上夏想都在想,宋一凡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还问个没完,而且还听得津津有味,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心眼儿,真是了得,以后看来还得离她远一些才好。以她现在的水平,长大之后,连曹殊黧和连若菡都不是对手。 周一一天没什么事情,晚上和李丁山一起吃饭,稍微提了一下马省长和宋朝度的事情。李丁山听了后点点头,也没多问,只是说:“你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判断力,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是了。在官场上,大事上有人照应就好,但基本还是每天一点一滴的小事,慢慢积累起你的人脉和关系网,也就是说,实际上个人能力还是占了不少分量。” 夏想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点点头。方格却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怏怏不乐,也不知道和谁闹了不愉快。 夏想也没问他,估计还是因为梅晓琳的事情,年轻人一时半会儿想不开可以理解,也许他把单相思当成了失恋。 八月的安县,暂时进入了平静期。 京城来的考察矿产的专家已经回到了京城,暂时还没得出结论。强江海就老实了许多,虽然时不时还讽刺夏想几句。因为夏想组织的为县城小学生免费体检赢得了所有家长的一致好评,邱绪峰心里不情愿,也不得不公开表扬夏想几句,以显示他作为县长的公正。 梅晓琳也耐住了性子,不再公开对厉潮生发难,而是一心一意地研究起安县的矿产资料,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结论。一天中午下班后,她打电话给夏想,让夏想开车带她去旦堡乡走一趟,资料上有一处说明不太详细,她想实地看一看。 夏想了解了一下工作安排,下午也没有什么事,就答应了梅晓琳。因为他觉得梅晓琳本质上还算不错,说话算话,上一次她说要找一家食品加工厂收购苹果,后来还真从京城找了一家。虽然给出的价格很低,不过果农们非常满意,价格再低也有钱可赚,总比卖不出去强。 欧阳铁衣高兴得老泪纵横,连说好几个“没想到”,当然他没想到的是,帮他的人就是上一次和他见面的一男一女。 坐上路虎车,梅晓琳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还是你的车好,到山路上也能开,县里的小车都不行,最多开到乡镇,连村都进不了。幸好我没把家里的跑车开来……在基层工作开跑车,一看就是烧包的主儿,而且还烧得不轻。” 夏想见梅晓琳心情不错,就问:“有什么好事,好像梅书记很开心的样子?” “没好事就不能开心了?”梅晓琳不以为然地说,“照你这么说,我天天得愁眉苦脸才行?什么逻辑!你别说,我还真没有什么好事——厉潮生的事情暂时没有什么进展,京城的专家来了之后,说是安县的地矿条件有点差,就算开采,前景也不十分乐观。我总觉得安县的石英砂岩含量不错,也大有前景,专家的意见却说安县的石英砂岩含量低,开采成本太大,而且市场需要求又小,基本上是等于否定了石英砂岩的价值……” 夏想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石英砂主要用做玻璃工业和陶瓷工业的原料,以后玻璃的用量会越来越大,相应的,对石英砂的需求量也会越大。可以说,石英砂并非前景不妙,而是前景大好。 但想起曹伯伯所说,要等他能够从中得到政绩的时候再提出开采石英砂,夏想就不知道现在是该支持梅晓琳,还是该劝她放弃。站在实话实说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是该支持她;但站在政治的角度来说,他只能选择沉默。 不是说他非要把石英砂岩的开采等到自己掌权之时,而是从目前安县的局势来说,还有整个国内的经济大环境,现在开采确实有点为时过早。但有一点他不明白,专家看不到市场的前景不足为奇,毕竟他们只是地矿方面的专家,不是经济学家,但他们却说含量低就有点出人意料了。曹伯伯手中资料显示安县的石英砂矿含量显然不会错,那么梅晓琳请来的专家既然是京城方面的专家,也不可能探测不出石英砂的含量,他们却说含量低,恐怕其中就大有文章了。 专家有时候说话也并不是全从学术上的角度,实事求是地讲问题,他们的话,很多时候取决于政治需要和腰包。尽管夏想不愿意猜测强江海在其中所起的不光彩的作用,但他几乎可以肯定,专家的话,可能就是强江海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以他对强江海的了解,强江海不是厉潮生式的人物,他心胸狭窄,不足以担当重任,他做什么事情,肯定都事先得到了邱绪峰的许可。 也就是说,此事是邱绪峰的杰作。 尽管夏想知道邱绪峰和梅晓琳之间的关系,但他也只能假装不知道,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既然专家都持否定意见,梅书记又不是地矿专业出身,实地考察,还有什么收获不成?” 梅晓琳秀眉微皱:“我也知道可能还是一无所获,不过不亲眼看一看,实在是心里不踏实。专家是我请来的,我相信他们的判断。但我以前寄矿石给我的朋友,他们却说有商业价值……我也糊涂了,不知道该相信谁。” 和厉潮生第一次过招 梅晓琳是个不错的女人,但她的不幸在于遇到了邱绪峰。夏想现在算是越来越明白,其实外界传言只说对了一半,就是梅晓琳和邱绪峰是同盟不假,关系密切也真。但因为性格的差异和政治理念的不同,梅晓琳和邱绪峰二人差别之大,甚至还不如不是同盟的两个人。 “那就看上一眼也好,做到问心无愧就可以了。”夏想既是在安慰梅晓琳,也是在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梅晓琳想要开采石英砂矿全是出于公心,而他瞒下不说,多少也有私心在内。 没办法,现阶段就算强行开采,也是得不偿失,可能还有不好的后果。不过邱绪峰瞒下真相,肯定另有打算,就等等看,看他和强江海打的是什么算盘。 车到旦堡乡的时候,出现了一点意外,不小心发生了一点事故,路虎被一辆强行超车的三轮车给划破了漆。 照夏想所想,肇事者是三轮车,他不找他麻烦就可以了,没想到,对方反而气势汹汹地要找他理论,非让他赔钱。 三轮车主是一名彪形大汉,身材魁伟,五大三粗,他见夏想的路虎车是京城牌照,认定外地车好欺负,就底气十足地说道:“路这么窄,你车这么宽,非要下到我们乡下来,诚心找事是不是?没二话,拿五百元了事,要不今天你就别想走了。” 三轮车上拉了一车农村妇女,想是要到县城赶集,妇女们坐在车上,叽叽喳喳看笑话。夏想心想,还真是处处有刁民,明明是他超车别了自己,还强词夺理让自己赔钱,明显是仗势欺人。 夏想就问梅晓琳:“怎么办?” 梅晓琳也有几分生气:“他们敲诈错人了,我打电话让公安局局长抓人。” “别找公安局局长了,找厉书记就行了,毕竟在他的地盘上,是不是?”夏想心中有了主意。 “那怎么行?我和他不对付,怎么还找他?不是自讨没趣吗?”梅晓琳不同意,她又瞪了彪形大汉一眼,“你先等着,我打个电话让人送钱来,好不好?” 彪形大汉见梅晓琳人长得漂亮,态度又不错,就一口答应下来:“快点,我们赶时间要去赶集。” “您找他是变相和他和解的一种假象,您想想,他一见您既往不咎,以为您以前针对他,是对事不对人,他就对您放松了警惕。以后一旦出了问题,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您的身上,这样安全。”夏想也知道只要DNA结果一出来,往县市两级纪检部门一寄,厉潮生马上就会听到风声,他就会立刻将所有人排查一遍,要查清到底是谁在背后整他。 估计他首当其冲就会怀疑是梅晓琳。 当然也不可能因为一件事情,就让厉潮生对梅晓琳改变看法,放松警惕,但至少也要给他造成一种假象,就是梅晓琳是有口无心的人,说过就忘。而且以厉潮生的政治智慧,见梅晓琳身为副书记,借自己的车前往山中实地考察,又是孤男寡女,就会对梅晓琳大大咧咧的性格有更深刻的印象,从而会适当地降低对她的防范。 说实话,夏想还真担心事件爆发之后,厉潮生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而梅晓琳经验少,性格中又有冲动的一面,万一在厉潮生的试探之下无意中说出实情可就惨了。他倒不是怕与厉潮生正面为敌,但能躲在幕后看对方倒下,总比正面碰撞要好得多。 “别一口一个您,我还不老,听着别扭。京城人就爱说您,放在外地是尊称,放在京城,成了一种习惯,我听了没感觉,你以后跟我别装,行不?”梅晓琳还真是不懂说话的艺术,有些话换个方式说,会委婉许多。同样的意思一从她口中说出,就总给人硬邦邦的感觉。还好,下一句话她又多少委婉了一些,“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不?就是处处都能想出坏主意,虽然阴险,不过给人的感觉还非常舒坦,一点也不觉得你是在害人,真是已经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夏想不免尴尬:“这是夸人还是损人?我哪里是害人,我是帮你好不好?我可是全心全意帮你,敬爱的梅书记!” 梅晓琳还是被逗乐了:“好了,好了,我打电话给厉书记……跟着你,我明显觉得自己也学坏了。”说话间,还不经意瞥了夏想一眼,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瞥之间,风情无限。 夏想立刻想起了一句:那一瞥的风情。 梅晓琳拨通电话之后,只说了两句就挂断了。夏想好奇地问:“怎么没多说几句?” 梅晓琳反问:“难道我还要给他汇报一下现场情况?告诉他地点就行了,根据他来的快慢来判断他的重视程度。” 夏想就笑:“梅书记高见。” 梅晓琳却不笑,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又转身对彪形大汉说道:“别着急,一会儿送钱的人就到了。” 彪形大汉呵呵一笑:“没关系大妹子,能赚几百元,等一天也值。” 不一会儿就听到警车的声音,彪形大汉醒悟过来,大喊:“大妹子,你报警了?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弟就是警察,你说他要是过来,还不得罚你们一千呀?真是的。”他还连连摇头,脸上的表情十分滑稽,既像痛心疾首,又像得意忘形,比任何一个演员的面部表情都要丰富多彩。 开路的警车停下之后,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小警察,三两步来到彪形大汉面前:“哥,咋啦?怎么是你和人发生矛盾了?” 彪形大汉用手一指夏想:“就是他开车碰了我的车,京城人来我们安县,还敢横行霸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还傻乎乎地报警,不正好把你给叫来了,来,给他们开罚单,罚死他们。” 彪形大汉得意扬扬地看着夏想和梅晓琳,意思是,怎么着,京城来的又怎么样,在安县的一亩三分地上,还得我说了算! 小警察脸色变了变,想把彪形大汉拉到一边说话,彪形大汉还不干,嚷嚷说道:“有话说到明处,咱不欺负外地人,不说背人话。” 小警察急了:“哥,他们是县里的大官!” “什么大官?”彪形大汉不信,“他们开的是京城牌照的车,不是燕市人,管不着咱们。” 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小马,小牛,先把人抓起来再说,妨碍梅书记办公,撞坏夏县长的车,扰乱社会治安……”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彪形大汉的身子就越来越矮,最后一下瘫在地上。 “啥?他俩是书记和县长?我的天,怎么不早说?” 早说就没好戏看了,梅晓琳和夏想一起迎向前去,和厉潮生热情握手。 三十五岁的厉潮生浓眉大眼,可以说是相貌堂堂,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爽快、开朗,而且他的笑声很有感染力,让人只看一眼就对他大有好感。 梅晓琳说道:“一点小事就惊动了厉书记,真是不好意思。” 夏想感觉厉潮生的手宽大有力,给人非常宽厚的感觉,心想只从外表来看,谁会知道他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夏想也是非常客气地说道:“麻烦厉书记亲自过来一趟,让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厉潮生对梅晓琳和夏想突然出现在旦堡乡,也是心中纳闷。他第一感觉是,他二人是暗中调查他来了,再转念一想又不对,如果他们是暗中调查他,肯定不会因为一点碰车的小事故而惊动他。那么梅晓琳不通知县里而通知他,就是有意借这件事情,向他表明一个态度了? 夏想见厉潮生目光闪动,知道他心思在动,就说:“我陪梅书记下到山里,实地看一下地矿,因为我的车能走山路,就被梅书记抓了壮丁。” 厉潮生就半是埋怨半是亲热地说道:“夏县长下到旦堡乡也不通知我一声,不太好吧?是不是怕我请不起吃饭?” “厉书记说笑了,我怎么敢让领导请吃饭?要请也是我请。主要是梅书记工作热情高,我得听她的,因为我今天的主要任务是给她当司机。”厉潮生是县委常委,夏想就得尊称一声领导。 又客气几句,梅晓琳就不耐烦地说道:“厉书记,我和夏县长还要到山里看看,就不麻烦你了。我看那个人就批评教育一下,放了算了,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她见夏想冲她使了个眼色,心里明白,又以亲切的口气说道,“辛苦厉书记了,下次到县城,我请你吃饭。” “怎么敢劳动梅书记请我吃饭?我请,我一定请。”厉潮生满脸笑容,同是常委,比起梅书记的县委副书记,他还是差了不少,所以心里对梅晓琳惊动他的举动无比受用,认为梅晓琳就是一个遇事不够冷静的人。这样的人就算有过冲突,也会事过即忘,没有记恨的习惯。 梅书记还有可爱的一面,厉潮生心中不无高兴地想,又想到她和夏想都是单身男女,前往深山老林,本来他想多说一句陪同前往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想别多嘴了,也许人家是另有情调也说不定。他就和梅晓琳、夏想分别握了握手,挥手再见:“那我就不打扰梅书记和夏县长工作了,有需要的话,随时给我电话。在旦堡乡还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那我这个书记也太不称职了……” 二人开车重新上路,路越来越窄,行人也越来越少,驶入了盘山公路之后,基本上就人迹罕至了,半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梅晓琳看向窗外,不时地惊呼一声,让夏想看小鸟或是某种野花,夏想就无奈地一笑:“梅书记,山路弯弯,非常危险,我不能走神,你就别大呼小叫地吓人了,更不能让我看东看西的,我只能看路!” “我觉得吧……”梅晓琳抿着嘴,乐呵呵地看着夏想,说道,“你这个人还算是不错,有实诚的一面,又有聪明的一面,而且随机应变的本领一流,也挺好相处,比邱绪峰好了不少。” “我可不敢和邱县长比。”夏想不好意思点明,你拿我比你的未婚夫就不好了,容易让别人想到别处。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但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拿来比,就可见你有时确实是一个有口无心的人,“邱县长英明神武,等李书记调走之后,他将会是燕市最年轻的县委书记,前途无量。” “他想当上县委书记,得过我这一关。”梅晓琳心直口快,脱口而出,却又意识到有些不妥,忙改口说道,“我是说,上级要任命邱绪峰当书记时,肯定会征询安县常委会的意见。如果大部分常委都反对的话,上级也不会强行任命,要不工作也不好开展。我身为副书记,意见也是非常重要的。” 梅晓琳的解释勉强说得通,县长或市长,就地升任县委书记或市委书记时,上级组织部门确实非常重视常委会的意见。如果真是发生集体抵制的事情,上级也不会强行任命。 但夏想知道梅晓琳不会想得这么深,她随口说出的话不经意间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就是邱绪峰的后台,不但没有梅晓琳的后台强硬,而且邱家应该还有求于梅家。 这么说来,到了梅晓琳和厉潮生摊牌的时候,邱绪峰为了自身前途,会不会出卖厉潮生的利益? 答案可想而知。 已经深入山中十几公里,随着地势的升高,海拔的上升,夏想感觉车内有点气压不足,就关掉空调,打开车窗透气。不料车窗刚一打开,梅晓琳就立刻关上,很不满地说道:“你又想把我冻感冒?” 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夏想就说:“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永远过去,别总记在心里,耿耿于怀。” “什么呀,你又想多了,我早不记恨上一次的开窗事件了。”梅晓琳笑了,又打开了车窗,“我就是故意逗你一逗,没想到,你还真缺乏幽默感。” 夏想无语,幽默感也要分人好不好?就你刚才的口气和表情,没有一个人当你是开玩笑!算了,不和她一般见识。 梅晓琳等了一会儿,见夏想不说话,就压着嗓子问:“怎么了,生气了?”又看了看四周,“别生气了好不好?你看这里荒郊野外的,万一你一生气,把我给扔到半路上怎么办?或者你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我可打不过你。” 夏想又被她逗乐了:“幸好我是好人,要是一个坏人的话,就算对你没有图谋不轨之心,被你一提醒,也就有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给我暗示,是不是?” “你还真想呀你?”梅晓琳惊讶地叫了起来,“没看出来,你还真坏。你动我试试,信不信我能打倒你?我以前学过女子自卫技能。” 夏想扭头看了梅晓琳一眼,摇摇头说道:“别紧张,我只是来帮你做事,对你本人没兴趣。” 梅晓琳不高兴了,把头扭到一边,靠在玻璃上,不理夏想。夏想就暗笑,女人都是矛盾的动物,怕男人对她们兴趣太大,对她们有所企图,如果男人对她们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们又心中失落,心情沉闷。她们最想要的结果就是,全世界的男人都对她们有兴趣,但在她们有需要之前,男人又不会对她们有不良的想法。 到了目的地,夏想先下车透透气,舒展一下筋骨。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梅晓琳下车,他就有些奇怪,偷偷向车里一看,只见梅晓琳正打开车上的遮阳板,对着上面的镜子整理头发,还偷偷抹了点口红。夏想不由摇头,只要是女人,管她是普通女人还是副书记,管她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都有一颗永不疲倦的爱美之心! 周围的山势并不陡峭,放眼望去,犹如一片乱石堆,好像一处峡谷,两山之间平整的地面上,到处是起伏不平的巨石。 夏想不懂地矿,看不出来眼前的石头和平常的石头有什么不同,也就没有装模作样地拿起来研究。开车时间过长,就觉得有点尿急,回头看梅晓琳还没有下车,他就绕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小解。 正放水放得痛快之时,忽然听到梅晓琳略带哭腔的声音传来:“夏想,你在哪里?你快出来,我不气你了还不行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你快出来,我一个人害怕!” 美女书记的往事 夏想吓得一哆嗦,差点对某一处的机能造成伤害,急忙尽快解决问题,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梅书记,我在这里,你别着急,我没藏起来。” 梅晓琳见到夏想,好像见到亲人解放军一样,飞一样扑了过来,差点扑到他的怀中,她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干吗躲在石头后面?这里这么荒凉,万一有坏人怎么办?你怎么一点也不照顾别人的感受?” 夏想急忙抽回了手,尴尬地说道:“人有三急,梅书记,你总得让我放放水吧?” 梅晓琳反应过来,紧盯着夏想的双手:“你刚才……啊,你没洗手就抓了我的手?” 夏想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我还没有怪你惊了我的尿就不错了!我的梅大书记,是你主动扑过来拉我的手的,我躲都躲不及。” 梅晓琳的脸迅速红了一下,又转身跑到车上,拿了两张湿巾过来,一人一张擦了手,才说:“好吧,我不怪你了。快陪我上山,将功补过。” 夏想也不和她计较了,本着好男不和女斗的精神,就又主动地帮梅晓琳背起了包——她的包挺沉,里面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在梅晓琳的带领下,夏想一直陪她在乱石堆中走了将近一公里。幸好梅晓琳非常聪明地穿了一条牛仔裤,脚上是旅游鞋,比较适合走山路。尽管这样,梅晓琳好几次还要夏想手拉手的帮助才能攀过一块又一块大石头。夏想也因此对梅晓琳佩服了几分,她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到县里来镀金也好,熬资历也好,却能一心为民,放下身段,亲自跑到深山之中实地查看,至少这种精神就值得钦佩。 而且她性子直爽,没有太多的捞政绩和作秀的想法,从出发点上来讲,是一个好干部。虽然她的工作方法在基层,很难能有所作为。 梅晓琳的身材还算好,牛仔裤紧绷绷的,弯腰向上的时候,露出一大截细致的腰肉,白而不腻,散发出诱人的肉光。夏想也不是故意看,但他在她背后,要防止她摔倒,还是不可避免地多看了几眼。 爬一块光滑的石头时,梅晓琳脚下一滑,身子就要下坠,夏想情急之下,只好伸手托住了她的屁股,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上面的弹性和肉感,就听到梅晓琳大声惊叫:“流氓,快放手,别乱摸!” 好吧,放手就放手,夏想就双手一松,梅晓琳失去支撑,就又向下一滑,吓得她又大叫:“坏蛋,快帮帮我。” 帮的时候是流氓,不帮的时候是坏蛋,女人都是不讲理的动物,夏想只好苦笑,又双手扶住她的腰,用力向上一托。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梅晓琳停了下来,伸手从夏想手中要过背包,从里面拿出锤子和工具,一块块地敲打石头。不一会儿就敲下来不少,分门别类地装在包里。 夏想不太懂行,就在一旁老实地打下手,递工具,装石块,反正被梅晓琳指挥得团团转。大概忙活了一个来小时,她才站起身来,直了直腰说道:“好了,回去吧。回去后我把石头寄给京城的朋友,让他再托别的专家检验一下。” 夏想不免好奇:“你好像对地矿也有所了解,看你刚才的样子,好像很专业,你学的专业不是地矿吧?” “不是!”梅晓琳摆摆手,也不隐瞒,“我的前男友就是学地矿的,我以前没少跟他上山采矿,经常见他敲敲打打的,也就会了。” “前男友?那为什么又分手了?”夏想不是好奇,更不是八卦,而是想乘机问一问她的往事。 “分就分了呗,性格不合,他是男人,自私又小气,我陪他天天往山里跑都没有埋怨一句,他倒好,去我家里一次,就因为我家人说了他两句,就拂袖而去。我才知道,这样小气而没有承受力的男人,根本靠不住。”夏想以为梅晓琳不会说,没想到她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倒让他有点吃惊。 “那现任男友做什么工作?”夏想索性接着问,看她说不说真话。 “现在没男友了……”梅晓琳的神情有点落寞和无奈,“倒是有一个未婚夫,他做的是世界上最无聊的工作——当官。” 说到现在这个程度,不再多问一句就不是夏想的风格,他就又问:“做官不错,有前途,以你的眼光,至少也要找处级以上吧?你未婚夫现在在哪里高就?” 梅晓琳终于不满意了:“你怎么问个没完?问两句就行了,不说你,你还得寸进尺了。不说了,再问任何问题,我都是无可奉告。” 她拿起一块石头扔到远处,又说:“我都没问你的个人私事,你倒好,比女人还好奇,问来问去。” 夏想就嘿嘿一笑:“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有女朋友一名,情投意合……”又解释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好奇,而是在想以梅书记的眼光,会看上什么样的男人?梅书记知书达理,估计也是出身于书香世家,可以说,既是大家闺秀,又有淑女风范,一般人还真配不上你。” 梅晓琳被夏想一夸,还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是京城人,京城人都实诚,不说虚头巴脑的话。你刚才说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是不是?” 夏想也不过多解释:“信不信由你。”然后拉开车门,“请梅小姐上车,作为一个合格的壮丁,今天我的任务胜利完成,现在送你回去。” 路上,梅晓琳接到了京城朋友的电话,说是DNA结果已经出来了,所呈样本显示二人为父子关系的几率为99.9%,也就是说,可以肯定二人为父子关系! 梅晓琳惊呼一声,一把拉住夏想的手:“这下好了,我们找到突破口,可以从游丽身上查厉潮生了。” 夏想正在开车,被她猛然一拉,方向打偏,车身晃动几下才稳定下来,他不由怒道:“梅书记,你别一惊一乍好不好?我在开车,而且是山路,很危险!” 梅晓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是一时激动嘛,干什么这么凶!” “好吧,下次注意就是。”梅晓琳一低头,夏想也不好意思再发火,“现在还不行,等京城的书面材料寄过来之后,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记住,你收到材料之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夏想郑重其事地交代梅晓琳,他不想在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因为直觉告诉他,厉潮生没有那么容易被扳倒。 回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梅晓琳主动提出请夏想吃饭。夏想也没有拒绝,二人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填饱了肚子,就回到了县委招待所。 第二天,夏想也接到了冯旭光的电话,说是配对结果出来了,可以肯定样本二人为父子关系。 次日,从京城和燕市寄回来的书面证明,几乎同一时间到达夏想和梅晓琳的手中。梅晓琳收到材料后,第一时间跑到夏想的办公室,兴奋地说道:“材料收到了,怎么办,我们现在就去燕市纪检委吧?” 夏想将他的一份材料也递给梅晓琳,梅晓琳看了一眼,大惊:“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又背着我做了一份?是不是不相信我?” 夏想摇头:“梅书记别急,听我说。只有一份京城医院所做的证明,不足以让人完全信服。现在又有燕市的医院证明,双管齐下,让人不得不相信。如果只有一份京城方面的材料,一旦寄到纪检部门,必定会有风声传到厉潮生的耳中。他只凭鉴定书是京城医院出具这一条,就可以怀疑到你的身上。现在又有了燕市医院的证明,可以搅乱视线,让他摸不清方向。” 夏想将两份材料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微一沉吟,又说:“接下来,找一家信得过的复印店,多复印几份,然后分别寄到县市两级纪检部门。看有没有反应,如果有,就静观其变;如果没有,就不得不动用各方面力量,直接递交给一些关键人物。” “证明材料只能证明厉潮生有情人和私生子,并不能直接证明他有经济问题。我想突破口还在游丽身上,如果游丽能交代问题,肯定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一般有情人都会有经济问题,经验证明,为了养情人,许多官员的胃口才越来越大。”梅晓琳郑重其事地说道,她脸色凝重,流露出了身居要位的威势,“厉潮生是常委,县纪委班子里我又没有绝对信任的人,否则倒可以让县纪委的人暗中插手这件事情……” 夏想对县纪委的人也不信任,任何一个县,官场上的人情往来都太平常了。县城总共这么大,大家差不多都认识,稍有不慎,就会走漏风声。相信以厉潮生的谨慎和手段,一旦听到风声,就能在短时间内把证据毁掉,而且想让游丽背叛他,恐怕很难。 市纪委里面他又不认识人,当然通过曹伯伯的关系也好,陈市长也好,肯定也能找到熟人。不过这样一来,万一事情暴露,就等于直接将曹伯伯或者陈市长推到了厉潮生后台的对立面。 夏想至今也不敢肯定,厉潮生的后台到底有多强硬?他在燕市肯定有人,但具体是谁,还暂时不得而知。 “市纪委的,你有没有可靠的关系?”夏想和梅晓琳一起查厉潮生,走到现在,不能说二人是坚定的同盟,但至少现在是同一战线的人。 “也能找到,但不是很熟,也不敢百分之百信任。”梅晓琳想了想,又说,“厉潮生好像和徐德泉来往密切……我不是很肯定,只是听到一点传闻。” 埋藏高家的坟墓 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徐德泉最早是崔书记的人,不过后来因为城中村编制事件,在常委会上突然倒戈,支持了陈市长。夏想猜不到他是倒向了范睿恒还是高成松,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因为上一次的临阵反击,崔向肯定不会再信任徐德泉。 那么现在徐德泉应该已经彻底倒向了范睿恒或是高成松了,如果他是厉潮生的后台,问题就有些复杂了。 想到了高成松,夏想就又忽然想起了严小时和领先房产,最近联系不多,也不知道他们的西水别墅开发得如何了? 不过梅晓琳所说的传闻,恐怕也是她在燕市的后台透露给她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知道了厉潮生的后台,夏想不但没有轻松,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了。 万一徐德泉的后台真是高成松,动了厉潮生就惹到了高成松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夏想没想到,想动一个厉潮生,竟然可能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让人始料不及,也不免有点投鼠忌器,毕竟高家现在如日中天,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疯狂的反扑。 头疼,前所未有的头疼。 领先房产的二期工程进展并不顺利,严小时最近也没有给夏想打过电话,他也没有高建远和范铮的音讯,估计几人正忙得焦头烂额,顾不上理他。 “先寄了再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复印的问题……”夏想试探地一问。 “我去办,我认识一家复印店,关系很熟,去了后可以自己操作,比较安全。”梅晓琳站起身来,拿上两份材料,“你也再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梅晓琳一走,夏想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也猜到了厉潮生会有背景,而且不简单,没想到,他的靠山是徐德泉。光是一个徐德泉也没有什么,但现在问题就复杂在不清楚徐德泉到底是谁的人。想了一想,夏想觉得有必要以关心西水别墅进展的名义,再和严小时走动走动了。 严小时的电话一拨就通。 绵软的普通话听上去有一点慵懒散漫的味道:“夏县长?夏县长可是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有何指教,我洗耳恭听。” 夏想从上一次聚会之后,就没有见过严小时,也没有通过电话,就说:“最近太忙了,一直顾不上和严总说说话,实在是抱歉。我就是想问问,西水别墅的进展如何了?我也是很关心领先房产的前景,毕竟我是看着领先房产成长起来的。” 夏想的话说得让人无可挑剔,严小时也没有丝毫怀疑,答道:“那我就先多谢夏县长的关心了,不过最近状况不太好,西水别墅销售并不看好,现在才卖出几栋,而且后继无力。我现在忧心忡忡,想尽一切办法也不见好转……”她叹息一声,“夏县长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坐一坐,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要是以前夏想肯定会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过现在正想从她口中打探消息,就一口答应下来:“好说,好说,我最近正好不太忙了,就看严总何时方便了。” 严小时一听夏想答应得这么痛快,高兴地说道:“太好了,要不就今天晚上……”好像怕夏想多心一样,她又连忙补充,“我再约上建远和范铮一起,还在聚贤山庄,怎么样?” “今天?”夏想有点犹豫,一看日历又笑了,原来今天是周六,还真是过迷糊了,就说,“好,我一个小时后到。” 聚贤山庄在燕市的西部,夏想从安县开车过去,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到。想想他有一段时间没见肖佳了,就决定今天聚会结束后,去找肖佳。 曹殊黧已经放了暑假,现在跟着高老在调查一个什么项目,也挺忙,要不小丫头周末肯定会给夏想打电话。既然没打,应该是她也忙得没有时间。 不一会儿梅晓琳回来了,材料已经复印好了,她将两份原始件交给夏想:“你来保存,复印件交给我,我一会儿就分别寄出。”交代完毕,她又说,“我晚上到燕市去一趟,走动一下关系。” “那你等一下。”夏想叫住了梅晓琳,笑道,“巧了,我晚上也要回去,就一起走。” 梅晓琳已经到了门口,回头嫣然一笑:“那好,等我一下,我先整理好材料,然后拿到燕市再寄。在安县寄,太容易暴露了。” 梅晓琳也学聪明了,学会布置迷阵了,不错,有进步。 一路上二人也没有说什么话,今天几乎一天都在一起,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梅晓琳就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她似乎是累了,脸色泛了一层红润。 赶到聚贤山庄的时候,高建远、范铮和严小时已经到了。夏想停好车,一下车,正迎上高建远复杂而微微有些忌妒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后一想才明白原来他是看到自己开着连若菡的车,想当然的又想到连若菡。夏想大步迎向前去,与高建远、范铮和严小时一一握手。 寒暄完毕,几人来到山庄一处雅间,高建远自作主张点了饭菜,等菜的间隙,他就直奔主题:“夏想,二期工程前景不妙,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范铮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我说夏哥,你不是说燕市的富人多,只要盖了别墅就不愁卖吗?现在西水别墅怎么就卖不动了?我们的资金链现在都出了问题。” 房地产投资巨大,夏想心里自然清楚,第一期西山别墅就算能赚到钱,投入到第二期西水工程中,也会是杯水车薪。资金链出现问题才正常,而且恐怕缺口还会十分巨大。 夏想也就不客气地反驳范铮:“范老弟,你这话说得就有点唯心了,我什么时候说过盖了别墅就不愁卖了?我只说第一家别墅小区不愁卖,没有说过第二家一定好卖!”他扭头看向严小时,“严总给评评理,你们上第二期工程时,我说过类似的话没有?” 高建远心中一惊,仔细一想才意识到,他们第一期别墅卖得不错,第二期从策划到开工,根本就没有咨询过夏想的意见。就是上次请夏想推销西水别墅时,他也没有说过西水别墅前景乐观的话……果然如夏想所说,自始至终,他对别墅前景的乐观,只说的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高建远的目光有些炙热,也有些难以置信,但不信也没有办法,夏想确实从来没有对西水别墅的前景发表过任何看法! 严小时更是难掩一脸惊讶之色,她以手掩嘴,轻轻地“啊”了一声:“夏县长,你的眼光真准,可不可以为我们分析一下西水别墅失败的原因?” 范铮还是不服气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夏哥你清楚西水别墅不会好卖,为什么事先没有提醒我们?” 此话一出,高建远立刻目光如电一般射来,直视夏想的双眼。 高建远起了疑心?夏想不慌不忙,微微一笑:“范老弟你说错了,我只说过西山别墅应该好卖,至于西水别墅的前景,我既不是预言家,又不是市场分析师,怎么敢妄下结论?市场变幻莫测,谁敢说自己能准确地把握市场动脉?再说,西水别墅上马又快,好像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圈好了地设计出了方案,而且又没有人咨询过我的意见。”他假装无意地看了严小时一眼,又说,“严总应该是我们几人中最了解市场的一个,可以请严总讲讲,别说我并不算是业内人士,就是房地产业界的精英人物,谁又敢保证新开盘的项目一定可以赚钱?” 严小时抱怨地看了范铮一眼:“范铮,你埋怨夏县长有什么用?当初是你急不可耐地非要立刻上马西水别墅,认为一定也可以大卖。现在前景惨淡,你又想怪罪夏县长,没有这样的道理!” 高建远思前想后一番,找不到任何可以责怪夏想的理由,就不满地对范铮说道:“以后说话想好了再说,别张口就来。说出没有水平的话,丢的是自己的人。” 范铮有点挂不住面子,站起来说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是着急吗?对不起了夏哥,我不该怪你。”然后又朝高建远点点头,“我先出去透透气,憋得难受。” 范铮一走,高建远摇头叹息:“承受能力太差,爱犯冒进的错误,比起夏想来,差了不少。” 严小时也说:“我表哥还是不够成熟,他要是有夏县长一半的稳重,也不会把领先房产带进死胡同。” 夏想摆摆手:“自己人就别夸来夸去了……”又扭头问严小时,“领先房产不是严总挑大梁吗?” 严小时笑了笑,看了高建远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说:“明面上是我说了算,其实大主意还是范铮拿。建远不爱管事,凡事都由我和范铮商量着来,而范铮……说实话有点刚愎自用。” 高建远在一旁不好意思地笑了:“西水别墅又不是范铮一个人的决定,是他提了出来,我们两个都没有反对,所以我们也有责任。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是寻求解决方法的时候。” “夏县长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帮我们摆脱目前的困境?”严小时一双美目充满期待地看着夏想。 “我又不是神仙……”夏想双手一摊,摇头苦笑,“市场的选择是残酷的,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市场的规律——我也无能为力。” 夏想说的是大实话,他没有办法可想,也不可能想出什么销售手段,可以让滞销的别墅一夜之间销售一空。当然就算有,他这次也不会救高建远,因为随着领先房产资金链的断裂,慢慢会有更多的问题凸显出来,西水别墅项目是一个大洞,有可能成为埋藏高家的坟墓! 见高建远和严小时都露出失望的神色,夏想又说:“现阶段只能采取降价促销,加大宣传力度等传统的商业手法,另外,资金链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高建远点点头,没有说话,严小时神色黯淡地答道:“问题还很严重,资金出现了两亿元的缺口,短时间内恐怕解决不了。因为建远已经动用了关系,从银行贷了一亿的贷款,现在再申请贷款,难度很大,银行也怕了,不敢再担责任……” 想必是高建远不敢玩得太大了,要不凭借高成松的面子,银行再贷五亿也问题不大。可能是高建远性格谨慎,也可能是他对西水别墅的前景完全不看好,想要救市的想法不那么强烈,看来,他有意要放弃西水别墅了。 只是,从液晶大屏幕上的失败,再到西水别墅的失败,两次败走麦城的经历,以高建远的自傲和自视过高,他能承受这样的挫折? 夏想暗中观察高建远,见他一脸平静,努力保持着不动如山的风度,心想没看出来,高建远也这么沉得住气。听严小时的口气,西水别墅项目基本上已经是巨额亏损的下场,他心里就没有一点着急? 再仔细一看,夏想才注意到高建远面前的桌布微微颤抖,出卖了他表面上的平静。明白了,他还在强作镇静,努力保持绅士风度。想想他也够累了,夏想就有点可怜他,失败了也不能痛快地说出来,还要装模作样一番,做人失败没有关系,生意失败也没有关系,但不能让人指责他没有风度。 高建远,还真有个性! “西水山项目现在是什么情况?”夏想想问的是,是不是别墅都已经建好。 “范铮说,这一次要尽快回笼资金,所以是几十栋别墅同时开工,差不多现在都已经主体竣工了,地皮的钱,施工单位的工程款,还有其他各项费用,都还没有结算。现在还没有风声传出,只要一有消息透露,知道别墅销售效果不好,领先房产的办公室就会堵满了要账的人。”严小时穿了一袭长裙,显得楚楚动人,可惜的是,现在风情全无,眉宇之间全是忧愁之色。 房地产行业本来就是生死两重天,赚就赚得数钱数到手抽筋,赔也会赔得倾家荡产。范铮犯了冒进主义的错误,燕市本来就是经济欠发达城市,燕市人也比较保守,就算有钱,也不一定就喜欢住别墅。 西山别墅能热卖,主要还是沾了地利的光,而且环境好,又安全,又是燕市第一家豪华别墅,有些人出于尝鲜的心理,或是为了显示身份,也会买上一套。但西水山则不同,一是离市区稍远,二是虽依山傍水,但周围全是农田,没有人气。最主要的是,西水山坐落在一大片平原中间,看上去十分突兀,就像一座坟头。 “如果西水山交给达才集团来开发,遇到这种情况,达才集团会有应对的方法没有?”高建远突兀地问了一句。 夏想明白高建远是病急乱投医,他想借自己之口,咨询一下达才集团的业内人士的意见,看有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计策。他也就顺水推舟说道:“等哪天我约沈立春见个面,向他当面请教一下。既然是建远的事情,该帮的还是要帮,不管有没有效果,只希望能尽量减少一些损失。” 谈心和交心 “谢谢你,夏想。”高建远真诚地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不用客气。” 严小时插话说道:“就是,夏县长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其实也没有帮过你什么。在安县的工作还顺利吗?”她又看向高建远,“建远在安县有熟人没有?” 高建远摇头:“没有,我对政治上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安县的书记是李丁山,有他在,夏想不会受欺负。” 难道高建远不知道厉潮生?这么说,厉潮生是范睿恒的人了?夏想就笑了笑:“建远志向远大,只凭一己之力搏击商场,让人佩服。对了,上次在聚贤山庄见过文扬一次,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现在还好吗?” “文扬呀……”高建远含蓄地笑了一笑,看了严小时一眼。严小时心知肚明,就接话说道:“文扬因为贪污公款,被判了无期。” “没想到文扬居然是这种人!”夏想大为惊讶,当然他真正惊讶的并不是文扬被判刑,而是高建远的手段也算狠辣,液晶大屏幕项目的失败,拿文扬当了替罪羊! 文扬算是罪有应得,不过说起来他应该掌握着高建远的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比如说,高建远的千万资金从何而来,以文扬的精明,他肯定不甘心被高建远摆了一道,不过他没有说理的地方。如果,能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一定会死死抓住不放。 夏想暗暗打定了主意。 饭局一直进行到晚上九点,夏想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一下徐德泉到底是谁的人,他怕引起高建远的提防。而且高建远谈兴不高,好在有严小时在一旁挑起话题,也不算冷场。曲终人散的时候,夏想微带遗憾地起身告辞,高建远送他到门口,严小时送他到车上。 夏想发动汽车,刚要离去,严小时的手机响了。停车场离饭庄还有一段距离,天气又热,严小时就拉开车门坐了上来,笑道:“天气太热了,我沾沾光,在你车内凉爽一下,接个电话。” 夏想启动空调,见严小时接电话也不避他,他也没有必要下车受热,就坐着不动。严小时接听电话之后,先是说了几句,忽然惊讶地提高了声调:“徐秘书长的朋友?安县一个常委?”她下意识地看了夏想一眼,不过还是没有避开夏想的意思,又说,“一个乡的党委书记能有多少钱?他怎么可能一次买下五栋别墅?好,不管了,既然他要买,就让他买,也算是大客户不是?也要适当优惠一些……” 放下电话,严小时饶有兴趣问了一句:“徐秘书长……夏县长应该知道他吧?” 夏想心里怦怦直跳,没想到严小时一个电话就又柳暗花明,让他大有收获。他强压心中的惊喜,点头说道:“听说过,不过不认识,高攀不上。” 严小时对夏想是一点也不设防,她嘻嘻一笑:“夏县长真会开玩笑,谈什么高攀。徐秘书长是自己人,你想要认识的话,很简单,什么时候让建远安排一下就可以了。” 夏想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确定了徐德泉已经靠向了高成松,也就等于动到厉潮生,就有可能惊动高成松,还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人心中难安。不过如果真能从厉潮生身上,抽丝剥茧一点点和高成松联系上,也未尝不是好事。 “还是不用了,人家是堂堂的市委常委,我级别太低,认识了也没有大用,还不如在安县多一个常委罩着有用。”夏想刚刚听到的消息绝对让他震惊,他有意向上面引,想听严小时亲口证实一下。 “也好说,容易得很,安县的厉潮生就是徐秘书长的人,抽空我找徐秘书长打个电话。徐秘书长递过话去,厉潮生对你肯定会另眼看待。”严小时说话的时候就爱笑,常常一句话没说完,就笑了三回,“不过我倒是奇怪,安县并不富裕,厉潮生不过是一个乡的党委书记,他怎么就那么有钱?一口气买了五栋别墅,想卖建远一个好。依我看,他的目的还真达到了——估计明天他的名字就会传到省委书记的耳中,一个乡党委书记被省委书记记住,想不升官都难。” 严小时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夏想听。夏想心中还多少有些愧疚,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严小时并不知道,她刚才的几句话对夏想的帮助有多大。而对夏想的帮助,就变相等于早一日掌握高家的证据,等于是她自己为自己挖坑。 夏想暗中叹气,别怪我,严小时,怪只怪你是范铮的表妹,非要和高建远在一起做生意,而且做生意的钱还来路不正。不管如何,你都摆脱不了助纣为虐的嫌疑。 告别严小时,夏想开车直奔曹家而去,一路上一直在想厉潮生为了升官,可谓下足了力气,还真舍得下本钱。问题是,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钱?就算他把当年果农的树苗钱全部贪污,也不够买五栋别墅的钱! 看来,树苗事件只是他的冰山一角,不定有多少秘密藏在背后,不为人所知。夏想心中隐隐有些兴奋,原本以为厉潮生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今天意外听到他出手阔绰,竟然还是一条大鱼! 到了曹家,难得的是一家人都在。曹殊君有些日子没见过夏想了,一见夏想,就高兴地说道:“现在不见姐夫,还挺想的,看来,连我都习惯了你的存在,基本上你娶我姐姐已成定局,跑不了了。”然后他又凑到夏想身边闻来闻去,“还行,没香水味,现在我得替我姐经常查查你。现在的男人呀,都靠不住,尤其是你这样的优秀男人。” 夏想今天有事要和曹永国聊,没空理他,就说:“你先到一边凉快一会儿,我和曹伯伯有事要谈。” “肯定又要算计别人,官场中人,个个都是老奸巨猾之辈。”曹殊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以后立志当一名军事专家,做学问,不进入污浊的官场。” 他腿上挨了曹殊黧一脚,小丫头噘着嘴,非常不满地说道:“再废话我让妈妈罚你扫地、洗碗,正事不干,天天就会阴阳怪气,怎么一上大学反而傻了?” 曹殊君说不过她,悻悻地走了:“以后我生孩子,一定生儿子,女儿太外向。” 王于芬听了这话,笑眯眯地没有反驳。 在书房中,夏想将他和梅晓琳联手获得了厉潮生的DNA的证据,还有从高建远之处得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曹永国。他知道,必须要让曹伯伯了解实情,因为他下一步必须动用曹伯伯的关系,需要曹伯伯的大力支持。不过他只是说了想要扳倒厉潮生,并没有说有可能牵涉到高成松。 曹永国听后久久无语,他一连抽完两支烟,才慢慢地说道:“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不能收手了?” 夏想点点头:“就算我想收手,也劝不住梅书记,实际上我也是在帮她的过程中,慢慢查到一些意料之外的内幕。没有我的介入,梅书记肯定也会一直查下去,就是进展没有这么快罢了。不过既然让我遇上了,不查上一查,也说不过去。” “你的意思是,让定国出面,暗中到监狱中接触文扬,看他能不能提供一些相关证据?”曹永国揉揉头,神色之间有些担忧,“风险有些太大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事情有变,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让公安局局长孙定国暗中找人,到监狱中接触到文扬,不是一件难事,也很容易瞒过别人。毕竟一个市局的***,在同一个系统中,自己人还是有不少的。 夏想不是没有考虑后果,而是他知道,现在高建远正处于关键时期,厉潮生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借买别墅的机会向高家示好,变相送礼,也是看到了有机可乘。而且据他猜测,厉潮生和高建远也不会一点关系没有,肯定也有过接触,也是了解到了什么,才敢下这么大的手笔。 风险大是大了一点,光一个徐德泉就会让曹伯伯顾忌三分,毕竟他是市委常委。但从厉潮生到徐德泉,再到高建远,最后牵连到高成松,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夏想相信运作得当的话,可以让高成松隐藏的更多问题暴露出来,也是一件大好事。再有文扬的事情,高建远也是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文扬为人下作,品行一般,但他还没有胆子去贪污高建远的钱,判他无期确实也是重了一点。 也正是量刑过重,文扬才会心有不甘,其中也才大有文章可做。 整个事件虽然错综复杂,但夏想相信,只要他紧紧盯住厉潮生不放,死查厉潮生背后的问题,一定能大有收获。 “风险确实不小,但既然梅书记也参与进来,她也有一份力量可以借助,我们只需要推波助澜即可。这个机会非常好,不能错过,而且厉潮生也做得确实过分,全乡千亩良田荒废,老百姓太可怜了。”夏想知道曹伯伯一向保守,他只有从为老百姓请命和无路可退两个方面打动他,“一个乡的党委书记,从哪里能弄到这么多钱,这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简直就是败类。” 见曹永国也微微有些动容,夏想继续说道:“而且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会这么复杂,一直在暗中帮梅书记。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不管我是不是退出,厉潮生最后也会怀疑到我的头上,与其现在退出,还不如继续一查到底。” 这句话明显打动了曹永国,夏想真要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曹永国说什么也得出手拉上一把。他看了夏想几眼,心想他还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有时成熟稳重得与年龄不相称,有时又有勇往直前的一面,真是让人看不透。 查就查吧,厉潮生真有事,只要证据确凿,到了关键时刻,徐德泉也不会保他。官场之上向来如此,大家都好的时候,就是相安无事。只要一方犯了事,另一方能保则保,不能保,肯定会丢车保帅。 “文扬的事情,我可以说动定国去查上一查,市纪委方面,我关系不熟,说不上话。你最好还是躲在背后,正面冲突的事情,让梅书记去做就可以了,毕竟你不是常委,说不上话。当然,也可以让李书记出面和梅书记响应。”曹永国也是非常用心地替夏想打算,将他的危险降到最低。他知道,在官场之上,少不了争斗。夏想现在退出,就等于得罪了梅书记。梅晓琳二十八岁能从京城空降来安县当副书记,燕省和燕市都要有人才行。 况且夏想的所作所为也是为民着想,值得赞赏,他就从维护夏想的角度考虑,让他把事情做得再圆满一些。 夏想也明白曹伯伯的维护之心,说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斗争的目的是打败对手,而不是和对手同归于尽。” 有了夏想这句话,曹永国算是彻底放了心。他也知道夏想做事一向谨慎,从来没有出过乱子,这也是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夏想放手一试的重要原因。 在城中村改造小组办公室的时候,在面对各方势力纷争之时,夏想还是游刃有余地周旋其中,可见他时刻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和超乎寻常的判断力,甚至有两次比他的眼光还要准确。曹永国也就对夏想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还有不少期待。 和曹永国谈完话已经不早了,夏想也就没有和曹殊黧说什么话,直接上床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主动打电话给宋朝度,问他有没有空,他有事想过去一趟。宋朝度微一停顿,说道:“有事没事都可以随时过来坐坐,反正现在我也有闲。” 夏想知道,他向宋朝度交心的时候到了。 这一次是宋朝度亲自开的门,他笑着指了指里面的房间:“轻一点,小凡还没有醒。” 夏想就低头找宋一凡每次都让他穿的胖头鞋,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宋朝度看出了问题,不解地问:“怎么了?” 夏想就说了以前宋一凡的小小要求。 宋朝度呵呵地笑了:“忘了说了,她专门给你买了一双拖鞋,在鞋柜的最里面,说是不让别人穿……” 夏想从里面翻出来一看,呵,宋一凡给他买的是最好的拖鞋,而且大小正合适,心想没看出来,也是一个细心的小姑娘。 夏想现在和宋家也熟了,跟宋朝度来书房,就主动泡茶倒水。宋朝度也不拦着,也不客气几句,就自顾自坐下看书。等夏想忙完,放上茶杯之后,他才放下书本,说道:“坐,说说有什么事。” 夏想微一沉吟,就说:“宋部长,我在安县和梅书记联合查一个坑农害农的事件时,查到了县委常委、旦堡乡党委书记厉潮生的身上,而且已经有了初步的证据表明厉潮生有生活作风问题。不过我又了解到,厉潮生是徐德泉的人,而徐德泉已经靠向了高书记,还有,厉潮生一口气向高建远买了五栋别墅……” 夏想清楚向宋朝度说话,没有必要说得太过直白,只需要点到即可。以他的政治敏感,肯定会知道自己的用意:一是向他表示靠拢的决心,二来也是征求他的意见。 宋朝度听了,眼光中流露出欣喜之意,盯着夏想看了半天,缓缓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以前已经算是比较了解你了,现在才发现,还是没有看透你。小夏,你能主动来找我,将这么重大的事情告诉我,我很高兴……”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宋朝度一伸手从抽屉中拿出一份资料,亲自站起来送到夏想手中:“你先看看这个——好好看看,然后谈谈你的看法。” 夏想有点疑惑地接过资料,见宋朝度的目光充满了鼓励和赞赏,就点点头,然后低头用心看了起来。 大概看了有十几分钟的样子,夏想才抬起头来,目光中全是惊愕和敬佩。宋朝度对夏想的表现很满意,开心地笑了:“我当然不会天天闲着无事可做了,总要做一些事情出来,是不是?不要惊讶,想问什么尽管问。” 宋朝度的材料非常详尽地记录了高建远的每一笔商业运作。从液晶大屏幕,到佳家超市的股份,再到西山别墅和西水别墅的开发,中间涉及的每个银行行长的名字,拆借给高建远资金的国有企业负责人的名字,甚至连他们是如何拆借如何运作,如何让当地银行抹平死账,等等,都一应俱全,无比详细。不由夏想不震惊当场! 宋朝度果然厉害,两年来看似赋闲一样,却暗中调查了这么多一手资料。可以说,这是一个威力无比的定时炸弹,只要时机成熟之后抛出去,肯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 05 各怀心思 盛大的打算 在夏想的印象中,纪委书记要么是笑面虎,要么是黑脸虎,看来秦拓夫是属于黑脸虎的类型。相比笑面虎,黑脸虎其实反而更好打交道一些,只要过了他的心理关,获得了他的认可,他就会露出本色的一面。而笑面虎就不一样了,时刻微笑,你不知道他的笑容什么时候是真诚的,什么时候又是笑里藏刀。 至此,夏想才明白,为什么高建远会盯上液晶大屏幕,原来还是宋朝度暗中一手策划的结果,而高建远还蒙在鼓里,自以为自己目光长远,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商机。说起来,高建远才是一个被人暗中操纵的可怜人。 当然,高成松还有许多内幕不是夏想所能了解的,毕竟他级别不够,也接触不到高层次的内幕。不过许多斗争,有时也是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引起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件事情,还是要从外围各个击破,我们同时下手,让高成松疲于应付,最终自露马脚。”宋朝度脸上的笑容,是夏想认识他以来,从未有过的开心,他继续说道,“高建远的第一笔资金,是从章程市拆借过来的,其中虽然做得还算隐蔽,还特意到南方绕了一个圈子,但只要走账就能查得清楚。这笔钱,是沈复明亲自指示,让银行给抹平的。所以你还是继续暗中调查厉潮生,我先整理一份能让沈复明吃不下饭的材料出来,先扳倒沈复明,砍掉高成松的一条胳膊。” “沈复明之后,就该是武沛勇了吧?”夏想见宋朝度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知道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既然宋朝度说要先砍掉高成松的左膀右臂,那么下一步肯定是要拿武沛勇开刀了,因为宋朝度既然已经掌握了武沛勇的材料,不拿下武沛勇,他怎会甘心。 果然宋朝度微微点头一笑:“武沛勇不懂收敛,根据我手中掌握的证据就足够他一辈子翻不了身,但在不确信能够有重大事件足以牵动高成松的精力时,还不能动武沛勇。一动武沛勇,高成松必定心生警觉。” “好,我听宋部长的,回去后就继续紧盯着厉潮生不放。还有一件事情,希望宋部长好好考虑一下……”夏想拿出宋朝度的资料,指着上面冯旭光的名字说道,“冯旭光是我的好朋友,他给高建远股份,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希望能想办法,把他给摘出来。还有一点,虽然我已经答应了马省长,但我还是要透露给宋部长知道,冯旭光是马省长的亲侄子!” “什么?”一向不动如松的宋朝度也是大吃一惊,“真的假的?小夏,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我可没有开玩笑,而且我一向在您面前也从来不敢开玩笑!”夏想郑重其事地说道,“您以为马省长为什么会认识我,会信任我,会让我向您传话?就是因为他和亲人相认,是我一手促成的。” 夏想简单地将他安排冯旭光和马万正相见的事情一说,尽管宋朝度自以为见多识广,在官场沉浮多年,也自觉能够做到沉稳有度,但听了夏想的话之后,还是大为动容。 沉默了大概五分钟,宋朝度才惊醒过来,恍然一笑:“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马省长对你肯定大有看法。既然你信任我,对我说了实话,我也给你一个承诺,绝对不会外传此事。”宋朝度还是对夏想的信任表示了肯定,不过他对冯旭光的事情另有看法,“我的建议是,让冯旭光尽快和高建远划清界限,把股份兑现之后,给高建远一笔钱,以后万一事发,我也好想想办法掩盖过去。高建远现在不是正缺钱吗?一大笔钱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夏想对宋朝度的想法还是比较赞成,认为他在保守之中,又有周密的部署,确实有超人一等的大局观。 “好,这事就听您的,我会向冯旭光建议一下。另外,如果厉潮生的材料寄到县纪委和市纪委,没有回应怎么办?”这也是夏想最担心的地方。 “市纪委书记秦拓夫为人比较耿直,从不拉帮结派,他和谁的关系都不算近。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我想如果证明材料能让他看到,他肯定会一查到底。” “怕就怕,寄去的材料到不了他手中,就被手下人给拦截了。”夏想的担忧不无道理,官场上欺上瞒下的人太多了,谁也不敢保证市纪委里面就没有厉潮生或徐德泉的人。 宋朝度忽然眼睛一亮,一拍桌子说道:“我想起来了,秦拓夫和王鹏飞私交不错,二人经常在一起打牌。你好像和王书记有来往,可以想想办法。” 夏想会心地笑了。 最后夏想又留在宋家吃了午饭,他不留下也不行,因为宋一凡醒来后,拉着他不让他走,还让他在地上走上几步让她看看——她要看她新买的拖鞋好看不。夏想无奈,只好被她摆布一番。 夏想最后和宋朝度商定,各自下手,各个击破,二人一明一暗,要斩断高成松的臂膀! 离开宋家,夏想就给冯旭光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找个机会,看能不能说服高建远把股份兑现,并强调说,此事至关重要。冯旭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相信你的判断,老弟,我会慎重考虑的。” 周一一上班,政府常务会议上,盛大发言,主要意思是,杨副县长接手旅游之后,安县的旅游除了小夏县长拉来的投资之外,并没有什么新的起色。虽然投资商正在扩建新的景点,但基本上全是以前夏想的业绩。杨副县长接手之后,不但被李书记点名批评过一次,还让投资商对他的工作方式大为不满,希望杨副县长改进工作方式,端正工作态度,给投资商创造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 杨副县长被盛大批评一通,微微涨红了脸,想反驳,张了几次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强江海看了出来,盛大是冲着邱绪峰来的,是替夏想打抱不平了。虽然他心里不痛快,不过却没话可说,因为盛大说的确实都是实情,杨副县长确实能力有限。现在他名义上是分管旅游的副县长,可惜不但投资商不欢迎他,李书记不喜欢他,连旅游局局长任于海也经常流露出不满的情绪,话里话外经常透露出杨副县长不但不办事,而且还多事的意思。 邱绪峰也明白盛大说的是实话,从有利于工作的角度考虑,确实夏想比杨德华更适合分管旅游,但政治上的事情不一定都是有能力就能上。夏想是李丁山的人,又和梅晓琳有点暧昧,让他大为恼火,想让夏想再接手旅游,没门! 不过杨德华也太不争气了,一接手之后就闹了一个大纰漏,还让李书记点名批评。李书记正愁找不到他的毛病,他倒好,自己送上门去了,不挨训难道还想要表扬?邱绪峰就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老盛说得也对,德华县长年纪大了一些,可能脑子不如年轻人灵活。不过老同志有老同志的好处,就是稳重守成。小夏县长拉来了投资,等于是打下了江山,交给德华县长,正好是守江山的完美人选。不过德华县长也要严格要求自己,多学习才能进步……” 夏想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其实他的心思不在会议上,而是在想,一周之内,如果没有任何关于厉潮生的风声传出,而厉潮生却有所察觉,就表明县市两级纪检部门,都有厉潮生的人。 强江海见夏想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更加来气,就不阴不阳地说道:“夏副县长在文教、卫生方面好像也没有作为,就是为县城的小学生做了一个免费的体检,作秀的成分多一些,并没有多少实惠的东西。不知道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有了打算我会及时向邱县长汇报工作的。”夏想笑着顶了回去,意思是,我不需要向你汇报工作吧? 强江海还想说话,盛大不高兴了:“强县长,邱县长如果不在的时候,政府也该由我负责日常事务,你刚才说的话,有点个人主义膨胀,这个不太好吧?” 邱绪峰微微一惊,盛大今天是怎么了?对夏想的维护是不遗余力,完全是咄咄逼人的口气。他以前一向都是以笑面虎的形象和稀泥,难道是看到了夏想能拉来投资的价值,才刻意向夏想示好? 邱绪峰还真猜对了一点。 盛大是常务副县长,他也想李丁山一走,邱绪峰当了书记之后,自己顺利扶正。他也知道,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强江海。强江海是邱绪峰的人,假如强江海真当了县长,他和邱绪峰一唱一和,自己哪里还有好日子过?就算还在常务副的位置上,也会被彻底架空! 必须要未雨绸缪。 夏想能拉来几百万的投资,可见他在燕市的人脉很广。盛大为官多年,十分清楚平常和企业家称兄道弟,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吹牛都可以,但要谈到投资,谈到具体项目,他们个个都滑不溜手,没人肯说真话。称兄道弟是一回事,真要动真格前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交情归交情,但交情不能超越正常的商业规律,一切还是要以市场说了算。 在竞争对手三水风景区获得了千万投资的情况下,夏想还能拉来几百万的投资,不但证明了他和投资商的交情非同一般,也说明夏想有过人的商业头脑。在一切唯政绩的现在,官员在商人面前,硬气不起来,有钱就是爷,只要说动对方肯拿钱过来,就是一个合格的官员。 盛大最近发现了一个项目,只是苦于找不到投资,所以他想到了夏想,也许夏想能帮他想想办法。而且夏想以前在城中村改造小组办公室,肯定也接触过众多的开发商。 盛大是想在三石风景区开发度假村,借旅游的东风,让一部分燕市的富人在节假日来三石山休闲度假。一是可以促进旅游的发展,二来也可以带动安县当地的经济,成为安县新的经济增长点,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可以成为他最大的一笔政绩,为他顺利扶正增加了一个沉甸甸的砝码。 正是基于这个考虑,盛大今天才不惜当面不给邱绪峰面子,也要打压一下杨副县长,强硬回击强江海。他就是要让夏想知道,关键时刻,他盛大是一个靠得住的盟友。 邱绪峰偏向强江海是不假,但在众人面前,还必须维持公正的形象,要摆正他县长的身份,所以也不得不敲打强江海几句:“江海县长以后发言要注意一下分寸,虽然我一再强调,我们的政府班子要务实,要多注意说话方式和自身的位置。”说着,他又看了夏想一眼,“不过江海县长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小夏县长,卫生方面就不用说了,文教方面倒是有许多工作可做。你可要多用用心,教育可是国民大计。” 邱绪峰还是不轻不重地点了夏想一下。 “我已经有了具体的思路,接下来我会整理一份报告,请邱县长过目。”夏想也知道安县的教育状况不上不下,想要大有作为也没有可能,但小范围地改善一下,还是有些事情可做的。 邱绪峰也只当夏想是随口一说,没放在心上,就又谈起了别的事情。 散会后,不出夏想所料,盛大叫住了他:“有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喝酒了,去常山饭庄坐坐,我请客。” 夏想想了想,问道:“要不问问李书记有没有空,一起?” 盛大眯起眼睛看了夏想两眼,笑了:“再好不过,平常我还请不动李书记吃饭呢。” 李丁山没有拒绝,几人很快就开了两辆车,前往常山饭庄。 自从萧伍收心,被夏想安排到景区当了保安队长之后,萧何的心就踏实了许多,干劲十足,再也不用为萧伍惹是生非而提心吊胆了。再加上前一段时间,因为卫生局事件而让常山饭庄名声大振,许多人抱着好奇的心理前来吃饭,现在常山饭庄的生意十分兴盛。 当萧何看到李丁山、夏想和盛大进来之后,他一瞬间呆立当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常山饭庄在县城算不上最大最好的饭庄,平常县里的头头脑脑来吃饭的也不少,李书记来过,盛县长也来过,当然夏县长也是常客,但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一个书记,外加两个副县长同时出现在常山饭庄! 萧何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了,他几乎是震撼连连,差一点就激动得大喊起来。 好在夏想及时制止了他开口,说道:“萧叔叔,话可以晚一会儿再说,大热的天,先进房间再说。” 萧何清醒过来,夏想的意思是,不要透露他们的身份。毕竟大厅中有不少普通客人,大家要是听到从萧何口中说出书记和县长的称谓,不定会有什么猜测和想法。 到了楼上包间,萧何安排完毕,就自动退了出去,他知道,夏想几人肯定有要事要谈。 盛大见夏想叫上李丁山,心里一开始还有些抵触,本来和李丁山多走动对他没有坏处,但今天他想和夏想深入交谈一些,不想夏想却意外安排了和李丁山一起。盛大就打算等一等,找个机会私下里再和夏想交流。 不料李丁山一句话就让他改变了主意…… 夏县长的爱心工程 李丁山说:“盛县长现在是常务副,努力一把,下一届很有可能扶正。不过你现在需要一份政绩,有什么想法没有?有的话就和小夏交流一下,如果可行,我会大力支持的。” 李丁山和夏想认识久了,知道既然夏想提出来坐一坐,就是肯定了盛大这个人。李丁山也听说过强江海对夏想的不满之意,他也不想等自己走后,安县成了邱绪峰和强江海的天下,那夏想可就是真的寸步难行了。 盛大听了李丁山的话,笑着看了夏想一眼,才说:“感谢李书记的信任,我还真有一件事情要和夏县长商量。” 李丁山也不急着发问,以主人的姿态说道:“来,边吃边说。” 等盛大把他的想法和盘托出之后,夏想先没有说话,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李丁山。 李丁山微一沉思,表示赞成:“想法确实不错,我个人意见是值得一试。当然在房地产商方面我不太熟,小夏算是半个专家,我们听听他的意见。” 盛大算是看了出来,李丁山对夏想的态度已经不能用器重来形容,甚至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无比信任。怪不得夏想会特意叫上李书记一起,原来是他有信心只要是他支持的事情,李书记就一定会支持。有了李书记的支持,来自邱绪峰的压力就会减少许多。 哪怕政绩分一份给李书记也成,因为李书记要是调走,安县调整班子的时候,李书记的意见,上级也会慎重考虑的。 夏想想了一想,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盛县长的想法非常有开创性,我觉得如果我出面,从燕市找一家开发商来景区投资兴建度假村,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此话一出,不止盛大喜形于色,李丁山也是微笑着连连点头。 “不过我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想跟李书记和盛县长汇报一下。”夏想一脸谦虚谨慎的表情,有盛大在,他不想让盛大看到他在李丁山面前,有多随意,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否则让别人认为他不尊重领导,就不好了。 “说说看……”李丁山没想那么多,非常随意地就问了一句,完全没有上级对下级的做派。 盛大是个有心人,心里明白了,李丁山和夏想之间可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二人还有一种朋友式的感情和默契。盛大又想起李丁山和夏想在坝县联手整治刘世轩的传闻,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还算和夏想对脾气,也算及时向李书记靠拢,否则万一一不小心选择了和他二人为敌,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盛大也连忙点头:“夏县长的主意肯定不错,快说。” 夏想见盛大的态度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心想盛大也是一个有眼色的人,看出来李书记和自己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就谦逊地一笑:“其实我的想法就是作为盛县长思路的一个补充——兴建度假村,里面的房间价格要走平民路线,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普通市民前来。同时,我们也可以在度假村旁边,辟出一片土地出来,划分成一个个单独的院子,专卖地皮,让更多的有钱人有选择权。他们可以自己盖别墅,可以建四合院,甚至可以建成菜园子,只要他们愿意,想建什么都成。而且我们的地皮价格非常便宜,比起燕市可以说有天大的价格优势。同时,我们还要建好附属设施,要保证水电的供应,这样大家来了,才能安心地住下来,才能将景区当成第二个家。” 李丁山还没有说话,盛大就忍不住开口称赞:“好主意,真是天大的好主意。有钱人不管买什么房子,都是别人设计的,有些有个性的人,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建一处院子,但在燕市没有可能。我们在风景如画的三石风景区专门辟出一块地皮,让他们尽情实现心中梦想,这样的好创意,肯定大有市场。夏县长一说,连我都有点心动了,哈哈……” 比起盛大的乐观,李丁山却有点保守:“小夏,你的想法乍一听也确实不错,不过有多少人不嫌麻烦,会自己设计图纸?自己建造房子?自己修建小院?再说有钱人都忙得不行,他们有这个时间有这个心情?” 李丁山的担忧自然也有他的道理,以他的年龄,现在正是一切求稳的时期。许多事业有成的商人,也和他是差不多的年纪,所以他的看法,也有一定的代表性。 不过李丁山毕竟不是真正的商人,他虽然也经过商,但他本质上还是文人。商人,不管多有钱,不管是农民出身还是从小在城市长大,都对田园生活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向往。几千年的农业社会养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有钱就置地,就置办房产,人们总觉得有一块地皮,有一处房产,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就有了根。 开辟一块地皮,划出无数小块,分开出售,可以自行设计自己规划的销售方式,对燕市新兴的一批富人来说,绝对有足够的吸引力。而且这个计划一旦实施,对三石风景区也是大有好处,对肖佳投资的回报也是极为有利。 可以说,盛大确实出了一个一举数得的好主意,夏想必须支持。 “有钱不一定有闲,但有钱一定会努力想做到有闲。任何一个追求更高品质生活的有钱人,都渴望拥有一个自家小院,可以邀上两三知己,在周末,在一处无人打扰的清静环境中,安静地待上两天——安县三石风景区私家度假村,就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夏县长不但创意一流,还有不凡的商业头脑,连广告词都想好了,呵呵,今天听你一番话,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也大感意外。”盛大的称赞是由衷地赞美,他不过是有了一个初步的思路,夏想却设计好了全部的创意,让他又惊又喜。 盛大当机立断,当场表态:“我觉得这件事情大有可为,不如就今天定下来。在李书记的直接领导下,我负责在政府立项批地、划分地皮等一系列前期工作,夏县长就负责在燕市找到合适的投资商,争取为安县的经济,做出应有的贡献。” 盛大的态度出来了,李丁山也不得不有所表示,他还是持谨慎乐观的态度:“事是好事,但也要做好迎接困难的心理准备。开发商也许不难找到,建成后如果没有市场,就不太好收场了。” 饭后,李丁山先回去休息,夏想和盛大留下,又商量一些细节问题。 最后二人达成了一致,只要盛大能做好前期工作,在三石风景区选好地点,政府立项之后,夏想就开始着手寻找投资商事宜。 盛大亲自给夏想倒满酒:“夏县长,预祝我们首次合作成功。” 夏想和盛大碰了碰杯:“盛县长,以后的路还很长,我想我们也许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盛大明白夏想想要长久合作的意思,哈哈一笑:“难得和夏县长脾气相投,以后我们就多走动走动。我家也没在安县,家人都没有过来,一个人非常自由,吃饭打牌什么的,可以随叫随到。” …… 夏想关于对安县文教方面改善的思路,其实还是源于上一次对县城小学生的免费体检中发现的问题。 尽管安县也和别的县一样,提出的口号是“再穷不能穷教育”,同样,也和别的县一样,不过是喊喊口号而已。 安县的中学夏想也视察过,和小学一样,都是桌椅陈旧。有些山区的中小学,更是连房屋也破旧不堪,漏风漏雨,他不是没有想过改善一下现在的状况,不过一直没有想出太好的办法。上一次参加工商界人士的聚会让他心中感慨,燕市的有钱人不少,关心慈善事业的有钱人却是太少了。当时夏想就有了一个笼统的想法,就是如何建立一种有效的慈善机制,鼓励有钱人多关注因为贫穷而失学的孩子。 夏想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打电话给冯旭光,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道:“冯总,你现在是大老板了,我想宰你一刀,让你拿出两百万来改善安县落后的教学环境,你有没有意见?” “两百万呀?”冯旭光的声音有点犹豫,他故意顿了一顿,想等夏想上当嫌他小气,骂他几句,不料夏想只是笑不说话,就只好无奈地说道,“你怎么就不怀疑我一下,认为我不愿意出这个钱?” “我要是怀疑你,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冯老哥,如果我向你开口要两百万你就不肯出,就算我没有眼光,看错人了。”以夏想对冯旭光的了解,他也知道两百万元虽然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数目,但凭他和冯旭光多年的交情,还是可以要得出来的。 “唉,好吧,算你厉害,其实我想说的是,两百万够不够,别和我客气。”冯旭光只好认输,“在你面前,我怎么就不能捉弄你一次?说吧,钱怎么花,有什么讲究,你说了算。” 对于冯旭光的爽快态度夏想还是非常满意的,就说:“采购一万套课桌课椅,分发给安县的中学和小学,然后借此机会,以佳家超市的名义,向全市的企业家号召,为改善全市落后的教育环境,每一个企业家都应该出一份力。”夏想的想法是既要让企业家出钱,又要让他们能够得到切实的好处,“然后以此为契机,你可以在每个佳家超市的客流必经之地,放一个捐款箱,专门为助学向社会募捐。同时也郑重承诺,不管能不能募捐到所需资金,佳家超市都公开承诺,每年兴建一所佳家超市希望小学……” 不说别的,佳家超市开创募捐的先河,肯定会引发省内媒体的极大兴趣,光是各大媒体的正面报道就相当于为佳家超市做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免费宣传。如果以广告费用计算,恐怕五六百万都不止,更不用提由此带给佳家超市的正面的社会形象,更是一笔无法估算的社会财富。 “夏老弟,你说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明明是你冲我要钱,最后反倒成了你帮我宣传了,真服了你!”冯旭光发自真心地感慨,“你找我算是够朋友,要是这样的好事你首先想到别人,就太不给面子了……两百万真的够了,现在我的资金还算充足,两百万不算什么!” “够了,先两百万吧,别太多了,既然要给别的企业做表率,就不能一下子起点太高了,否则会让后来者望而却步。” 所以不能给有心但能力有限的企业造成过大的心理压力。 和冯旭光商量好之后,夏想就又打电话给杜同国,说是《燕省晚报》作为全省唯一的一家省级晚报,在倡导慈善事业的导向上,不能落于人后。然后他又将佳家超市的壮举一说,杜同国听了连连说好:“这样的好事,我就可以保证主编一定同意追踪报道。我马上向主编汇报一下选题,到时我还可以联系省内的其他媒体,一起集中报道,让更多的企业家参与进来。” 杜同国从小在坝县长大,体验过坝县贫穷落后的教学环境,对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他当然是一百个乐意。 一切都安排妥当,夏想先找到李丁山,把这件事情向他作了汇报。李丁山大喜,连夸夏想做了一件大好事,值得在全县公开表彰。夏想摆摆手,谦虚地说道:“事情还没有做好,也不知道最终效果怎么样,现在就说表扬我,是不是太早了?还是等做出了成绩再说。” 李丁山高兴地说:“好,我心里有数了,记你大功一件。回头你记得再向邱县长汇报一下,这是一件大事,到时举行一个仪式,我和邱县长都要出席。” 厉潮生表现反常 夏想就又去了邱绪峰的办公室,把情况向他一汇报,邱绪峰也是喜出望外,对夏想也就称赞了几句:“小夏县长不但有头脑,而且朋友也多,是个好苗子,以后不愁做不出更大的成绩。” 在得知夏想已经向李丁山作了汇报之后,邱绪峰虽然心中稍有不满,却又没有办法。李丁山是书记,是***,夏想不管是不是李丁山的人,理应第一个向他汇报才对。当然如果是强江海的话,肯定会第一个向他汇报,是不是自己人,从汇报顺序上就可以明显看出来。 邱绪峰知道这事他也挑不出夏想什么毛病,而且到时他也会出席,也是面上有光的事情,就又勉励了夏想几句。 夏想就开始着手佳家超市捐赠桌椅事宜,一连忙了三天,才将方方面面的关系联系好,也安排得差不多了。冯旭光也一切准备妥当,桌椅厂家也定了下来,只等什么时候安排好时间,一个电话就可以送过去。 夏想就问李丁山什么时候有时间举行仪式,李丁山却说:“先等几天再说,这两天邱县长正在大力推进矿业兴县的构想,下午的常委会就会讨论这个议题,这是一件大事,先定下来再说。” 夏想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办公室。他算了一下时间,梅晓琳寄出材料已经将近一周了,没有一点风声传出,而厉潮生也没有异常表现,一切都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难以置信。 下午的常委会上,终于打破了平静,厉潮生发火了。 厉潮生发火不是因为和梅晓琳吵架,而是和强江海。 常委会一开始,厉潮生还和往常一样,坐在三石乡党委书记段大可旁边,二人先是小声说了一会儿话,随后他还笑着和梅晓琳打了招呼,梅晓琳也和往常一样,微笑点头示意。 等李丁山照惯例讲完话,邱绪峰正式提出矿业兴县的构想,他环顾四周,踌躇满志地说道:“据京城专家的估计,安县石英砂矿的含量不够丰富,而石灰石的含量达到了商业开采的价值。虽然说石灰石生产水泥,对环境确实有一定的污染,但在当前的大环境下,牺牲一下局部环境,可以为全县的工业生产总值做出巨大的贡献,在我看来还是非常划算的。我希望各位常委都从安县经济发展的大局出发,批准安县水泥厂的建造。” 李丁山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周围的常委们一眼,心中对水泥厂的设想也多少有点犹豫。水泥厂确实投资少,见效快,可以在半年到一年之内,得到切实的实惠。但水泥厂属于落后的产业,不但对环境污染严重,而且附加价值低,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见到效益,但从长远来看,并不是最佳的选择。 李丁山并不知道邱绪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如果知道,他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反倒是梅晓琳第一个发言反对。 “邱县长,水泥厂项目我看不上最好,安县是旅游大县,上一个水泥厂,对环境造成了巨大的污染,会进一步影响到安县的旅游环境。如果因此影响了安县的旅游,就是得不偿失了。” “梅书记说得也在理,如果游客都知道安县有一个水泥厂,都知道水泥粉尘污染环境,吸进肺里之后,对健康不利,肯定会导致游客锐减。邱县长,现在安县的旅游正是蒸蒸日上的趋势,可不能因小失大。” 让邱绪峰没有料到的是,第二人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厉潮生。 三石乡党委书记段大可笑呵呵地说道:“旦堡乡和三石乡离得远,有几十公里的路,建一个水泥厂也影响不到景区。还有,不是说采矿都在深山老林中?反正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污染就污染一点,怕什么?能赚钱就行了。” 梅晓琳被段大可无所谓的态度给激怒了,气愤地说道:“段书记这话说得就太不负责了,你研究过大气污染没有?你知道什么叫地下水污染吗?你知道水泥厂的粉尘会给工人造成永久性的伤害吗?如果说,你家住在旦堡乡,每天都吸入带着粉尘的空气,喝着污染过的水,让你患呼吸疾病和消化疾病的几率增加一倍以上,你还会若无其事地说不怕吗?” 梅晓琳的话咄咄逼人,段大可哪里知道什么是大气污染和地下水污染,他气得用手指了指梅晓琳:“梅书记,大家就事论事,你咒我干什么?” “对不起,我就是打个比喻,正好随口说到你了,也是就事论事,不是故意咒你,别放在心上,段书记。”梅晓琳说是道歉,脸上却没有一丝诚恳的表情。 厉潮生感激地向梅晓琳看了一眼,心中疑惑,难道说整治自己的材料不是她寄的?可是除了她还有谁和自己作对?不过她刚才又全力维护自己,公开和邱县长唱反调,不像是假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邱绪峰心中对梅晓琳极为不满,开会之前,他已经提前向她打过招呼,要求她在常委会上支持他。梅晓琳含糊其辞,没说支持也没说不支持,只说看情况再定。邱绪峰虽然当时就心中不快,不过也没有发作出来。在他看来,不管梅晓琳如何对他有意见,在家族利益面前,她肯定会从大局出发,在重大问题上面和他保持一致。 尽管他也知道,梅晓琳是非常反感上马水泥厂的,不过他也坚信最后表决的时候,就算她极不情愿,也不会投反对票。 没想到,梅晓琳还真够不留情面,上来就反对,还讥讽段大可几句,让邱绪峰心中的怒气越积越多。再想起她和夏想暗中来往过密,心想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敲打敲打她,让她知道,她现在是他的未婚妻,就算是名义上的,也要遵循游戏规则,不能明目张胆地和别的男人乱来。 邱绪峰难压心中怒气,暗中瞪了梅晓琳一眼。 梅晓琳装没看见,端起水杯,轻轻地吹了吹热气,却没有喝,又放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强江海一眼。她知道,强江海向来是邱绪峰的急先锋,他肯定也有话要说。 没等强江海发言,纪委书记倪正方拿起手中的小本本,照本宣科地念了起来:“我不太赞成上马水泥厂,原因有三点,一是旦堡乡有全县最好的一千多亩良田,水泥厂会污染良田;二是旦堡乡是全县的水源,我们吃的水都采自旦堡乡,为了我们自己的身体健康和后代着想,最好还是不建;三是从个人感情出发,我喜欢旦堡乡的青山绿水,还是不要破坏自然环境了……我的话说完了!” 他放下小本本,合上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一向相信好记性不如赖笔头,有了想法,还是写下来好,呵呵。” 梅晓琳目光闪动,纪委书记倪正方反对邱绪峰的提议,本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他以前大部分时候是持中立的态度。这一次如此旗帜鲜明地反对上马水泥厂,是真的出于维护环境的考虑,还是因为要和厉潮生保持一致? 已经有三个常委表示反对了,邱绪峰的心不免有些急躁起来。 政法委书记平吉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赞成,在一切以发展经济为首要任务的今天,还要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水泥厂虽然说有点污染环境,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经济要发展,就要适当地付出一些代价。我觉得,环境污染是小问题,还是赚钱第一。” 武装部长孔剑话不多,上来就说了一句话:“能带动安县的经济发展就行,我支持。” 宣传部长骆文才以一副老好人的腔调说道:“我看还是表示支持吧,能发展经济是好事,安县只靠一个旅游,总让人觉得心里不踏实。而且旅游又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风险性太大。万一哪一年出现不可预料的状况,比如说路断了,游客来不了了,岂不是没有招了?还是要发展一下工业才是正路。” 邱绪峰脸上慢慢又恢复了神采,自信又重新回到了眼中,他微微一笑:“有争论是好事,证明大家畅所欲言,也证明水泥厂项目确实事关重大,大家都非常谨慎。但经过多方论证,以及京城专家的建议,以安县的地理环境和经济发展水平来说,兴建水泥厂是最切合实际的选择……” “京城专家的意见好像是建议上马石英砂厂,并不建议建造水泥厂,不知道邱县长所说的专家又是哪一个专家?”梅晓琳看似一脸平静,但双目之中隐隐有怒火中烧,熟悉她脾气的邱绪峰心中一惊,不好,难道买通京城专家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梅晓琳拿出一份资料,“啪”的一声扔到了强江海面前:“强县长,你自己看看,为什么我请来的三名京城的专家,有一个人强烈反对上马水泥厂,还有两个人一开始也反对,但后来收了你的红包之后,就立刻改了口?还有……”梅晓琳又抽了一份资料,“你说安县的矿石石英砂含量低,为什么我亲自到山中采集的石块,寄到京城之后,专家得出的结论是含量丰富,有极高的开采价值,强县长,你从中做了什么手脚,你自己心里清楚!” 强江海顿时涨红了脸,一下站了起来:“梅书记,你不要血口喷人,说话要讲究证据,不能想当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送给专家红包了?你又有什么证据表明我从中做了手脚?专家是你请来的,又不是我请来的,你凭什么指责我?真是岂有此理。” 梅晓琳没想到强江海来了个死不认账,一时也气得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她是没有真凭实据来证明强江海暗中捣鬼,本来以为吓他一吓,他就会退缩。没想到强江海厚脸皮的本领也是一流,直接耍赖,她没有什么和人吵架斗嘴的经验,就一下子被反驳得哑口无言。 强江海得意地一笑,心想别看你是副书记,想要和我斗还差了火候。 强江海刚坐下,就听厉潮生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说道:“强县长强词夺理的本事见涨,既然专家是梅书记请来的,她自然比你更熟悉京城来的专家。你私下里塞红包给他们,梅书记没有亲眼所见,也没有拍到你的现场照片,但她可以从另一个没有被你收买的专家口中知道事情的经过……有些事情不是非要有真凭实据才可以指责,而且说实话,如果梅书记手中真有证据的话,强县长背一个纪律处分是跑不了了。” “厉书记,你什么意思?我们就事论事,你怎么又针对我个人了?”强江海受不了气,又站了起来,气呼呼地说道,“有证据就拿出来,我还不信了!想要整我,没那么容易。” “啪”的一声,李丁山一拍桌子:“强县长,有话说话,你站起来做什么?有理不在声高,同样,站起来也不能表明什么问题。” 强江海不敢顶撞李丁山,只好愤愤地坐下,又说:“厉书记,我还真希望你能和梅书记好好调查一下我给专家塞红包的事情。要不恐怕你得和梅书记向我当众道歉,毕竟这样的说法有损我的名声。” “我会的,强县长就放心好了。”厉潮生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又扭头问倪正方,“倪书记,你说说看,如果真有证据表明强县长私自塞红包给专家,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按照纪律规定,他该有一个什么处分?” 倪正方一本正经地打开小本本,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因为强县长的个人行为而导致水泥厂的决策失误,他的问题就大了。再如果水泥厂上马之后,投资不小,但最后发现石灰石矿有问题,投入和产出不成比例,后果十分严重的话,强县长的问题就得上报市纪委了……” 强江海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厉潮生,你欺人太甚!有本事你就去市纪委告发我,我奉陪到底!还有,这事我跟你没完。” 李丁山终于动怒了:“强副县长,你的威风过头了!邱县长,水泥厂的问题在解决专家结论的真假之前,不适合再提交常委会讨论。等什么时候强县长把事情说清楚了再说,不要拿不成熟的议题上常委会耽误大家的时间……散会!” 李丁山拂袖而去。 邱绪峰气得脸色铁青,等众人都走了之后,他抓起水杯摔在地上,指着强江海的鼻子说道:“你脑子少一根筋还是怎么着?没看出是厉潮生的激将法?你倒好,你属汽油的,一点就着?怎么一点脑子也没有?现在倒好,被李书记找了一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给压了下来,你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强江海还不服气地说道:“邱县长,梅书记太气人了,当众污我清白,我不反驳几句,不就等于默认了给专家塞红包?” “你本来就塞了,还怕什么?”邱绪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不会说,有没有塞红包是纪检部门的事情,现在常委会讨论的是水泥厂的问题,请不要跑题……这样的话一说,再把话题引回到水泥厂上面,事情不就过去了?你怎么就这么笨,非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不正好上了厉潮生的当?” “事情是梅书记挑起来的,怎么叫上了厉潮生的当?”强江海还是有些不解。 “你自己想去,真是笨死了!”邱绪峰懒得再和他解释,气呼呼扔下一句,就回了办公室。 如果说今天梅晓琳的态度让邱绪峰有些生气的话,厉潮生的态度,就是让他非常震惊了。 因为厉潮生一向在许多事情上和他保持一致,即使有分歧,也是对一些细节看法的不同,不会有对立的立场。而且事先就开矿一事,他也和厉潮生通过气了,厉潮生也表示了支持,为什么一到常委会上又突然变卦? 难道是因为他告诉厉潮生的是石英砂矿,但提交到常委会上的却是石灰石矿?就算当时没有说明是哪一种矿,厉潮生也不应该反对才是,因为不管是石英砂还是石灰石,又不涉及他的利益,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他就突然高调反对? 邱绪峰突然心中一惊,难道说开采石灰石会对厉潮生的利益产生冲击? 邱绪峰一个人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眉头紧锁,烦躁不安。 常委会一结束,方格就急巴巴地向夏想的办公室跑,还想和以前一样,推门就进,就发现门在里面被锁上了。 方格想也未想,就举手敲门,门响三声,有人开门,方格一愣,随即讪讪一笑:“梅书记也在?”又见夏想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就又多说了一句,“夏县长,你办公室的门一向不锁,今天怎么突然就锁上了?” 梅晓琳眼睛一瞪:“我和夏县长商量事情,关上门你也要管,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没有,绝对没有。”方格最怕梅晓琳,立刻服软,转身就走,还轻轻带上了门,“我没事,您二位接着聊,打扰了。” 疑惑重重 “没正形,小毛孩一个,还想追我?真够无聊。”梅晓琳对方格下了结论,又继续她和夏想刚才的话题,“县市两级纪检部门都没有风声传出,厉潮生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我都开始佩服他了。” “不过今天厉潮生在常委会上的表现,有点奇怪,你不觉得吗?”夏想不理梅晓琳的感慨,直接切入了正题,“厉潮生一向和邱绪峰走得比较近,而且早就听说过他对开矿也是持支持的态度,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唱起了反调?” 他自问自答:“难道是他本来支持开采石英砂,但因为邱绪峰意外改变主意,想开采石灰石,他觉得石灰石会影响环境,所以没有同意?不应该,厉潮生是连树苗钱都要搜刮的人,还会关心环境污染?” “说不定是开采石英砂对他没有什么影响,开采石灰石,就挡了他的生财之道,所以他才会坚决反对。”梅晓琳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夏想一愣,脑子飞快地转了一转,笑了:“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他不是故意夸梅晓琳,而是一瞬间想起了厉潮生出手阔绰,一下子买了五栋别墅的事情——除了私下里开矿,他还有什么办法能赚到这么多钱? 但问题是,开矿是项大工程,就算厉潮生有本事找一队人,在深山老林中藏着不出来,偷偷地开矿,他怎么把矿石或是水泥运出来?其他事情都好说,找几十上百人,瞒过大部分人,躲进山里开矿,也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但开矿容易,销售难,即使他只是开采矿石来卖,也总得运出来才行! “梅书记,上次我们去的地方有没有石灰石矿?”夏想想到一个问题,忙问梅晓琳。 “当然没有,石英砂矿和石灰石矿怎么能并存?石灰石在另一条路上……你的意思是,想实地暗访?”梅晓琳也聪明了许多,一下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你还真怀疑厉潮生私底下开矿?他有那么大的胆子吗?就算有,他怎么运出来矿石?” “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我们想不到,不代表别人想不到。”夏想心想事不宜迟,想要一探究竟,就趁厉潮生还在县城的时候,现在就动身去暗访一番,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事情,能少得了我!” 夏想和梅晓琳一前一后悄悄溜出县委大院的时候,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还是被躲在窗户后面的方格看个正着。方格暗暗摇头,一脸痛心地说道:“夏哥呀夏哥,你太不够朋友了。虽然我暂时没有机会,也保不齐以后还能追上梅书记。你倒好,有了两个女朋友,还打梅书记的主意,真是贪心。” 夏想自然听不到方格的埋怨,他一路奔驰,在梅晓琳的指挥下,到了旦堡乡之后,向北拐上一条宽阔的大道。走不多时,路上的车就多了起来,全是大型卡车,车上装满了煤。 夏想想起来了,这条路是一条省道,一直通向产煤大省西省,许多运煤车为了节省高速费用,都从这里走。因为煤车多的缘故,夏想开不快,也正好乘机向四下里观察。 除了山沟和一眼望不到边的群山之外,一无所有。 走出几公里后,来到一处盛产石灰石的地方,夏想和梅晓琳下车观看。眼前是一片平坦的山地,别说藏车藏人,连藏一只鸟儿都困难。夏想就问:“不会就这一个地方产石灰石吧?” “根据资料显示,两侧的山里面都富含石灰石矿石,可以再向前走走看。”梅晓琳也没有了底气。 夏想也不甘心,又继续向前走。路边不时就会有一个露天的存煤场,相当于一个小型的中转站,有些煤车就把煤卸在存煤场,然后再返回西省拉煤。存煤场一切正常,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又向前行了十几公里,走到了与西省的交界处,夏想灰了心,再向前走就出省了,厉潮生再厉害,他的手还伸不到西省,看来,自己关于他开矿的猜想是错误的。 夏想调头,正向回走,忽听梅晓琳惊叫一声:“这儿有一座桥,通向山里,过去看看。” 右侧果然有一座桥,夏想向右一打方向盘,刚向前开出不远,就见桥从中间断开,有一个警示牌立在前面,上面写着:“此路不通,请绕行!” 桥是断的,下面是一条几十米宽的小河,河水哗哗,看样子也不浅,夏想就摇头一笑:“如果厉潮生能在河对面的山里开矿,那他就是神仙了,卡车还能游泳过河?算了,此路不通,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回到县委大院,上楼的时候,夏想正好遇到厉潮生下楼。厉潮生看了夏想几眼,没说话,夏想就恭敬地叫一声:“厉书记!” 厉潮生点点头,还是没理夏想,心事重重的样子,急匆匆走了。 尽管没有什么收获,夏想心中还是疑惑重重,总觉得厉潮生竭力反对邱绪峰开矿一定另有隐情,不过现在找不到突破口,也只好暂时放一放了。 同时既然投寄材料到纪检部门没有动静,他就只好亲自出面,找王书记打打牌,看能不能借机认识一下燕市纪委书记秦拓夫。就算认识不了,也要想个办法,把材料直接递到他的手中。 也只有纪委的专业人士出面,暗中调查取证,不管采用哪种方法让游丽开口,都比他和梅晓琳名正言顺得多,也更专业更有技巧。 又想了一想,夏想还是觉得厉潮生身上还有疑点,就给萧伍打了一个电话,约他晚上见面。 晚上八点,常山饭庄,萧伍如约而至。 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吹日晒,萧伍黑了不少,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成熟,他一见夏想就先恭敬地鞠了一个躬:“感谢夏县长对我的帮助,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一个人想要获得别人的尊敬,就必须做出让大家信服的事情。我非常感激夏县长让我能有今天!” 原来萧伍在山上巡逻的时候,一个保安不小心失足掉下悬崖,他紧紧抓住一块石头才没有摔下去,不过又上不来,情况危险万分。其他人都不敢上前去救,等着山下的人送工具上来。但人的力气有限,等山下的人上来,恐怕他早就支持不住了。万分危急之下,萧伍挺身而出,仗着他当兵练成的一身本事,冒着性命危险把保安救了上来。 萧伍赢得了所有保安的尊重,大家都对他口服心服。萧伍也明白了,想让别人发自内心地尊重自己,只靠武力征服是绝对不行的。 夏想听了萧伍的感慨,也是为他感到高兴:“好,萧伍,你进步挺大,以后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现在有一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去调查一下在安县的深山之中,是不是有人在非法采矿?” “非法采矿?”萧伍很惊讶,“能干得起采矿的人都有来头,一般人就算再有钱,也没有技术组织不了人力,夏县长要查谁?” “还是厉潮生。”夏想就将他在出产石灰石的山区两侧转了一圈之后一无所获的情况一说,“躲在深山容易,但只要是采矿就必须运送矿石,不可能用人力一块块背出来,肯定得有工具运输。但山中没有路,所以我也不敢肯定。” “我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一起到深山中查一查。早年他们总喜欢和我一起到深山中打猎,这些年没人去了。深山中比较危险,最少要三个人结伴才能保证安全。”萧伍答应下来,又说,“厉潮生这个人很厉害,旦堡乡就是他一个人的天下,没人敢不听他的话。但他表面上又对别人挺有礼貌,让人挑不出理,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物。” 夏想呵呵一笑:“好,缺什么你就对我说,我会安排妥当。另外你找的兄弟们,我也不会亏待他们。但有一点,必须保守秘密,信不过的人,一个也不要。信得过的人,我都会为他们安排一个工作。” 连若菡的森林公园也需要靠得住的安保人员,萧伍的一些朋友如果身手可以,又为人可靠的话,倒是可以安排一下。 “夏县长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萧伍立正说道。 夏想笑了:“坐下,别当我是县长,当我是朋友就行了。山里的情况你比我熟悉,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一句话,务必保证安全,不能让对方察觉。” 三天后,在县委招待所的大会议室里,由李丁山和邱绪峰共同出席的捐助仪式正式举行。佳家超市的董事长冯旭光代表佳家超市全体员工,向安县的所有的中小学校捐助桌椅一万套,同时宣布成立助学基金,在所有佳家超市之内设立捐款箱,向社会公开募捐,为全市的贫穷县每年募捐一所希望小学,所有捐款都接受社会监督。 李丁山代表安县县委县政府发表了重要讲话,他感谢佳家超市为改善安县的教学环境所做出的巨大贡献,代表全县的中小学生向佳家超市全体员工及冯旭光个人表示衷心的感谢。同时他也呼吁社会多关心一下贫穷山区的孩子,他们吃不起好东西,穿不上好衣服,他们都不埋怨,他们只想有一个上学的机会。 随后邱绪峰又发表讲话,尽管他不大情愿,还是在发言最后表扬了夏想。他称赞夏想为改善安县的教学环境付出了心血,做出了成绩。 夏想作为分管副县长也被安排到最后上台,他也没有准备发言稿,空着手走到台上,表情沉重地说道:“一万套桌椅并不能解决我们教学方面的全部问题,但至少给我们带来了希望。在感谢冯总的慷慨捐助的同时,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企业家加入到冯总的队伍中来,用良知用爱心,为没有教室上课、没有钱买书本的辍学的孩子们,撑起一片蓝天。一万套桌椅解决的问题只是能够使上学的孩子,不再时刻担心椅子会倒,课桌会坏,但还远远不能满足在大山深处、在露天上学的孩子们,他们有一个渴望一间教室的心愿。因此,我非常感谢冯总的长远考虑,他承诺每年捐助一所希望小学,就是要给所有渴望书本渴望知识的孩子们,一个拥有明天的希望!” 掌声雷动,夏想是所有讲话人中最煽情但也说得最情真意切的一个。李丁山在一旁听了也连连点头,小声对方格说:“以后再替领导写发言稿,记得要切中实际,不要再写空洞无物的大话套话。” 方格点头:“我记下了,李书记。” 《燕省晚报》、燕省电视台以及全省的各大媒体都会聚一堂,全方位地进行报道。还有不少媒体提出要采访冯旭光,冯旭光都一一回绝,说道:“大家不用采访我,如果非要挖掘新闻价值的话,就请到佳家超市,采访每一个向募捐箱中投上一元哪怕是一毛钱的顾客吧,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 冯旭光也是聪明人,有时候面对媒体,适当地保持神秘,反而更能激起他们的好奇心和公众的好奇心。而且让他们去采访佳家超市的顾客,等于变相替佳家超市免费宣传,效果绝对一流。 捐助仪式举办得非常成功,不但邱绪峰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媒体齐聚安县,连李丁山也是首次面对全省的各大媒体,也不免有些紧张和兴奋。可以说,一万套桌椅换来了对安县知名度的大幅提高,夏想此举,还真是一举数得。 李丁山暗暗佩服夏想的手段高超,换成别人,就算为安县拉来千万元的投资,也不会有这么多媒体感兴趣。现在才几百万元就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这就是充分了解媒体的心理,懂得如何借势助势,如何让捐助的企业、让安县、让安县的中小学生以及媒体都得到了好处,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夏想呀夏想,他不是媒体人,但对媒体的了解,却比李丁山这个资深的记者站站长还深刻,真是让人自叹不如。 邱绪峰不无妒意地看着夏想,心中愤愤不平,凭什么好事让他一个排名靠后的副县长得了?文教卫生方面本来事情不多,也出不了什么政绩,他怎么就有翻云覆雨的手段,搞来了一万套桌椅不说,还让省里这么多媒体都蜂拥而来,他的面子也太大了一点吧? 邱绪峰不满归不满,心中还是有一点佩服夏想的手段,同时也为自己今天能在众多媒体面前小露一面而感到沾沾自喜。 李丁山和邱绪峰不知道的是,今天之所以前来的媒体远超想象,是因为杜同国和秋爰的缘故。 杜同国自不用说,在夏想交代让他帮忙之后,尽心尽力联系他的关系网,帮夏想找了不少省内的平面媒体。此时,助学虽然不算是一件新鲜事,但还是有一定的新闻价值可以挖掘,而且此次活动的意义不仅仅在于一次性捐助一万套桌椅,还有后继的长期募捐,就立刻增加了不少新闻价值。 许多媒体一听杜同国的介绍,就大感兴趣,尤其是对在超市中设立募捐箱的事情格外好奇。他们都想知道公众对募捐的态度,是不是能够接受?到底有没有人向募捐箱中投钱?一天能募捐到多少钱?公众对此举又有什么看法? 所有媒体都期待由此引发的关注和讨论,所以杜同国一提,几乎全省有影响力的媒体都纷纷前来,一探究竟。 秋爰之所以前来,还是因为上一次在工商界聚会上,夏想对她的冷落。 虽然夏想对她不感兴趣,但她却对夏想大有兴趣。因为她不止一次听曲雅欣说过,夏想如何机智,如何聪明,又如何讨领导欢心,以后必定前途无量,最主要的是,他年轻,还是单身。 秋爰也是单身,也年轻,而且漂亮。她和所有的漂亮女人一样,渴望更大的成功,渴望更进一步。她虽然是省台著名的主持人,不过她的生死全在别人的一念之间。只要她不答应台中那个肥胖的副台长的要求,他一句话就可以让她从耀眼的主持人变为幕后人员,从此失去鲜花和掌声,还有名利。 她不想失去现在的一切,又不想再忍受那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肮脏的身体,只有寻找一切机会,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有能力收拾副台长的人,她的安全和尊严才有保障。 上次在工商界人士聚会之中,她一开始见夏想对她十分冷淡,心中还十分不以为然,不就是一个小小副县长,牛什么?在燕市这种省会城市,一个副处级干部小得跟蚂蚁一样。 不过随后当她看到连续三个副省长,在和夏想热情地寒暄之时,她和所有人一样,眼光开始变得炙热起来。一个副省长对夏想热情,有可能是熟人或有关系;两个副省长对他热情,就证明他有过人之处了;连续三个副省长对他青睐,夏想就不仅仅是大有来历了,他以后肯定会是官场上炙手可热的新贵! 著名女主持人 秋爰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不管采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将夏想勾引到手,只要借了夏想的势,摆脱副台长魔爪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哪怕用一次上床来交换也值得,毕竟夏想年轻帅气,比起副台长丑陋肥胖的身体,可是强了太多。 当秋爰从朋友之处听到夏想邀请杜同国前往安县采访时,她就立刻动了心思,向台里打了采访报告,又向副台长吹了吹枕边风,就立刻获得了批准。同时在副台长的亲切关照下,给她派出了最强的队伍,不但设备一流,连采访车都是最好的一台。 秋爰此次前来,有一种志在必得的决心。一是要必得独家新闻,二是要必得夏想的注意。抱了这样的目的前来的她,在完成了采访之后,见夏想讲话完毕,刚一下台,她就快步向前,主动伸出手去:“夏县长,我们又见面了……” 夏想早在上面讲话的时候,就意外发现了秋爰来此,心里还惊讶她怎么得到了消息?他也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县委宣传部的关系,认为是宣传部长骆文才和省电视台有关系,请动了秋爰。 远来是客,何况又是为安县进行正面宣传,夏想虽然有点不喜欢秋爰的做派,还是笑着和她握了握手,说道:“欢迎秋小姐前来安县,刚才一直在忙,失礼之处,还请勿怪。” 秋爰见夏想客套话说得漂亮,不由得眉开眼笑:“夏县长原来也挺会说话,我还以为一说话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上一次在聚会上,夏县长可不太友好……” 夏想心中又生起一股慕名的烦躁,心想也怪了,自己向来镇静,在各色人等中间应付自如,为什么偏偏如此厌烦秋爰?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微微一笑:“秋小姐误会了,上次的工商界人士聚会,我是受人之邀,有要事在身,不便多谈。今天我是主人,你是客人,我怎么能不一尽地主之谊?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我一定尽我所能。” “我还真有一个想法,希望得到夏县长真心的帮助。”秋爰笑意盈盈,举起酒杯向夏想示意,夏想只好和她微微一碰,努力保持住微笑,听她说些什么…… “别看燕市离安县这么近,三石风景区我还真没有去过,不知道夏县长肯否赏光,陪我到景区转一转?”秋爰说完,眼带秋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夏想,一副你不答应也得答应的娇笑模样。 也许秋爰自认魅力过人,一般人难以抵挡,却不知道夏想见识美女无数,个个百媚千娇,比她漂亮不少。即使严小时一颦一笑也比她风情万种,甚至中性打扮不施脂粉的梅晓琳,直爽的时候也比她刻意做作的姿态,好上许多。 夏想再迟钝也能看出来秋爰对他大感兴趣,倒让他大惑不解。他一向认为自己或许有一点魅力,但还不算是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形象。对于秋爰这样的见识过形形色色人物的名主持人来说,自己一个小小的副县长的身份,还真的很难入她的眼,为什么她偏偏就缠着自己不放? 夏想就想拒绝,还未开口,秋爰却悄然一笑:“夏县长,我去三石风景区可不是白去,我的摄制组都要跟着去,可以随便录点景色备用,也可以做一期专题节目,重点宣传一下三石风景区——可是免费奉献,好机会不容错过!” 三石风景区现在是李书记一手主抓的安县的重点项目,又有肖佳的投资在内,不由夏想不动心。他想想秋爰既是省台的名主持人,又带队前来采访,自己陪她一陪,也算是工作需要,毕竟关系想要处好不容易,想要闹僵却很简单。 “有曲主任的关系,我们也算是不远不近的朋友,等一下仪式结束后,我就陪秋小姐走一趟。”夏想妥协了。 “既然是朋友,叫秋小姐就疏远了,叫我秋爰就可以了。”秋爰高兴地笑了,她是一个非常懂得男人心理,并且知道男人需要什么的聪明女人。有些男人好色,利用他们就简单多了,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对方就会像狗一样摇着尾巴跟过来。有些男人贪财,她就许之以利,一个小小的在台词中提一下他们公司产品的承诺,就会让对方自以为得了多大的便宜一样。 但对于夏想这样的男人,就不能以常理来论之,他年纪轻轻就是副县长,肯定有来头,钱不会缺。上次在聚会上相遇时,他旁边就有一位绝色美女,他都没有表现出一点殷勤的姿态,可见美色对他就算有诱惑力,他也非常自制。 不过人总有弱点,夏想身为安县的副县长,肯定希望安县的正面宣传越多越好,秋爰就试着用宣传三石风景区来让夏想上钩,没想到,还真赌对了。 秋爰如果知道,夏想所考虑的是另一个女人和李丁山的政绩,她肯定会郁闷得要死。 仪式结束,由李丁山和邱绪峰陪同冯旭光共进午餐,媒体朋友们也有安排。夏想找了个机会向李丁山说明一下情况,又向冯旭光说了一声,就陪同秋爰赶往景区。 秋爰坐在夏想的路虎车内,摄影车跟在后面,她有些不解又略带猜疑地问:“夏县长的车好像不是县里配的公车?是朋友的车?” “是一个朋友送我暂时用一用。”夏想没有多说。 秋爰却继续追问:“是男是女?我看车内的小饰物像是女孩子的眼光,还有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是你女朋友的车?” 似乎有点交浅言深了,夏想本不想回答,想了一想,还是说道:“是女性朋友,但不是女朋友。”为了不让秋爰追问,他就转移了话题,“秋小姐的男朋友在哪里高就?” “我哪里有什么男朋友!”秋爰也看出了夏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也就识趣地不再多问,而是说道,“电视台的工作忙,又因为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算是有点名气,眼光也就挑剔了许多。我挑剔别人,别人也在挑剔我,就这样,一来二去,拖到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她有些幽怨地看了夏想一眼,话里话外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女人比不得男人,男人越大越成熟、越抢手,女人越大越贬值。像我,似乎有些名气,其实也是孤独得很,经常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躲在家中看电视……” 夏想忙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不如我们先吃了中饭再上山,我想后面的工作人员忙了半天也累了,他们需要休息一下。” 夏想安排大家到景区的饭店就餐,也精心安排了一些野味和野菜,陪秋爰在雅间吃饭。秋爰就讲一些她在电视台的趣事,还有一些幕后的故事。往往是她讲得绘声绘色,笑得花枝乱颤,夏想却只是含蓄地笑,随口说上几句,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秋爰就有一种无力的挫败感,这个男人,难道他对自己就一点也不动心? 饭后休息片刻,众人一同上山。出乎夏想意料的是,秋爰穿着裙子和高跟鞋,居然要求步行上山,理由是不想走马观花地欣赏风景,而且也方便摄制组就地取景。夏想当然没有异议,一边上山,一边为摄影人员介绍三石风景区的各个景点,着重介绍了山水公司投资三石风景区的重大举措,不用多久,景区就会扩大一半以上的规模,到时景区的山水将更加美丽。 秋爰听得十分入神,至少她的样子让人看了觉得她在用心聆听,也给夏想造成了一个错觉,难道说秋爰是真心要为景区做一下宣传?难道是自己误解她了?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秋爰声称走得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就让摄制组先上山。摄制组的人虽然不太情愿,但副台长有交代,一切听从秋爰的命令,就只好把不满藏在心里,埋头上山。 摄制组的人一走,秋爰就变得活泼起来,她不时地跳来跳去,一会儿到小溪中玩水,一会儿又跳到石头上让夏想为她拍照,活脱脱地像个小女孩一样。不过见惯了曹殊黧的天真顽皮,见多了连若菡的清冷如月,还有肖佳的机智多变,秋爰故意假装的调皮和可爱就带有浓浓的风尘味道,怎么看都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假着嗓子对一群儿童自称“姐姐”…… 夏想一向自认身强力壮,不过陪秋爰到了山顶之后,还是觉得身心俱累。没想到,别人演戏倒不觉得累,自己看戏反而给累着了,真是无奈。 摄制组倒是拍了不少镜头,秋爰补了补妆,背对着云海面对着镜头,做了一个短暂的主持解说。夏想在一旁见她主持节目时,和刚才上山时判若两人,心想电视台也算是半个演艺圈,看来只要进了这个圈子,就成了天生的演员,生活之中处处在演戏。估计她也习惯了以各种各样的面目示人,有时恐怕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在戏里还是在戏外。 下山的时候,摄制组坐了缆车下山,夏想原以为秋爰走累了,肯定也要坐缆车下去。没想到她精力充沛,竟然要求步行下山,而且理由还挺充分:“人们上山的时候,总是习惯向一侧欣赏风景,我刚才一路走来,就是一直向右面看。下山的时候再向右看,一上一下才是完整的风景,是不是?也正好让我多一些感悟,回去后好写解说词……”她又强调了一句,“夏县长,你恐怕想不到,我主持的节目,解说词都是我自己写的,从来不用别人代笔。用别人代笔,有时候自己解说起来,找不到感觉。” 能自己写解说词的主持人不多,从这一点来说,秋爰还算是一个才女。夏想就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秋小姐还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秋爰开心地笑了,笑靥如花,嗔怪说道:“讨厌,说多少次了,叫我秋爰……不许再叫我秋小姐,否则我不答应你!” 夏想没办法,既不能当面反驳,又不好意思说她什么,只好摸摸耳朵:“那好吧……秋爰。” 下到一半的时候,秋爰直叫腿疼走不动了——可惜她不是曹殊黧,否则夏想会立刻弯腰背起她;她也不是连若菡,夏想会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她一开口说走不动,夏想就势在一个石椅上一坐,顺手一拍旁边:“来,坐下休息一会儿。” 秋爰见夏想跟块木头一样,只好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也许她是真累了,也许她是故意装样子,不一会儿,秋爰竟然靠着夏想的肩膀,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夏想只好保持着肩膀的高度不动,又轻轻挪动一下身子,为她创造一个舒适一点的角度。虽然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道让他闻了感觉不太舒服,不过出于怜香惜玉的考虑,他还是不愿意将一个女人的依靠推开。 男人有时不一定成为所有女人的港湾,但对于秋爰短时间的停留,夏想也不至于小气到非要把她推到一边。 秋爰睡了小半个小时才醒,醒来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怎么睡着了?我一向戒心很重,怎么会在你的肩膀上睡着,真是怪事了。”然后又夸张地张大了嘴巴,“我睡着之后,没有做出什么不雅观的事情吧?” “没有,绝对没有。”从夏想的角度扭过头去,正好可以从秋爰的胸口看到里面的风光,见她酥胸雪白,一抹粉红胸罩,束缚着一片波涛汹涌。不经意间只看了一眼,夏想就忙移开目光,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激起男人的欲望,至少秋爰不管是性格还是体型,都不是他的菜。 秋爰显然注意到了夏想目光的飞速一瞥,她误会了夏想的意思,以为夏想已经意动。她就假装站起,然后就势一歪,一下摔倒在夏想怀中:“哎呀,头晕,夏县长快帮帮我!” 口气已经是撒娇讨巧的声调。 夏想伸手扶起秋爰,面不改色地说道:“坚持不住的话,我们就坐缆车下山算了。向前再走几分钟,就是中间站。” 秋爰眼中闪过一抹失望,还是强打精神说道:“你这人,你不会扶我下山?或者是……背背我?” 也太明显太直接太快了一点,夏想自认不是圣人,要是梅晓琳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说不定会答应,哪怕是严小时,他有可能也会考虑一下,可是面对秋爰,他实在提不起一丝兴趣。 “这个不好吧?你可是大牌主持人,我要背你下山,说不定就会传出什么绯闻。”夏想虚晃一枪。 “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秋爰穷追不舍。 “我当然怕了,我是政府官员。副县长虽然不是多大的官,但如果被人攻击有生活作风问题,前途就堪忧了……我们还是坐缆车,好不好?”夏想清楚得很,大凡美女投怀送抱的事情,不是说一定是坏事,至少也是糖衣炮弹。他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许多人伸手去接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时,接到手中往往才发现,原来是冰雹。 秋爰满怀怨恨地看了夏想一眼,却见夏想脸带笑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免心想,难道是他没听懂?难道是他在男女方面就是愚笨,反应慢,像个木头一样?天下可以找到不吃腥的猫,却找不到见到美女不沾光的男人! 夏想陪秋爰坐缆车下山,又以工作繁忙为由,没有一刻停留,开车就返回县城。回到县委大院时,秋爰还缠着夏想不放,寻找各种理由和他在一起,一会儿说她想了几句解说词,请夏想评价一下;一会儿又说将三石风景区做成风光片播放也不错,等等。总之,她的理由让夏想无法拒绝,全是为了宣传三石风景区,夏想只好硬着头皮和她周旋,心想秋爰也是个厉害角色,拿住了自己的软肋。 最后秋爰还非要到夏想的办公室看看。 一进办公室,秋爰就紧紧关上门,然后假装打量起办公室的布置。她随便看了几眼,就坐在沙发,看似无意地问起:“夏县长,你和范省长熟不熟?” “不熟。”夏想很干脆地回答,心中疑问,秋爰也挺关心官场上的事情,难道她还有别的想法? 秋爰见夏想答得干脆,也是一愣,不明白夏想是故意装高深,还是应付她,就又问:“沈省长好像和你挺熟,拉着你的手好像谈心一样。还有高省长,在你面前停留了足足有五分钟。我倒是好奇,沈省长和高省长,你和谁的关系更近?” 夏想恍然大悟,原来今天秋爰死缠烂打不放,是以为自己和三位副省长关系非同一般,是不是她有事相求?不过好像马省长才分管电视台,沈复明和高晋周还管不到广电局一块儿,就问:“秋爰有事情就直说,是不是想认识一下哪位省长?或是工作上有什么想法?” 下一步 夏想还挺上路,果然够机灵,秋爰就笑着摇摇头:“认识省长?我一个电视台的主持人,可高攀不起省长大人。不过工作上的事情……一言难尽,不说了,省得伤心。” “说说也无妨。”夏想反而来了兴趣。 “其实也没有什么了,就是我做主持人时间也不短了,电视台也是评职称论资历的,按说以我的资历和成绩,也该升到主任级别了。可惜的是,没人替我说话……”秋爰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眼神中还流露出隐隐的期待。 只是夏想却没说出她想要的话。 “我也想帮帮你,毕竟也算是朋友了,可惜的是,我认识的几个副省长都不分管电视台——不是他们的职权范围之内,他们也不好开口,我更不好开口求他们,毕竟副省长每天都太忙了。”夏想说得一脸真诚,也是大实话。 秋爰眼中失望的神色再也掩饰不住,她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微带不满地说道:“一看夏县长就没有诚心,范省长也好,高省长也好,就算不分管电视台,也和分管电视台的副省长认识,同是副省长,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情,对他们来说,简单得很。” 对副省长之间来说,确实不难,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一句话的事情也要因人而异,也要考虑值不值得开口。身在副省长的高位,岂能轻易开口求人办事?人情都是要还的,还有面子问题,等等,考虑的问题比一般人复杂多了。 当然如果夏想出面,请马省长开口向电视台打个招呼,不是什么难事,马省长作为分管的副省长,一个电话就能解决问题。但夏想不会替秋爰开这个口,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帮她,而且他也认为,秋爰不值得他去帮上一帮。 夏想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她,就听见有人敲门,他就说道:“请进。” 梅晓琳推门进来,见到秋爰先是一愣,夏想忙介绍说道:“梅书记,安县县委副书记。秋爰,省电视台著名主持人。” 梅晓琳没有什么表示,秋爰明显露出吃惊的表情。这么年轻的副书记她还没有见过,在年轻的同时又这么漂亮的女书记,就更让人惊讶了。 不过女人就是女人,秋爰惊讶过后,仔细打量了梅晓琳几眼,见她穿着普通,素面朝天,虽然长得也算不错,但因为没有化妆的缘故,脸色有些差。再一想县委副书记其实也就是一个副处级,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她就又端起了著名主持人的架子,矜持地说道:“梅书记真让我惊讶,年轻又美丽的女书记,真是少见。” 梅晓琳不知为什么,也不待见秋爰,直接来了一句:“媒体记者?仪式早就结束了,记者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秋爰被梅晓琳呛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自然地说道:“梅书记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安县不欢迎我们省台来采访?我不过是留下和夏县长说说话,叙叙旧,梅书记的态度可不怎么好!” 梅晓琳笑了,背过身去,手放在身后冲夏想摆摆手,意思是你别插手,交给我来处理——夏想正求之不得,就一言不发坐着不动。 “我们安县是非常欢迎省台和市台来采访来宣传的,不过也要通过县委宣传部的统一安排,而不是私下里采访。当然你和夏县长有私人关系我不管,但你现在是在夏县长的办公室里,他的一言一行就代表着安县的形象,因此我以县委副书记的身份正式通知你,夏县长不能接受你的采访。如果你要和他聊天也可以,等他下班之后再聊。” “你,你太过分了……”秋爰气得满脸通红,她何尝受过这种待遇?以她著名主持人的身份和省电视台的光环,走到哪里都如众星捧月,再加上她姣好的容颜,简直就是社会的宠儿一般。不承想,在安县受到了同样年轻漂亮的女书记的冷落。 她难以咽下胸中恶气。 “夏县长,梅书记这样的态度,今天的捐助仪式的新闻以及拍摄三石风景区的风光片就很难播出了,摆明着不把我们省台放在眼里。既然看不上我们省台,我们又何必非要宣传安县?”秋爰话里话外就透露出威胁的意味。 梅晓琳愣了愣,一脸愕然地说道:“你一口一个省台,好像你一个主持人就可以代表了省电视台一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省电视台的台长好像是刘雪知吧?在我看来,应该刘台长才能代表省电视台,对不对?刘台长上一次去京城,非要到我家看望我们老爷子,结果还是没去成。不过看在他态度挺好挺真诚的份儿上,我只好出去见了见他。当时刘台长就说,什么时候等我来了燕市,一定让我到电视台去找他……”她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又看了目瞪口呆的秋爰一眼,“今天的新闻和风光片,最好现在回去马上剪辑,然后安排最好的时段播出。如果你觉得有困难的话,可以直接找刘台长,就说是梅晓琳说了,希望省台慎重对待!”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震惊得秋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梅晓琳,神情木然,一脸灰白。 梅晓琳不理秋爰的失态,却冲夏想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夏县长,让你见笑了,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嚣张过……你也知道我一向低调,不喜欢虚张声势,不过有时候不露一下虎爪,别人还真以为我是病猫。” 虽然比喻极不恰当,不过夏想还是被梅晓琳的可爱逗乐了,笑着摆了摆手:“梅书记不必生气,你和刘台长认识怎么不早说?害得我都差点没请到省台的记者。幸好秋爰给我面子,主动前来,才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夏想一是给秋爰台阶下,二也是提醒秋爰,是你自己主动来的,别太过分了就行。 形势比人强,秋爰就算不相信梅晓琳一个小小的县委副书记,就能指挥动省台的台长,但有些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否则,一旦让刘台长对她有了坏印象,她再陪副台长上无数次床,刘台长还是一句话就可以把她冷藏起来。 秋爰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亲切而热烈:“梅书记,我刚才一时气愤,说话不太好听,您别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朋友,别有什么误会才好。” 梅晓琳拉开房门,脸上挂着标准的淑女微笑:“出门向右拐,第三个房间是专门给记者发红包的地方,请秋爰小姐去领一下。感谢你对安县的支持,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你表示诚挚的谢意。另外请你替我向刘台长问好,就说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拜访他。” “好的,一定。”秋爰连连点头,态度之好,让夏想大跌眼镜,心想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梅晓琳三言两句就把秋爰制得服服帖帖,自己和她周旋了半天,也没有摆脱她。 秋爰一走,梅晓琳就立刻变了一副模样,既像讨好又像得意地冲夏想说道:“怎么样,我还厉害吧?对付这种势利和自大的女人,我有的是手段。以前在京城,见多了没本事却有脾气的女人,我没少落她们面子。反而真正有本事有资本的女人,却往往温柔贤淑,至少不会在外人面前露怯。” 夏想就笑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秋爰?也许我还想故意和她谈论风月。” “别骗人了,我还不了解你?”梅晓琳眉毛一扬,双眼微微一瞪,表情有点夸张,“你应付男人的时候,我看不出来你的喜恶,不过你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愿意和她们周旋,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夏想大吃一惊:“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了?从哪里看出来的?” “从你的笑容。”梅晓琳笑得很神秘,也很开心,“对了,还有你的眼睛。如果你愿意和她说话,你的笑容就很真诚,眼神就很清澈。如果你讨厌她,你的笑容虽然看上去也有点真诚的意思,但笑起来就有点勉强,嘴角上翘的角度就小。当然眼神就更加出卖了你的内心,你的眼神就不再清澈,而是闪烁不定。” 夏想惊得目瞪口呆,拉开抽屉翻了半天,才从里面找出一面镜子,照了照脸,又对着镜子笑了笑,才又对梅晓琳说道:“梅书记,你也太厉害了一点,我怎么发现不了自己的秘密,却被你说得清清楚楚。你说,你怎么就把我研究得这么清楚?” 梅晓琳白了夏想一眼,嗔怪地说道:“怎么说话呢?这么难听!什么叫研究你,我不过是观察细致罢了,哪里会专门研究你?自作多情,你又不是我的未婚夫……”夏想见梅晓琳果然大大咧咧,什么都敢说,连未婚夫都出来了,正要开口说两句,不料她又继续说道,“就算是我的未婚夫,我也懒得研究他。说实话,这个世界上的臭男人都不值得我去研究,越研究越失望。” 夏想就又无话可说了,如果梅晓琳懂得适可而止该有多好,可她偏偏不,非要说出后面一句让人丧气的话来,让她的淑女形象全无。 不过话又说回来,梅晓琳就是梅晓琳,她的性格如此,真要让她变成一个扭捏的女人,夏想还真不习惯。正是因为她的性格大条,和她在一起共事,夏想才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也很少拿她当女人。 “好,关于男人女人的话题就此打住,梅书记说说你来找我,有何贵干?”夏想不想再和她纠缠没用的话题。 “看来厉潮生的问题还真是复杂,我们还没有在游丽的事情上有什么进展,结果倒好,他又冒出来一个采矿事件。”梅晓琳一副难以理解的神情,“怪了,你说他一个小小的乡党委书记,怎么就心机这么深?我原以为你就够老谋深算了,没想到,厉潮生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想苦笑:“拜托,你拿我和好人比一比好不好?非要和厉书记比个什么劲?我还真比不过他,他确实厉害。” 夏想也从厉潮生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说让肖佳逐渐退到幕后,慢慢向京城转移,有可能的话以后出国,取得外国国籍,等等,凡事宜未雨绸缪,不可大意。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厉潮生肯定是一个非常有手腕的人,否则也不会让游丽死心塌地跟着他,为他生孩子,在他的安排下嫁人,既然游丽对他这么忠心,就算纪委的人插手,也未必能让游丽开口。 光从一个生活作风问题入手,也许可以扳倒厉潮生,但不能揭露他深层次的东西,就不能揪出他身后的靠山。而且自从夏想听到他一出手就是五栋别墅的大手笔后,就更坚定了要从他身上入手,顺藤摸瓜,慢慢接近高成松的核心同盟,各个击破,最后才能出奇制胜。 如果他的猜想正确的话,厉潮生真有开采私矿的嫌疑,倒是一个把他彻底打倒的好机会,而且还可以顺着这条线摸下去,肯定能发现大人物。厉潮生再有本事,不可能一个人完成整个产业链,他负责开采的话,是上游产业,中游有运输,下游有销售,肯定涉及许多人,也会有更高级别的官员牵扯进来,一张牌打出去,三个人和牌 ,才是夏想最想要的效果。 “可惜的是,县纪委和市纪委都没有什么动静,估计是被人截留了。我在市纪委也没有什么熟人,否则的话,倒是可以直接递材料上去。”夏想不无遗憾地说道,他现在不敢亲自出面去游说游丽,也不敢托别人去。一个女人要是认准了一个男人,是非常固执并且难以改变的,除非她发现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是虚情假意,但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再发现厉潮生还有其他情人。 “要不,我找个机会认识一下游丽,然后慢慢和她熟悉之后,再从她口中套一些话出来?” 梅晓琳的想法也很天马行空,而且也不可行。游丽能做厉潮生地下情人这么多年,还能嫁人之后,始终保持着和厉潮生的关系而不被丈夫发觉,她也是一个会演戏的人。以梅晓琳的性格,说不定反而被她套了话去。 “还是从纪委的方面入手好一些,我周末回燕市,看能不能找到市纪委的熟人,然后递材料上去。”夏想说出他的想法,又想起了厉潮生在常委会上的失态,又说,“估计厉潮生肯定听到了什么风声,否则以他的城府,不可能在常委会上和强江海当场翻脸。也就是说,现在厉潮生的防范心理更重了。所以现阶段我们不要有任何接近游丽的想法,而是要从别的地方找到突破口。厉潮生现在一心防范有人从游丽身上下手,我们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方面找纪委,纪委的同志侦破经验丰富,有太多的方法可以对付厉潮生;一方面暗查他到底有没有在暗中采矿……” 梅晓琳也认同夏想的想法,实际上,她来找夏想就是想听他下一步是如何打算的。现在的梅晓琳在夏想面前完全没有了副书记的派头,对他的想法也是言听计从,只要他说出来,她就觉得切实可行。她也暗暗奇怪,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就这么大?邱绪峰说什么,她都觉得不妥,都认为他的想法既可笑又幼稚;而夏想不管说什么,她都觉得既成熟又稳妥。 难道这也是一种盲从心理? “我周末会回一趟京城,到时方便的话,你送到我车站。”梅晓琳提了一个夏想无法拒绝的要求,“我回京城打听一下,看谁认识燕市的纪委书记,看能不能牵上线,同时还有一些个人私事要处理……”话未说完,她突然脸色潮红,咳嗽了几声。 “你的身体不太好?”夏想关心地问,“是不是回去看病?为什么不坐你的车回去?挤火车很累人的。” “说了是个人私事,你就不要问了好不好?”梅晓琳的不耐烦也有一股子耍赖的味道,她摆摆手,“我不想坐县里的车,麻烦,而且跟着个司机,一路上很别扭。再说我也有许多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甚至回京城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布局 “好了好了,我送你到车站就行了,要不要再帮你买一张车票?”夏想笑道。 “不用了,现在车票好买,到时再现买就行了,你就不用操心了。”梅晓琳又咳嗽几声,忙站了起来向外走,临走时又补充了一句,“再说就算关心我也轮不到你……” 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夏想望着梅晓琳的背景,摇头一笑。 因为要特意拉上梅晓琳的缘故,夏想就没有周五晚上回去,结果就遭遇了电话轰炸。先是曹殊黧,小丫头问他是不是太忙了,是不是太累了,总之就是没问他为什么周五不回来,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夏想就只好解释几句,心想还是小丫头的聪明浑然天成,许多人和她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连若菡的电话就直接多了:“是不是厌烦了和我一起过周末,我没勉强你。你来,我高兴;你不来,我也期待。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先坚持几周再说,你老实说,是不是烦我了?” 得,夏想只能安慰连若菡几句,又讲了一个笑话给她听,并且许诺下周一定早早回去陪她吃饭、散步,外加看夕阳。 肖佳的电话一接通,就直接揭穿了夏想的真面目:“和哪个女朋友在通电话?我刚才打了半天,一直占线,我以为你一直是冷冰冰的样子,没想到,就对我冷,对女朋友可是温柔得很。是不是女朋友撒娇了,你费了不少力气去哄?” 夏想头大了,女人太聪明了绝非好事,何况是三个聪明女人轮流算计他,让他绞尽脑汁才勉强应付过来。其实他也知道如果不是三个女人都爱护他让着他,他再聪明,也不可能应付自如。 还好,肖佳只是随口一提,就又和夏想谈起了她的生意经。三石风景区的投资是长远计划,暂时不会见到效益。蔬菜批发的生意基本上稳定下来,肖昆也已经上手,公司的规模也有了三四十人,每个月都有几十万的利润。而且肖昆还想做水果批发,从南方运来水果,打季节差,赚差价,前期已经试着做了一笔,效果还算不错。 肖佳现在轻闲了许多,心思却没有闲着,正琢磨做一些期货生意或是炒股,或是到京城发展。她已经看中了京城的一套房子,想让夏想抽空陪她看一看,毕竟是她以后在京城的安身之处,不想马虎。 夏想知道肖佳喜欢赚钱,而且她的心思扑在生意上,也省得闲着没事总是琢磨他,也是一件好事。既然现在她手中有多余的资金,就不如借房地产发展的东风,炒几套房子赚一些钱来得快。 夏想就给肖佳出了一个主意,让她把手中闲散的资金全部拿出来,在京城尽可能地多买几套房子,要买地点好的三环以内的期房或现房,能买几套就买几套。 “你别吓我好不好?”肖佳吓坏了,“把钱都投到房子上,万一我别的地方需要用钱怎么办?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的女朋友,每人在京城买一套房子?我可告诉你,为了你我怎么都可以,但让我出钱为你的女朋友买房子,给你们提供约会场所,哼,我还没有那么大方。” 夏想哭笑不得:“你现在也变得爱胡思乱想了?真受不了你。我让你买房子是投资,京城的房子升值很快,而且以后房地产的前景大好。你现在买上五六套房子,压上半年,转手出去,说不定就能赚上一套房子……” “真有这么高的利润?”肖佳惊叫一声,只要听到能赚钱,她总是无比兴奋,仿佛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赚钱一样。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夏想自信满满,他轻笑一声,对肖佳的财迷表现非常满意。肖佳财迷归财迷,但也确实有商业头脑,而且眼光奇准,只要她看准之后,出手绝不拖泥带水。她能有今天的成就,也得益于她的胆大和泼辣,才敢在和文扬周旋之后,果断出手,靠编书赚取了第一桶金。 “虽然你骗我很多次了,不过我就是没理由不相信你,好吧,我再信你一次。”肖佳对夏想信任近似盲目,以前是,现在在目睹夏想的升官速度和能力后,更是,她又以无比温柔的声音问道,“那你什么时候陪我一起去京城,实地看看房子——投资的房子也好,我们的住处也好,总要你说了算才行。” 夏想就有点为难:“最近实在是没有时间,要不你先去看看,差不多定下来之后,我再抽空过去,好不好?” 肖佳只能说好,她知道她说不动夏想,也知道他确实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在忙。尽管她很少问他在忙什么,也不知道当官的人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但只要他说忙,就一定是忙,就算是陪女朋友,也是名正言顺的忙。 周六一早,夏想在县委大院门口正在帮梅晓琳开车门,突然从旁边闪出一人。此人见夏想和梅晓琳又在一起,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说道:“又是梅书记和夏县长,真是巧,你们这么一大早……是去哪里?” 是厉潮生。 夏想见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知道他估计误会了自己和梅晓琳的关系,一早一起出门,好像是昨夜一直在一起一样。想了一想,觉得也没有必要向他解释什么,他越误会越好,反正他不误会自己和梅晓琳暗中调查他就行。 夏想就说:“是厉书记,好早。我要回燕市,梅书记也要去燕市办事,她就想搭个便车。” “厉书记这么早来县委,有什么事吗?今天可是休息日,厉书记可真是大忙人。”梅晓琳上前说道,她大大方方的,一点也不扭捏作态,更没有被人发现了秘密的尴尬,又说,“我就喜欢坐夏县长的车,宽敞舒服,比小汽车好,不憋屈。” 厉潮生呵呵一笑:“我来找邱县长谈点事儿,顺便和倪书记坐一坐……咦,我才发现夏县长的车是京城牌照,牌照还挺好,一般人可搞不到。夏县长,这车连牌照在内,可是身份的象征。” 厉潮生话里有话,先是点明找邱绪峰谈事,又说要和纪委书记倪正方坐一坐,言外之意就很耐人寻味了。而且他还特意说起夏想的路虎,更是暗示夏想有后台有关系。这么说,他公开表明他和纪委书记关系匪浅,就是有点怀疑材料出自夏想之手了? 夏想才不会被厉潮生吓住,尽管厉潮生是他平生遇到的第一个最强劲的对手,他还是一脸谦虚外加憨厚的笑容,说道:“就是一个朋友借我的车,我以前对她有所帮助,她见我没有配上专车,就非把车留下给我开。对于车我也不太懂,朋友盛情难却,我也不好拒绝她的一番好意,就开上了。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没想过,车就是一个交通工具,好用就行,是不是梅书记?” 梅晓琳连连点头:“就是,我就是不喜欢坐奥迪、奔驰,觉得太闷了,还是越野和吉普好,敞亮。”然后她又拍了拍车门,笑道,“既然厉书记挺忙,那就不聊了,我们也要赶路。” 夏想和梅晓琳告别厉潮生,开出很远,还可以从后视镜中看到厉潮生站立原地不动,久久不肯收回目光。 “他肯定怀疑我们了!”梅晓琳一脸轻松地说道,“随便他,做坏事的是他,还不让好人揭穿他,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怀疑就怀疑,不怕他。”夏想也知道以厉潮生的城府,不怀疑他和梅晓琳是不可能的,证明材料一寄,他也能猜测到他的DNA和游永的DNA是如何被人得手的。他的DNA样本还好说一些,游永的想也不用想,他也能猜到就是上一次县城的小学生免费体检做的手脚。 夏想也想,厉潮生不会只怀疑他和梅晓琳,他甚至还会怀疑李丁山,甚至还有可能怀疑邱绪峰。越是谨慎之人,疑心越重。毕竟借小学生体检的机会,每一个县里的领导,都有可能接触到血液样本。 “最近我派人暗中盯了游丽几天,没有发现异常,她和往常一样接送孩子上学……看不出来,厉潮生还挺能沉得住气!”梅晓琳突然冒出一句惊人之语。 “你找人盯梢游丽?专业不专业?被人发现就不好了。”夏想吃了一惊。 “小瞧人不是?”梅晓琳挑衅似的说道,“许你有本事暗中查出厉潮生有情人,就不许我也有人能跟踪调查?你就放心,我找的人绝对专业,是家里派给我的司机兼保镖。反正他一直没什么事可做,就让他忙起来,有事可做。”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家里还给配保镖,太夸张了。一般到正部级才配专职保镖,你也太腐败了。”夏想是明知故问。 “拉倒,少跟我来这一套。”梅晓琳看出了夏想的用心,“别想套我的话,想打听我家中的情况?休想!我还没说你,你还说我了。不说别的,光你现在开的路虎车就来历不明,你女朋友的背景,我看也不简单!” 夏想就嘿嘿一笑:“她什么来历我还真不清楚!” “说这样的假话你都不脸红?”梅晓琳才不相信夏想,又说,“你还不如说你连她的生日都不知道!” “我没骗你,我还真不知道她的生日。”连若菡的生日时至今日夏想确实真不知道,问过她,她就是不说,也不知道她小小心思藏着什么秘密……他知道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但还是实话实说,“为什么说真话总没人相信?” 梅晓琳呵呵地笑了:“好,就此打住。以后我们在一起,只说公事,不谈私事。说好了,谁主动开口说私事,谁就输了,罚请吃饭三次。” 到了燕市,夏想将梅晓琳放到车站,就开车先到了曹家。路上他给沈立春打了一个电话,说要见个面,有事相商。沈立春最近忙着人民广场项目,和夏想联系不多,一听夏想要见他,高兴得喊了起来:“我说老弟你总算露面了,我早就想找你了,人民广场有许多设计细节需要改动一下,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们见面再好好说说。” “好说,我中午过去,正好你请吃饭。对了,最近手痒了,想约王书记一起打牌,怎么样?”夏想试探一问。 “约王书记?”沈立春一愣,好像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笑了起来,“要说约王书记,我觉得你出面比我出面更好,我在他面前还没你面子大。” 想想也是,沈立春的面子,王鹏飞还真未必看在眼里。夏想放下电话,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亲自给王书记打电话显得正式一些,就又拨通了王鹏飞的电话。 “王书记您好,我是夏想。最近一直没给您打电话,主要是怕打扰您的工作,现在方便说话吗?”夏想恭敬而小心地说道。 “小夏呀,确实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去了安县,离燕市不过几十公里,我怎么感觉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一样?”王鹏飞的声音平平,听不出来他的情绪波动。 不过夏想还是听出了王鹏飞的不满,一个千山万水就已经暗示,意思是自从他去了安县之后,联系少了,见面更是没有。夏想落了埋怨,却心里高兴,王书记既然有怨气,就证明在意他。他忙不迭说道:“是我的不对,本该早就找王书记打牌,不过到了安县之后,实在是第一次当副县长,工作经验不足,一直忙得手忙脚乱……” 王鹏飞呵呵笑了一声:“第一次当副县长?你难道还想当第二次?好了,别绕弯子了,有事快说。” “我想晚上找您打牌,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打牌呀……”王鹏飞顿一顿,又说,“如果能吃上家乡菜,再去打牌,可能运气会更好一些。” 夏想明白了,笑道:“那好,我晚上六点就去接您。” 放下电话,夏想就又给楚子高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晚上会带客人去楚风楼吃饭。 到了曹家,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曹殊黧居然不在家。 原来小丫头参与设计的人民广场深受业内人士好评,她被一家房地产公司请去设计一处高档小区了,设计费用给开出三十万元的高价。 曹永国自嘲地笑笑:“没想到黧儿现在比我还值钱,设计一个项目就能赚三十万,我一年的工资才多少钱?看来,以后要靠她给我养老了。” 王于芬笑骂:“瞧你没出息的样子,哪里有让女儿养老的?你白生儿子了?” 曹殊君没脸没皮地说道:“我既比不上姐姐更比不上姐夫,你们就别指望我了,当没生我这个儿子算了……我以后还要跟着姐夫混呢。” 夏想就笑了起来。 到了书房,夏想把他晚上要和王书记见面的事情一说,曹永国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上次让定国找人在狱中和文扬接触上了,文扬同意提供高建远的一些材料,但他要求减刑,而且提出了许多额外要求。定国的意思是,先不理他,让他清醒一下,明白了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处境再说。” 文扬也有意思,把救命稻草当成一艘大船了,想借机上岸,哪有这么容易?他本身也有问题,并不是完全被高建远陷害,能获得一些额外的照顾就不错了。想减刑?看了表现再说。 在对付犯人上面,孙局长肯定经验丰富,倒不用夏想担心。 “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呀,你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曹永国半是好奇半是高兴地问道,“卢部长说,上次省里召开常委会时,初步讨论一下宝市市委书记的人选问题。卢部长说他推荐了我,路书记表示了支持,高书记没有明确表态,不过看样子好像在犹豫。但出人意料的是,马省长高调表示了支持,虽然最后没有确定人选,不过听卢部长的意思,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 曹永国饶有兴趣看着夏想:“马省长的表态,应该有你的原因吧?” 夏想就谦虚地笑了笑:“我也就是和马省长一起吃过一顿饭而已,聊天的时候就说起了和您的关系,没想到他还记在心上了。马省长人真好,回头我好好谢谢他。” “呵呵,还跟我打马虎眼?”曹永国眼中全是慈爱,越看夏想越喜欢,一个副县长能让副省长为他说话,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就笑骂,“还说什么马省长人好?他是省委常委、副省长,人再好,也不会乱说话。他说出去的话,都是有相当的分量的。” 话虽这么说,曹永国还是没有追问夏想和马省长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在这一点上,夏想就特别感谢曹伯伯对他的信任。有些事情他不说,曹伯伯绝不会追问,往往就是点到为止,他和自己说话时,也总是商量的口气。 说起来黧丫头脾气好,性子温婉,又善解人意,确实也深受曹伯伯的影响。 出了曹家,夏想给曹殊黧打了一个电话。 拉达才集团下水 电话里小丫头的声音有点小小的兴奋,她迫不及待地向夏想汇报她的近况:“我正在帮天安房产设计一处小区,本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托了高老的门路找到了我。我来了之后,认识了他们的老总孙现伟,说起话来才知道原来他是你的朋友……” 夏想吓了一跳,孙现伟可是见过他和肖佳在一起,尽管他没有说和肖佳之间的关系,但他送办公室给肖佳,他不用想也能猜到什么,要是被他无意中透露给黧丫头可就惨了…… 现在夏想才发现自己决定让肖佳去京城,是多么英明的决定。 还好小丫头又说:“他说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让你有空找他一起吃饭。他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后,提出要提高费用,我拒绝了。讲好多少就是多少,不能胡乱提价,是不是?” “好,一切按市场规律办事,黧丫头好样儿的,好好帮他设计。对了,他没说别的,没夸你几句?”夏想一颗心慢慢放回了肚子里。险,险之又险。不过一想孙现伟也是聪明人,肯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男人和男人之间,以互相掩盖事实真相为荣,也是人之常情。 “没夸我,夸你了。说你真幸福,身边有如花似玉。”小丫头还好正处于纯洁时代,夏想问什么她回答什么,又问,“你是不是今天还一直在忙,晚上几点回家?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她的语气有点郑重,让夏想的心又七上八下起来,心想孙现伟还是没安好心,说什么如花似玉,分明是在强调一个如花另一个似玉。难道小丫头连这个也能想到?不应该呀,她是多么美好纯洁的小女生,怎么会想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暗示?夏想就忙问:“什么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快给一个提示,要不我一天都心神不安,你难道不担心?” 小丫头立刻就不再坚持原则了:“本来不想提前告诉你的,听你这么一说,一想你的小心肝扑腾扑腾的,我就不忍心了。好吧,就告诉你吧——爸爸说,他准备在他去宝市之前,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我可事先声明,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订婚呀,大事,我得好好想想——”夏想故意拉长了声音,心里又一块石头落了地,“你要是后悔了,就早点说,我不勉强你嫁给我,反正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管。” “你真讨厌!”小丫头反而咯咯笑了起来,“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干活去……你今天忙归忙,不过可要听话要乖一点,不许偷偷去看风景。” 看风景?小丫头的暗示很直接也很有力,燕市哪里有什么风景,除了森林公园! 森林公园本身是风景,连若菡也是,一语双关!夏想暗笑,小丫头再大度,也不会鼓励自己去偷偷相会连若菡。不过还好,她只是笑着点了一句,意思是,反正我这么好,你看着办。 夏想本来今天就没有打算要找连若菡,他笑着摇摇头,开车前往人民广场。 人民广场已经初具规模,处处假山,又有无数大小池塘,还有曲径通幽,也算是难得的燕市一景,颇有江南园林的雅致和风情。 夏想来到位于一角的临时办公室,见沈立春正在冲手下发火:“怎么搞的?让你去买大理石,你给我买来花岗岩,你连大理石和花岗石都分不清,还当什么采购?” 夏想推门进来,笑道:“沈总,一般来说,凡是有纹理的,称为‘大理石’;以点斑为主的,称为‘花岗石’,这是从广义上来说。从狭义上来说,大理石指的是云南大理出产的石材。事实上,现在全国各地没多少石是大理出来的,所以偶尔看走眼,也情有可原。” “夏老弟来了。”沈立春立刻换了一副笑模样,挥挥手让手下退下,“先放你一马,下不为例。” 被沈立春训斥的人是一个小伙子,他见夏想替自己解了围,忙不迭向夏想点头示意,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沈立春的办公室虽然是临时建筑,也简单装修了一下,还算精致。夏想刚坐下,就有人倒上茶水。沈立春却毫不客气地拿出图纸,一股脑儿地放在夏想面前,说道:“来得正好,我最近一直想找你,总是赶不对时间,来来来,帮我看看,成总说,原来的人民公园的设计要稍微改动一下。” 原来的人民公园的设计,也是夏想的创意,他没有对人民公园做出多大的改动,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一些细节上的处理。当时成达才也没有否定,就通过了。现在突然提出修改,肯定是他又有了别的想法。 “成总怎么说?”夏想要问个明白才好下手。 “关键就在于成总具体没说,只说原先的设计思路有些保守了,让步子再大一些,但具体怎么大上一步,谁也不知道。我提出了好几个修改方案,成总都没表态。没表态就是不同意了,我都急得不行。” 夏想没说话,坐下后想了一想,忽然笑了,明白了成达才的用心,他是想在人民公园的原址上,盖独享亭台楼阁的豪华别墅了。既然要修建别墅,人民公园就什么都不建才最好,直接铺成绿地就可以了,以后动工也最方便不过。 “直接改成一大片绿地就成,提高绿化面积,改善空气质量——你报给成总试试。”夏想笃定地说道。 “不是吧?”沈立春张大了嘴巴,“这叫什么改动?老弟,你这不是糊弄人吗?我这样报上去,成总不骂我才怪。” 夏想神秘地笑了笑:“让你报,你就报上去试试。当然,报不报随你,信不信由你,我只出主意,不负责进一步解释。” “那我要是挨了成总的骂,我可要把你出卖出去,就说是你出的馊主意,你没意见吧?”沈立春被成达才训怕了,他知道成达才对夏想有欣赏的意思,就是想在被成达才骂得狗血喷头的时候,拿夏想当挡箭牌。 “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如果能行,好处算你的;如果不行,坏人我来做。”夏想才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让沈立春欠他一个天大人情的机会。 沈立春半信半疑地去打电话,电话一拨就通,他小心翼翼地将夏想的想法一说,电话一端的成达才沉默了片刻,问道:“是你的主意?” 沈立春看了夏想一眼,本想说出夏想,转念一想,算了,怎么能好人自己做,黑锅别人背?太不地道了,就一咬牙:“是的,成总,我刚才想到的。” “可以开工了……”成达才一锤定音,又补充了一句,“过一段时间,我会向董事会推荐你任集团的副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电话挂断了许久,沈立春还手拿电话,呆立原地不动。 夏想等了他足有三分钟,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喊醒他:“醒醒,别睡了。” 沈立春一下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夏想胳膊:“夏老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一句话不但帮我解了燃眉之急,还让我美梦成真。一句能顶一万句,你真是金口玉言!走,我请客,吃喝洗一条龙,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夏想和沈立春吃完中饭,也没有去洗洗涮涮,而是又回到了办公室。他可没有心情和沈立春去玩,除了要等晚上请王书记打牌之外,他还有别的事情和沈立春商量。 “老沈,安县要新上一个项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夏想就将在三石风景区内修建度假村和开发地皮的事情一说。 盛大还没有完成立项,不过夏想知道县政府通过只是早晚的事情,一是有李丁山支持,二是邱绪峰也不会阻挠任何有利于安县经济发展的大事。毕竟他身为县长也是面上有光,而且度假村只要可行,就会有投资进入安县。一有投资,他的履历上就会留下一笔。 如此好事,他怎么会故意刁难? 沈立春听了,有些为难地说:“好事是好事,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只是开发部的主任,权力有限,只能负责向主管的副总汇报一下,如果他觉得可行,可能才会提交给成总。所以,要层层过关,我心中没底,不敢打包票。” “你能报上去就成,我也是看在咱们关系不错的分儿上,提前给你通个气。这个项目,县里的支持力度很大,而且前景非常好,我估计只要传出风声,会有不少开发商感兴趣,比如远景集团、天安房产……” 夏想的本意就是想通过沈立春,转达给成达才。他之所以又罗列好几家开发商,就是给成达才造成一个众人哄抢的假象,给他施加一点压力,不让他认为非达才集团不可。 “远景集团也感兴趣?”沈立春一听远景集团的名字,顿时提起了精神。 一个美女如果只有一个人追求,她再美,也显不出身价,如果有两个人追求,身价就会增加一倍,追求者越多,身价越高。其实就和拍卖的道理一样,一件东西本来不值那么多钱,大家一抢,无形中就值钱了。 归根结底,还是心理作用。 夏想就是要抛出重量级的远景集团来诱惑达才集团,如果连远景集团也认为有价值的项目,达才集团肯定会引起足够的重视。 因为在达才集团眼中,只有远景集团才可以称得上对手。 “兴趣很大。”夏想倒不是故弄玄虚,以他对连若菡的了解,再凭他对高老的影响,让远景集团投资度假村并非难事。不过他并不想让连若菡也到安县投资,因为远景集团即将迎来钢厂和药厂搬迁之后的开发,分不出精力再做度假村。而且从更深层次的考虑,如果达才集团介入,无形中他就多了一个和王书记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同时,也保持和成达才更多接触的可能。 “应该说,基本上有投资意向,下一步他们的连总就准备去安县考察。”夏想用手一指外面的路虎车,“看,连总把她的车都借我开了,就是想让我在县政府做决定时,多替他们远景集团美言几句。不过出于保护本地企业的考虑,同时也觉得还是和你关系近一些,所以忍不住向你透露了一点风声……你别转头就把我出卖了!” 沈立春看到外面停着的路虎,也知道以夏想的实力买不起路虎,就算买得起,也上不了京城牌照,心里就信了八分:“我晚上就找成总,郑重其事地向他汇报一下。三石风景区一年能有多少游客?景区扩大了多少面积?开辟的地皮在景区里面的话,客户住进去之后,是不是每年还要向景区交管理费用?” 沈立春一口气问了不少问题,都非常专业,一问就问到了关键之处。夏想也就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还为他详细分析了市场前景,说得沈立春跃跃欲试,恨不得立马向成总汇报,然后开车就杀往三石风景区实地考察。 从沈立春办公室出来,夏想开车前往孙现伟位于瑞特大厦的办公室。九月的燕市,还是无比炎热,热气蒸腾,似乎连柏油路都晒化了,幸好路虎的空调够强劲,在车里还算凉爽。 路过华南路的时候,正好看到市政府新建的观园小区,也是市政府最后一批福利房小区。夏想忽然想起他还有一套房子在里面,竟然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又想到说不定以后结婚的话,会和黧丫头一起住在这里,就突然动了念头,开车拐进了小区。 小区的绿化还算不错,各项设施也非常齐全,健身器材、社区医院、幼儿园,等等,不愧是市政府的小区,材料都用的是最好的。夏想来到九号楼二单元,抬头仰望五楼——以他的资历只能分到五楼,好的楼层暂时还轮不到,看到了属于他的房子——五〇二,心里就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没带钥匙,索性也就没有上楼,在楼下看了几眼,他对周围的环境还算满意。房子虽然不大,不过以后就是自己的家,夏想便心中一动,拿起手机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 “爸,告诉你两件事情,一是我要和殊黧订婚了,这也是曹伯伯的意思,到时你和妈还得过来一趟;二是市政府分了我一套房子,你们有时间的话就来燕市住一段时间,反正也有地方住。” 夏天成喜不自禁,乐呵呵地说道:“订婚好,订了婚,就跑不了了。对了儿子,县长好干不?不好干的话,你跟陈市长再说说,就回燕市也行。” 夏想哑然失笑,虽然是副县长,可也是许多人抢都抢不到的位子,怎么能不想干就不干了?而且他现在感觉还算不错,也慢慢顺水顺风了,正打算在安县施展手脚,怎么能放弃?当然夏想和他老爸解释不清,就说了几句,说等到定具体日期时再和他们商量,就挂断了电话。 到了孙现伟的办公室,孙现伟正在开会,一见夏想来了,一挥手,无比气势地说:“散会,你们先商量一个方案出来,等成熟了再报给我,别什么不成熟的想法都敢说!什么事情都让我做主,要你们做什么?” 夏想就笑,沈立春也好,孙现伟也好,都比他这个副县长还威风——他都没有这样训过别人。 孙现伟见左右无人,就一脸贼笑地说道:“夏县长,我真是羡慕你呀,左如花右似玉,世界上的好事都让你享尽了,真不公平。” “你还敢说?”夏想假装大怒,“你想故意毁我清白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个小区养着一个小三,信不信我向嫂子告发你?” “什么小三?”孙现伟一愣。 夏想哑然,现在最流行的还是小秘,就笑着解释:“第三者,昵称和爱称就是小三。” 孙现伟明白了,嬉笑说道:“别唬我,我没有。” 夏想也只是随口吓吓他,不过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就故意胸有成竹地说道:“怎么,非让我说出来在哪个小区?她叫什么名字?” “别,大家心里有数就行,说出来就没有味道了。”孙现伟等于默认了夏想的说法,被夏想给绕了进去,“怪事,我一向觉得各项工作做得很保密,你怎么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是瞎猜的……夏想嘿嘿直笑,怪只怪你心里有鬼,被我唬出来了,就说:“你别管了,反正我不说你就是了,你心里有数?” “有数,有数了,我当时的意思就是夸夸曹殊黧如花似玉,真的没别的意思。再说我也不敢是不是?她可是市长千金!”孙现伟认输了,不过还是耐不住好奇,小声问,“你怎么合理安排时间,合理调配计划,让两个美女都合理地认为你是她们的唯一?” 小有收获 “想取经?”夏想见孙现伟的一脸坏笑,就知道他肯定被老婆审问多次,估计还差点被老婆发现。他也是深受分身乏术之害,就拍拍孙现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做了贼,就应该有随时被发现的觉悟,就要做好迎接一切困难的准备。我没有什么窍门,就是有一点一直比你做得好?” “哪一点?”孙现伟一脸迫切的心情。 “守口如瓶!” 孙现伟一脸沮丧:“怎么又绕回来了,还是埋怨我在曹殊黧面前多嘴是不是?我真没多嘴,就只是单纯地夸她如花似玉来着。不过你别说,你的女朋友还真漂亮,比我家那个小三强多了……” 夏想打断他的话:“说正事,小三你自己琢磨去,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谈。” 夏想就将度假村的事情一说。 孙现伟听了夏想让他去陪标,又是和达才集团做对手,就有点别的想法:“既然达才集团也感兴趣,肯定是有前景的项目,干脆给我得了。” “不行,你现在新开盘一个小区,再去开发度假村,度假村未必能开发好,肯定还会影响现在的项目。”夏想也没客气,直接就实话实说,“我让你帮忙,只不过是让达才集团感觉到压力,让他们也有危机感。倒不是我不让你赚钱,而是这个项目投资大,回报慢,达才集团耗得起,你老兄的天安房产,目前还是主要做见效快的项目好一些。” 孙现伟仔细想了一想,点头说道:“也是,毕竟在安县,又是在风景区,既有度假村,又有什么规划地皮,还需要自己设计,比较复杂,也只有达才集团才能应付得来。我明白了,你是想让达才集团上当,设一个套让他们钻,对不?” “别说得那么难听,你以为达才集团的人都没有脑子?他们聪明得很,在房地产界是燕省的领军人物,能简单得了?”夏想也不是想让达才集团上套,而且度假村的前景他也比较看好,但达才集团向来胃口太大,安县地小,未必能入得了成达才的眼。所以他才想拿远景集团和天安房产刺激一下成达才,让成达才意识到,安县的项目未必能赚大钱,但如果让强有力的对手抢了先,也不是一件好事。 夏想的主要目的还是想将自己和达才集团之间的关系,绑得再紧一些,牢靠一些,所以要千方百计设下一个美丽的诱惑,让成达才上钩。因为接下来他还有事情求助于王鹏飞,而王鹏飞和达才集团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在商言商,任何项目都要有利可图才行,否则私人关系再好,也不能用来当成投资的理由,对不对?”夏想笑眯眯地又问,“你的十里铺蔬菜批发市场,现在收益如何?” 一提到十里铺,孙现伟的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缝:“上次送你一间办公室和市场的主导权,我现在发现,我还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老弟,我送你一套房子外加一辆车都不吃亏,十里铺可是赚大发了。” 在孙现伟眉飞色舞的讲述中,夏想听明白了十里铺蔬菜批发市场的现状。十里铺从整体搬迁到开发,孙现伟投资一亿多,建成之后,商铺卖出一部分,回收现金五千多万,剩下的大部分是整体出租。每年的租金就高达三千多万,不用提其他的各项杂项费用、管理费、物业费,以及还能从中小有盈余的水电费,等等,到现在基本上已经收回了投资。 “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礼物,你不要也得要。虽然我们关系很铁,但我赚钱了不能忘了你老弟的帮助,是不是?当时说实话十里铺的开发,你给任何一家房地产公司,谁都能赚钱。你不给别人却给了我,这就是情谊。”孙现伟边说边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夏想,“看看,满意不?” 夏想接过一看,还真是一套房子和一辆汽车,房子是孙现伟新开发的小区——东龙花园的一套位置不错的一百二十平米的住宅,汽车则是一辆奥迪TT。一房一车加在一起,少说也要百万以上。 虽然对孙现伟事后还一直记着他的好而感到欣慰,但一下接受了他如此贵重的礼物,夏想还是不好意思,就推辞说道:“这个太贵重了,你出手这么大方,我可不敢接受。” “房子你也别放在心上,是天安房产专门为本公司作出特别贡献的人才所建的专家顾问楼。对了,方部长也有一套,和你楼上楼下。车子就更不用当一回事了,是一个客户送来的抵债车,我放着也没有用,见殊黧也没有车,就给她开。怎么着她也算是我们天安房产的专家,为了请她设计,我可没少费周折。”孙现伟将两份文件强行塞到夏想的手中,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知道凭你的本事,你也不缺钱,但我没有表示,就证明我为人太差了。我表示了,你不收,就证明你以后不想再帮我出谋划策了,要不就是你这个副县长外加市长女婿,看不起我这个小商人!” 不提孙现伟最后的几句重话,就是他前面点明方部长也有一套房子,夏想也必须收下了。孙现伟的意思是,方部长也有,你也可以有,否则就等于不给方部长面子,要和方部长划清界限了。夏想就笑着将两份文件装好:“却之不恭我就只好受之有愧了,我替殊黧谢谢你了。” “谢什么,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孙现伟见夏想收下,高兴地笑了,“你结婚的时候,我会空着手去,刚才送你的算是结婚礼物了,哈哈。” “总得包一个红包吧,你好意思甩着手就去大吃大喝?”夏想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和孙现伟一直坐到下午五六点,夏想见时间不早了,就提出了告辞。孙现伟非要留夏想一起吃饭,夏想就为难地说:“下次吧,今天确实有事,晚上要和王书记一起打牌。” 孙现伟目光闪动几下,赞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夏县长,原来你和王书记关系也不错,幸亏你收下了我的小礼物,否则我还真以为你看不起我。” 夏想给了他一拳:“少跟我套近乎,要不一出门我就不认识你。” 孙现伟十分受用地笑了,送夏想下楼,目睹他开车离去,心中对他刚才送房送车的决定暗暗庆幸。夏想不但头脑聪明,为人不错,在仕途上前途无量,而且对朋友也是真心相待。最让人期待的还是他奇准无比的商业眼光,不说其他,只凭他一个开发十里铺的点子就可以价值两百万以上。 送一套房子外加一辆汽车,加强了和他之间的联系,又落了人情,算起来这笔账还是十分合算的。孙现伟心情大好,将自己和夏想绑得越近,他以后官做得越大,自己就受益越多。 夏想不缺钱,也有房子,但平白得了一房一车,心情也是不错。他心里盘算着先把市政府的房子装修一下,当成新房也可以,但不能常住在里面,里面人多眼杂,不太方便,以后还是住在东龙花园的房子为好。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就给王书记打了一个电话,约好了地点后,就开车去接。 夏想开车到了市委宿舍门口,等了小半会儿,才见王鹏飞从里面出来。他穿了一件休闲衫,丝绸料子,下身也穿了一件宽松的裤子,乍一看,挺像一位赋闲在家的学者。 夏想忙下车打开车门,笑道:“王书记好一派道风仙骨,让人一看之下,心生敬仰。” 王鹏飞呵呵一笑:“小夏好眼光,最近我正在看《道德经》和《南华经》,有了一点心得,要不要说给你听听?”上了车,他还饶有兴趣地又说,“古人比起现在人,可以说志向高远多了,看到书中所说的朝游北海暮苍梧,感觉很神奇,也很让人向往……” 夏想奇道:“王书记可是我党忠诚的党员,我党的宗旨是坚定地相信唯物主义。” 夏想是以半开玩笑的口吻,王鹏飞却以一副沉重的语气答道:“虽然是党员,几十年的老党员了,不过说实话,我并不是唯物主义的坚定支持者。相反,在我看来,唯物主义没有信仰,最终会在道德上失守……” 夏想就顺着王鹏飞的话说:“也是,古人虽然交通不便,没有电脑也没有网络,但他们也是神游物外,心驰神往,他们的幸福感就未必比现代人少多少。” “说对了,小夏,你不简单呀,领悟能力还挺强。”王鹏飞微带感慨地说道,“幸福可不是官越大就越幸福,每天大鱼大肉就幸福,幸福就是一种内心舒畅的感觉。” “幸福就是打牌的时候三缺一,突然就来了一位牌友。”夏想补充了一句。 “说得好,哈哈,就凭你刚才一句话,今天这牌肯定可以打得顺利。”王鹏飞笑意堆满脸庞,看得出来,心情还算不错。 夏想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生分多少,刚才几句话也算说到了点上。看来,平常多一些知识储备还是大有好处的,至少可以在和不同喜好的领导打交道时,可以对答几句。 夏想边开车边问:“王书记,要打牌的话,恐怕还差两个人,您想约谁?我正好开车过去接上。” “人我已经约好了,他们自己会去楚风楼,不用管,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王书记没说是谁,夏想自然也不好开口问,就只管开车一路前往楚风楼。 快到楚风楼的时候,王书记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挂断电话他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真不巧,老李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还真像你刚才说的,我们是三缺一,不幸福了。” 夏想笑着不说话,他在等王鹏飞的下一步安排。 “先去了楚风楼再说,让我想一想。”王鹏飞靠在座位上,微微沉思。 到了目的地,停好车,夏想忙下车替王鹏飞打开车门,见他还没有想好人选,心想机不可失,就小心地提醒了一句:“听说秦书记也是王书记的牌友,要是秦书记有时间,您不如请他过来。牌友牌友,还是找熟悉的人为好。” 王鹏飞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看了看夏想,笑了:“今天你请我吃饭,找我打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我是借王书记的东风,为百姓除害,用心可是光明磊落。也是好久没见过王书记,想和您说说话聊聊天打打牌,也是公私兼顾。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请王书记批评我!”夏想态度十分端正。 “我批评你什么?我们都身在官场,一言一行就摆脱不了自己的身份,哪里能公私分得这么分明?想认识秦书记,没问题,我请他过来打牌。不过我可事先声明,我只负责引荐,秦书记不好说话,他不理你,我也没办法。” 夏想急忙表态:“谢谢王书记。” “谢什么,今天你请吃饭就行了。”王鹏飞挥挥手,笑了笑,显然对夏想利用他接近秦拓夫不以为然。他身居要位,也知道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怀有各种不同的目的,人在社会之上,又身处官场,不可避免有形形色色的人为了不同的目的来讨好他巴结他。既然都是办事,夏想又不让他反感,自身又有过硬的资本,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他也就对夏想的精心安排没有放在心上。 他走到旁边打了一个电话,片刻之后回来,说道:“算你运气,老秦正好有空,他一会儿就过来。” “要不我去接一下秦书记?”夏想必须要摆正姿态。 “不用了,我们在楚风楼的大厅等他一下就可以了,他住得很近,走过来也就是五分钟——老秦喜欢散步,对他来说既是锻炼又是思考的好办法。” 王鹏飞没有让夏想惊动楚子高,就和夏想来到楚风楼的等候区,坐在沙发上边聊天边等人。说话间夏想才知道,王书记请的另外一个牌友是达才集团的副总管平潮。 管平潮比秦拓夫先一步到达,他戴一副金丝眼镜,瘦瘦弱弱的样子,一脸白净,四十岁上下,说话时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样子让人感觉他非常彬彬有礼。夏想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比较良好,比起上一次的余院长可是强了太多。 几人就又坐下说话,管平潮显然也听说过夏想,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夏现在在安县当副县长?真是年轻有为。不过我觉得如果你不从政,经商或是做专业设计的话,应该也大有作为。” 夏想就谦虚地说:“可不敢这么说,我设计的几个项目,也许就是灵感一现的产物,如果真要从事专业设计工作,也许反而就没有灵感了。也许正因为我不是业内人士,所以设计出来的方案才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也是反差给大家带来的惊喜吧。” “小夏还是太谦虚了,设计休闲广场也许是灵感一现,但森林公园和人民广场,就不是光靠灵感就能设计出来的。不说庞大的布局和整体考虑,单是许多令人称道的细节,就让人叹为观止。可以说,达才集团的设计院中,没有一个人的设计水平能和你比肩。” 这话就太过奖了,夏想忙又谦虚几句,才想起怪不得上一次余院长对他冷言冷语,估计在达才集团设计院中,也有这种流言传布。身为院长,又是业内的资深人士,听了之后自然心生不满了。 又过了一会儿,秦拓夫终于出现了。 秦拓夫中等身材,微胖,脸庞黝黑,脸型方正,不怒自威。即使和王鹏飞握手时,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也是冷冰冰的,到和管平潮、夏想握手时,更是连话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充分利用手中的优势 管平潮微微不快的眼神一闪而过,夏想在一旁察言观色,可以看出管平潮和秦拓夫也是初次见面,并不相识。想想王书记也挺有意思,四个人中,只有他一人认识三个人,其他三个人之间都互不相识。也就是说,王书记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从这个细节和安排上来看,王书记喜欢揽权,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几人来到楼上,楚子高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夏想等人出现,也不多问,领几人到雅间。现在楚子高比以前有眼色多了,安排妥当之后,笑而不语,关门出去。 楚子高一走,王鹏飞就冲夏想笑道:“小夏今天安排饭局,现在还真有点饿了,饭后再打牌,怎么样?” 话是冲夏想说,实际上也是征询秦拓夫的意见。 秦拓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便。” 点菜就交给了王鹏飞,管平潮要了一个凉菜,夏想也点了一个素菜,秦拓夫不点,挥手说道:“王书记说了算,我听你的。” 秦拓夫坐在夏想对面,等菜的时候他也一直闷闷的不说话,忽然就抬头看了夏想一眼,问:“夏想?安县副县长?你原先是不是在城中村改造小组办公室工作?” “是的,秦书记。”夏想的态度还是非常端正的。 “这么说,你还真是那个夏想了?”秦拓夫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曹市长的爱婿?怪不得官升得挺快。” 秦拓夫看来是方正过头了,自己是曹伯伯的女婿不假,但一路走来,夏想还真没有让曹永国出手帮他什么。可以说,确实是沾了借势得力的光,但差不多全是依靠自己的能力,才有了今天的一点成绩。 今天虽然有求于秦拓夫,但也不能让他看轻了自己,夏想就浅笑一声:“秦书记的意思是,我是因为曹伯伯的关系,才当上了安县的副县长?” “你说呢?”秦拓夫冷冷一笑,“难道还是凭你自己的真本事?年轻人,你有哪些拿得出手的资历?” “秦书记,夏县长别的方面的成绩我不知道,但他在城中村改造小组办公室,可是做出了不少大事,难道您都没有听过?”夏想还没有开口,管平潮就替他打抱不平,说了出来,“设计森林公园,让陈市长大加赞赏不说,还让远景集团也非常满意。还有目前在建的人民广场也是出自夏县长之手,燕市两大标志性项目都有他的参与,而且夏县长对两大项目的立项还有一定的推动作用。不但陈市长对夏县长非常赏识,我们达才集团的成总也对他赞赏有加。可以说,以夏县长的才能,即使不在官场,不管是设计还是经商,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管平潮也许是出于对秦拓夫的不满,也许是因为受了成达才的影响,又也许是他自己真心欣赏夏想,所以一口气替夏想说了不少好话。说完之后,他还似笑非笑地看向王鹏飞。 王鹏飞身为四人之中职位最高的人,他又有负责引荐夏想和秦拓夫认识的责任,就不得不替夏想说几句:“老秦,小夏确实有真本事。他来燕市之前是副科,来燕市之后,一年之内升到副处,有没有别人帮他我不清楚,但曹市长确实没有出面。我可以为小夏作证……” 王鹏飞在夏想从副科到正科,再到副处的升迁中,也多少知道一些内幕,虽然不多,但也能猜到曹永国没有出手相帮。而且他也相信就算曹永国出面,也未必有多大面子,毕竟他初到燕市市政府,和市委方面的人又不太熟,同样是常委,也不好向别人开口。 秦拓夫的表情凝重起来,“哦”了一声,打量了夏想几眼:“我还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那等一会儿看你打牌的水平怎么样,到时赢了我再说。” 夏想就笑:“我和秦书记面对面,应该是合伙人才对。” “那我就更要看看,你有没有眼色,能不能配合好我了?”秦拓夫难得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不过他的笑容好像假笑一样,让人看了察觉不到一点笑意。 在夏想的印象中,纪委书记要么是笑面虎,要么是黑脸虎,看来秦拓夫是属于黑脸虎的类型。相比笑面虎,黑脸虎其实反而更好打交道一些,只要过了他的心理关,获得了他的认可,他就会露出本色的一面。而笑面虎就不一样了,时刻微笑,你不知道他的笑容什么时候是真诚的,什么时候又是笑里藏刀。 秦拓夫好像对吃饭也不挑剔,来什么吃什么,埋头吃饭的时候,也不和人说话。反倒是管平潮说个不停,和夏想说设计上的问题,和王鹏飞说打牌的乐趣,颇有左右逢源的味道。 饭后,四人先喝了一会儿茶,就按照吃饭时的座位,夏想和秦拓夫合伙,管平潮和王鹏飞一派,开始打牌。 一圈牌下来,夏想和秦拓夫输了。其实二人的牌不算差,输就输在配合不好上。不是夏想没有配合好秦拓夫,而是秦拓夫打牌时只顾自己随心所欲地打,不知道算牌不说,还不看夏想的出牌,结果二人就成了各打各牌,输得一塌糊涂。 结果秦拓夫还埋怨夏想不会打牌,根本就是乱出牌,没有一点思路。夏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向不和人争吵,却就是受不了秦拓夫的嘲讽,反驳说道:“秦书记,不是我说您,您打牌肯定就没有算牌,也没有想在有利的情况下,怎么能赢对手最大分!您打牌,基本上都是每一类按着从最大到最小的顺序,出完为止!” “打牌靠的全是运气,没有一手好牌,怎么赢对手?”秦拓夫对夏想的理论不以为然,“打牌不从大到小出,难道还从小到大出?你才不会打牌,思路就不正确。” “有一手好牌,如果不会算计,也有可能输得很惨。不幸拿了一手烂牌,算计好的话,也可以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也有反盘的可能。”夏想翻着刚才打完的牌,翻出一张,就说当时他的目的是什么,让秦书记应该配合着打什么,每一张都说得丝毫不差,把秦拓夫惊得目瞪口呆。 “每一张牌你都能记得清楚?你也太厉害了吧?照你这样打牌,别人还怎么赢?”如果说一开始秦拓夫知道夏想是曹永国未来的女婿时,心中对他多少有点轻视的话,后来管平潮的解释和王鹏飞的补充,让他对夏想又有点另眼看待,现在他对夏想则完全是刮目相看了。 人都有奇怪的心理,刚才管平潮和王鹏飞相继夸奖夏想,秦拓夫相信是相信,不过并没有往心里去。一打牌,夏想竟然能把刚才的牌记得清清楚楚,还分析得头头是道,向来牌技在水准之下的他就立刻对夏想改变了看法,心想这个小伙子还真行,这么复杂的牌路都记得一点不差,还能从中算计到得失,真是了得! 秦拓夫是贫穷人家出身,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努力,一点点爬到了燕市纪委书记的高位,所以在内心深处对有背景的人有天然的抵触心理。再加上他多年来又从事纪检工作,抓了不少仗势欺人的坏人,就不可避免有了一些偏见。 对夏想升职过快他倒也不是忌妒,而是总觉得其中有内幕,认定夏想又是一个有背景没能力的小官僚。 秦拓夫爱打牌,偏偏水平又臭,就对打牌高手无比佩服。以前他总觉得王鹏飞是第一高手,没想到夏想的水平一点也不比王鹏飞低,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就对刚才管平潮和王鹏飞对夏想的夸奖,深信不疑了。 秦拓夫因为经常黑着脸,办案时又不留情面,久而久之就被人称为“黑脸”。 第二局一开局,秦拓夫就紧盯着夏想的出牌,还有几次没看懂夏想的意思,着急之下问了一句,被王鹏飞判为违规,口头警告一次。秦拓夫不服:“我说王书记,你得让我进步,是不是?要是我的水平一直这么臭,你赢我赢得太容易,也没有意思,对不?” 王鹏飞被逗乐了:“老秦,你真是越活越倒退了……好,就让让你,总赢你也是没意思。” 不过秦拓夫打牌的水平实在太差,第二局尽管在夏想的大力周旋下,坚持到了最后,但还是差了一点,在最后两步上输了一招。夏想微微感到有点遗憾,秦拓夫却非常满意,大笑:“好,好,能把王书记也逼得手忙脚乱,这一局虽败犹荣。” 夏想也顺着秦拓夫的话说:“秦书记真让人佩服,开始出的牌都非常不错,就是最后几张出得有点急了,被王书记看出了您的意图,结果就……” 被夏想一夸,秦拓夫高兴地笑了起来,又不满地看了王鹏飞一眼:“我说王书记,你总得让我赢一局吧?我总是输,不赢一局,也没有兴趣再打下去,是不是?” 王鹏飞呵呵一笑:“打牌就是各凭本事,各凭算计,怎么能让牌?让牌打,既不公平又没乐趣。你说呢,小夏?” 夏想就笑:“王书记说得对,秦书记,我们凭真本事赢一局,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秦拓夫一把从管平潮手中抢过牌,说道:“我来洗,就不信了,还摸不到一手好牌。” 第三局一开始就争夺激烈,双方就厮杀不止。秦拓夫吸取了教训,不再急着把好牌都早早出手,而是不慌不忙地算着牌打,还和夏想暗中眼神交流。二人配合默契,拖着对方,一直占据着主动,在夏想的配合下,最后秦拓夫一个漂亮的甩牌大获全胜。 秦拓夫高兴地对王鹏飞说道:“王书记,我和你打牌的时间也不短了,小夏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牌友,我们也配合得最愉快。我当了你的陪练这么久,第一次谢谢你介绍一个最好的牌友给我。” 王鹏飞意味深长地笑:“小夏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是懂得如何运用手中的优势,从而达到最好的效果。以前我给你介绍的牌友,比小夏水平高的大有人在,但他们打牌都只顾自己,不懂配合,结果还是输。牌好牌坏并不完全是决定因素,懂得配合的战术,才是胜利的关键。” 秦拓夫挥挥手:“大道理我懒得想,我就知道,小夏打牌有水平。有时候他手中的好牌宁肯不出,也要为全局着想,是个好苗子。” “怎么,现在又夸他好了?刚才是谁对小夏有点意见来着?”王鹏飞调侃说道。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了解一个人需要时间,对不王书记?”秦拓夫一点也不尴尬,好像刚才他对夏想有意见也是理所当然的。 几人都笑了起来。 秦拓夫黑脸是黑脸,不过也有可爱的一面。 接下来几局有输有赢,秦拓夫的牌技提高不少,和夏想之间的配合也是渐入佳境。往往一个眼神或是只看对方出牌,就差不多能知道对方的意图,打到最后,夏想和秦拓夫连赢三局。 王鹏飞摇头一笑:“厉害,你们是越来越厉害了,今天就到此为止,算算正好是打了个平手,给你们留个念想,省得下一局一输,又让老秦耿耿于怀了。” 秦拓夫大笑:“王书记,我是输惯了,所以赢一局就好;你是赢多了,输一局就不好。那就今天先打到这里,以后再战。” 几人又喝了一会儿茶,王鹏飞提出上厕所,管平潮也识趣地说要出去抽支烟,房间内就留下了夏想和秦拓夫二人。 夏想犹豫一下,还是问道:“秦书记,您身为纪委书记,如何看待领导干部包养情妇?” 秦拓夫微一皱眉:“小夏,生活作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看怎么界定了。我是纪委书记不假,也知道不少领导干部都有情人,如果都去查的话,工作就没法干了。查还是不查,就看是什么级别的人和他身后的后台了。” 秦拓夫看似宽厚,其实也是谨慎之人,否则也做不到燕市纪委书记的位子。纪委书记可以扮黑脸,但真正铁面无私的人,只存在古代的戏剧之中。 “不过在我看来,身为领导干部包养情妇的话,又和情人有了孩子,其中肯定会涉及经济问题。经济问题是大事,尤其是贪污老百姓的辛苦钱,您说呢?” 夏想一点点推进。 “贪污老百姓的什么钱?小夏你说清楚一点。”一提到贪污问题,秦拓夫的眼睛就亮了不少。 “几块钱一棵的树苗也要从上面搜刮一层皮,秦书记您说这样的干部,是不是非常可恶?” “这个情节就有点恶劣了,品行也太差了一些,老百姓本来就苦巴巴的,日子不好过,攒点钱不容易……详细说说。” “是呀,其实在我看来,几块钱一棵的树苗,如果他每棵赚上几毛钱,最后能真正给老百姓带来福利,恐怕也没人说他什么。但问题是,他找来的卖树苗的公司不知是技术力量不过关,还是有其他原因,结果几年后老百姓种的果树结出的苹果又苦又涩,卖不出去,等于几年的辛苦白费。”夏想再拔高一下。 秦拓夫脸上渐渐显露怒容:“这个就太过分了,如果能证实他和树苗公司之间有猫腻,他收了树苗公司的钱的话,就可以查他。”又一脸疑惑地看着夏想,“小夏,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证据了?” 夏想点头,将DNA的证明材料交给秦拓夫,然后将他和梅晓琳暗中调查厉潮生的事情一说,最后又补充说道:“我和梅书记查实厉书记和游丽之间的关系,也通过医学证明了他和游永之间的父子关系,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他和游丽之间的情人关系。游丽对厉潮生的事情肯定十分清楚,但估计很难让她开口。这份材料我们也寄给了县纪委和市纪委,都石沉大海。” 秦拓夫看了夏想几眼,眼中有些异样的情绪。 夏想就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和梅书记这么做,取证不合法,本该是纪检部门的工作……不过梅书记决心很大,而且她又没有多少政治斗争的经验,我怕她冲动之下会打草惊蛇,所以就替她出了主意,想了这样一个办法。” 秦拓夫还是一脸严肃,没有笑:“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过去了,也幸好你找到了我,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又若有所思地说道,“县、市两级纪检部门都没有反应,厉潮生能量不小……知道他是谁的人不?” “徐德泉。”夏想也不隐瞒,如实说出。 “徐秘书长?”秦拓夫简单看了几眼材料,“材料先留下,事情我会派人下去查一查。坑农害农是大事,不能放过,只要抓住了真凭实据,徐秘书长也保不了他。不过就算市纪委的工作人员经验丰富,但女人都是非常固执的,既然游丽能为厉潮生生孩子,恐怕从她口中打开突破口,难度很大。当然有难度也要克服,纪委的同志方法还是很多的……” ------------ 06 步步紧逼 关键人物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夏想听了不免头大。领先房产现在深陷西水别墅泥潭不可自拔,居然还想染指钢厂和药厂的地皮,难道是借此打一个翻身仗?达才集团动心在他的意料之内,成达才对远景集团以开发森林公园为由,带动周围房价升值的策略看得一清二楚,虽然知道了远景集团的意图,但还是晚了一步,没有抢上森林公园的地皮。尽管他现在又开发了人民广场,如果有一个可以沉痛打击远景集团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过了一会儿,秦拓夫又说:“不过小夏,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也暗中查了一段时间,也是没有查出来厉潮生和利安公司有牵连,对吧?这个厉潮生心思很深,做事滴水不漏,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然后他又自嘲地笑了,“我从基层的纪检部门干起,一直在纪检圈子里面打转,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厉害人物没有对付过?一个人除非不做坏事,做了坏事就会留下痕迹,就会有被发现的一天。这事有点嚼头,完了我好好琢磨琢磨,不信还啃不下他这块硬骨头!” 有了秦拓夫这一句话,夏想一颗心算是完全放到了肚子里,又想起一个疑点,就说:“据可靠的消息说,利安公司的几个股东也有隐秘的联系,好像是一个人的远房亲戚,但这个人是谁,一直没有查出来。” 秦拓夫微微一愣,想了一想,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根据我多年的办案经验,这个人你已经查了出来,只是不知道罢了。” “游丽?”夏想恍然大悟,“秦书记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怎么一直就没有将游丽和利安公司联系在一起,真是失误。” 秦拓夫哈哈一笑:“打牌我不如你,设计我不如你,但论到破案和查人,你就比我差不是一点半点了。几十年了,天天琢磨人,你说要是不比你强,岂不是白活了?” 如果说游丽真是利安公司几个股东之间的纽带,就更可以证明厉潮生在树苗事件上存有私心,就更容易找到他贪污的证据。 秦拓夫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将材料收起来放好,问道:“小夏跟谁学的打牌,水平不错嘛?” 夏想知道他的意思是要转移话题了,对刚才私下交流的事情,不要外传,就接话说道:“上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比较颓废,也不好好学习,天天打牌,也就是那一段时间,牌技大有长进……” 王鹏飞和管平潮同时推门进来,王鹏飞笑道说:“看来聊得还挺投机,因为打牌打成了朋友,我的功劳不小。” 秦拓夫呵呵一笑:“王书记你可要想明白一件事情,是小夏请你吃饭,是我们陪你打牌,你可是既得利益者。” 管平潮向夏想提出了邀请:“请夏县长有时间到达才集团的设计院讲讲课,怎么样?” 夏想连说不敢,他也是自知,一是年轻不足以服众,二是也确实自身分量不够,会设计的人不一定能讲出心中所想,所以他的推辞也是真心实意。不过管平潮的邀请也是非常真诚,再三提出就当过去和设计师们一起坐一坐,给他们讲讲思路,也算是一种学术上的交流。 王鹏飞见夏想还在推辞,就假装生气,脸色一沉:“小夏,听我一句话,去!为什么不去?你设计的项目现在都是燕市的标志性建筑,不管如何,你的成绩足够让他们仰视了。” “既然王书记说了,我去就是了。”夏想见好就收,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也是给王鹏飞面子,“不过我可有言在先,不讲课,不做学术交流,只当成一次普通的座谈。” “好,一言为定。”管平潮急忙笑呵呵地答应下来。 最后日期就定在了下周六。 夏想要送王鹏飞回去,管平潮自告奋勇地说由他来送。王鹏飞也说不用夏想了,他坐管平潮的车顺路回去就行,夏想也就没有坚持。 回到曹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书房亮着灯,显然曹永国没睡。夏想也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地上楼,发现二楼的绘画室亮着灯——自从第一次和曹殊黧合作设计以后,就专门腾出一个房间当成了绘画室,一直保留——透过门缝向里面看去,小丫头正聚精会神地咬着笔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画板。 她还在绘图。 夏想知道她不耐困,这么晚了还在绘图,就有点心疼她,推开门进去就将她揽在怀中,轻声说道:“我的小瞌睡虫也能熬夜了,太厉害了——不过熬夜不太好,还是早点休息吧。” 曹殊黧轻轻抱了一下夏想,又将他推开:“乖,别捣乱,我还在想一个细节……”她漫不经心地冲夏想一笑,笑容中有疲惫有温柔,还有一丝惹人柔软的爱怜,“要不,你帮我想想?” 夏想就把她抱在怀里:“都说男人专注时最成熟,其实女人专注时也最迷人,黧丫头,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曹殊黧的一双眼睛就迷离起来,如水如雾,任由夏想从背后抱住她,让他一双放肆的大手在身上游来游去,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平时就不好看了?” “好看,我的黧丫头什么时候都好看,就是睡着的时候,也和小猫咪一样可爱。”夏想一边夸她,一边就伸嘴过去,用力亲了一口,“早点休息,明天有时间,我帮你看看好不好?熬夜的话,对皮肤不好。你皮肤一不好,就缺少了弹性。弹性一缺少,我的手感就差了许多。” “坏蛋!”曹殊黧听出了味道,咯咯笑了起来,挣扎了夏想的魔爪,跑到了一边,“我先去睡了,明天没什么事情的话,爸爸说,要商量一下订婚的事情。” “别跑,让我再亲一下,刚才没亲够……” 曹殊黧已经飞快地跑下了楼,只留给夏想一个浮想联翩的背影。 第二天没什么事,吃完早饭,曹永国就摆出一副谈事的姿态。除了曹殊君之外,全家人都在,他就郑重其事地向夏想提出订婚一事。 夏想高兴地答应下来:“我已经和爸妈打过招呼了,他们也非常高兴,就等曹伯伯定好日期,到时他们好过来。” 曹永国见夏想答应得痛快,也挺高兴,就看了曹殊黧一眼。曹殊黧坐在一旁,有点害羞有点紧张,自己女儿他还是十分了解的,她和夏想在一起也有两年了,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有期待也有不安。 “那好,现在天气还热,就别让你爸妈折腾了,过一段时间天气凉爽一些,到时再挑个好日子。”曹永国其实是想等他确定到宝市上任市委书记之后,在上任之前定下来这件事情,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当然他也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他一走,夏想和女儿在一起,又是年轻人,难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既然防不胜防,就给二人订了婚,二人至少也算有了名分。 上午夏想陪小丫头上街看电影,中午二人一起在外面吃饭。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虽然身材不错、个子不矮,但夏想总觉得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就逗她:“我越看你越小,就想,你以后会成为我的小妻子,想想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说说,你能当好我的老婆吗?” 曹殊黧嘻嘻地笑着:“我也觉得有点不敢相信,怎么就要嫁给你了?你能当好我的老公吗?”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走动的时候,裙角飞扬,洁白的小腿闪耀着青春的光泽,她像一个在阳光下跳跃的精灵,来到了一处阴凉地,站在下面,微微眯起眼睛,“一想你有点坏,有点黑,还有点让人不放心,我都不想嫁你了。” 夏想追过来,抓住她的手,非常认真地说道:“嫁给我,黧丫头,好不好?我不敢保证一辈子时时刻刻对你好,但保证只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百分之百对你!” “好呀你,那你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又和谁在一起?”曹殊黧噘起了小嘴,一脸不快,“坏蛋!” 夏想忙赔着笑脸解释:“你想歪了,黧丫头,我说的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指开会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出差的时候……” “骗子!”曹殊黧被夏想逗乐了,二人手拉手回家。 周一上班的时候,夏想才知道梅晓琳没来上班,据说是病了。 夏想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打个电话安慰一下,毕竟她是自己送到车站的,没想到打电话过去却是关机。 梅晓琳一病就是一周,到周五下午她才出现在县委大院,而且气色还非常不好。夏想出于关心,主动到她的办公室去慰问一下,一见面就说:“梅书记总算回来了,没有了你的县委大院,还真是逊色不少。” “少贫嘴。”梅晓琳精神不佳,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勉强支撑着回来上班的,身体还挺弱。不过也没有办法,老毛病了,一到换季的时候,总爱感冒发烧,然后浑身无力。” 虽然九月了,但离秋天还有一段时间,夏想也不好多问下去,就开玩笑地说:“你的病和我送你到车站没有关系吧?” “没有,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赖你。”她咳嗽了两声,又问,“事情有没有进展?我回去一趟没有什么收获,家里没人和燕市纪委的人有关系。不过我派出去暗中调查游丽的人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游丽的远房亲戚,是利安公司的股东!” 夏想一喜,看来姜还是老的辣,秦拓夫的猜测是正确的,厉潮生和游丽的关系果然够复杂。夏想就将他在燕市和秦拓夫接触的事情简单一说。 “这基本上可以坐实了厉潮生确实在树苗事件上有徇私舞弊的行为。游丽是纽带,是关键人物,她不松口,我们也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秦书记暗中调查,看有没有什么结果。” “那采矿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消息……”夏想想了一想,“我打电话问问。” 不料打了过去,萧伍的手机却是关机,估计是在深山老林之中没有信号,又或者是不方便就关机了。 又说了几句,二人都一致认为,以目前的状况,只能再等一等。 夏想告辞离开的时候,又叮嘱梅晓琳几句,让她保重身体。 几天后,在一次政府常务会议上,邱绪峰正式提出了盛大关于度假村的提议,夏想理所当然表示了支持,其他几个副县长也纷纷表态,称赞是大好事。因为李丁山也特别关照过,邱绪峰也没有理由反对,最后就一致通过了立项。 散会的时候,盛大本来想叫夏想一起到他的办公室,不料邱绪峰却叫住了夏想:“小夏县长,来我的办公室一下,我们好好聊聊。” 夏想一愣,邱绪峰的语气很亲切,还是一副商量的口气,看来,他是有事相求。 夏想刚一进办公室,邱绪峰就热情地亲自为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中,热诚地说道:“小夏县长来安县也有几个月了,我是越来越发现你的能力出众,而且为人也不错,应该说,大有前途。” 夏想猛然听到邱绪峰一番热情过度的开场白,心里一紧,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来,他是有要事想请他帮忙。 “邱县长过奖了,我不过是做了本职工作,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谦虚的态度必须保持,谨慎的姿态也不能放松,“您有事尽管吩咐,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做好。” “坐,小夏,坐下说话,别站着。”邱绪峰不由分说地按着夏想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就势在他的旁边坐下,目光落到夏想的脸上,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本来夏想初来之时,邱绪峰对他没有好印象,因为他是李丁山的人。李丁山来之前,邱绪峰就研究过李丁山的履历,知道他在坝县扳倒了常务副县长,也将县长压得抬不起头来。再加上邱绪峰争书记的位子失利,自然而然就对李丁山有抵触心理,连带也对夏想存了防范之心。 夏想来后,也算是做出一些成绩,但上一次的打架事件把卫生局局长金长营弄倒,尽管似乎看上去是一起偶发事件,但夏想点火,李丁山放炮,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让他郁闷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接受无奈的事实,就是夏想确实是李丁山要打入政府班子的钉子,虽然碍事,但他对夏想无可奈何。 只因他工作上让人挑不出理,能力又突出,关系网又复杂,同时做事又周正,好像一个浑身铠甲的人,让人找不到漏洞。夏想也没有因为年轻而冲动,遇事不慌不忙,强江海几次挑衅,不但没有激怒他,让他犯错,反而被他顶了回去,让强江海丢了面子。 要不是因为夏想和梅晓琳走得过近,邱绪峰甚至动了向夏想示好的念头,拉拢他为自己所用。李丁山早晚要走,他走后,夏想想要进步,想要在安县的工作一切顺利,就必须和他合作,否则就算不是寸步难行,也别想打开局面。 但夏想和梅晓琳之间的来往让邱绪峰妒意中烧,大为火起。尽管他也知道二人未必有私情,也许另有事情,但不管怎么样,身为男人的天性,是不允许别人和自己的未婚妻来往过密的。而且他问梅晓琳,梅晓琳也是理直气壮地回应他,说他管不着。 邱绪峰大怒之下,就又让杨德华收回了夏想分管的旅游,想摘了桃子。没想到又中了夏想的计,最后桃子到了李丁山手中。邱绪峰虽然心有不甘,虽然自认为有后台,但也不愿意和李丁山的矛盾公开化。任何一个地方党政***之间都会有矛盾有冲突,但如果矛盾太激烈太公开了,给上面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想要再升就难了。 任何一个上级领导需要的是懂得平衡的下级,懂得领导艺术的下级,而不是事事都蛮干,总给领导添乱的下级。邱绪峰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优势是,他在京城中有强大的背景;劣势是,他在燕省乃至燕市的根基不稳,京城虽然也有一定的力量,但鞭长莫及。再说既然外放成了县长,还事事依靠家里,也会被人瞧不起,认为没有担待,不会有什么前途。 想要大捞一笔政绩的水泥厂项目,本来他认为是十拿九稳,没有理由通不过,就连李丁山也不好明确反对。没想到,不但遭到了梅晓琳的坚决反对,连厉潮生也出人意料地站了出来,还和强江海大吵一架。结果倒好,李丁山乘机发作,无限期压了下来,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 邱绪峰痛心疾首。 按照他的设想,水泥厂建成之后,安县的生产总值至少可以提高几个百分点。他身为县长,政绩到手,接任书记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再在书记的位子上干满三年,三十五岁之前升到副厅,几乎是没有悬念。至于对环境的污染以及对地下水的长远影响,等等,他到时高升之后离开安县,哪里还考虑这么长远?不承想,梅晓琳竟然成了他的绊脚石! 邱绪峰突然态度大变 对于厉潮生突然反目,邱绪峰没来得及多想,他只是痛恨梅晓琳的不留情面。就算抛开未婚妻的情谊,也应该看在两个家族合作的面子上,表面上敷衍一下,她却一点面子也不给,太过分了。 尽管后来邱绪峰私下里也和厉潮生接触过,厉潮生的解释是,他正在受树苗事件的困扰,水泥厂肯定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他不能再冒政治风险了。邱绪峰虽然不信,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和厉潮生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谁也不能要求谁百分之百支持对方。 最让邱绪峰生气的是梅晓琳的态度,他事后找到梅晓琳,质问她为什么不留一点情面。梅晓琳却轻描淡写地说道,她有她的原则,不会因为和他的关系而放弃原则问题。邱绪峰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也是为了安县的经济发展。” 梅晓琳不为所动:“少说漂亮话为自己脸上贴金,你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得很!你说我不留情面,你呢?我请来专家是为考察石英砂矿的,你却好,暗中买通了专家,篡改了报告,想要上马水泥厂。别以为我不知道水泥厂是见效快的项目,正好可以在你任期内,为你谋取一份沉甸甸的政绩。” “我有了政绩有什么不好?”邱绪峰不理解梅晓琳的想法,“我是你的未婚夫,就算你不爱我,为了家族的利益,你也要和我保持一致。我有了政绩,有了资格,升了官,对你只有好处。” “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不得不嫁给你,我也不会和你同流合污。”梅晓琳愤愤地说,“自古以来,同床异梦的夫妻多了,也不怕再多我们二人。” 邱绪峰摔门而去。 只不过当他冷静下来,还是不得不暂时向梅晓琳低头。没办法,他的家族有求于梅家太多,就算他个人爬得再高,离开了梅家的支持,也是无本之木,走不长远。邱绪峰强压胸中不平,打电话给梅晓琳,说是自己太激动了,希望她能原谅他。 梅晓琳的回答让邱绪峰几乎抓狂:“我根本就没有生气,更谈不上原谅。还有,我和夏想之间就完全是工作关系,你不要瞎想。再说瞎想也没有用,所以说不如不想。” 邱绪峰气得连摔几个茶杯! 盛怒过后,他再次冷静下来,从各个角度仔细分析了当前的局势。安县的常委中,大部分是两面派,就是不站队不明确支持一方,但因为李丁山是书记的原因,许多人还是要看他的脸色,书记是***,不低头不行。 邱绪峰知道,跟他完全统一战线的,除了强江海之外,顶多还有两个常委而已。就算是政府班子,因为夏想的原因,因为夏想和盛大走近的原因,他也不能说一不二。再加上厉潮生的态度突然大变,导致局势更加复杂起来,他就有心要拉拢夏想一把,想借夏想之口说服李丁山。 一想到拉拢夏想,邱绪峰才猛然惊醒,别看夏想只是一个普通的副县长,他和李丁山关系极好,又和梅晓琳来往过密,和盛大也常在一起,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成了最关键的一人。 说服了夏想,就等于说服了李丁山、梅晓琳甚至盛大! 不由邱绪峰不心动。 本来他一开始还有些犹豫,觉得有可能会在夏想面前碰壁,也怕引起夏想的轻视,同时他最担心梅晓琳的看法。他虽然现在非常不喜欢梅晓琳,甚至还有一点厌烦,但又必须重视她的意见。既不能闹翻,又不能太近,更不能惹恼了她。 谁知道她和夏想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万一因为接近夏想惹恼了她,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促使邱绪峰下定决心接近夏想,并且和他谈合作条件的是,因为梅晓琳回京城,他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因为梅晓琳病了。 梅晓琳身体不好他也知道,爱感冒发烧,而且受不了风吹,经常季节变化甚至天气变化,就能引发她发病咳嗽。据说是她当年经常往山里跑,受了风寒落下了病根。邱绪峰也没当一回事,不料这一次梅晓琳回到京城,却因病住院,他的家人去看望她,却打听出一个震惊的消息——梅晓琳**受过伤,以后几乎没有生育的可能! 邱家人当时就脸色大变,扔下东西就转身离去。同时他们又通知了邱绪峰,估计将会在近期解除他和梅晓琳的婚约。 邱家和梅家联合,婚姻是一个基石。但梅晓琳没有生育能力,不能为邱家传宗接代,二人的婚姻就失去了意义。邱家不可能娶一个不能生养的媳妇,二人如果没有孩子,两个家族之中没有后代这个赖以维持的纽带,仅靠一个并不牢靠的婚姻来维持,没有人再看好前景。 当然邱家也不至于这么浅薄,好说好散的姿态还是要有的,换了以前,就算邱家得知梅晓琳的身体状况,也可能会硬着头皮接受这个事实。眼下却是不同,因为邱家又和另一个家族接上了头,而这个家族比梅家还要强大许多,两家经过接触之后,都有了初步合作的意向,所以邱家现在有了底气。 正是因为出了这种变故,邱绪峰突然之间就觉得和夏想之间的矛盾全部不见了,李丁山想要政绩,夏想也会想要,只要大家合作就可以了,是不是?既然他要和梅晓琳解除婚约,那么夏想和梅晓琳之间是不是有暧昧关系,甚至是不是上了床,都不再重要。而且他不用再顾及梅晓琳的感受,照顾梅家的面子,梅晓琳不也是总在常委会上和他唱反调吗? 唱就唱吧,他现在再也不用低头做人,在梅晓琳面前低声下气了,完全可以将梅晓琳抛到一边,理也不理。 没有了梅晓琳的羁绊,邱绪峰一下子感受天地宽广起来,夏想想对梅晓琳怎么样,随便他,只要他和自己合作就行。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邱绪峰才下定决心,要找夏想好好谈一谈。 任何事情都可以坐下来谈,只要符合双方利益就好。好像邱家新接触的大家族,以前在他们邱家眼中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但是最近突然放下了身段,主动找邱家接触,还不是看上了邱家在南方广泛的社会资源。而且据说,邱家也有和大家族联姻的可能。 邱绪峰还听说,大家族有意培养他为燕省的新兴力量。 大家族是吴家,据说,吴家的势力非常广,不但在北方有着庞大的关系网和影响力,在西部也有深广的人脉,只不过在南方就差了许多,而邱家的影响力在南方却是非常根深蒂固。吴家有意向南方发展势力,就看中了邱家的人脉。 而且邱绪峰还听说,吴家有女,貌美如花,人才一流,比梅晓琳好了不少,好像也在燕市。两大家族正在谈判之中,一旦谈妥,就有可能安排他和吴家之女见面。 邱绪峰的心情就一扫以前的不快,又充满了自信,就主动找夏想商议,还亲自倒水给他,以示亲热。 夏想就表现出恰当的受宠若惊的表情:“邱县长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就是找你聊聊天,谈谈心。”邱绪峰用手一指夏想面前的茶杯,“尝尝,我从京城带来的好茶,味道还算不错。” 夏想对茶谈不上研究,只是爱好而已,就抿了一口,觉得味道还行,就说:“果然好茶,口齿留香……邱县长,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邱绪峰整理了一下思绪,换了一副凝重的表情,说道:“小夏县长,我想你和我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就是要为安县人民做些什么。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说来容易,但做出成绩也难。政治不是作秀,但官场上形形色色的人物,各有各的想法和利益。梅书记想上马石英砂矿,从现实的角度考虑,还是太理想主义了一些。” 夏想明白过来,邱绪峰对水泥厂并不死心,想要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果然邱绪峰又说:“水泥厂虽然对环境有污染,从长远来看,也许对地下水和周围的环境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但不可否认的是,短时间内,水泥厂会给安县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谁能考虑到五年甚至十年后?梅书记没有基层的工作经验,有理想主义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但你和李书记,可是在穷困的坝县工作过,知道底层的老百姓的需求是什么?” 夏想只是一脸恭敬地洗耳恭听,没有表态,邱绪峰以为夏想动了心,就继续运用三寸不烂之舌。 “如果能得到李书记的支持,那个,当然有盛县长的支持也不错,水泥厂项目就基本上可以造福于民了。我想只要动工开建,不出一年半载,就可以见到效益,在李书记任期内,就可以创造出令人满意的效益。” 邱绪峰为了打动夏想,不得不放低姿态,说话也小心了许多。他见夏想的态度还算不错,心想这个小伙子其实也是挺有眼色的,除了好色之外,来到安县之后,也没有给他添过什么乱。邱绪峰就又加大了承诺的力度:“你的能力我也看在眼里,大家也非常认同,杨副县长的事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他年纪大了,要照顾一下情绪,你也就别再放在心上。现在先管着文教卫生一段时间,老杨也快退了,顶多半年,等他一下,政府班子的分工要调整一下,我觉得你可以挑起大梁,把工业这一块也抓起来……” 这是许之以利了?夏想看着邱绪峰一脸的热切,心想为什么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想要和自己合作,同时也是要借自己之口,向李丁山示好。他有把握说服梅晓琳吗? “梅书记好像态度挺坚决,如果不说服她,事情还是不太好办。”夏想虚晃一枪,想看看邱绪峰的反应,“对于水泥厂,我倒没有什么意见,主要是李书记可能有别的想法。” 邱绪峰见夏想不接他的话,许诺让他以后分管工业也没有什么表示,心中就一凉,夏想是胃口太大,还是另有用意?又听到他问起梅晓琳,不由心中腹诽,梅晓琳现在和你眉来眼去,你却装得挺像,不过话还是说得比较委婉:“梅书记的工作由我来做,如果做不通也不勉强她,毕竟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也正常。主要是看李书记的支持力度了,水泥厂能够上马的话,对李书记的好处也是很大的,我想他也清楚这一点。” “这件事情恐怕还需要得到盛县长支持,您说,盛县长是个什么态度?”夏想故意问邱绪峰,就是想试探他对盛大的态度。 “盛县长也是明白人,他和你关系比较近,我想他的态度,你比我更了解一些。”邱绪峰见夏想不松口,反而反复探他的口风,就有些不快,“李书记只要点头了,我想盛县长肯定也会表示支持。大家都是为了安县的经济发展,他的度假村项目,我就是举双手支持,一路绿灯。而且度假村项目如果大获成功,盛县长的功劳就足够让他更进一步了。” 邱绪峰都许了诺,也暗示盛大如果支持他,以后他取得了成绩,在下一届班子调整时,他会支持盛大扶正。 夏想心中暗笑,说了半天,却没有他的死党强江海什么事情。要是强江海知道了邱绪峰的态度,不知该做何感想? 想了一想,夏想知道他必须得说点什么了,毕竟邱绪峰说了半天,态度也够好,他不有所表示也说不过去,就说:“邱县长的想法,我会如实地转达给李书记,也会和他好好探讨一下水泥厂的利弊。等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等于什么都没有说,邱绪峰心中来气,自己说了半天,夏想水火不进,太不给面子了。他就微带不满地说道:“小夏县长,这件事情还是要慎重对待的好,事关许多人的利益,不要不当成一回事!” 夏想立刻一脸严肃地答道:“是,邱县长说得是,我会非常认真地领会您的意图,然后和李书记深入交流一下。” “别忘了还有盛县长!”邱绪峰还不忘提醒一句。 夏想刚走出邱绪峰的办公室,就看到盛大站在楼道的拐角处,人影一闪就消失不见了。又是一个心急的主儿,夏想摇了摇头,就朝盛大的办公室走去。 邱绪峰的形象,在夏想的心目中,经过刚才的一番谈话,又降低了一个层次。可以说,他缺少一种大局观和高瞻远瞩的目光,又有一种病急乱投医的急躁。别看他有强大的后台,可惜的是,眼光却太短浅。 夏想虽然没有资格参加常委会,但他现在也知道水泥厂现阶段不宜再提,李丁山不会答应,厉潮生坚决反对。而盛大又着手去做度假村,已经表明了态度,他对水泥厂也不会支持,他的主要精力放在度假村上面。 至于梅晓琳,根本就不可能说服,在这么多质疑的声音和反对的面前,邱绪峰还想推行他的水泥厂项目,是不可能的任务。而且梅晓琳也在常委会上公开声明,强江海有买通专家的嫌疑,有这顶帽子扣下来,谁敢不慎重对待?就算左右摇摆的常委,最后也未必冒着不必要的风险支持邱绪峰,因为梅书记很强势,什么都敢说的人,就会什么都敢做。 李丁山重视农业,对开矿本来就是不置可否的态度,眼下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肯定会乐得抓住,无限期压下。夏想明白,就算他出面,也未必能打动李丁山和梅晓琳改变主意。再说,他根本就不会去做邱绪峰的帮凶。 不过邱绪峰的态度说明了一个问题,他和梅晓琳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夏想就想和盛大谈完之后,找梅晓琳谈一谈。 盛大为夏想打开办公室的门,笑容可掬地将他迎了进来,说道:“等你半天了……邱县长可真能说,拉住你不放,是不是让你说服李书记支持他的水泥厂项目?” “还是盛县长眼光毒辣,一眼就看透了事情的本质。”夏想就夸了盛大一句。 波折不断 “屁……我是了解邱绪峰,他不是一个眼光长远的人,现在找你谈话,肯定是为解决眼前的困境。他眼前的困境就只有一个……”盛大也不在乎在夏想面前说脏话,“除了水泥厂项目,他现在什么都不关心,我用屁股都能想到他找你有什么事。” “果然应了一句老话,叫屁股决定脑袋,哈哈。”夏想也笑了起来,“不说他了,说说度假村的情况,下一步的打算是?” “已经立项,现在可以招商引资了,也就是说,以后全看你小夏的能耐了。”盛大笑呵呵地抱住夏想的肩膀,亲热地说道,“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夏想苦着脸:“盛县长,您也太高看我了吧?度假村可是大工程,少说也要千万以上投资,您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就交给我了,太不负责了吧?” “少您您您的,你一口一个盛大我都不在意,只要能拉来投资,我尊称你为您都可以。”盛大也有耍赖的一面,嘿嘿笑道,“谁不知道你小夏县长神通广大,三石风景区五百万投资,一声不响都拉了过来,这叫真人不露相,高明。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履历,你在城中村改造小组的时候,和许多开发商关系密切,随便找两家过来考察考察,先壮壮声威,怎么样?” 夏想被盛大目的性极强的亲热弄得只有苦笑:“盛县长,咱们有事说事,别搞得这么热情好不好?我心虚。” 盛大对夏想的姿态不高很受用,呵呵一笑,放开了夏想:“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没人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小老弟——老弟,你给我交个底,有没有把握拉来投资?我费这么大力气批一块地皮出来,可不是画圈圈玩的,是要盖楼是要大展宏图的。老弟,只要你能拉来投资,你和李书记占大部分功劳,分我一点就可以,怎么样?” 盛大的姿态放得比夏想还低,完全没有一个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的形象,笑嘻嘻地没有一点样子。夏想却知道这反而是他的最聪明之处,以这样的姿态来表现他没有架子,和他亲密无间,同时又是同一战线,让他没法回绝。 夏想本来就已经答应了盛大要拉投资的,即使盛大不说,他也有意促成达才集团来安县投资。盛大盛情难却,又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夏想就不好意思再拿捏,说道:“行了盛县长,我们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大家都是老朋友,就别来这一套了,我尽力而为,成不?” 从盛大办公室出来,夏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后给连若菡打了一个电话。 上次回燕市没来得及和她见面,夏想就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想让连若菡演演戏。让她以远景集团的名义来安县考察度假村项目,动作越大越好,最好传得沸沸扬扬,让整个燕市的开发商都有所耳闻才好。 连若菡听了,咯咯笑了起来:“老实说,你把我们远景集团当砖头了吧?抛砖引玉,谁是玉?” 挺聪明,夏想也笑了:“管他是谁,反正不会害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对远景集团来安县考察表示热烈的欢迎!” “少打官腔,讨厌你。”连若菡的声音娇媚而不失清爽,“我安排一下,快的话明天过去,总得带一些公司的人过去。人一多,才显得重视,对不对?” “对,没错,高老有空也一起过来吧,散散心也好。”夏想也有点想念高老的率真脾气。 “也好,也正好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很重要的事情。”连若菡强调说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也觉得度假村是一块风水宝地,真想投资了,怎么办?” 夏想听了感到有点头大,只好应付说道:“来了再说,来了再说。” 刚放下连若菡电话,正想打电话给梅晓琳,门一响,她意外地不请自来。 梅晓琳进来后,脸色有些忧郁,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自顾自坐在沙发上,先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才突然抬头冒出一句:“我没人要了。” 夏想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和我未婚夫退婚了,笨!”梅晓琳有点委屈地说,“不就是不能生育嘛,有什么了不起,抱养一个孩子不就行了。” 夏想一向镇静,不过听到梅晓琳从口中说出不经大脑的话,还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能生育?你身体有病?”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管怎么说,梅晓琳既是上级,又是未婚女人,直接谈论她的身体问题确实有点不妥,夏想就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什么,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梅晓琳还真够直爽,拢了拢头发,说道,“就是以前总喜欢向山中跑,受了风寒。我本来就体弱多病,在山中又没有得到好的医治,后来回到了京城,就落下了病根。这一次回去,又病了,就做了一个全面的体检,结果发现了**有问题……” 夏想有点尴尬地搓搓手,拜托,大家都是未婚男女,直接谈论**问题,是不是有点太过头了?他偷偷看了梅晓琳一眼,却见她神情自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好摇头一笑,算了,人家没当真,自己又何必计较? “医生说,不能生育的可能性很大,邱家一听,当时就变了脸色,扔下东西就走了……第二天就冷冰冰地提出退婚。”梅晓琳眼中有泪水在打转,“退就退,谁稀罕嫁给邱绪峰!可恶的是,邱家一转身就和吴家谈妥了条件,把我们梅家扔到了一边……” “邱家,什么邱家?”梅晓琳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夏想就明知故问。 “我的未婚夫是邱绪峰——前未婚夫,反正现在也不怕你知道了,都告诉你算了。”梅晓琳索性都说了出来,“我们梅家和邱家出于共同的政治需要,就有了联姻的举动,我和邱绪峰就成了牺牲品。结果倒好,我这一次回京城一病,被医生查出了**问题,邱家就不要我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喜欢邱绪峰,小里小气,没担待,没男人味,不嫁他才好。不过被人抛弃的感觉总是不太好,所以就过来找你说一说,要不一个人憋在心里怪难受的。” “什么,你和邱县长是?……”夏想适当地表现出震惊的表情。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没见识。”梅晓琳不以为然地说道,“两大家族为了各自的利益,政治联姻是常有的事情。我们身为家族中人,享受了家族的一切好处的同时,也有义务付出。” 夏想继续惊讶:“我看你非常直爽,性格也开朗,没想到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要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生活一辈子,你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反正总要嫁人,嫁谁都是嫁。再说,以前也曾经死心地喜欢过一个男人,最后还不是被他骗了?所以说男人没有什么好人,既然都是坏人,随便嫁一个就算了,还能为家族做点贡献。”梅晓琳毫不在意当着夏想的面攻击男人,“做人不能太自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叛逆过,不过没有遇到真心爱我的人罢了,也就死心了。” 夏想却久久没有说话。 和梅晓琳相比,连若菡的叛逆精神就强烈了许多,丝毫不顾及家族的压力。不说她以前一个人天南海北地到处乱跑,就是现在一个人身在燕市,甚至连过年都不回家,由此可见她的性格和决心。尽管她比梅晓琳坚强,也决然许多,不过有一点她也非常不幸,就是所托非人。 因为她喜欢的人是他。 而他却又偏偏不能给她一个婚姻的承诺。 她是比梅晓琳大胆,也比梅晓琳敢作敢为,梅晓琳被前男友抛弃,连若菡虽然和自己也算是情投意合,自己却不能和她白头到老,从长远来看,连若菡却比梅晓琳更累心更疲倦。梅晓琳是干脆放弃了希望,而她却守着一个看不到结果的希望。 夏想的心情就又沉重起来,连若菡是个好女孩,对他的好,发自肺腑,绝无二心。而他,在明知道不能给她一个承诺的前提下,还和她在一起,是不是有些自私又有些贪心?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他又如何安慰她孤寂而落寞的心? 夏想陷入了深深的懊恼之中,他也知道,他现在离不开连若菡,连若菡更离不开他。但他只能娶曹殊黧,只能让连若菡躲在身后。就算她甘心跟着他一生一世,他也总觉得有愧于她。 以前不觉得连若菡的珍贵,没想到今天因为梅晓琳的关系,夏想却突然强烈地感觉到她的好和她的一腔柔情。 梅晓琳却没有注意到夏想的失态,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之中:“过去就过去了,不想了,反正我不能生育了,这辈子就一个人过好了。还好认识了你,等我心烦的时候,还可以找你说说话,对不?” 夏想惊醒过来:“对,你也别想太多了,以后肯定还会遇到合适的。再说医生只是说可能不能生育,并没有说绝对,慢慢调养一下,也许会好起来。” 梅晓琳笑了:“没想到你也会安慰人,好了,话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许多,我先去忙了。”她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吴家也有一个女儿,听说也在燕省,不过好像她非常叛逆,没姓吴,姓了她妈妈的姓,到底姓什么,还不清楚……只是隐隐听说,有可能和邱绪峰联姻!” 梅晓琳是无心之语,夏想听了心中却猛地一沉,仿佛什么珍爱的东西要被别人抢走一样,针刺一样疼痛! 怎么了?他呆立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晚上就接到了连若菡的电话,她说后天就可以成行,夏想连声说好。而且听到连若菡熟悉的声音,夏想心中柔软的地方突然被撞疼了一下。 “若菡,我想你了!” 连若菡吃了一惊,随即又开心地笑了,“我是第一次听你说想我,说说看,是不是有什么感触,或是在哪个女孩面前求爱不成,受到了打击,才想起了我的好?” 夏想没有笑,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不是,我就是突然觉得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离开了我,我该有多伤心。” 连若菡也不笑了,被夏想的情绪带动,也微微有点感伤地说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我不会离开你的,就算不得不离开你,也只会是暂时的。” 挂断电话,夏想心中还是无比憋闷,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又抓不住。他有些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就不耐烦地说道:“谁呀?门没锁,自己进来。” 进来的人是政府办主任许梁。 许梁还是第一次见到夏想生气的样子,心中一惊,以为夏想对他工作大为不满。也是,夏想来了之后,他不管是在调度用车,还是在发放办公用品上面,夏想都是最后一个才考虑到的副县长,现在夏县长势力正旺,对他心生不满也再正常不过。 许梁就小心翼翼地说道:“夏县长,我来向您汇报一个情况,政府新配了一辆公车,我觉得您现在工作繁忙,以前也一直让着几位副县长,没有配上专车,就决定把这辆车调配给您……” 夏想第一次没有态度和蔼地和许梁说话,而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哪个副县长需要,许主任调配给他就可以了,我自己有车,不需要!” 许梁一愣,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小夏县长今天是怎么了,不是说脾气一向很好,脸色可是不太对!他急忙赔着笑脸又说:“只买了一辆车,夏县长您要是高风亮节让给别人,下一辆车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买……” “还有事吗?”夏想没接他的话,直接就中止了这次谈话,“没事的话,你就先去忙吧。” 许梁的心在瞬间跳了七八下,坏了,夏县长记恨自己了,难道是上一次梅书记来他办公室的事情,自己向邱县长打小报告被他知道了?糟糕,被夏县长知道了,就相当于被梅书记知道了。梅书记可是常委,她要是找自己麻烦,还是很容易的。 许梁一边擦汗一边点头哈腰地退出了夏想的办公室,左思右想半天,觉得还是去县委办打探打探消息为好。万一得罪了梅书记可不是好事,谁不知道梅书记什么都敢说,好多人都让着她。 夏想不知道,他无意中的不耐烦,竟然惹得许梁提心吊胆了好多天。 夏想更不知道的是,正在他烦躁不安的同时,邱绪峰也是大发雷霆。 邱绪峰发火的对象是工商局局长查方,但发火的原因却不是查方,而是夏想。 查方只不过是运气不好,前来汇报工作时,无巧不巧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而已。 查方前来汇报工作,本来汇报得好好的,却在邱绪峰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刚才还和颜悦色的邱县长就突然之间脸色大变,晴转多云,对他工作的不足之处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越说越激昂,最后差不多就是训斥的口气。让查方灰头土脸的同时,心中又愤愤不平地想,犯得着这么骂人吗?工商局的工作一向开展得还算不错,就算有点小毛病也是正常现象,邱县长不留情面地横挑鼻子竖挑眼,真没水平。 腹诽归腹诽,表面还是要表现出恭敬的姿态。一直等邱县长骂了几分钟之后,也许是骂得累了,也许是觉得骂他也没有多大意思,就挥挥手让查方走人。 查方一走,邱绪峰才一口恶气直冲胸膛,猛然大骂了一声:“夏想,我跟你势不两立!” 邱绪峰的愤怒源于他接到了京城的电话,告诉了一个让他无比震惊又无比愤怒的消息,让他所有的期待都化为了滔天的怒火! 京城第一家族吴家的女儿,正在燕市,她姓连名若菡,现为远景集团的总裁。 连若菡,居然是连若菡! 邱绪峰本来还十分期待和吴家的联姻,和梅晓琳联姻的失败,让他几乎对家族式的婚姻完全失去了兴趣,也就没有当成一回事。但隐约听到吴家之女有个性,敢作敢为,而且非常漂亮,年纪也比梅晓琳小了几岁,并且还没有谈过恋爱。 是男人都有独占的心理,邱绪峰自以为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认为他总算时来运转,也许还能和吴家女儿情投意合,来一场真正的恋爱。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吴家之女竟然是连若菡! 为什么偏偏是连若菡?为什么就不能是别人? 邱绪峰已经接近了狂暴的边缘。 如果说他对夏想和梅晓琳之间的关系,只是猜测的话,那么对夏想和连若菡之间关系的亲密程度,几乎不用猜想也知道,连若菡就算不是夏想的女朋友,她对夏想也是一往情深。别的不说,就凭她将自己最喜欢的车借给夏想一用,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暗算 邱绪峰不敢说他对女人有多了解,但上一次在安县与夏想和连若菡偶遇,他清楚地记得连若菡的目光从未离开夏想身上片刻,眼中的柔情清晰可见。现在想来,不是浓浓的爱恋又是什么?邱绪峰越想越怒不可遏,为什么夏想好像他的克星一样,处处成为他的障碍? 要不找人除掉他?盛怒之下的邱绪峰甚至动了恶念,他以前在京城经常一怒之下打断别人的手脚,或是把仇人赶出京城,一些阴暗的手段没少用过。不过当时是年轻气盛,自从他从政以来,脾气就收敛了许多,懂得了从全局考虑问题,学会了用迂回的手段。他也慢慢知道世界上的事情,用暴力解决的只是小部分,大部分还是需要用智慧化解。 邱绪峰也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随后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都什么时代了,还动不动就想除掉别人。真正有本事的人,都是要光明正大地打垮对手,用手腕压迫得对手无力反抗,这样的胜利才更舒畅。 发了一通火,又踢了几脚椅子,邱绪峰慢慢平静下来,打电话让强江海过来。 强江海一进来,邱绪峰就让他关好门,说道:“找几个可靠的人,跟踪夏想,看能不能查出一些什么。” 强江海不明白邱绪峰为什么突然对夏想产生了兴趣,就问:“到底怎么了,邱县长?还有要查什么,贪污还是别的?” “查他生活作风问题!”邱绪峰也知道以夏想现在的位置,也没有多少贪污的机会。 “他还没结婚,有什么生活作风问题?”强江海不解。 “他的女朋友是曹市长的千金,看他有没有和别的女人有暧昧关系?” “邱县长,夏想还没有结婚,就算他脚踏两只船,同时和几个女人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使他真有事,被我们抓住了把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能拿他怎么样。”强江海对邱绪峰的想法并不理解,觉得他是没事自找麻烦。 “让你查你就查,啰唆什么?”邱绪峰被强江海问得颇不耐烦,摆了摆手,“找几个可靠的有眼色的人,别暴露了行踪,先暗中跟他一段时间再说。” 强江海郁闷地离开了邱绪峰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想了一想,打电话给许大根。 许大根是安县土生土长的小混混儿,为人讲义气,又争强好胜。强江海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觉得他还算可靠,也听话,就准备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去做。 “大根,我是强江海。有件事情你帮我做一下……”强江海的声音热情又不失威严。 “强县长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许大根别的本事没有,但对朋友可以做到两肋插刀。”许大根一说话,就震得强江海的耳朵直疼。 强江海皱了皱眉头,他其实不愿意和许大根这样的人打交道,总觉得他们成不了什么事,但跟踪人盯梢这样的不上台面的事情,他们又最拿手,就只好耐着性子说:“帮我跟踪一个人,他叫夏想,是副县长,我要知道他去了哪里,都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越详细越好……能不能办好?” “跟踪副县长呀?这个可是大事,有点难度。”许大根的声音又尖又细,听得强江海直想摔了电话,却又不得不忍了下来,他知道许大根故意这么说,是想提条件,果然,许大根停顿了一下,又说,“副县长都有来头,兄弟们担的风险不小,强县长,得给个说法吧?” “好,出了问题我担着,另外,辛苦费我会给税务局打个招呼。”许大根开了一家舞厅和一家KTV,强江海一个电话就可以减免他不少税。 许大根牙酸一样哼哼说道:“那多不好意思……一周之后,我再向您汇报情况。” 放下电话,强江海骂了一句:“混账东西,以后再玩死你。” 对于幕后的种种,夏想一无所知,他正忙碌着安排远景集团考察度假村项目一事。 风声已经放了出去,达才集团暂时还没有动静,夏想就决定等远景集团考察之后,就立刻安排天安房产再来考察,造造声势,不信成达才不动心。他也给沈立春打了电话,沈立春说已经向成达才进行了汇报,成总没有表态,可能还在犹豫。 成达才一直不重视郊县的市场,夏想对此也有所了解,所以想要一下打动他,让他改变主意,也没那么容易。不过他相信,只要他把声势做得足够大,远景集团再高调表示出对度假村的浓厚兴趣,成达才最终还会动心。 成达才一直以燕省业界第一人自居。作为一种新兴的销售模式,度假村和自规划地皮的推出,极有新意。如果被来自京城的远景集团抢了先,成达才肯定会心中不快。 人民广场的模式就有些模仿森林公园,尽管成达才不愿意承认。他在森林公园的一局中,已经落后了远景集团一步,他肯定要找机会扳回面子。 上午九点多,远景集团五六辆汽车驶入了安县的县委大院。 李丁山在代表县委县政府对连若菡一行表示欢迎之后,就将连若菡一行交给了夏想和盛大。让夏想奇怪的是,远景集团前来考察对安县来说也是大事,邱绪峰身为县长却没有露面,让人猜不透。 连若菡大方得体地应付完场面上的事情,又和盛大客套几句,就来到夏想身前,笑吟吟地说道:“夏县长,我们又见面了。在燕市的时候,你就为我们远景集团帮了不少忙,所以只要是夏县长看上的项目,我们远景集团就会大力支持。” 盛大在一边听了,高兴得眉飞色舞。 高老从后面过来,一把抓住夏想的手,使劲摇晃:“小夏,好久没有见你,说实话还真有点想你。来,我有一点想法,咱爷儿俩好好探讨一下。” 盛大不知道高老是谁,见他直接叫夏想为小夏,连夏县长也不叫,心里就想,这老人家跟夏想这么亲热,难道是他的亲戚?不过就算是亲戚,在场面上也应该叫一声“夏县长”,毕竟当官的人都非常在意称呼的。 夏想如果告诉盛大,就是高省长在高老面前,也老实得像个小学生,盛大估计就会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夏想也一本正经地和连若菡握手,笑道:“欢迎连总来安县考察。安县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相信会让连总感到满意的。” 连若菡用小拇指轻轻在夏想手心划了一下,意思是,小样儿,装得挺像。夏想还是板着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假装严肃的样子差点把连若菡逗乐。 邱绪峰站在楼上的窗户前,咬牙切齿地看着夏想和连若菡寒暄。在别人眼中再正常不过的礼节,现在在他的眼中,怎么看怎么像二人在眉来眼去。邱绪峰一转身,狠狠地一脚踢在沙发上。 然后突然之间,他却感到了一阵心力交瘁。 连若菡是吴家的人,又是远景集团的总裁,听说她性子要强,不服从家族管教,一直一个人在外面,对家族的话并不完全当一回事。邱绪峰虽然也听家族说过,吴家透露过联姻的意思,但还没有正式提出,最后是不是真能落到实处,还未可知。 平心而论,邱绪峰从上次见过连若菡之后,就对她大有好感。连若菡美得高贵,美得傲然,也美得脱俗,完全符合他的审美观。所以一听说连若菡是吴家之女时,他就喜出望外,恨不能马上和她订婚,将她娶到家中。 他也知道他的一生恐怕难逃政治联姻的安排,但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总比娶一个一点感觉也没有的人强上百倍。对连若菡,他是一百个满意。 但他马上又想到了连若菡和夏想之间的关系,如同炎热的夏天,正喝着冰镇饮料,喝到嘴里,突然发现是滚烫的热水,难受的感觉让他直想跳起来骂娘。 夏想呀夏想,你最先是以李丁山打入政府班子的钉子的身份来到安县,好吧,我承认你起到了钉子的作用。不但和盛大关系不错,连梅晓琳也对你言听计从,你凭什么? 邱绪峰对夏想恨之入骨。 他恨归恨,却又知道,现阶段想在安县有所作为,想要推进他的水泥厂项目,离不开夏想的支持! 邱绪峰左右为难,想要不惜一切代价,置夏想于死地,心里又清楚夏想别看年纪不大,级别不高,但在燕市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以邱家对燕省和燕市的影响力,还暂时动不了他。而且他为人圆滑,左右逢源,在安县也慢慢有了人脉和根基,只要李丁山在位一天,他就很难挑出夏想的错。甚至可以说,不被夏想和李丁山联手算计就不错了。 难道就这样咽下这口恶气? 邱绪峰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忽然眼前一亮,对了,既然有传言说夏想的女朋友是曹市长的千金,他就不可能再和连若菡在一起。邱诸峰拿起电话,就给京城那边打了过去。 京城吴家 “爸,您说吴家的女儿叫连若菡,她没有男朋友吧?” “没有,吴家说了,连若菡眼界清高,一般人根本不入她的眼,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怎么了绪峰,你听到什么流言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也不算什么流言,只是我看到连若菡和一个人走得比较近,他们好像关系比较密切的样子,所以才特意问一问。” “哦?这事等我向吴家正式提亲的时候,再私下里问个清楚。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夏想,是安县的副县长。” “夏想……好,我记下了。” 挂断了电话,邱绪峰再回到窗前,发现夏想等人已经离去。他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夏想,你先别得意……你想娶市长千金,那就别招惹连若菡。连若菡是京城五大家族中第一家族的千金,你不配娶她,吴家的实力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即使是他们邱家和吴家一比,也根本不能同日而语。所以对邱绪峰来说,吴家主动提出联姻,他是又惊又喜,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夏想居然敢不明不白地和连若菡在一起,等着承受吴家的雷霆之怒吧! 在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盛大和副县长杨德华、副县长夏想的陪同下,远景集团总裁连若菡一行,实地考察了度假村项目。因为连若菡有盛大和分管副县长杨德华陪同,夏想就没有再上前去凑热闹,而是落在了后面,和高老一起说说话。 高老要和夏想商议钢厂和药厂整体搬迁之后,到底是建高层还是多层。连若菡的意思是建多层住宅或者别墅,高老的意思是建高层,因为高层是以后的发展趋势,而且利润空间也大一些。 夏想也赞同高老的看法,就说:“我还是支持高老的想法,高层在今后十年之内可能会一直是主流,不止燕市,国内到处都是地皮稀少,高层可以为更多的人解决住房问题。连总的想法有点脱离实际,她总是按照她的消费观念来推测市场,她并不知道,她和普通百姓的消费能力有天壤之别。” “你敢说她脱离实际,我可不敢。”高老也挺有意思,小孩一样嘿嘿直笑,“你得帮我劝劝她,让她改变主意。现在市里已经传出了风声,钢厂和药厂可能最晚明年春天开始搬迁,有不少人对这两处宝地心动,听说领先房产和达才集团都有意插手。”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夏想听了不免头大。领先房产现在深陷西水别墅泥潭不可自拔,居然还想染指钢厂和药厂的地皮,难道是借此打一个翻身仗?达才集团动心在他的意料之内,成达才对远景集团以开发森林公园为由,带动周围房价升值的策略看得一清二楚,虽然知道了远景集团的意图,但还是晚了一步,没有抢上森林公园的地皮。尽管他现在又开发了人民广场,如果有一个可以沉痛打击远景集团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燕省房地产业第一人的称号,不能空叫。若是达才集团拿下了钢厂和药厂的地皮,将会给远景集团进军燕省房地产的意图迎头一击。不但让远景集团的如意算盘落空,为他人作嫁衣了,而且还会大大减缓远景集团在燕市乃至燕省前进的步伐,可以说一举数得。 夏想知道,恐怕到时钢厂和药厂的地皮争夺战,将会非常惨烈!从他的本心出发,他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支持连若菡。 度假村只是刚刚立项,就在风景区半山腰的一处,划出一块空地,只有一些工作人员在用简易围栏围起来。不过此地的风景确实不错,山风阵阵,举目四望,一片苍茫,让人顿时心胸开阔。唯一的缺点就是,要是下山的话,步行需要半个来小时。 有钱人都是懒人,不解决出行问题,度假村不好销售。 幸好盛大也早有对策,他主动向连若菡解释:“如果坐景区的缆车上下山肯定不太方便,县里决定出资,为度假村专门修建一条双向缆车,只为度假村的住户提供服务。” 连若菡回头看了夏想一眼,见他和高老谈得正欢,心中微有不快,是你叫我过来考察的,我觉得这块地方还真的不错,远景集团来这里发展也未尝不可,你却没事人一样躲在后面聊天,真气人。 气归气,连若菡在盛大面前,还是一副白领丽人的做派,集团总裁的身份也拿捏得恰到好处:“盛县长各方面都考虑得十分周全,确实是真心干实事的领导,我们远景集团就喜欢和你这样务实的官员打交道。可以说,这块地方真的不错,空气清新,又位于风景区中,还可以登高远望,除了开发成本高一些之外,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缺点……我们远景集团会慎重考虑这个项目的,回去后,我会让专门的人负责前期的准备工作,拿出意向书出来。” 盛大喜出望外:“连总好眼光,有气魄。县里的各项优惠政策自不用说,如果远景集团真的决定投资度假村项目,我可以向邱县长建议,让夏县长分管旅游和建筑这一块。到时由夏县长出面和连总打交道,想必会合作得更愉快一些。” 连若菡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心想盛大还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看了出来她和夏想之间关系不一般,抛出了一个足够诚意的许诺。 连若菡还真的动了心,想来安县投资度假村。不过一想到邱绪峰是县长,心里就觉得好像眼前美景突然出现一片迷雾,让人心中极不舒服。 家族也真有水平,居然提出和邱家联手,还要拿她当联姻的工具,想得美!邱家在京城也算大家族,但还配不上吴家。 连若菡在第一次接到家族电话时,听到对方含蓄地提出有可能会政治联姻,她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句:“别打我的主意,没可能!”然后毫不客气地就挂断了电话。 她毫不顾及对方是长辈的身份。 对方电话第二次打过来的时候,口气也软了许多:“若菡,你是家族的长女,代表着家族的利益,其他人也可以,但都远不如你在家族中的位置重要。你也要为家族的前途考虑考虑!” 连若菡还是一副没有商量的口气:“对不起叔叔,你可以让我爸亲自打电话给我,让他来说服我。如果他不打,您再打来的话,别怪我不接。另外,远景集团是我自己的产业,我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从家族中拿过一分钱,家族给我安排的前途我也不要,所以不要再和我提家族的利益……对我来说,除了我是吴家的女儿之外,我和家族并没有什么瓜葛,我连姓都是跟妈妈的姓!” “放肆,别以为家族不会动用力量压你。你一个小小的远景集团,能折腾出什么风浪?你是你爸爸的女儿,不管姓什么,都是吴家的人。”叔叔的声音透露出威严和威胁,“你大了,该懂事了,别再胡闹了。在家族利益面前,任何个人的利益都必须让步。” “我姓连,不姓吴,已经表明了态度!”连若菡再一次坚决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就再也没有响起。 不过连若菡也知道,叔叔虽然威严,但还是非常疼爱她,大伯就不好说了。假如家族真的动用力量压她,她又能如何?抗争是斗不过家族庞大的势力和关系网的,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因为夏想的事情,她已经够烦了,家族真的现在因为联姻主动找她的麻烦,索性她也豁了出去,谁怕谁! 连若菡的倔劲上来,她的任性和倔犟,是谁也阻拦不了的。当年她为了逃避家族对她的安排,一个人在外面四处游玩四处探险,何曾退却过?与她相比,曹殊黧也好,肖佳也好,甚至夏想自己,都比不上她的坚决。 中午的时候,盛大代表县委县政府在县委招待所宴请连若菡一行,高老不耐烦应付,想拉夏想单独找个地方吃饭。夏想想走,却被连若菡叫住,她的样子既像埋怨又像玩笑:“夏县长,我可是看你的面子才来安县考察,你扔下我去和高老密谈,不太合适吧?” 夏想一见连若菡不高兴了,也不知道哪里惹了她,只好赔笑:“连总说笑了,高老盛情难却,我可不敢拒绝。不过既然连总开口了,高老,我们就留下?” 夏想将球踢给了高老。 高老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连若菡是不想夏想离开她的视线,就笑:“好,我们就不搞特殊化了,就听连总的吩咐,留下来吧。” 夏想和高老分别坐在连若菡的两侧作陪,按说不合规矩,但远景集团得罪不起,盛大又和夏想要好,也就不在意太多。杨副县长坐在下首,心中有气,凭什么让夏想坐在上首?到底是年轻,一点规矩都不懂! 盛大将杨副县长的不满神情看在眼中,心想还真是一个老糊涂,都看不出来连总对夏想的重视,也看不出来连总是看在夏想的面子上才来安县考察的。如果没夏想,你杨德华别说和连总坐在一起,就是见也见不上她一面。 远景集团是什么公司?是开发森林公园,投资上亿可以几年不求回报的大公司,就连陈市长都要赔着笑脸说着好话的京城投资商!如果没有夏想的关系,燕市十几个县,比安县条件好的县比比皆是,别说远景集团不会到县里投资,就算投,也轮不到安县的头上。 老糊涂了,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自重!盛大越看杨德华越不顺眼。 还好大家都是场面人,一顿饭吃得还算热闹,达到了盛大想要的效果。饭后,盛大借口有事提出告辞,就说:“夏县长和连总是老相识了,多陪陪连总。我中午要开个会,就不能陪连总了,连总多担待。” 开什么会,你有会我还能不知道?夏想就对盛大的谎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点破他。杨德华却没有眼色,非要留下来和高老谈谈他关于度假村如何利用风景区的优势,充分将资源最大化。高老应付几句,他也知道远景集团并没有真正要投资度假村的打算,同时对于杨德华这样一个纯粹的官僚,他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料杨德华非缠着不放,高老就不高兴了:“杨县长,中午我有午休的习惯,准备休息一下,麻烦你……” 杨德华一脸尴尬,忙说:“是我大意了,对不起高老,那我先告辞了……”他走就走吧,偏偏又多嘴说了一句,“夏县长,一起回去吧?” “我和小夏是忘年交,我有点个人的事情要和他谈一谈。”高老一脸愠怒,简直对杨德华无语了。 杨德华悻悻地离开了,到了楼下还不满地说道:“什么事情都和夏县长密谈,那还要我这个分管副县长有什么用?纯粹是摆设。” 盛大从旁边的角落里闪了出来,冷不丁扔下一句:“老杨,你现在要是主动退下,说不定还能捞一点好处,否则……嘿嘿。” 盛大说完就走,杨德华愣在当场半天,最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老了,算了,不争了。” 高老说有午休的习惯也不是骗人,杨德华一走,他就耐不住困意,到旁边的房间睡下。 招待所一共给远景集团开了四五个房间,让他们临时休息。夏想自然就留在了连若菡的房间,他知道,连若菡肯定有话要说。 果然,等所有人都离开了,连若菡突然就扑入夏想怀中,温柔地说道:“抱紧我!” 温香软玉扑满怀,夏想紧紧抱住她的细腰,用力与自己贴在一起,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我知道你的情绪有点不对,告诉我,是不是家里又逼你什么了?” 连若菡点头,像小鸡吃米一样,头一下一下撞在夏想的胸膛上,撞得他有点隐隐作痛。她的声音有点伤感,但更多的是决绝:“他们又要逼我嫁人,让我当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想要摆布我,休想。”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远景集团是我个人的公司,和家族没有任何关系,不属于家族的财产,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要过家族的利益。不过集团的一些员工有的是家族的人,有的则是家族派来暗中监管我的。还有,高省长来燕省,为远景集团铺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给我施加压力,让我知道,我永远也脱离不了家族的控制和势力范围。而且高老……” “高老名义上是总设计师,实际上也是要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负责向家族汇报,对不对?”连若菡一说,夏想就立刻猜到了高老的双重身份。 “是的,高老是家族的核心成员之一,虽然他不在决策层,但他的意见很受重视。” “那高老有没有向家族汇报你的所作所为?”夏想关心的是和蔼可亲的高老,如果真是一个间谍一样的存在,就太让人失望了。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根据我的猜测,高老应该是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没说。”连若菡突然脸色微微一变,一脸坚毅,“我一向尊重高老,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打小报告的人,我也会对他不留情面……” 夏想叹了一口气:“事情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我会亲口向高老证实这件事情。如果他真的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我也无话可说,只好和他一刀两断。和他再是一见如故,再聊得投机,只要是对你不利的人,就是我必须要防范的人。” 连若菡轻轻地“嗯”了一声,语气温柔得甘甜如蜜:“反正我跟定你了,谁也别想拆散我们。”她又歪着头看着夏想,忽然又笑了,“你知道他们让我和谁订婚吗?” 夏想心中一直烦闷一直莫名其妙的不安,突然就找到了一个发泄口:“邱绪峰?你们京城的吴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家族,是因为我一是对他们没有好感,二是对他们的势力也真的不太清楚。我爸排行老二,我上有大伯下有叔叔,还有一个姑姑,但我和他们的关系都很疏远,包括我爸爸!爸爸、大伯和叔叔都是官员,也不算多了不起,家族中最有权威的是我爷爷,他……还是不说他了。”连若菡终于打开心扉,向夏想谈起了她的家事,“我三岁的时候,妈妈就和爸爸离了婚,去了国外,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而爸爸再婚后,一直在南方和西北当官,回京城很少,因为继母的原因,他一直以工作忙为由,不把我带在身边。我一个人在京城,在堂兄堂妹中孤零零地长大,每次看到别人和爸爸妈妈享受天伦之乐,心中就格外刺痛。” 和连若菡的约定 “长大后,我对爸爸就越来越恨,也许恨中还掺杂着得不到父爱的不满,总之是爱恨交加。我就在心里发誓,我只是属于我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不属于爸爸和妈妈,更不属于家族。所以我从高中时就开始做生意,慢慢地越做越大,等大学毕业时,就成立了远景集团。” “不料大学一毕业,家族就以政治联姻为由,要为我安排婚姻。我对家族没有认同感,连爸爸妈妈在我心目中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家族能算什么?所以我拒绝了他们的安排。他们大为不满,让我爸打电话给我施加压力,我只问了爸爸三句话:你告诉我你和妈妈为什么离婚?你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爱过我?你告诉我当你为了你的爱情和事业,将我一个人抛弃在京城的时候,你心中有没有一点愧疚?三句话问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挂断了电话,从此再也不敢打电话给我!” 没想到,连若菡还有这么伤心的往事,夏想将她抱得更紧了,心中一阵怜惜。她一个人真不容易,怪不得在坝县初遇她的时候,她的脾气倔犟而任性。 连若菡家族的势力究竟有多庞大,虽然她简单一说,夏想还是心中没底。以连若菡的年纪,她的父辈官至省部级算是正常,主要是老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估计老爷子的影响力,应该是一个恐怖级的存在。夏想不敢去猜想。 “不过他们还是没有放过我,想尽一切办法逼我答应。一气之下,我把公司交给别人打理,自己一个人跑得远远的,一是散心,二是躲开他们的纠缠。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很不幸地遇到了你。”连若菡眼中有晶莹的东西闪动,看着夏想,笑得有些古怪又很开心,“我现在才知道,比起以前的不幸,遇到你才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的不幸!” 夏想伸手揪了揪她的耳朵:“我真有这么好?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威力这么大。” “去,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连若菡朝夏想胸膛结实地打了一拳,还不结恨,又抬腿踢了他一脚,才说,“你干嘛好好的,非要招惹我?害得我现在不上不下,你又不娶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夏想听了连若菡的话,忽然想通了一个问题:“听你刚才一说,好像家族对你的影响力也有限得很。那你以前总拿家族的压力说事,还说我不娶你,你就没有办法和我在一起,会被家族想方设法迫害……到底是真是假?” “你是真傻还是故意气人?”连若菡不满地说道,“家族对我的影响力是有限,但他们有的是办法迫使你就范,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前途黯淡,只要他们发现你存在的话……当然,我也不傻,作为女人,谁不想和自己所爱的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也想用一些真真假假的方法,让你痛下决心娶了我。” 连若菡大胆地说出真心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夏想,等他回答。 “只恨我们认识晚了一步,如果我现在辜负了黧丫头,娶了你,你能想象得出来,她会多么伤心?会不会做出傻事?”夏想又将连若菡抱在怀中,知道她一片心思,耍了小心眼儿也好,故意逼他娶她也好,从她的角度考虑,都无可厚非,“黧丫头比你柔弱,远没有你坚强,伤害她,我都不敢想象。” 连若菡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了,我没有权力从她手中把你抢过来。要是换了一个人,我肯定会于心不甘,但对于黧丫头,我也是不忍心伤害她。她太善良了,也太让人爱怜了……”忽然她又一脸轻松地笑了起来,挣脱夏想的怀抱,“我现在想开了。” “想开什么了?” “不告诉你,你自己去猜。” “我猜不到!” “猜不到就憋着,自己难受去。” …… “邱绪峰的前未婚妻是梅晓琳。” “我已经知道了,嗯,也是刚刚知道。” “那你对邱绪峰感觉如何?”夏想假装一脸紧张地问道。 “我觉得还不错了,白白净净,戴个眼镜,说话客气,走路脚步轻,像个好人。”连若菡就故意气夏想,还一脸不服地回敬他说,“嫁给他,也不算太吃亏了,是不是?” “是什么是?”夏想生气了,吃味地说,“邱绪峰一脸白净,再年轻一点,一看就是小白脸,再老一点,一看就是大奸大恶之人。现在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公公。” “公公?”连若菡一愣,然后乐不可支地打了夏想一拳,“你也太坏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样骂人!难道说你还真的在乎我?” “当然在乎,你是我生命中最在乎的人。”夏想硬生生把“之一”两字咽了回去,哄女孩子,有时候还是需要说点谎话的。 连若菡感动了,她拉住夏想的手:“我知道你没说真话,不过不要紧,我已经很知足了。邱绪峰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管他。我不是梅晓琳,对家族也没有什么归属感,逼得急了,大不了我去国外。” 提起国外,夏想忽然灵机一动:“你有关系的话,还是取一个外国国籍吧,以后在国内做生意也好,或者是做别的事情,都有便利之处。” “这个倒是个好办法,我会想想办法的,你说我入美国国籍怎么样?”连若菡真的很听夏想的话,他一说,她就动了心。 “虽然美国人民比较现实,是邪恶的资本主义国家,让我们家若菡过去,我也不大放心。不过想想以若菡的本领和性格,去了美国也不吃亏,就当帮助美国人民进步了。” 夏想的话把连若菡逗乐了,她咬着嘴唇,媚眼横生,伏在夏想耳边说了一句话。 夏想一下愣在当场,半天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还有另外两个条件……”连若菡继续显露千娇百媚的一面,让夏想心里发痒。 “什么条件?”夏想急急地问道。 “暂时先不告诉你,到时再说。” 夏想无奈地摇摇头:“你现在越来越妖孽了,我都治不了你了。” “我又不是你老婆,这一辈子,你别想制伏我!”连若菡近似于咬牙切齿地说道,可以看出来,她对夏想不能娶她,始终耿耿于怀。 下午盛大又来陪同连若菡,还是详细介绍了一些优惠政策。他说,连若菡只管听,不发表意见。既然夏想说了是想让达才集团来投资,她就断了来安县投资的念头。尤其是当夏想知道吴家想和邱家联姻之后,更不允许她多来安县。 别说,夏想一紧张,连若菡还是有点小小得意的。女人都喜欢被自己喜欢的人在意,夏想的紧张和小气,表明了他确实吃醋了。 夏想吃醋归吃醋,正事还是要办,他躲在另外一个房间,和高老商议高层的问题。讨论正热烈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高老,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一向特别尊重的一个人,他暗中做着对不起我的事情,我该如何面对?” 高老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夏想半天,忽然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小友,你的言外之意是说我为老不尊,暗中向家族通风报信了?” “我可不敢指责高老,高老德高望重,我没有资格说您的不是。”夏想的话说得客气,不过语气却没有那么尊敬。他和人交往,一向还算和善,很少当面和人翻脸。但他也有底线,曹殊黧和连若菡,就是他不能触及的底线。 高老愣了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小夏呀小夏,一直以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成熟稳重得没有血性和冲动了,没想到今天也能见到你失态的时候。呵呵,这才让我感觉到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年轻人,冲冠一怒为红颜才显真性情……” 笑完之后,高老又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我老了,又是搞设计出身,对权力没什么欲望,没有欲望,就没有什么可以制约我的东西。而且我在家族之中,位置不高不低,虽然没有资格参与什么重大的决策,但说话还是有一点分量的。不过我这个人有一个优点,不爱说话,所以说起来,他们对我这个老头子还算比较尊重,也放心得很。他们让我定期汇报若菡的行踪,尤其是她感情上面的问题。我本来不愿意,不过为了能来燕市看一看,能在这个新兴的城市,留下自己的手笔,也勉强答应了下来。” 夏想听高老亲口承认他确实有监视连若菡的举动,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高老继续说:“说实话,我挺喜欢若菡这个孩子,任性,但又不失原则。要强,其实又有软弱的一面。她从小到大虽然得到家族的不少宠爱,但她还是与他们格格不入。我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我对她只有一个期望,就是希望她能快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能喜欢自己想要喜欢的人,哪怕那个人不能给她婚姻。” 夏想低下了头,高老目光如炬,早就看出了他和连若菡之间的情感纠葛,也知道自己选择的是曹殊黧。 高老见夏想的样子,呵呵笑了起来:“别惭愧,几千年了,男人一直三妻四妾,现在一夫一妻才几十年,想要一下子让男人老实下来,也没那么容易!我不是老古董,有些事情我心里清楚得很,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当然,若菡的事情我还是要向家族汇报的,不汇报,他们也许会再派其他人过来。我每次汇报也只有两个字——正常,他们就算不太相信,也不敢多问我。哼,在我面前还是小字辈,想质疑我,他们也得有资格才行!” 高老像个老小孩一样,一脸阴谋得逞的坏笑,说道:“怎么样,小友,我这个老友还算称职吧?你还对我有没有意见了?” “没了。”夏想服气了,和高老的童心不老相比,他发现自己还是嫩了一点,只好认输,“对不起高老,我错怪您了。” “你要是不为若菡出头来质问,我才瞧不起你。”高老伸手不轻不重在夏想头上敲打了一下,“不过我还得打你一下,谁让你占了天大的便宜,若菡这么好的闺女跟了你,你以后要对她好一点,否则我也要找你麻烦。” 夏想揉揉头,傻笑一下:“我记下了,高老。” “好了,闲事说完,我们继续讨论正事——你觉得现阶段在燕市建三十层以上的高层,会有市场吗?”高老一讨论起房地产和规划来,简直就是一刻不停,夏想也是被他吵得头疼,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谁让高老替他和连若菡隐瞒真相呢! 因为高老的原因,本来说要下午回去的远景集团一行人,一直等到晚上才走。盛大忙前忙后,满心欢喜地以为远景集团来投资是八九不离十,等连若菡一走,就非要拉着夏想一起吃饭,想从他口中探探口风。 夏想架不住他的热情,就和他一起吃饭。同时夏想告诉他,不要着急,远景集团高调介入安县的度假村,其他开发商肯定也会有想法,到时再多比较几家,看哪家条件最优厚就定哪一家。 盛大虽然觉得远景集团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但夏想既然说了,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说:“我明天就向邱县长提议,让老杨休息算了,他现在有点老糊涂了。” “别了,我还是以李书记为主,同时算是为你跑腿,就不出这个头了。”夏想的考虑是现在邱绪峰肯定也知道了自己和连若菡之间关系密切,他肯定极度不爽,现在就没有必要去主动找事。 盛大却理解成了夏想不居功,为他着想,心里感动,拍了拍夏想的肩膀,说道:“夏老弟,你帮我这一次,我永记在心,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 在夏想的运作下,两天后,天安房产老总孙现伟前来安县考察度假村项目,对该项目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与天安房产一同前来的,有省市两级报社的记者,市级电视台也有记者随行,夏想就对孙现伟很会做事的风格大感满意。 天安房产走后,在燕市小范围内,算是小小地宣传了一次,虽然影响不大,但因为有远景集团的介入,安县还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许多燕市市民都把目光投向了离燕市七十多公里的安县,都在纷纷猜测,安县怎么一下子就成了明星县? 其实在官场之上,安县因为有三个年轻的副县级以上的领导,早就成了明星县。但普通市民关注的焦点显然和官员不同,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安县的一些引人注目的举动,因为大家都对远景集团比较熟悉,对天安房产也算小有印象。因为人人都要吃菜,十里铺蔬菜批发市场是天安房产的杰作,还是有不少人略有耳闻,因此,借助远景集团和天安房产的影响,安县的知名度大大地上升。 燕市市政府,市长办公室。 陈风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笑呵呵地对江天说:“不用说,又是小夏的手笔。你说这个小夏,怎么鬼主意就这么多?总能想出出人意料的办法,而且有些办法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仔细一想,他的法子中总有四两拨千斤的妙处。总能借力打力,一举数得,我还真有点佩服他的脑子还真好使。” 江天微笑着说道:“夏县长有能力,又有出众的商业眼光,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所作为的。” 陈风打量了江天几眼,忽然问道:“江天,你跟了我时间也不短了,有没有想要外放的想法?” “陈市长,我……”江天突然激动起来,搓着手,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我不舍得离开老领导。” 陈风摆摆手:“不舍得也要离开,我也不想放你出去,毕竟再找一个合格的秘书不容易,不过也不能耽误了你的前程。景县的县长要调走,你就去景县当一任县长,怎么样?” “我……”江天涨红了脸,一直以来他都盼望着能主政一方,自己当家做主,不再跟在领导身后,不管是大跟班还是小跟班,总之就是跟班。没想到机会说来就来,让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而且陈风的话确实让他有点感动。他就有点语无伦次地说道:“谢谢陈市长的栽培,我一定不辜负您的重托。” 江天的表现让陈风还算满意,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夏想,想起了他有点狡黠又有点诚恳的笑容,越想越觉得他说话办事让人讨喜,总能恰到好处地让你感到心里舒坦。不过一想起夏想好久都没有打电话给他,不由得心里有点生气,这个小夏,说他会办事,也挺会来事,说他不会办事,这么长时间别说过来见他,连个电话都没有,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陈风的不满夏想自然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陈风,也清楚自己做得有点不对。他不是不想见陈风,也不是不愿意打电话给他,而是总觉得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夏想自认欠陈风不少,最近做了不少事情,但都和陈风无关,他就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陈风面对面谈一次,谈谈他对燕省局势的看法。 远景集团和天安房产掀起的安县热潮,自然而然地就传到了成达才的耳中…… 投资和查案 成达才的私家别墅中,成达才和王鹏飞相对而坐,笑着品茶。 “小朋友演戏给我看,有点意思。其实安县的度假村有前景,能赚钱,但和我的近期规划不符合,我本不想插手……”成达才很随意地坐在王鹏飞对面,身子斜着靠在沙发上,他和王鹏飞说话的态度也是一副轻松的口气。显然,燕市的第三号人物王鹏飞,还不够资格和他平起平坐。 “不过,这个夏想总能抓住一点让人又不能完全放下。”成达才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双眼之间,无奈地笑了笑,“不符合我的近期规划,但和我的长远规划不谋而合。如果我现在错过这个机会,我相信凭他和远景集团、天安房产的交情,这两家肯定会有一家投资度假村。作为燕省的龙头老大,被一个外地的开发商抢了先,是很丢面子的事情。” 王鹏飞淡淡地笑道:“成总的意思是,夏想拿捏得很准,知道达才集团一定会出手?那他又有什么目的?” “我也只是猜测,觉得他也有意要达才集团投资,因为他是最先向沈立春透露这个项目的。”成达才忽然又不自信起来,“也说不定他不过是随口向沈立春一提,要不怎么就没有了下文,反而请去了远景集团和天安房产?这个小朋友,倒是有意思得很。老王,你的意思是,集团要不要投资?” “只要有前景,还是出手好。”王鹏飞本来猜测夏想有可能是借开发度假村,有意拉达才集团过去投资,从而可以有机会和达才集团的关系更密切一层,不想被成达才的思路一搅,他也变得不自信起来,猜不准夏想的心思,“也许就是一次普通的招商活动,成总要是认为度假村的思路还可以,就要早些出手,否则晚了一步,就没有机会了。” “夏想办事比较稳重,他要是急着见效益,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壮大声势了,肯定是想借机宣传一下。再等两天,两天后,让沈立春联系安县方面,派人实地考察。”成达才下定了决心。 如果夏想知道因为成达才的一时犹豫,才让精通官场之道的王鹏飞也没有猜到他的用意,他指定会大笑三声。 当然,现在的他暂时笑不出来,因为厉潮生的事情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梅晓琳也知道了连若菡就是吴家女儿的事情,她找到夏想,一脸惊讶:“你天生就是邱绪峰的对头是不是?我是他未婚妻的时候,你就常和我在一起,还惹得他发火。现在倒好,有可能成为他下一任未婚妻的连若菡,竟然是你众多的女朋友之一?” “拜托,梅书记,你好歹也是我党优秀的共产主义战士,是人民群众信任和敬爱的县委副书记。在开口说话之前,你能不能稍微思索三分钟?”夏想对梅晓琳简直哭笑不得,说话也太直来直去了,一点也不懂得含蓄,“我和连总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拉倒,还想骗我?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告诉你说,一般人说假话我都能看出来。还有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相反,我还很高兴。邱绪峰真是活该,早知道他们邱家这么没有水平,解除婚约之前,我先给他戴一顶绿帽子该有多好。”她又看了夏想一眼,“就当便宜你了。” 夏想差点无地自容,算了,在梅晓琳面前,他始终提不起一点旖旎的感觉,总不把她当成女人看待,摇摇头说道:“你没机会了,只能事后幸灾乐祸一下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了,说说厉潮生吧。” “厉潮生?他没什么好说的,你不是已经递材料上去了,我想纪委的人应该已经暗中行动了。”她又拿出一份材料,“这上面列出了利安公司的股东和游丽隐藏的亲戚关系,你可以再交给纪委的人。我相信,厉潮生一定会被我们打倒。” 然后她又冲夏想暧昧地笑了笑:“好样儿的,小夏,我支持你。不管连若菡是不是和邱绪峰订婚,你和她成了好事再说……先下手为强。” 夏想摸了摸脸,感觉到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堂堂的县委副书记,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让他一个大男人听了都觉得有点难以置信的话。 而且副书记还是一个美女! 夏想就感到压力很大。 厉潮生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在萧伍找到新的证据之前,暂时还拿他没有办法。 两天后,沈立春代表达才集团,前来安县考察度假村项目。 邱绪峰在生了几天闷气之后,又和京城联系了几次,得知吴家委婉地提出联姻一事可能暂时要缓上一缓,他就知道连若菡肯定不会喜欢自己。寻思一番之后,他就决定静观其变,看吴家如何收拾夏想,而他还要做足表面文章,要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不过对于吴家主动提出联姻一事,邱绪峰也偶尔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吴家抛出了一个诱饵?不过是让邱家入套的一个计谋? 所以达才集团前来视察,他主动提出要出面接见。 不过按照顺序,他还得排在李丁山后面。在李丁山走完过场之后,邱绪峰才上场,又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中气十足地讲了有二十多分钟,最后又非常热情地和沈立春握手。 沈立春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官僚,一眼就能看出来邱绪峰和盛大、夏想不太对付,也虚情假意地应付了几句。然后他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邱县长,我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做事情爱认人。认准一个人的话,就非常愿意和他合作,哪怕不怎么赚钱,做事也做得开心。我和夏县长算是至交,投缘,有他在安县,我们来投资也放心。” 邱绪峰脸上带着笑,心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一直认为夏想最大的后台就是曹永国——燕市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他能有今天的一切,也全是因为曹永国照顾的原因。没想到,达才集团的副总沈立春,竟然能说出投资全是因为夏想的重话出来! 达才集团的影响邱绪峰清楚得很,达才集团是一个连省委书记都要让上三分的庞然大物。据说达才集团老总成达才,是连燕市的一般副市长都请不动的人物,陈风的面子在成达才面前就未必好用,更何况是没有根基的曹永国。 邱绪峰明白,沈立春刚才的话,绝对不是因为曹永国的面子,那夏想又凭什么让达才集团如此看重?他忽然感觉背后生起丝丝凉气。 夏想到底是什么强硬的后台,会让达才集团也高抬他几分?邱绪峰看着在一旁笑眯眯的夏想,心中突然打了个寒战,感觉夏想看上去有些憨厚的笑容后面,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不为人所知的可怕的秘密。 在官场上,有些秘密不但可怕,而且致命。 在一瞬间,邱绪峰忽然下定了一个决心,就是以后绝不再正面和夏想冲突,该给他的好处一点也不少,该让他得到的一点也不落下,最少也要做表面的和平共处,然后……再在背后寻找合适的机会,捅他一刀! 夏想是李丁山的钉子,又和梅晓琳似乎有过暧昧,还和连若菡不清不白,是可忍,孰不可忍?邱绪峰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咽下这口恶气,他要报复。 但他也知道凭他的能力还动不了夏想,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麻痹他,然后借刀杀人。他所借的刀,自然是吴家。因为连若菡的事情,吴家肯定不会放过夏想,他只需要躲在背后煽风点火就可以了。 应酬完毕,邱绪峰笑呵呵地拍了拍夏想的肩膀:“小夏县长,有人脉就有前途,好好干,安县人民不会忘记你的。” “谢谢邱县长,我会努力的。”夏想也是一脸诚恳的笑容,他对邱绪峰若无其事的态度也是心生警惕,凡事都写在脸上的人反而容易对付,像邱绪峰一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才是最不好对付的。 考察过程乏善可陈,好在沈立春早就得了夏想的资料,对度假村项目已经了如指掌。在盛大的陪同下走了过场之后,他就代表达才集团草签了意向书。 盛大从沈立春出现后,大脑就一直处于晕眩状态。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夏想竟然真的把达才集团拉来了。 谁不知道达才集团的实力和影响,自成立以来,达才集团投资的项目,还没有亏损过!更让盛大感到喜出望外的是,堂堂的达才集团副总沈立春不但没有架子,还非常好说话,非常痛快地就草签了意向书,简直就和天上掉馅饼一样。 一直到省电视台的著名女主持人秋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清醒过来,不过只看了一眼秋爰,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秋爰不是主持人吗?她什么时候转行当了记者? 秋爰当然没有转行去做记者,她此次前来,主要是省台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事关达才集团的动向,新闻必定要及时跟进。 其实也不该她前来采访,不过自上次在安县和梅晓琳发生冲突之后,她回到电视台,遇到台长刘雪知的时候,将梅晓琳的话转达了一下。刘雪知一听之下,顿时对秋爰热情无比,连问秋爰和梅晓琳是什么关系。 秋爰犹豫片刻,鬼使神差地说了一个“朋友”,刘雪知听了之后,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几天后,秋爰被告知,她升任为台里的副主任。 她才知道,梅晓琳的话在刘台长眼中有多重要。她不过是投机取巧打了她朋友的幌子,替她传了一句话,就被刘台长误认为是她的朋友,而迅速得以提升。如果梅书记正面向刘台长替她说话,她不愁升不到电视台中层领导的位置。 一个主持人再风光,青春也有限,还能在台上主持几年?青春靓丽的女孩,一如雨后春笋般让人应接不暇,最不值钱的,就是女人的青春,转眼即逝。 所以一听说又有到安县采访的任务,秋爰就自告奋勇主动前来,就是想和梅晓琳再套套关系,一是不让她主动说破,二是也想对她表示一下内心的感谢。 秋爰对盛大的震惊感觉不错,她非常喜欢别人对她惊艳的表情。不过让她微微失望的是,盛大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镇静自若地接受了她简短的采访。 采访完盛大,秋爰又去采访了沈立春。沈立春并没有给她多少时间,随便说了几句,明显是应付的口气。秋爰心中不快也没有办法,达才集团她惹不起,只好赔着笑脸小心说话。 然后她就又来到了夏想的身边。 夏想对秋爰没有好感,不过看在上一次回去之后,将三石风景区的风光片做得美轮美奂的面子上,对她还是客气有加。秋爰也很识趣地没有再纠缠夏想,客套了几句,就问:“梅书记怎么没在?” 投资方面的事情还轮不着梅晓琳出面,不过话不能这么说,夏想就委婉地说:“梅书记比较忙……怎么,你找她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个好。”秋爰撒谎的时候,眼睛爱看向别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夏想面前总有些不自然,而在别人面前,她就是撒一个弥天大谎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她在四楼的办公室,你可以直接去找她。”夏想还是告诉了秋爰梅晓琳的办公室,也许是出于打发她离开的目的。 秋爰的事情转眼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因为接下来就和沈立春具体谈了谈投资事宜。也就是说,基本上由达才集团来投资度假村,已经是既成的事实。 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夏想索性放手不管,全权交给盛大去处理。沈立春也指定了一名得力的手下,让他具体负责和盛大谈判。夏想就和沈立春聊聊天,叙叙旧,然后和沈立春一起返回了燕市。 因为肖佳最近一直在京城,炒房炒得不亦乐乎,夏想也就没有烦她,而且他现在也有忙不完的事情。 萧伍暗中调查厉潮生,一直没有音讯,也联系不上,看来难度挺大。越是如此,越说明厉潮生确实有问题,而且他还善于伪装和掩藏。 到了燕市,他和沈立春告别后,就来到了燕市市政府。 现在叫政府大院已经不合适了,因为市委和市政府合并一处办公,按照惯例,应该叫市委大院才对。他坐电梯到了八楼,找到了纪委书记秦拓夫的办公室,敲门进去。 秦拓夫见是夏想,没有什么表情地说:“坐。是不是又有新的突破?我已经派人下去暗访了,厉潮生有问题不假,但他是我遇到的最谨慎最小心的人,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突破。游丽不能碰,经研究发现,她对厉潮生忠心耿耿,为了厉潮生可以牺牲一切,所以只要审她,必定打草惊蛇。” 秦拓夫果然直爽,直截了当就说出了目前进展。 “我有一份游丽的远房亲戚的名单,他们都是利安公司的股东。”夏想说出了来意。 秦拓夫意味深长地笑了:“小夏,你还真以为我们纪委的人是吃干饭的?上次我既然提到了游丽和股东之间可能有联系,你一走,我就派人查明了,确实有联系,也有证据表明厉潮生在树苗事件中,有受贿行为。但一是时间有点长,是几年前的事情;二是数额不大,这才是重点。这么说吧,凭我手中掌握的证据,如果厉潮生上面没人的话,可以拿下他,但顶多撤职。但他后面有人,而且牵涉面很广,我想你也不想只拿下厉潮生就满足了吧?” 果然厉害,果然不愧为老纪委人员,几下就将他费尽力气才搞到的东西弄得一清二楚。 “秦书记的意思是?”夏想当时也不是故意隐瞒厉潮生的后台,而是不好开口说出,现在也是如此,只好继续装傻。 吴家已经出手 “我的意思是,继续深入挖掘厉潮生的问题,既然他能一出手就是五栋别墅,要是他再没有经济问题的话,全天下的官员都清廉如水了。厉潮生的后面站着徐秘书长,倒没有什么,官场上谁都有后台。但徐秘书长现在是高书记跟前的红人,他的话还是非常管用的。”秦拓夫似笑非笑地看了夏想一眼,意思是不要以为纪委人员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身为纪委书记,谁是谁的人,谁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不敢说都一清二楚,至少也知道个大概,否则纪委书记的位子就坐不长! 夏想出了一头的冷汗,人家连厉潮生出手五栋别墅的事情都知道了,可见纪检部门也确实有能人存在,或者说处处有暗线,就看查谁不查谁了。他就笑着说道:“我正打算向秦书记汇报这件事情,没想到您的眼线也太厉害了,比我知道得还快。” 这一句话让秦拓夫听了比较受用,就说:“我从政以来,一直在纪检部门,你说没有眼线没有得力的人手能行吗?不过也是因为你的材料,我才让他们特别留意厉潮生的一举一动,要不也不会对他查得这么细。说说看,你怀疑厉潮生的钱是怎么来的?” “可能是采矿!”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夏想也不再隐瞒什么,再隐瞒就会引起秦拓夫的反感了,“我已经让人去深山中查访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你派的人,可靠不?”秦拓夫质疑夏想。 “可靠,他是特种兵出身,论办案手法也许不如纪委的同志,但跟踪和暗访的身手一流,不会有问题。只要他一查到线索,我就会通知您。”夏想已经决定,将厉潮生之事全部交给秦书记办理,自己毕竟是外行,只负责做一些外围的事情就可以了。 “这才是你所做的最正确的选择。”秦拓夫放心地笑了,“这个案子要办就要办成铁案,要拿出过硬的证据,让他翻不了身,否则就不办!这是我的原则。高书记再强势,他也要为燕省人民负责,也要给燕省的大小官员做出榜样。所以这件事情,只有证据确凿,让厉潮生没有翻案的可能时,才能动手把他拿下!” 到底是老纪检干部,说话之间还是气势十足,让夏想看了,也觉得有一股森然之意。他恭敬地说道:“是,秦书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哈哈,你知道什么?厉潮生的案子你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和我一起打牌就可以了……”秦拓夫笑着摸了摸后脑勺,“等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约上王书记一起打个牌,怎么样?” “好!”夏想没有理由拒绝,一口答应,他也知道秦书记是出于保护他的角度考虑,才提醒他,让他置身事外的。 离晚上还早,告别秦拓夫,夏想本想到楼下的改造小组办公室坐一坐。忽然手机响了,是江天的电话。 “夏县长,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一下,陈市长想见见你。”江天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热络,还有一丝兴奋。 “巧了,我正好在市政府大楼里面,陈市长现在有空不?”夏想也没和江天客气,直接说道。 电话里面安静了片刻,江天的声音又传来:“过来吧,陈市长现在等你。” 夏想想不出来陈风找他有什么事,他离开市政府后,就给陈风打过一个电话,当时陈市长正在忙,也没说几句,后来就联系极少,少到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的地步。所以夏想一路上做好了被陈风批评的心理准备,同时也在酝酿理由,好平息一下陈市长的不满。 不料来到陈风办公室后,陈风一没晾他二没训他,反而笑眯眯地说道:“小夏县长,别来无恙?” 夏想吃了一惊,忙不迭说道:“陈市长,您该批评就批评,该严厉就严厉,您这么笑,我反而心里更没底。” 还是典型的夏想风格,陈风的笑意更盛了:“不就是没怎么给我打电话,也没过来向我汇报工作吗?没什么!你真以为我有这么小气?我知道你也想好了理由,不外乎是怕我工作忙,你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不好意思打扰我,也没脸见我,是不是?” 夏想张大了嘴巴:“太神奇了,陈市长,您简直是神机妙算,再世诸葛。” 这一句话彻底把陈风逗乐了,他拿起一支烟,朝夏想的脸上扔去:“一段时间没见,拍马屁的功夫见长。” 夏想忙接过烟,嘿嘿一笑,主动拿出打火机帮陈风点上:“您找我有什么事?不会就只为了训我一顿骂我几句吧?” 陈风这才坐下,长长地吸了一口烟,说道:“不得不承认,小夏,你确实有能力,也有思路,虽然是一个排名靠后的副县长,还是借助李丁山的力量,把安县搞得有声有色……我就想,要是让你当县长,给你一个全县的棋盘让你下棋,你到底能下一盘什么样的好棋?” 这个命题有点过大,夏想不好回答。不过他也知道,陈风只是考考他,以他现在的资历和升迁速度,想要当上县长,至少还要两年。 但陈风问这个问题,显然又不是无心之问,他忽然想到了外面的江天,笑了:“陈市长这个问题应该去问江天,问我的话,我现在还回答不了,暂时没有这么高的眼光。” 陈风满意地笑了:“还行,反应还挺快。江天要去景县了,听说景县的三水风景区和你们安县的三石风景区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有竞争才会有发展,大家都在竞争中进步,等把市场做大了,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夏想呵呵一笑,“那以后就要叫他江县长了?” 陈风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江天的话题,而是示意夏想坐下。夏想刚坐下,他却又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夏想的面前,一脸凝重地说道:“小夏,你闯了大祸,知道不?” 夏想一下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地说道:“出了什么事,陈市长?” 陈风忽然又开心地笑了:“出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他拍了拍夏想的肩膀,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谁不犯一点点小错误?我以为你足够成熟稳重,可以做到滴水不漏,现在看来,毕竟还是年轻,既然年轻,就难过美色这一关。” 夏想摸到了一点头绪,不过还是恭敬地说:“请您批评指正。” 陈风见夏想端正的态度和毕恭毕敬的样子,会心地笑了起来:“我可没有批评你的意思,我只是提醒你,你还年轻,还没有结婚,在个人问题上一定要把握好一个度。我看你和曹殊黧就十分般配,就不要再招惹连若菡了。” “难道陈市长听到了什么风声?”夏想也能猜到,只要说到他的个人私事,除了和连若菡来往过密之外,他自信没有把柄可以被别人抓住。 “不是听到了风声,是接到京城的电话。吴家一个重要的人物直接给我打来电话,他还算和我有点交情,特意咨询了你的一些事情,并且说……”陈风故意看了夏想一眼,见他虽然有些紧张,但眼神中还是一如既往的镇静,心想还行,还真能沉得住气,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就说,“让我适当地‘照顾照顾’你,如果可能,最好把你调离燕市。” 夏想愣了片刻,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又摇头笑了:“吴家果然厉害,手都伸到燕市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县长,也值得他们大动干戈?还亲自给您打电话,让您一个堂堂的副省级干部‘关照’我一个副处级干部,大手笔呀。” 陈风却一脸严肃地说道:“吴家的势力之大,你想象不到,不要说气话,没用。幸好电话打给了我,要是打给了别人,事情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谢谢陈市长!”夏想郑重其事地说道,陈风的意思很明显,他既然明白无误地告诉夏想事实,就表明了他不会偏向吴家的立场。可以说,卖了夏想一个天大的人情。 夏想再不感恩戴德,就太不会做人了。 陈风要的却不是夏想的感激,而是要给他提个醒,让夏想有一个谨慎小心的态度。不管怎样,在外人看来,夏想的额头上贴着陈风的标签,是他陈风的嫡系。如果他因为一点压力,而对夏想有所损害,就太让外人瞧不起了,以后谁还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陈风? 当然更深一层的考虑是,陈风也不是不担心吴家的势力,而是觉得就算吴家的手能伸到燕市,他们想一举拿下一个普通的副处级干部易如反掌,但用在夏想身上就不太合适了。不说别的,就是夏想明明暗暗的关系网,别说远在京城的吴家不太清楚,就算陈风也不敢说完全知道夏想的底细。 先不说夏想是曹市长未来的女婿,哪怕是夏想和方进江的关系,陈风也不感到意外。但夏想和王鹏飞之间的互动,在一起打牌吃饭,关系似乎还算密切,就让他吃惊不小了。让他更吃惊的是工商界人士聚会上的传闻,夏想和三大副省长之间的互动,更让他对夏想刮目相看。 如果说高晋周是远景集团的人,他和夏想之间寒暄是在情理之中。后来的沈复明和范睿恒着实让陈风心中感叹,夏想还真是一个善于从错综复杂的局势中获益之人。不过是因为领先房产的关系,就让两大副省长借机抬他一抬,借势借力的功夫,连陈风都自叹不如。 而且夏想的身后,实际上还站着一个隐忍了两年、正待发力的宋朝度。 不知不觉,夏想已经牵动了这么多方面的势力,更不用提对他死心塌地的连若菡! 连若菡虽然是吴家的人,吴家也以家族的利益压她就范。但陈风知道,连若菡的父亲执掌一省,虽然是吴家举足轻重的人物,但他和家族关系并不密切。连若菡更是,她不但和家族关系漠然,和她父亲的关系也是极其一般。她个性要强,不服人,一向独立,对家族的利益向来不感兴趣。只凭陈风所了解到的部分,他就能断定,连若菡绝不可能为了家族而和夏想决裂! 陈风维护夏想之心也很强烈,夏想对他暗中的帮助可谓不少,而且他也有意要看看夏想到底能走多远。现在冷静分析下来,他却惊讶地发现夏想一人已经是各方势力争夺的对象,也有牵动各方势力的能力。吴家势力再大,在燕省还达不到为所欲为的程度,所以他们想打压夏想,想断了夏想的前途,不是说没有一点可能,只能说可能性不是很大。 而且陈风也能猜到,想要打压夏想的是吴家的第二代人物。吴家的掌舵人物吴家老爷子,眼光还看不到夏想的身上,他的眼中全是大事。 况且有连若菡不惜一切的维护,在最后时刻,连若菡的父亲还是要站在女儿的一边。 如果陈风知道还有一心维护夏想的李丁山背后的史老的能量,以及和夏想关系走近的省委常委马省长的话,他恐怕就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当然,陈风所分析的一切,都不如他对夏想的爱护来得强烈。不管夏想现在承不承认,整个燕市乃至燕省,都会把他当成陈风的人。谁不知道陈风向来护短?夏想不受欺负就算了,只要受了欺负,只要让他知道了,他肯定会为夏想出气。 陈风很清楚夏想在城中村改造小组中为他所做的一切,替他暗中周旋过了不少难关,最难能可贵的是夏想不居功不自傲。所以当他接到吴家的电话时,第一反应就是想回应对方几句,随后冷静下来,才含糊其辞地说他会留心夏想的一举一动,但并没有给对方任何承诺。 对方显然也听了出来他的敷衍,虽然没说什么,但陈风知道,对方肯定还会另外委托别人对夏想下手。于是他还是郑重地提醒夏想:“我想吴家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们的势力也确实庞大,他们在燕市或者燕省肯定还有认识的人。小夏,你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不就是一个女人,不行就放弃了也好。” 陈风出自好意,夏想只能心领:“多谢陈市长的好意,我有分寸,也知道什么该把握什么该放弃。有些人和事,不是利益交换就能放弃的,我相信您在以前,也有过痛苦选择的时候。” 陈风知道夏想的决心已下,有点无奈,不过还是笑呵呵地说道:“我相信你能走好每一步,在此给你提个醒,谭龙有可能高配常委,政府职务是常务副。他对远景集团没有好感,钢厂和药厂的地皮,他肯定会提出反对意见。” “市长是谁?”夏想对曹伯伯走后空出的位置由谭龙接任,已有心理准备,但对谁就任燕市的市长,一直充满了好奇。 “竞争很激烈,原先想就地提拔,省里不同意,显然不想燕市太抱团了。不过现在已经有了一点眉目,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胡增周了。” “章程市市委书记胡增周?”夏想吃了一惊,“他升迁的速度挺快,有什么窍门没有?” 陈风被夏想逗乐了:“窍门?你以为升官就是技术工,找对了窍门就成?不过要说胡书记升官,也算有点窍门,据说他的书法被一位领导看中,一直赞叹他有才华,结果就……” 总算修成正果了,夏想对胡增周以书法入道的为官之道,也是暗暗赞叹。夏想对胡增周谈不上好感,但也不至于厌恶,总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油滑的人。 陈风实在太忙,本来夏想还想多坐一会儿,多说说话,不一会儿就来了好几拨人前来汇报工作,他只好告辞而去。临走时,夏想和江天用力握了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了市委大院,他开上车,拐上了主干道,走了一会儿,就发现身后的尾巴又跟了上来。 最近几天,他一直发现身后有尾巴跟踪,本来抱着逗他们玩玩的心理,由他们去,一到关键的地方,甩掉他们就可以了。不过今天听到吴家的电话都打到了陈风的头上,明目张胆地毁他前途,还真是口气不小,夏想也就有点生气。再看到后面的尾巴时,他就不免动了要收拾他们一顿的想法。 后面跟踪夏想的人,就是强江海安排的许大根等人。 设计 许大根跟踪夏想,一直觉得还算顺利,不过却没有什么收获。他们能跟上夏想的时候,夏想的行踪都是公开的活动,一旦到了私人时间,或是他下班之后,他们跟着跟着就会失去夏想的行踪。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夏想开车开得太快了,车技太好了,后来才慢慢发现,敢情对方早就知道有人跟踪,逗他们玩而已。 许大根等人就又气又恼,又不服气,成心要和夏想比一比。 夏想见他们还挺有耐性,心中正有气要发,就开车带他们在市里四处兜圈玩。一直转了半个多小时,他也有点累了,心情也多少平静了一些,就给连若菡打了一个电话。 因为上一次连若菡去安县考察的时候,在房间中说过一句话,他现在就要问问她还算不算数。 电话一拨就通,夏想先将他见陈风的情况说了一遍,连若菡听了之后,冷哼了几声,说道:“我猜是我三叔打的电话,他最爱多事,又最热衷于名利,坏心眼儿又最多。别理他,我不信他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夏想又说:“还是提防一些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陈市长说了,他肯定还会再找别人向我施压。” “你要是怕了的话,可以明说,我不会缠着你。”连若菡倒是够干脆,表现出了决绝的一面。 “少说没用的话,你不是说今天在等我吗?去国际大厦开好房间等我,看我不收拾你!” “收拾就收拾,谁怕谁!”连若菡不服软,“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不是一向都是你怕我吗?” 几句话被她激起了欲火,夏想挂断电话,就想怎么甩掉身后的苍蝇,然后去找连若菡。他又向前开了一会儿车,忽然手机响了,拿起一看,却是曹殊黧的电话。 夏想以为是小丫头又想他了。现在她已经开学,今年大四,大学最后一年了。他就随手接听了电话,还没有笑出来,就听见曹殊黧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夏想,快救救我,有人骚扰我!” 夏想一听就急了,血向上涌:“黧丫头别急,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我在学校附近,和蓝袜出去买东西,被人围住了,他不放我走,还喝醉了,非要我陪他……他叫范铮!”曹殊黧再聪明伶俐,也比不上连若菡的强悍,毕竟她有好身手。她也比不过肖佳的刁蛮,平常的乖巧在面对恶人之时,也是束手无策。 竟然是范铮! 夏想心中担心曹殊黧的安危,但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别怕,黧丫头,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告诉我具体地点,我马上就到。” “就在学校外面的蓝光复印店。” 挂断电话,夏想见后面的苍蝇还紧紧跟着,心中说不出的厌恶,直想下车将几人暴打一顿。不过他还是强压了心中的怒火,冷静下来想了一想,和范铮硬碰硬也没有什么,但如果能阴他一把岂不更好?让他有苦说不出,也让他品尝一下背后被人捅上一刀的痛楚。 既然他上次找了几个小混混儿就敢骚扰高晋周,今天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夏想打定了主意,拨通了赵红江的电话。 “夏县长,好久不见,一向可好?”赵红江惊喜的声音传来,“我以为你老弟都忘了我,我现在都不敢给你打电话了,怕高攀不起。” “少废话,我找你有急事,能不能拉二十个人到建筑学院?”夏想没空和赵红江客套,恶狠狠地说道。 “没问题,出了什么事?”赵红江听出了夏想的语气不对,也着急地问道。 “先安排人再说,全部找民工,拿上家伙,弄一辆没有牌照的卡车,要马上去。”夏想一边开车,一边把他的详细布置告诉了赵红江。 赵红江听了热血沸腾,脱口而出:“管他是谁,敢对我弟妹不敬,我就打他娘的。你等着老弟,马上安排……要不要我也去?” “不用了,你露面不太好,让人认出来就不好了。”夏想安排好一切,见天色渐晚,夜色降临,就一打方向拐进了一个小巷之中,来不及用工具拆下牌照,直接暴力破坏,然后将牌照扔进后备厢里。 夏想又给连若菡发了一条短信,说是有事去不了了,再联系。 再重新上路,见后面的人还在后面跟得紧紧的,夏想心中不觉好笑,就猛然一脚油门踩上,一路狂奔。 许大根见夏想不但拆了牌照,又加速前进,心想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跟了他这么多天,今天眼见有了收获,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忙指挥手下一定跟紧了,千万不能跟丢。 夏想心急如焚,路上又给曹殊黧打了一个电话,得知她和蓝袜还被范铮一伙人围着不放。还有和范铮一起的几个人,口出脏话,甚至还想动手动脚,幸好蓝袜看上去软弱,却也倔犟,几句话把对方顶了回去。又因为顾及曹殊黧的身份,范铮才没敢用强,不过就是不放曹殊黧走…… 范铮……夏想紧咬牙关,就想一脚将他的贼脸踩烂。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夏想接到赵红江的电话,民工已经就位,每人都手拿铁锨,都是可靠的骨干力量。夏想看了看后面紧跟的许大根,向赵红江报了车牌号码:“现场的车包括刚才的车,一个都不放过,砸得越烂越好。” “没问题,等着看好戏吧。”赵红江今天也是喝了点小酒,加上夏想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他,让他以为受到了冷落,没想到一有事情,夏想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让他大受感动,感觉和夏想的情谊没变,就格外冲动。又听到是有人对曹殊黧不敬,他更是火冒三丈。 曹殊黧是谁?是老领导曹局长的千金,管他是副省长的儿子还是谁,惹了老领导的千金,惹了夏想的女朋友,他就得第一个冲上去,替夏想出气。 夏想出于保护他的考虑,不让他露面,赵红江心中就特别感动。到底是自己的兄弟,处处为自己考虑。不过这样的好事,少了他怎么行?赵红江以前可没少干带着民工闹事的勾当,他翻出一件民工衣服,又往脸上抹了点土,混在了民工队伍中,一路飞驰来到了现场。 夏想比赵红江提前一步来到现场。 远远看到一群人将两个女孩围在正中,其中一人正是一脸通红的范铮,离得远,夏想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见他摇头晃脑地说个不停,估计不是口出脏话,就是炫耀什么。曹殊黧和蓝袜手拉手,对他怒目而视。二人虽然被围在中间,看上去身影单薄,却都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傲气,范铮几次想下手摸上一摸,都被打了回去。 他倒是没有用强,不是不敢,而是觉得曹殊黧之美,确实让人不忍亵渎,只想让她主动就范才有乐趣。 范铮近来诸事不顺,西水别墅巨额亏损,其实说起来对他和高建远来说,亏上几亿元也没有什么,自然有人掏腰包埋单。但失败的耻辱让他觉得丢人,因为在他看来,以他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会输。 可是他偏偏输得一败涂地。 他被范睿恒狠狠地骂了一顿,骂他不争气,骂他净胡闹,骂他不务正业。范睿恒的意思范铮心里清楚,怪他的巨额亏损是一个麻烦,最后还得靠范睿恒出面找人抹平。虽然以常务副省长之尊,想办法抹平几亿的窟窿不算什么难事,但范睿恒一向小心谨慎,万一这件事情落到对手手中,必定会被加以利用。 几亿元,上头不查的时候,可以说是决策失误,做一个检讨甚至无声无息就过去了。但只要想查,不但可以将他从常务副省长的宝座上拉下来,还可以让他下半生在监狱中度过。 做官之人,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不小心不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翻船。所以能不留下把柄就尽量不留下把柄,这也是范睿恒一直不太赞成范铮从商的重要原因之一。 范铮本想在范睿恒面前扬眉吐气一次,没想到,反而弄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不免心中生气,约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去喝酒。酒壮色胆,就在别人的怂恿下,他来到高教区寻找漂亮的女大学生,很不巧正好就看到了曹殊黧和蓝袜。 范铮听到蓝袜说出曹殊黧的身份之后,心里多少有点顾忌,毕竟都在燕市混,要留几分情面。不过架不住身边的人起哄,他又见曹殊黧因为生气而俏脸粉红,在微黄的灯光下无比迷人,心中就痒得难受,想起身后有一个常务副省长的老爸,又有一个省委书记的公子,在燕省的地盘上谁还能把他怎么样? 在周围的人的起哄声中,他伸手就朝曹殊黧娇艳如花的脸蛋摸去。 手刚抬起,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声音之大之响,让当场所有的人无不侧目——只见一辆开着远光灯高大威猛的越野车横冲直撞地开了过来,速度飞快,直朝人群冲来! 范铮顿时吓得酒醒了一半,哪里还顾得上调戏美女,指着汽车破口大骂:“什么素质,开什么远光灯?你想撞死人怎么着?你有种撞我试试!” 汽车好像听到了他的话一样,频繁地切换灯光,闪来闪去不说,还死命地狂按喇叭,车速却一点不减,直朝范铮冲过来。 范铮完全清醒了,狂叫一声:“别是酒后驾车,快跑!”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儿烟就跑到了便道上。 围着曹殊黧和蓝袜的人群也没有见过这种气势,吓得纷纷逃窜。片刻之间,他们都跑到便道之上,没有一人敢充英雄好汉,站在路中间。 夏想发疯一样的举动吓跑了众人之后,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几辆豪华汽车,不用说,肯定是范铮和他狐朋狗友的车。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后面跟踪他的车离他有一百米左右,速度也不慢,就一脚下去,来了个急刹车。 后面许大根的车猝不及防,也手忙脚乱地刹车,奈何车没有夏想的好,刹车距离长,眼见离夏想的车尾越来越近。就要撞上时,夏想却又一踩油门,汽车向前一蹿,飞快提速。 “逗我们玩?”许大根火了,对开车的手下说,“追,超过他,别他。” 开车的人都有路怒的脾气,有时平常脾气挺好的一个人,一开车上路,就非常容易发怒,称为路怒。许大根本来脾气就不好,又跟了夏想一天,被他绕来绕去,早就心中有气。现在许大根又被他赤裸裸地捉弄,顿时火冒三丈,仗着车中有三个人,反正夏想又不认识他们,就超过去别别他,出出气。 许大根的车是一辆桑塔纳2000,算是中档车,他不认识路虎,不过下意识里觉得越野车都跑不快。尤其是车身又大又沉,在市内肯定跑不过他的车,就拍着司机的肩膀说:“能不能灭了他?” “能,他跑不了。”司机也是憋了一肚子气,被人耍的感觉确实不好受,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凶狠地说:“耍了我们一整天,把我们当猴耍,非得灭灭他的威风不可!” 桑塔纳2000轰响着越来越逼近路虎,可以看得出来,路虎也在加速,但明显没有桑塔纳2000速度快。眼见越来越逼近,许大根大喜,咧着嘴笑了:“叫你嚣张,等下有你好果子吃。” 离路虎只有五米了,桑塔纳开始打转向灯要超车。不料路虎故意向左边一靠,不让超。许大根大怒:“右边超。” 右边超车一般比较危险,因为司机座位在左边,万一前面有紧急状况,等司机发现的时候往往就已经没有时间处理了。不过现在一车人都在气头上,谁也没想这么多,司机就一打方向盘,连转向灯也不打了,右侧超车。 奇怪的是,前面的路虎向左一靠,却没有停下来,直接来了个大转弯。因为速度过快,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车轮上冒出一股青烟。 许大根一愣,原地调头,想跑?他正想让司机也原地调头追过去,却听司机大叫一声:“完了,前面有车。” 紧接着,许大根感觉身子往前倾,一头就栽向前方,当时就撞得头破血流。他没有系安全带的习惯,急刹车之下,没把他扔到车外面就已经不错了。他双手撑住,想要看个明白,又感觉车身猛地一顿,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撞在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上。 许大根只依稀听到手臂的骨头传来“咔嚓”的声音,然后一阵钻心的剧痛从胳膊上传来。他知道,因为惯性过大,双手骨折了。 坐在后面的人还好一些,被前面的座位挡了一下。司机因为系了安全带,一头撞在方向盘上,只撞得鼻青脸肿,却没有什么大事。但汽车有了大事,不但前面撞得稀烂,还正好撞在一辆车的侧面,把两个门撞得都凹了进去。 更让人震惊的是,被撞的车是一辆价值不菲的宝马! 许大根头昏脑涨,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迷迷糊糊中就看见一群人手中挥舞着铁锨和木棍冲了上来,照着前面的宝马和他的桑塔纳就是一顿乱打。眨眼的工夫,宝马被砸得稀烂,他的车也被砸得面目全非。 许大根不敢下车,双手剧痛,只好蜷缩在座位上,希望不明真相的打砸的人群不抢东西才好。还好人群也给足了许大根面子,只砸车不伤人,砸完车之后,越过桑塔纳,朝后面涌去。 再说夏想设计让许大根的车撞了范铮的车之后,一调头又回到现场。此时范铮等人发现汽车被撞,顿时大呼小叫起来,也顾不上理会夏想,都纷纷朝汽车跑去。夏想趁混乱之际,来到曹殊黧身边,一把将她抱起,在她耳边说道:“我来了,黧丫头,别怕。” 曹殊黧刚才就猜到是夏想前来救她,早就等着夏想,一下扑到夏想怀中,哭得梨花带雨:“臭坏蛋,再晚一步,你的黧丫头就被人抢走了。” “抢不走,没人能抢走我的黧丫头。有我在,任何坏人都没有机会。”他将曹殊黧抱上车,又伸出手去,“蓝袜,你是现在走,还是留下来看热闹?” “太浪漫了,太感人了!”蓝袜一副花痴的模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想,“我就知道,肯定有人身穿七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前来救人,果然是你。” 夏想被她的搞笑样子逗乐了:“不上车就不管你了,还不走?” 蓝袜清醒过来:“走,当然走,有这么帅的白马王子约我上车,再不走,就是傻瓜了。不过……”她回头看了一眼被一群民工围住的范铮等人,“他们怎么办?就这么放过他们?” 步步紧逼 “他们欠人钱,人家来讨债,肯定会有一番激烈的争论,不过这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夏想关好车门,回头看了人群一眼,顿时愣住,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混在人群之中,冲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他摇头笑了,赵红江还真有意思,好歹他也是二建的副总了,还爱凑热闹玩。 夏想将曹殊黧送到了学校,曹殊黧也恢复了烂漫的本性,抱着夏想的胳膊不放,说道:“我给你打完电话就后悔了,怕你做出傻事来。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坏——你弄一群民工把范铮他们围住做什么,难道要打他们一顿?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太气人了,也真没出息。还是副省长的儿子,怎么一点素质也没有?” “素质和他爹是谁,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夏想就笑,见小丫头气呼呼的样子,又心疼又怜惜,就说,“以后晚上少出去,你和蓝袜本来就漂亮,又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是成心给坏人制造机会吗?” “我错了,以后不敢了。”曹殊黧乖乖地低下头,又看了蓝袜一眼。蓝袜急忙辩解:“都怪我,是我非要急着去复印材料,才惹了事。我以后晚上再也不出去了,就算出去,也要蒙着脸。” 夏想又安慰她们一会儿,就找机会给赵红江打了一个电话。 一切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 范铮等人见汽车被撞,当然心疼,就要冲上去跟许大根等人理论,却被一群民工围在中间。民工们一边砸车,一边竖起条幅,上面写道:“省长公子范铮欠债不还,开发别墅赔钱,几千工人全部被骗,血泪控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范铮一见就急了,打人不打脸,可这脸打得太响了,而且还是当众打脸,他脸上就挂不住了,上前就要扯掉条幅。工人们当然不肯,他们虽然不是范铮真正的债主,但在赵红江的授意下,又因为知道范铮确实开发别墅赔钱,不给工人发工资,就有一种同仇敌忾的热血。范铮一抢,就被几名工人推到一边。范铮再抢,就听到“啪”的一声,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天色又暗,人又多,他看不清是谁出手打的,却气得暴跳如雷:“谁敢打我,不想活了是不是?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进监狱……” 话音未落,他脸上又挨了一下。 如果不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吃亏就是铁定的事实。范铮身边的狐朋狗友平常嚣张惯了,见范铮竟然被民工打了,个个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一下就混成一团了。 对于范铮的酒肉朋友来说,仗势欺人是拿手好戏,打架却差了太远。几个回合下来,一群人都倒在地上,被打得哭爹喊娘。范铮也被踢了好几脚,脸上还挨了一拳,打得他眼睛直冒金星。 吃了大亏的范铮才想起来要报警,不料民工们好像算好了时间一样,“呼啦”一下,都跑得无影无踪,一个人也没剩下。 人跑了,条幅还在,白纸黑字触目惊心,这里又是高教区,来来往往的全是大学生,不一会儿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高教区。范铮之名,一夜之间传遍高教区十几所高校。 当然,其后几日,此事先是辐射到西南高教区,然后又迅速传遍了整个燕市的高校。有大把空闲时间的大学生们都爱议论时政,省长公子的名头又足够响,尽管没有一家媒体敢报道此事,但民间的流传也是轰动一时,让范睿恒脸面无光。甚至在一次常委会上和对手争论时,被对手讥讽他没有家教,纵容儿子胡作非为,差点没气得他当场翻脸。 范铮也觉得没脸再在燕市待下去,西水别墅又不见起色,后来就一怒之下去了京城…… 许大根等人还算识时务,乘乱逃跑,车也没要,反正是黑车,也查不到他的头上。许大根是赔了车,又断了胳膊,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月才好,从此一见夏想,就畏之如虎。 至于民工事件,范铮以为真是为他盖西水别墅的建筑公司的一些工人所为,查来查去也查不出来什么结果,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夏想和赵红江通了电话之后,了解了赵红江比他还要阴暗调皮的心理,大笑了几声,说道:“关键时候还是自己人靠得住,行,老哥,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说的什么话,这点事也叫人情?那你以前帮我那么多,又怎么说?”赵红江不满地说道,“跟我见外,我可就不高兴了,而且说实话,最近生活太安逸了,好不容易找一点刺激,也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别忘了告诉我。” 没看出来,原来赵红江还有这爱好?夏想笑了笑,又说笑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夏想抽空给连若菡打了一个电话,说他晚上过不去了,要陪黧丫头,又简单说了几句范铮的事情。连若菡义愤填膺,愤然地说道:“黧丫头太软弱了,要是我,肯定废了他。” 夏想感叹:“正是因为黧丫头太软弱了,我们才要让着她,爱护她,对不对?” 连若菡知道夏想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已经想开了,就不和她争名分了。但有些事情该争的,我还是要争。明天给我打电话!” 夏想一直陪曹殊黧到熄灯,才将她送回宿舍。曹殊黧听了范铮的惨状,咯咯地笑了:“他欠民工的钱,被人打了也活该。不过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被他查出来谁是幕后指使?” “不会,我的车和送民工的车都没有牌照,晚上哪里看得清楚?再说就算他能猜到是我做的,我死不承认,他又能怎么样?这种丢人的事情,他好意思开口问我吗?”夏想心里断定范铮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查这件事情,捂还来不及,谁还主动去掀盖子。西水别墅的事情,尽管在圈子内是公开的秘密,但谁也不会真的摆到明面上说。 范铮除了吃哑巴亏外,他没有别的办法。 夏想堵对了,范铮根本没敢把这件事告诉高建远,因为他知道高建远最烦他在外面惹是生非。高建远做事情喜欢堂而皇之,就算泡妞,也要讲究情调和礼貌。 夏想晚上就找了一家宾馆,随便休息了一夜。太晚了,他不想去打扰任何人。 一早他就被电话惊醒,没想到,是严小时的电话。 “夏县长,不好意思一早就吵醒你,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必须通知你一下。”严小时的声音有点急切,又有一丝慌乱和不安。 夏想一下子睡意全无,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事?别急,严总你慢慢说。” “是关于你的,事情不太好。”严小时的关切之意从电话中传来,夏想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她一脸的焦急,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感动,就听她又急急地说道,“我听建远说的,吴家的电话打到了高书记这里,高书记可能要找你麻烦。” 夏想心中一惊,高成松真要发话,想要收拾他一个副县长,还是易如反掌的。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向他通风报信的居然是严小时,他心口一暖,说道:“谢谢你严总。” “想到你为我们领先房产做了不少事情,我不忍心看到你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严小时的声音柔柔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蕴含其中,“你是一个好人,起码比我见到的许多人都好。” 夏想沉默片刻,说道:“谢谢你,小时。” 严小时听到夏想叫她小时,心中一软,本来不该说的话,不知何故就脱口而出:“建远说了,不让我告诉你,他……他其实对你也很忌妒,我想如果你被人整治的话,他是乐观其成的。夏想,你势单力薄,连若菡失去了家族的支持,她也帮不了你,你该怎么办?” 不管如何,严小时对他的关心发自真心,夏想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他想了一想,轻笑一声,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县长,被省委书记惦记上,想要打压我,还不容易?我又能如何,大不了不当这个副县长,难道不当官了还能饿死?” 夏想说的当然不是真心话,他也不可能对严小时玩真心话游戏。 “反正西水别墅也不可能有什么起色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不再当官了,想要经商的话,我正好有一个不错的项目,愿意和你合作。”严小时好像鼓起了勇气才说出这番话,“燕省做不下去,我们可以去南方,高书记再厉害,他不过是燕省的书记,出了燕省,他的话就不管用了。” 夏想暗笑,一个副县长难道还值得一个省委书记跨省打压?不过夏想还是因严小时为他着想而心生感动,就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认真考虑的。真的谢谢你,小时,你是一个好女孩。” 挂断严小时的电话,夏想愣了半天,摇头苦笑,请动了高成松,吴家还真是下大力气。 愣了小半天神,连若菡的电话打了过来:“你来莲居一下,我等你。” 语气淡淡的,不知她是什么情绪。 夏想开车赶到莲居的时候,才早上九点,敲开门,连若菡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神色坚毅,又有一股决绝。 “怎么了?”夏想关上门,拥她入怀,来到沙发上坐下,问道,“脸色不太好,昨天晚上没睡好?” “最近事情太多,看来,我想在燕市度过一个最喜欢的秋天也不可能了,这是一个多事之秋。”连若菡依偎在夏想的怀里,喃喃地说道,“他们怎么对付我,我都不怕,只是我怕他们会挖空心思对付你。” “没关系,我想他们不会得逞的。”夏想安慰连若菡,最近一连串的事情,让一向坚强的她也忽然变得柔弱了许多。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以连若菡的性格,还真没有人能威胁得了她。她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是他却走不了。 不但走不了,人还在官场,身不由己。 当然,夏想也不是随口一说安慰连若菡而已,而是他心里有数,高成松虽然贵为省委书记,但在目前的状况下,想要动他一个小小的副县长,也不是想怎么摆弄就能怎么摆弄的。因为夏想没有经济问题,也没有其他方面可以落人口实的问题,想要黑他,也没有那么容易。 除非是想从工作的重大失误上下手,但目前他和不少人关系密切,想要找到他的失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个官员哪怕级别再低,也不是说免就免的,也需要正大光明的理由。 夏想也相信,想要动他,高成松所能通过的就只有燕市和安县两级党委。燕市现在崔向是书记,但陈风是市长,别人不敢说,陈风就能顶住崔向的压力。再说崔向现在也未必听高成松的话,因为上一次领先房产的事件,二人之间有了过节,恐怕关系没有那么快缓和下来。 安县就更不用说了,有李丁山坐镇,也不会有人找他麻烦。不过夏想也知道,高成松毕竟是省委书记,是***,关系网之复杂,权力之大,恐怕也有他无法预料到的地方,就看高成松的决心如何了。 而高建远身为“绅士”,在这件事情上肯定假装不知道,他的理由也足够充分,他不关心政治。其实,高建远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夏想也早就知道高建远在关键时候靠不住,他是那种表面上彬彬有礼,实际上一肚子腹黑之人。若论坏,范铮比他差太多了。 高建远肯定巴不得夏想被打得翻不了身,他好有机会再追求连若菡。 说到底,夏想其实心里也没底,因为他并不了解吴家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连若菡好像猜到了他的想法,用手指在他掌心划来划去,小意地说道:“以前总觉得自己坚强独立,觉得根本不需要男人依靠,现在才知道当时的想法有多可笑,才知道一个女人终究还是有依赖心理的。想想要离开你一段时间,我还真不舍得……你说你,长得又黑,对我又不太好,哪里值得我留恋?可是为什么我偏偏就不想离开你?哪怕你一周都见不了我一次,但只要同在燕市,就觉得你始终在我身边一样!” 夏想一惊:“怎么,你要离开燕市?” “是的,我要去美国,暂时避避风头。而且我想到美国打听一下妈妈的下落,想当面问问她,为什么她要抛弃我?”连若菡紧紧地抱着夏想,“吴家和高成松关系很好,只要高成松在燕省一天,他就会想方设法找你麻烦,一切的根源全是因为我。所以,只有我暂时离开,也正好和你所说的一样,去美国,拿到美国国籍之后,再回来就是海外人士了,多了一层保护色。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吴家的伤害,否则我都不能原谅自己。” 夏想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也算够窝囊的。不过也确实没有办法,他进入官场才几年?高成松沉浮官场几十年了,势力通天,真要是收拾不了他一个副县长,也就成了笑话。 连若菡如果还留在燕市,确实落人口实,也让吴家大为不满。 不过一想到连若菡要离开一段时间,夏想有点依依不舍。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连若菡在他眼中已经由清冷如月的天上仙子,为他坠落到凡间,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女子。比起曹殊黧,连若菡为了他,确实付出了太多的辛苦和努力,他心中就觉得始终有愧于她。 “不过在我走之前,你得答应我两件事……”连若菡坐直了身子,离夏想半米远,直直地看着他。 上次在安县,连若菡告诉夏想,她想把第一次给他,她已经想好了,不计后果,不要求太多,只希望夏想陪她在国际大厦度过一个让她难忘的夜晚。因为上一次在国际大厦的蟑螂事件,她始终念念不忘,一直觉得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 夏想迎着连若菡的目光,坚定地说:“我答应你,一定答应你。” 连若菡笑了,笑靥如花,伏到夏想耳边,耳语几句,夏想听了,顿时愣住,一脸惊愕的表情。 连若菡得意地笑了。 整整一天,夏想都陪连若菡逛街购物、四处游玩。连若菡帮夏想买了十几件衣服,差不多够他穿上几年。她还将莲居的钥匙给他,让他有空的时候就去照顾莲居。当然,连若菡还非常聪明地让卫辛不住在莲居,声称不给夏想制造机会,她要对曹殊黧负责。 夏想无语。 ------------ 07 风声鹤唳 夏想得手,对手出手 王鹏飞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风,心中微微感慨,夏想这个小朋友还真不简单。一个副县长的事情,不但省委的常委会上大加讨论了一次,在市委常委会上,让书记高调表态要对他表彰,还让市长动情地演说一番。不管他本身有没有足够的资本,至少他在各方势力交手之时,充分利用了各方势力的弱点,转化为他自己的优势。 连若菡已经安排好了远景集团的管理问题,暂时由高老代管,她到美国后也可以遥控指挥。而且远景集团的发展目标基本上已经定下,按部就班就可以了。在拿下钢厂和药厂的地皮之后,至少两三年之内,精力会主要放在开发这两处小区上。 二人转了一天,该买的东西都买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连若菡也转得累了,就将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部交给夏想,笑意盈盈地说道:“晚上去哪里吃饭?还有,你有没有带身份证?” “要身份证干什么?”夏想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用来开房间了,傻瓜。”不得不说,连若菡娇媚起来也是别有风情,直白的挑逗也是颇有诱惑力,不免让夏想心跳加快。 “那个,那个,不如用你的身份证。我是本市的,用了不好。”夏想就故意发坏。 “本市的才有意思,让服务员一眼就看出来你是坏人,带女朋友来开房间,肯定是偷情。” “要不我们开两间,前半夜在我的房间,后半夜在你的房间,怎么样?” “不行,折腾来折腾去,你不嫌累?我还想好好睡觉呢。”连若菡娇态毕露。 夏想嘿嘿直笑,没有说话,心想美女在怀,又是初夜,能睡着才怪。 当然最后还是夏想妥协,出示了身份证,登记了房间。不过连若菡却学聪明了,没有和他一起出现在总台,而是等夏想上楼到了房间之后,给她发了一条短消息,她才悄悄地摸了上来。 用连若菡的话来说,要防止一切被人抓住把柄的可能。不过夏想见她偷偷摸摸的搞怪模样,总怀疑她是为了体验一下偷情的刺激。 让二人惊讶的是,还是连若菡发现了惊人的巧合,夏想所开的房间,正是上一次的房间。好像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点,一切都是如此的让人又惊又喜。 仿佛知道了今天必定要发生什么,连若菡反而没有了大胆和挑逗,一个人坐在床上不动,还装模作样地看电视。夏想刚过来坐到她的身边,手一放在她的肩上,她就惊叫一声,一下跑得远远的,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夏想,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怎么,又退缩了?没关系,我不会勉强你。要不你先洗个澡,累了的话就先睡下,好不好?我会在一旁守护你。”夏想还算温柔,没有急不可耐地扑上去。 连若菡听了,反而又胆大起来:“你的意思是,不想要我了?不想答应我的两个条件?” 夏想苦笑,连若菡争强好胜的心理不变,她的两个条件是,她要抢在曹殊黧前面和他突破最后一层关系,她要还抢在曹殊黧前面为他生一个孩子。只要他答应她这两个要求,她以后不求名分,一辈子死心塌地跟着他。 “我说话算数,说是一辈子跟着你,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则我就是死,也只有你一个男人!”连若菡的话犹在耳边。 “我答应你的全部条件,若菡,对于你,我别无所求,唯有用一生尽心保护你。”夏想身为男人,有一个女人如此为自己牺牲,他还能如何,还能要求她什么?也真的只有“用心”二字。 连若菡终于情动,大着胆子邀请夏想:“敢不敢和我一起洗澡?” 作为男人,谁都敢和美女一起洗澡,只要有机会的话。夏想当仁不让,三两下就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抢先一步到卫生间,帮连若菡放水。 连若菡羞红了脸,愣在原地半天没动,忽然眼中滴出两滴泪水,一咬牙,一件件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光着脚,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夏想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虽然说以前他也算见过连若菡的裸体,但从来没有见到她未着寸缕的娇躯。 夏想的眼睛就在连若菡的身体上生根发芽,再也移动不了半分。 连若菡毕竟是处女之身,被夏想放光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顿时霞飞双颊,娇艳无比。她双手捂脸,一下跳进了浴缸里,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不许看。” 夏想就嘿嘿一笑:“又不是没看过,现在又装害羞,真小气。一会儿不但要看个够,还要亲个够。” 连若菡的脖子都红了:“不许说!” “那好,我说个笑话给你听——话说一个男人不小心进了女浴池,正在洗澡的女人们大呼小叫,纷纷一手捂上面一手捂下面,只有一个女人最聪明,你知道她捂住了什么地方吗?” 连若菡被夏想的话激起了好奇心:“不知道!不过没看出来过,你原来这么流氓。” “咱们两个都光着身子,这叫光光对光光,没有最流氓,只有更流氓。再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做好事的时候,怎么能叫流氓呢?”夏想胡扯了几句,才回答了刚才的问题,“她捂的是脸。” “为什么要捂脸?”显然在某些方面,连若菡的思维还停留在初级阶段,有待于夏想的进一步开发。 “你想呀,女人的身体结构都是一样的,捂不捂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看了也记不住特征,唯有脸才能让人记住一个人。所以捂住脸,身体任你看,反正你不知道我是谁……要不,你也捂住脸试试?”夏想感觉自己就和一个拿着萝卜欺骗小白兔的大灰狼一样。 “你讨厌。大坏蛋、臭流氓、小色狼……”话未说完,她的嘴就被夏想的嘴给堵个正着,只传出“唔唔”的声音…… 然后就是水声、喘息声和靡靡之音。 当夏想把连若菡抱到床上的时候,她娇躯横卧,娇弱无力,躺在床上,双腿修长而完美,交叉叠放。她的双手还真如夏想所说一样,捂着脸不肯松开。 夏想就拉她的手:“快松开手,看着我。” “不让看,太丑了。” “我是让你看看我们身体的肤色对比,和你在一起,倒显得我更黑了。”夏想俯身压在连若菡身上,轻轻用双腿分开她的双腿…… 雨歇云收之后,也不知花落知多少。正巧,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居然下雨了。 连若菡抚摸着夏想的肩膀,上面有一道深深的牙印,看样子,几天之内都不会消下去。她就心疼地问:“疼不疼?我也没想到,怎么会这么用力咬你。说是恨你吧,又不舍得;说是爱你吧,又恨得不行。” “爱恨交加是好事,所谓爱之深恨之切。真正的两个人要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反而不像是夫妻,像是演戏。”夏想的大手放肆地在连若菡的身上游走,贪婪地感受她每一寸肌肤的滑腻,真是手感一流。 连若菡动了动身子,微微皱了皱眉头:“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好?既然男人和女人都爱做这个运动,应该感觉挺好才对。” “这个,这个据说许多女人要到第三次才有美妙的感受,好像庄稼一样,要第三年才能达到最高产量。” “那你还有没有本事再来两次?”连若菡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气夏想? 夏想才二十五岁的年纪,正是男人一生之中最如狼似虎的阶段,怎么能受得她轻蔑的挑衅?他顿时战意高涨,翻身上马:“来来来,再大战三百个回合。” “啊——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啊——你怎么这么厉害,我怕了你,行不行?” 夏想直接用肢体语言回答了连若菡。 最后的结果是,夏想的左右肩膀都被咬了一个深深的牙印。到天亮的时候,他的两只手上又各多了一个牙印,可谓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夏想一回到县委大院,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首先是以前和他相熟的人,见了面只是点一下头,也不说话,就匆匆离去。其次是等他一走,就有人指着他的背影议论纷纷,很明显,是出了什么大事,而且还是针对他的。 夏想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不过见到众人神神秘秘的样子,还是不免好笑,暗暗摇头。官场之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在你风光时前来溜须拍马之人,最多的也是在你失意时落井下石之人。 他刚来到办公室,就见方格一脸紧张地进来,一见面就说:“夏哥,你得罪什么人了,市纪委来人了,让你过去配合调查。态度横得不行,长着一张马脸,什么东西,我差点跟他们翻脸!” 别说,关键时候方格还挺靠得住,夏想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面水太深,你还年轻,就别往里面跳了,我扛得住。” “虽然说你破灭了我心中对爱情的美好向往,但你好歹是我夏哥,我又不是重色轻友的人,一定会挺你。”方格一脸痛惜地说道,又语气一变,“要不要我找我老爸打个招呼?” “不用,先不要麻烦方部长了,事情还没有定性。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好查的,还能怕了他们的手段?”夏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有一丝担忧。 高成松对吴家还真够可以的,下手真快。不过想出了由市纪委出面的办法,还真不太高明,估计在高成松或者他的党羽眼中,是个官员都会有经济问题,一查一个准。他虽然不敢说在经济问题方面一尘不染,但绝对还没有贪污受贿的行为。 夏想就跟方格来到李丁山的办公室,因为市纪委的人来了以后,被李丁山挡了下来,非要他们当面说个清楚。市纪委的人也得尊重李丁山的意见,毕竟他是县委书记,要从安县带人,不经过书记同意也说不过去。 夏想还没有到李丁山的办公室,在楼道里就遇到了梅晓琳。 梅晓琳目光坚定,只说了一句话:“我相信你!别怕他们,他们敢乱来,我就敢把事情闹大,捅到京城去。” 方格酸溜溜地说:“梅书记好大的气魄,不过您说这话,好像显得我方格不够朋友一样。等我罩不住夏县长了,再请您出面也不迟。” 梅晓琳第一次没有反驳方格两句,而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在李丁山的办公室里,两名纪委人员坐在沙发上,一脸不耐烦地催促:“李书记,夏县长怎么还没有来?” “我来了,让二位久等了。”夏想敲门进来,一脸淡笑,先冲李丁山点点头,“李书记。” 然后夏想来到二人面前,站定,主动伸出手去:“我是夏想,请问二位找我有何贵干?” 二人一个叫岳方,一个叫包月明,两个人一黑一白,一高一矮,有点像黑白无常。不过二人的表情倒是完全一样,冷冰冰的,十分傲慢,看夏想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岳方听说过夏想是个年轻的副县长,猛一见夏想这么年轻,还是吃了一惊,心想年纪轻轻就爬到了副处级,有水平,可惜的是上面有人整他,要不得有多好的前途?又听夏想问得幼稚,有何贵干?纪委的人找人谈话,是来调查取证的,他就怜悯地说道:“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夏县长核实一下。如果有必要,还请夏县长跟我们到市里走一趟。” “去市里就没有必要了吧?”夏想知道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否则说话不会这么客气,再说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被人抓住,就知道必须掌握主动权,“有问题尽管问,我的工作也很忙,还有会要开。” “开会?你已经暂时停职了,邱县长已经向我们说明了情况,让你将工作放一放,先配合我们调查。”岳方轻蔑地笑了出来,夏想果然年轻,还不清楚纪委的人一旦出面,肯定是问题严重,心中对夏想的轻视又多了几分,“你的工作不重要,配合我们的工作才重要。夏县长,请吧。” “有事情在这里说就可以了……”李丁山站了起来,语气不善地说道,“不管如何,我身为书记,在不干涉纪委同志办案的情况下,有权知道夏想同志出了什么问题。” 县委书记是迈向仕途大道的一个关键位置,岳方和包月明见李丁山十分偏向夏想,而且他又是年轻的县委书记,下一步升到副厅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也不好太得罪了他。包月明只好勉强地点了点头:“好,我们先简单地问夏想同志几个问题,李书记可以旁听。” 夏想就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 包月明从包中拿出一个小本,打开,然后问了起来:“夏想同志,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和佳家超市的冯旭光来往密切,而且你个人还拥有佳家超市的股份。你身为国家干部,是以什么身份参与到了企业经营中?难道你不知道国家政策不允许国家干部参与经商吗?” 夏想脑中飞快转了几个弯,岳方和包月明是市纪委的人,他们突然杀到安县来查自己,自己事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可谓效率奇高。比起夏想和梅晓琳寄厉潮生的材料给县、市两级纪检部门,一直没有音讯的情形,还是可见权力的巨大光环,有时还是笼罩在法律之上。 不过既然方方面面都没有动静,曹伯伯没有提醒夏想,陈风也一无所知,甚至连身为纪委书记的秦拓夫也是没有一点反应,可见二人不是秦拓夫的人。由此也可以推测出,他们走的不是正常程序,而是直接由上面点头,根据一些并不能形成的证据过来唬一唬夏想,试图让夏想自乱阵脚。 夏想和冯旭光的股份问题,就高建远知道。看来和早先预料的一样,夏想和高建远之间不对等的所谓的朋友关系,只要触动了双方的利益,高建远就会毫不犹豫地和夏想撇清,甚至落井下石。 幸好夏想对高建远早有认识,也对高家早有防范,否则还真说不定会被高建远一口咬死! 是非曲直 夏想镇定自若地笑了笑:“不错,我在从政之前,确实和冯旭光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不过在我去了坝县,成了国家工作人员之后,就不再从事任何经营活动,这一点冯旭光可以作证。另外,你们也可以去佳家超市查实。” 夏想才不怕他们查,肯定没有什么可查的,他当时的股份,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这一点高建远并不知道,恐怕他会想当然地认为夏想肯定不会只占了一个口头股份,更不会相信冯旭光能遵守承诺。 岳方见夏想一点也不避讳,主动承认,心中一惊。 他和包月明是昨天晚上被市纪委副书记房自立紧急叫到家中,面授机宜。让他和包月明务必今天一早就赶到安县,将夏想控制住,再根据掌握的资料,尽可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的东西,能定下罪名更好。 定不下罪名,也要把他弄到市纪委,再好好审一审。 房自立再三叮嘱,不可走漏了风声,并且郑重其事地交代,这事是上头亲自交代下来的,要办成铁案,不能让夏想翻身。 房自立态度之坚决,口气之慎重,让岳方心中一紧。他不知道房书记口中的大人物是谁,但他知道夏想要倒霉了,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同时他也清楚,作为房书记最信任的人,他和包月明立功的机会又来了,只要拿下夏想,在市纪委不愁升不上去。 谁不知道在市纪委里面,除了秦书记之外,房书记说话最管用! 正是出于这种立功心切的心理,岳方和包月明在拿到资料后,连觉都没有睡,研究了一个晚上,天还没亮就赶到了安县。之所以在安县要高调地抓住夏想,并将他带走,也是要毁他名声,让他名声扫地。 没想到,夏想一个小年轻,面对纪委的人员,不但一点也不惊慌,反而一脸平静地将他们掌握的材料全部推翻,让岳方始料不及,愣了一愣。 岳方掌握的材料上只说夏想和冯旭光有生意来往,可能还有股份交易,但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他原以为只要他们以市纪委的身份出现,夏想肯定会吓得一五一十地交代全部问题。不承想,夏想不慌不忙,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岳方沉思片刻,又问:“佳家超市的问题我们会找冯旭光问个明白,有问题一定会严肃处理。还有一件事情也请你说个清楚,你和远景集团的连若菡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将她的车借给你?” 去问冯旭光的话,夏想正乐见其成,因为惊动了冯旭光,必然会传到马万正耳中。想查冯旭光,马万正高兴才怪,作为他唯一的侄子,他对冯旭光的维护之心,夏想不用想也知道。 又提到了连若菡,夏想暗暗叹息,高建远绅士的外表之下,包藏着一颗无耻的祸心。还好,他并不知道夏想多少秘密,只知道夏想和冯旭光以及连若菡的密切关系,只能从这两个方面下手,也证明他们的可怜加可悲。 “连总是远景集团的总裁,当初我在城中村改造小组工作的时候,因为工作关系,和远景集团来往密切。当时森林公园作为市政府的重点工程,在陈市长的亲切关怀下,我担任了远景集团在市政府的联络人,和他们的总设计师高老有师徒之谊,还参与了森林公园的设计。”夏想自认和远景集团的关系可以摆到明面上,才不怕他们故意找碴儿,“因为合作得比较愉快,和连总也建立了私人的友谊。我调到安县之后,连总来安县考察,见我没有配上专车,她就把她的车借给我了,纯粹是朋友间的人情往来……至于我和远景集团之间的密切关系,你们可以打电话向陈市长求证,或者我现在就打给陈市长也可以。” 作为纪委人员,虽然有一定的敏感性,但岳方并不知道夏想的关系网,而且房书记也没有交代夏想的后台是谁,只是说把他抓来就行。房书记心中肯定有数,夏想抓得抓不得,他要是没有一点底,怎么会让他们连夜赶来?而且能指使动房书记并且让他一刻也不敢怠慢的人,肯定大有来头。 不过岳方听到夏想轻描淡写地要打电话给陈风,心里还是咯噔一下。陈风的强势市长名头太响,看夏想的样子肯定不是骗人,想想看,一个副县长就敢一个电话直通副省级的市长面前,要说他没有后台,谁也不信! 就算有陈风撑腰又能如何?岳方转念一想,既然房书记想整他,就一定能找到整他的材料,就一定能让他翻不了身,到时连陈风也保不了他!打定了主意,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又说:“向陈市长求证就不必了,暂时还不用惊动陈市长。刚才两个问题虽然你回答得没有漏洞,但具体有没有幕后交易,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查证。还有你在城中村改造小组的时候,在一些工程的招投标上,明显偏向天安房产,其中到底有没有隐情,我们也初步掌握了一些证据。夏想同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夏想见对方对天安房产的底细一点也不了解,对远景集团更是所知甚少,就贸然前来找他,由此可见,他二人也是蒙在鼓里,被人当了枪使,就说:“天安房产实力雄厚,符合招投标条件,没有偏向一说。要说偏向,我还偏向了领先房产,因为当时登记的时候,领先房产是最后一个,你们也可以查查领先房产和我之间有没有幕后交易。至于远景集团,我想你们是请不动连总的,建议你们找高老了解一下情况。” 不是高建远要背后整人吗?好,那就把水彻底搅浑,看你怎么办?既然是吴家在背后捣鬼,也好,我就把高老抛出来,你们去找高老了解情况,就等于惊动了高晋周,看高晋周如何选择! 至于天安房产,恐怕他们还没有找到孙现伟时,方部长就已经知道了情况。夏想敢保证,方格现在已经电话通知了方进江。 岳方见夏想不软不硬,水火不进,不由动了怒:“既然你不配合我们的工作,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到市纪委接受一下调查!” 李丁山在一旁一直没有发话,静静地听岳方把话说完,冷不防地说了一句:“岳方同志,我听你说了半天,全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真凭实据。身为纪委干部,要调查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要谨慎再谨慎,怎么可能只凭一些似是而非的说法就带走一名副县长?是不是太武断太草率了?” 包月明不高兴了:“李书记,安县出了夏想这样的副县长是安县的耻辱,你怎么还维护他?真是岂有此理。” 包月明说话还真是难听至极,李丁山顿时大怒:“包月明同志,请不要信口雌黄。夏想同志的问题在下结论之前,他就是一个清白的好同志,不是你可以张口就污蔑的。我还告诉你一句话,有些事情要分清轻重,如果夏想同志没有什么问题,你们公然把他带走,我代表安县的县委县政府,和你们市纪委有官司要打!” “咚咚咚——”有人敲门。 包月明被李丁山一顿抢白,他一向嚣张惯了,认为自己只要出现在谁的面前,谁就得对他毕恭毕敬,否则随便找一个理由,问上几句,就能把大小干部们吓得不轻。不料李丁山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别耍横,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还敢当面顶撞市纪委的工作人员,你要是没事还好,有事的话,绝对查死你。 他正要开口反驳几句,方格推门进来,说道:“李书记,梅书记和盛县长来了。” “让他们进来。”李丁山知道梅晓琳和盛大是自己人,对他们没必要隐瞒。 梅晓琳和盛大进来后,见夏想一脸镇静,二人都放下心来。梅晓琳冲李丁山点头示意,然后对夏想说道:“我相信你。” 盛大也对夏想点点头:“不管是谁背后黑你,我一定会一帮到底,不会让他们得逞。” 夏想感激地冲他们点点头,知道在这个时候还能站出来支持自己的人,才是真正可靠的人。 高建远落井下石,邱绪峰现在肯定不会露面,躲在背后幸灾乐祸。 岳方目光闪动,心想官场上历来是墙倒众人推,这个夏想倒好,不但县委***支持他,连县委副书记和常务副县长也出面表示支持,人缘还真是不错。 不过人缘再好,也必须带走,否则无法向房书记交代。不过面对众人,岳方的气势就弱了几分:“我们有公务在身,还请各位多多理解。夏想同志也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请跟我们到市纪委走一趟,如果真的没有问题,我们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包月明见岳方立场软化,刚才被李丁山反驳几句,心里有气没有发泄,就不满地说道:“身为领导干部,还有没有组织性纪律性,你们都聚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向市纪委施压?” “你还没有资格代表市纪委吧?”梅晓琳倔脾气上来,顶了一句,“论级别,你顶多就是一个副处,不要自抬身价,还要代表市纪委?先问问秦书记答应不答应。还有,你们是谁派来的?” 梅晓琳说话够冲,盛大听了直皱眉,悄悄地拉了她一把,意思是不让她从中添乱。梅晓琳却不管不顾,甩开盛大的手:“别拉我,明明就是没事找事,还能怕了他们?我就不信了,他们就能在市纪委一手遮天。要是市纪委没有地方说理,我找省纪委,谁怕谁!” 夏想一见梅晓琳果然政治头脑简单,直接耍起了性子,比起了关系,就知道不能再任由她乱说下去。她不明白事情真相,估计以为是厉潮生在背后捣鬼,反咬一口才找夏想麻烦,以她的脾气,不发火才怪。 夏想忙道:“好了,感谢各位领导的关心和爱护,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市纪委的同志大老远地跑了过来,我就跟他们回去一趟也可以。要不他们白跑一趟,也是不好交差。” 方格够聪明,急忙向前一步:“夏县长,刚才我和我爸通了个电话,他说天气凉了,想给我捎几件衣服,麻烦你去了燕市替我带回来。他帮我带到市委大院了,你直接到市委组织部找他就可以了。” 这话暗示的意味强烈,组织部也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神圣之地。方格一说,岳方和包月明顿时一惊,一齐向他看去。 方格嬉皮笑脸地一笑:“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 李丁山咳嗽了一声:“方格,不要乱说话!”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李丁山表面上是训方格,但点明了一个关键问题,他叫方格,市委组织部只有一个人姓方,就是方进江方部长! 岳方和包月明对视一眼,心想坏了,今天这事搞不好要坏菜。一是没想到维护夏想的人这么多,二是没想到维护夏想的人这么有来头。 李丁山看出了二人的想法,心中冷笑,才一个方部长就让你们退缩了,等着瞧,到了市委大院,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不管你们的后台是谁,想在燕市的地盘动夏想,没有真凭实据,休想。 李丁山也相信夏想没有什么经济问题,年轻人,顶多就是女朋友多一点,只要不被抓住,又没有结婚,大不了就是不了了之。但对方来这么一手,显然不是想恶心恶心夏想这么简单,肯定是想置他于死地,究竟是谁要下这么狠的手? 李丁山决定给宋朝度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 最后在梅晓琳的强烈要求下,岳方和包月明凑在一起嘀咕了片刻,同意了让夏想自己开车,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去燕市。最起码看上去像是公办,不像是被人带走,最大程度上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二人也是被方格一句话吓得不轻,房书记再厉害,想要提拔他们,肯定绕不过组织部一关,得罪了方公子,方部长能放过他们才怪! 夏想走后,李丁山对梅晓琳和盛大说道:“梅书记,盛县长,夏想的事情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来想想办法。大家要是都找人的话,说不定会越帮越乱。” 梅晓琳和盛大也知道李丁山出于好意,就没说什么。 二人一走,方格就凑过来说道:“李书记,刚才我的表现还可以吧?” 李丁山笑骂了一句:“小滑头,反应够机灵。不过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把方部长扯进去,这样对他的影响不好。有些事情不一定摆到明面才可以解决,在暗地里出手一样可以帮上忙。” 方格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是,我记下了,李书记。不是我着急嘛,谁这么无耻,背后黑夏哥,太过分了。” 支开方格,李丁山给宋朝度拨通了电话。 宋朝度听了,沉吟片刻:“岳方和包月明是房自立的人,房自立和秦拓夫不和,早就想扶正,他这次这么卖命,可能是得到了什么许诺。他是高成松的人……” “难道是高书记要找夏想的麻烦?一个堂堂的省委书记,指使人打压一个副县长,太丢份了。”李丁山不无惊讶地说道。 宋朝度干笑两声,反讽说道:“高书记胸襟开阔,打压异己无所不用其极,倒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夏想的事情可能和我也有关系,因为他暗中调查的厉潮生,就和高成松有间接的关系。而我手中有足够可以扳倒高建远的证据,我就和他商定,一明一暗,分别进行……” “原来如此。”李丁山微微感慨,说道,“夏想没有把这件事情详细地跟我说,我想他是怕我受到连累……朝度,你现在不方便出面,还是由我出面周旋一下。” “暂时不用。”宋朝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夏想没那么容易被房自立拿下,再说我看他品行还算不错,应该没有什么重大的经济问题。这事是一个契机,就让他帮我一个小忙,先转移一下高书记的注意力,然后我好放一个大炮出来。” 夏想跟随岳方和包月明来到燕市,他以为会直接到市委大院。不料在岳方接到一个电话之后,原本二人还算客气的态度忽然大变,直接一脸冷漠地将夏想带到了市郊一处隐蔽的宾馆里面,并勒令他交出手机,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关进一间密封的房间里。 夏想愕然,这算什么,难道就这么“双规”了?也太轻率了吧。 问岳方,岳方不作回答,只是告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告诉我一声,我给你纸和笔,交代你的所有问题。” 夏想就说:“我没有问题好交代,在安县已经说过了,请你们拿出真凭实据。” 包月明却声色俱厉地说道:“不要狡辩,如果没有证据我们也不会抓你。老实交代你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否则后果十分严重。你好好想想,不过我可提醒你,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各方云动 二人一走,房间里寂静无声,是夏想从未体验过的安静。省委书记一方诸侯,总有呼风唤雨的权力,夏想摇头苦笑,限制了人身自由,又不能和外界联系,眼下只有一件事可做——睡觉。 夏想一直以来天天忙碌奔波,现在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好机会,岂能放过?他见房间内被褥倒是准备得齐全,就美美地躺下睡觉,不一会儿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岳方和包月明等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二人好奇地过去一看,见夏想已经睡着,不由冷笑一声:“还真以为有人能救你出去?高书记都亲自发话了,你的案子肯定会办成铁案,跑不了了。在燕省的地盘上,高书记想整你一个小小的副县长,还不是跟收拾一只蚂蚁没有两样。睡吧,等你睡醒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好好睡觉了。” 二人又嘀咕一阵,觉得拿下夏想不成问题。没有一个人能被关上一周不主动找人说话的,说来说去,就会说漏了嘴,就差不多要交代问题了。 岳方和包月明有足够的耐心等夏想主动开口。 夏想的消失,引起了轩然大波。 先是连若菡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立刻打电话到京城,以断绝关系相威胁,无果。随后她又打电话给高晋周,问高晋周是不是帮他,高晋周含糊其辞。 连若菡的电话就又打给了陈风。 陈风的回答很坚决,让她尽管放心,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夏想,让她不用着急。夏想的事情他都清楚,肯定会还他一个公道,陈风同时还劝连若菡不要慌乱,他相信夏想能应付过去,所有和他有关的人员,都要平静面对。越平静,才越有力量。 连若菡也慢慢恢复了平静,知道她此刻不能慌,一慌就容易出错,就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她告诉高老,他最欣赏的夏想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下落不明。 也不知高老给高晋周打电话说了什么,高晋周的电话马上就打了回来。他告诉连若菡,此事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他也不方便插手。毕竟涉及家族利益和高书记,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和家族作对,只能暗中周旋。 连若菡也没有客气,直接回了他一句:“政客,没担待。” 她才不管高晋周是不是面子上挂不住。 然后她就接到了曹殊黧的电话。 曹殊黧带着哭声说道:“连姐姐,你快救救夏想,好不好?你一定要救救他,我知道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只要你能救他,我,我宁愿把他让给你!” 本来连若菡还挺坚强,准备动用爸爸的力量,要向各方面施压。她自认还算要强,轻易不会被困难打垮,就算夏想被人带走,她也不停地安慰自己,他一定会好好的,他一定能挺得住。好不容易树立起来坚强和信念,却被曹殊黧一句话给打败了。 连若菡也哭了。 她哭得很伤心很难过,也不知是担心夏想的安危,还是为曹殊黧的真心流露,她对着电话哽咽地说道:“黧丫头,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不去喜欢他……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永远是你的连姐姐,而夏想也永远是你的夏想。” 曹殊黧本来强忍着不哭,被连若菡一说,也失声痛哭:“连姐姐,我好害怕,我怕会失去他!我愿意牺牲一切去救他,要是你还有所顾忌,我宁愿你嫁给夏想,只要你能救他出来。连姐姐,这两天,我天天做噩梦,天天在哭泣中醒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连若菡内心深处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她和曹殊黧两个女子,偏偏为夏想一个人牵肠挂肚,也不知道这个冷面郎君,现在过得如何?他能不能受得了被人关起来的罪? 曹永国本来想直接找到市纪委,他怒不可遏,夏想这样被人不明不白地带走,就算是省委书记也不能这样无法无天。陈风却拦住了他,劝他不要冲动,先观察两天再说。 陈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反而劝曹永国:“永国,夏想在安县被他们从容带走了,以你我对他的了解,你想他在纪委的人的手下能吃得了亏吗?市纪委在市里有几个秘密地点我都清楚,我们越是按兵不动,他们心里就越是没底。如果我们都自乱阵脚,反而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我倒觉得,拖上一拖,未必不是好事。” 曹永国冷静下来一想,也觉得陈风言之有理。不过他关心则乱,还是不太放心:“万一夏想缺少经验,被他们下了套怎么办?” 陈风摆摆手,含蓄地一笑:“夏想在城中村改造小组的时候,他见过的圈套少吗?你见过谁成功地利用过他吗?我倒觉得,他不利用别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你是不是知道他和王书记关系也不错?”陈风饶有兴趣问道。 “知道一点,不详细,夏想做事自有主张,和我说的也不多。”曹永国答道。 “那你可知道,王书记和秦书记关系非同一般?” “纪委书记秦拓夫?”曹永国一愣,摇了摇头。 “王书记和秦书记不可能不知道夏想出了事,凭他们和夏想的交情,就算不出面帮一把,总是要过问一下。但他们都跟没事人一样,就很说明了问题。而且李丁山也没有什么动静,更不用提宋朝度了。不过倒是方部长找过我一次,问了我几句话。” 曹永国听陈风说起一连串的人名,才恍然发觉,不知不觉中,夏想已经成长为一棵茁壮的树苗了。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根部已经是盘根错节,有了足够分量的关系网。他一人已经牵动了足够多人的神经,真不简单。 “什么话?”曹永国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方部长问了问夏想的近况,还说等夏想有了消息后,让夏想找他一趟,他让夏想给方格捎些衣服。”陈风笑着摇摇头,“你看,你是关心则乱,这么多人都看好夏想,觉得他能平安无事地出来。永国,你就放宽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曹永国点了点头,也笑了。 和曹永国的焦急相比,李丁山其实也是坐立不安。虽然宋朝度让他稳坐钓鱼台即可,但他怎么能稳得住?思前想后一番,还是开车来到了燕市,找到了史老。 李丁山和史洁的关系还是不远不近,史洁也许淡了心思,不再强求,近来倒是一直没有再提复婚的事情。李丁山敲开门,对史洁微一点头:“史老在?” “在,刚醒,正在院子里散步。丁山,儿子说想让你陪陪他,有时间的话,你带他去公园玩一玩,好不好?”史洁的脸色不太好,一脸疲倦。 李丁山关切地问:“好,我抽时间一定陪陪儿子……你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大好?”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爸爸年纪大了,最近总感冒,身体不太好。请了医生,也没有查出问题。我总是担心他……”史老不但是史洁最大的依仗,也是她目前唯一的依靠,所以史老的病情牵动着她脆弱的神经。 李丁山在一瞬间心软了,想起史洁和他离婚这么多年来,总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要照顾史老,虽然她的脾气差了一点,但也过得很不容易。他现在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再奢求什么?史洁年纪也大了,脾气也收敛了许多,也许是该重新走到一起的时候了。 李丁山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事情。等史洁将一杯茶水放到他手中的时候,他有一种感觉突然复苏,就一把抓住了史洁的手:“史洁,我们复婚吧。” 史洁顿时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丁山,过了半天,才泪如泉涌:“对不起丁山,我错了,以前对你不好,是我太任性太不懂事了。我现在才知道,一个女人太要强了不是什么好事,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李丁山也是感慨万千,轻轻地说道:“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以前也是太要强了……” 相逢一哭泯恩仇。 史老散步回来后,一眼就看出气氛不对,他却不点破,呵呵一笑:“怪不得我眼皮总跳,原来有喜事临门。小洁,想不想大办一场?” 史洁不好意思地说道:“爸,我都多大了,还办什么办?请几个要好的人一起坐坐就行了。” 李丁山表示赞成:“不宜声张,不宜声张。” 要是以前,史洁肯定会要求大操大办,而且还会提出许多过分的要求。果然是时过境迁,她也成熟了许多。 史洁就去忙了,给史老和李丁山留出空间。 因为李丁山和史洁破镜重圆的缘故,史老格外高兴。不过在他听完李丁山说了夏想的事情之后,神色凝重起来,半晌没有说话。 “高成松这个人,我以前打过交道,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爱事事计较,不容别人挑战他的权威,打击对手又心狠手辣,甚至可以说不择手段。他既然直接让市纪委的人出面,在没有掌握确凿证据时就敢把夏想带走,肯定是认为他在燕省可以一手遮天,只要他想办谁,就绝对可以让他没有翻身的机会。” 史老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痛心地说道:“要说才能,高成松也有,但他人品不行,没有容人之量。我想他这一次是铁了心要置夏想于死地,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在外围不好有所动作,只能看夏想能不能挺得住。不松口,能坚持一周不被突破的话,他们就不得不放人了。再不放人,我这个老头子的老脸也不是一点用都不管的。” 李丁山听了史老的分析,更加忧虑:“小夏毕竟年轻,万一被他们连唬带骗,说了不该说的话,难道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关键是,小夏他本身到底有没有事情?” “没有,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不法的事情。小夏的为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更要相信小夏的能力。”史老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现在急不得,还不到和高成松公开对抗的时候,而且我想小夏的事情也不仅仅牵动我们的目光,还会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势力,丁山,少安毋躁……” 李丁山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在所有关注夏想的人中,肖佳倒是最轻松的一个。因为她有时一周才和他联系一次,而且最近一直忙着炒房,忙得不亦乐乎。再加上她又不是官场中人,根本不知道夏想发生了什么,所以只有她不知道夏想被关起来的事情。 和李丁山的烦躁不同的是,秦拓夫在不安中透露着急躁,要不是王鹏飞拦着他,他早就出面勒令岳方二人放夏想出来。 在一间安静的茶室中,秦拓夫一手抓着一把牌,一手端着茶杯,连喝了几口茶,又一把将牌甩掉:“不玩了,没心思。王书记,你还真能沉得住气,你说说看,房自立到现在也不跟我说一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假装不知道,他也欺人太甚了!不能仗着有高书记撑腰,连官场上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了!” “还有,一声不吭就把夏想抓了进来,就算他不知道夏想和我关系好,难道还不知道夏想和你王书记走得近?抓了人不说一声,还天天在纪委几个部门转来转去,摆明了想夺我的权?这不是朝你和我的脸上打耳光吗?” 秦拓夫越说越激动,站了起来,原地转圈。 “坐下老秦,坐下!”王鹏飞丝毫不为所动,笑呵呵地说道,“多大的人了,遇到事情还跟毛头小伙子一样。要是夏想和你一样,他一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不用急,急是没用的。高书记发话了,房自立自然要嚣张几天,等几天一过,他查不出什么来,到时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他放人。他再不放,我会代表市委出面压他,不能让他眼里只有省里,没有市里。但是现在嘛,还得忍一忍。” 秦拓夫坐了下来:“我知道得忍一忍,高书记的面子不能直接驳了,必须要有一个缓冲期。可是小夏毕竟年轻,万一被人下了套出不来怎么办?” “我也挺担心夏想,连成总都惊动了,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想办法周旋一下。因为达才集团刚和安县签订了投资协议,成总是看夏想在安县,才决心给安县投资的。如果夏想不在的话,他对投资心中没底,可能会考虑撤出。而且成总也挺看好夏想,不想让他就这么没了前途。” “成达才财大气粗不假,他能影响得了高书记?”秦拓夫坐了下来,他有时也确实有些粗枝大叶,但也有粗中有细的一面,“我知道成总在燕省有足够的影响力,不过想要说动高书记,恐怕还差了不少。” “成总嘛……身为房地产的领军人物,他的影响力不在政治上,而是在经济领域。老秦,现在是政绩时代,经济决定政绩,所以经济和政治又是密不可分的。好了,不说成总了,说说你想怎么对付房自立?” “他有高书记撑腰,我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他。但敢跟我玩这一手阳奉阴违,他以后要想在纪委里面有好日子过,我这个纪委书记面子往哪儿搁?走着瞧。”秦拓夫对房自产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气呼呼地说道。 “我支持你,老秦。”王鹏飞笑眯眯地说道,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夏想到底能不能挺得过去? 和燕市的风起云涌相比,安县也不平静。在夏想走后的第三天,达才集团高调宣布暂停在安县的投资计划,何时开始,需要重新评估风险。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达才集团此举是因为夏想。 李丁山和盛大没觉得什么,邱绪峰的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没想到夏想的影响力这么大,不但许多原定来安县采访佳家超市捐赠一万套桌椅的后继报道的记者,纷纷推脱有事要暂缓采访,连达才集团几千万的投资也有可能泡汤。邱绪峰只气得牙根直痒,恨恨地说道:“好你个夏想,本事还真大。别以为离了你,安县就不能发展了,我就不信了……” 激烈碰撞 不信归不信,当邱绪峰给市里几家相熟的开发商打了电话,提出让他们来开发度假村时,所有人都以各种借口推掉。最后一家开发商和邱绪峰关系还算不错,对他说了实情:“达才集团高调宣布暂时停止投资,燕省的房地产商谁还敢再来安县?不提冒着得罪达才集团的巨大风险,就是大家心里也没底,达才集团都要放上一放的项目,我们这些小开发商去,搞不好会赔个血本无归。” 邱绪峰明白了,以现在的情形,除了达才集团,没有一家开发商敢再接手度假村。 他无比沮丧。 更让他沮丧的是,由厉潮生提议的关于在安县不能推广开采石灰石的动议,经常委会举手表决,在李丁山、梅晓琳的大力推动下,在组织部长荣芝、纪委书记倪正方的附议下,最后获得了通过。也就是说,在短时间内,邱绪峰提出的矿业兴县的计划被否决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否决,除非他重新提出开采石英砂。但强江海既然已经伪造了石英砂含量低的材料,再重提开采石英砂,无疑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邱绪峰精心布置的局面完全失败,他忽然之间感到一片茫然,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去做。他思来想去之后,才发现现在安县的支柱产业,差不多完全掌握在夏想手中。离开了夏想,除了一个三石风景区还在按部就班地发展之外,其他方面几乎陷入了停滞状态。 怎么会这样?夏想就真有这么重要?真有这么了不起? 这还不算,有几次梅晓琳经过他的身边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说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被气得不行,却又没有办法,总不能和梅晓琳理论一番,或者争吵几句。断交不出恶语,再说人家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邱绪峰的郁闷心情可想而知,诸事不顺,然后他又接到京城来的电话。说是吴家愿意在其他方面补偿一下邱家,但联姻一事,暂时是没有可能了。 邱绪峰终于发作了,连摔了几个茶杯,只可怜了他的秘书刘迎军,天天提心吊胆,唯恐一句话说错惹得一顿大骂。 安县,因为夏想,因为书记和县长的不和公开化,人人自危。 与外界的风起云涌相比,夏想反而一个人过得无比逍遥,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该笑就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问他问题,一问三不知。总之,他完全没有一个认罪的态度,真的好像把这里当成了休闲度假村。 岳方和包月明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焦虑不安起来。 如果说一开始二人都信心满满地认为,夏想肯定会不打自招,他肯定受不了被关起来的压力,早晚会自己崩溃,到时让他说什么他就会说什么。不承想,夏想一点也没有想要低头的觉悟,每天还乐呵呵的,好像他不是被关了,而是来度假。 不管岳方如何威逼利诱,夏想就是一句话回敬:“请拿证据说话,没有证据,我也没有话要说。”再问得急了,他就笑嘻嘻地说:“有扑克没有?大家怪无聊的,一起打牌吧?不过我们三个人,正好三缺一,就各打各的吧!” 岳方和包月明被夏想气得不行,包月明甚至想要动粗,夏想却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要是你们好好说话,大家还有后路可走。要是你们敢动手,别怪我不客气。我敢说,你们两个人也打不过我一个。” 包月明不服气,忍了忍,见夏想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又想到夏想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尽管他自认有省委书记撑腰,不知为何,也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后怕。 见从夏想口中实在套不出什么东西,岳方和包月明也不会就此罢休。二人研究了半天资料,决定先从佳家超市入手。 二人直接找到了冯旭光,亮明了身份后,要求查账。 冯旭光还不知道夏想出了事情,听对方说要查账,并且提到了夏想的名字,他才意识到出了重大问题。他叫来会计,拿出公司的账本和股东名单,交给岳方和包月明,说道:“夏县长在去坝县之前,和我有过生意上的来往,也不算生意,就是人情交往。他去坝县以后,我们之间就是友情来往,不涉及金钱。两位同志可以随便查账……” 冯旭光才不怕查,上面根本就没有夏想的账可查,所有的账都在他的脑子里。他交代手下几句,然后走到外面打了一个电话。 正在办公室的马万正接到冯旭光的电话,听说夏想被关了起来,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愣了愣,问出了岳方和包月明的名字,就说了一句:“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用担心,我再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冯旭光想了一想,又拨通了一个电话,说道:“老三,帮我查两个人,是市纪委的,叫岳方和包月明,主要看看他们有没有经济和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越快越好,越详细越好。” 老三的笑声有点阴森,笑了几声:“老冯,你好久没有黑人了,怎么又突然想起来发坏了?” 冯旭光一改嬉笑的形象,一脸阴沉,脸色难看至极,嘿嘿冷笑几声,说道:“有人敢黑我兄弟,还查账查到我的头上了,我能让他有好日子过?我当好人不是为了让坏人欺负的,老三,这事你在行,使劲查,查他个底朝天,不信他们没有见不得人的内幕!” “放心吧老冯,兄弟几个别的本事没有,查人背后的肮脏事,那是一绝。我会好好善待岳方和包月明两位兄弟的。”老三的声音中有一点兴奋。 “小心别露了马脚,因为对方毕竟是纪委的工作人员。还有,兄弟们的辛苦费,我给三倍。” “老冯,钱就别提了,你给兄弟几个安排几个差事做就可以了,行不?”老三说道,“要是说查公安的刑警我不敢说大话,查纪委的人,他们跑不了。我不是没查过,他们的反侦查水平还差了一点。” “好,就这么说定了。” 回到办公室,冯旭光发现岳方和包月明一脸挫败。早在意料之中,他的账目清清楚楚,没有一点漏洞,别说他们,就是专业的审计师也不会发现任何问题。上面别说有夏想的名字,连高建远的名字也没有。 冯旭光虽然不知道高建远在夏想事件中所起的作用,但他也清楚估计高建远没有帮忙,否则他只要开口,哪里还会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查夏想?幸好在夏想提醒他之后,他就及时和高建远沟通,而高建远也出人意料的一口答应,将股份兑现。 也就是说,现在的佳家超市和高建远,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然,和夏想更是一分钱的关系也没有。 肖佳的名字虽然在,但岳方和包月明又不是神仙,迄今为止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夏想和肖佳之间的关系。冯旭光也暗暗庆幸夏想的英明,早在他们一开始接触,就有这么长远的打算,真了不起。要是当时夏想一时贪心,非要把股份落到纸面上,现在就不好说清楚了。 岳方和包月明只好失望而归。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查冯旭光的账目的同时,马万正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一份资料,正是他们的履历。 马万正看了几眼,又扔到一边,淡淡地一笑:“两个棋子罢了……高书记,有时候你的政治手腕确实很高,可惜的是,你当省委书记久了,一向说一不二惯了,就以为只要你一句话,燕省上下就会全部听你的话?” 他站起来,沉思了片刻,拿起了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朝度,我是马万正,晚上见个面?好,老地方。” 上一次认亲之后不久,马万正就在夏想的安排下,和宋朝度见了一面。二人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机,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算是结成了统一战线。二人在京城的老领导也走得比较近,所以他二人就顺理成章地越走越近。 不过由于宋朝度和马万正刚刚接触不久,都对对方有一丝戒心,宋朝度并没有对马万正透露——他在背后已经找到了许多强有力的资料,可以给高成松迎头一击。 夏想事件给所有人制造了一个契机。 马万正晚上和宋朝度见面后,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沓材料,回到家中静静地看了半晌。他摸了摸头顶上稀少的头发,感慨地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夏想,再坚持几天,你会看到许多惊喜的。” 岳方和包月明在佳家超市一无所获,就又到远景集团找连若菡。连若菡避而不见,根本不给二人一点情面,最后还是高老出面接待了二人。 二人说明来意,高老上下打量了二人几眼:“二位年纪也不小了,进入官场也应该有些年头了,不过行事还这么草率,有没有想过如何收场?” 岳方被高老说得面上无光,就有些不快:“高老,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谈论无关话题。” “无关话题?呵呵,年轻人,事关你们的前途,怎么会是无关话题?”二人都有将近四十岁,不过在高老面前,还确实算是地道的年轻人,以高老的眼界和经历,就算岳方和包月明是京城派来的人,他也不会对他们有多少恭敬之心,“既然你们自己都不要前途,我也就不瞎操心了。夏想和远景集团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内幕交易,这事陈市长可以作证,我的儿子也可以证明。” 岳方和包月明对视一眼,心中一跳,忙问:“您儿子是谁,他做什么工作?” “我儿子叫高晋周,他是副省长。至于他具体做一些什么,我也不清楚。” 岳方和包月明只觉得大脑瞬间短路,“轰”的一声巨响,二人急忙站了起来:“高老,原来您是高省长的……” 高老挥挥手:“先说夏想的事情,等我说完之后,你们不信,再去问高晋周。” 从远景集团出来后,岳方和包月明二人都有一个不祥的预感,这一次扳不倒夏想,恐怕倒霉的将会是他们。他们绝对会被当成替罪羊! 在夏想被关的第七天,看似平静的燕市终于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副省长沈复明在上班的路上,被京城有关部门直接带走,事先,燕省省委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沈复明被直接带到京城,当天就交代了全部问题。随后京城方面直接通告燕省省委,沈复明问题重大,等查清他的所有问题之后,会给燕省一个交代。 高成松大为震惊! 然而让高成松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在常委会上,纪委书记邢端台突然发难,说是根据群众举报和省纪委掌握的情况表明,市纪委副书记房自立有严重的贪污受贿行为,并且有违法乱纪、滥用职权的嫌疑,建议对其立案侦查。 高成松大为头疼,沈复明之事已经让他提心吊胆,房自立又是他的嫡系,严查夏想一事又是出自他的授意,也清楚现在是对手反戈一击。但夏想一个小小的副县长,到底是谁在暗中帮他出头? 怎么办? 高成松要保房自立也不难,但必须说出令人信服的话来。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好对策,省委秘书长钱锦松举手发言:“我听到不少人反映建设厅厅长武沛勇自上任以来,任人唯亲,搞一言堂,把建议厅搞得乌烟瘴气,一片怨声载道。虽然没有听到他有什么不法行为,但身为厅局级干部,要以身作则,要起到表率作用,我建议应该对武厅长训戒谈话。” 高成松大为不满地说道:“武厅长上任以来,将建设厅治理得井井有条,钱秘书长所说的情况我没有听到,是不是有人小题大做,对武厅长打击报复吧?同志们,不要捕风捉影,听信一些传言,要珍惜领导干部的声誉。” “武厅长的事情就先放一放,房自立的问题比较严重,我觉得应该查一查。纪委干部有一定的特权,最容易滋生腐败和骄傲自大的心理,所以出现问题一定要慎重对待。我觉得邢书记的建议很好,敢于严查系统内的工作人员,对我们也有一定的警示作用。”马万正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 “我同意马省长的意见。”钱锦松立刻表态支持。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高成松立刻警醒过来,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他的目光依次扫过每一个在座的常委,似乎所有人和以前没有两样,又似乎都有所不同。 “市纪委出了房自立这样的干部,我身为市委书记非常痛心,我赞同邢书记的提议,要查,并且还要一查到底。”燕市市委书记崔向痛心疾首地说道,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高成松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肯定有人串通好了,要联手对付他。先是拿下了沈复明,现在又要动房自立。房自立正是在他的授意下才查了夏想,如果现在就让省纪委的人去查房自立,不等于直接打了高成松一个耳光吗? 高成松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眼中闪过一丝厉光,拿出了省委书记的权威:“房自立同志我也有过接触,是一个好同志,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所有对他的指责都是污蔑,都是捕风捉影的流言,不能当真。我不同意查房自立同志!” 要是平常,高成松绝对一语定音,没有人敢再提反对意见。 不料他的话音刚落,叶石生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说道:“高书记的话太武断了吧?我们不能光凭印象去相信一个同志或调查一个同志,我们讲究的是证据。房自立的事情,证据确凿,他私自指使岳方和包月明关押安县的副县长夏想同志,让夏想同志蒙受不白之冤,结果导致夏想同志为安县拉来的几千万元投资项目暂停。成总亲自打电话给我,说是他和夏想同志还算熟悉,认为他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他能到安县投资,就是看在夏想的面子上才去的……” 一向很少发言的燕省第二号人物叶省长,第一次在常委会上长篇大论,竟然是为了一个副县长! 纷纷登场 “成总是我们燕省的一面旗帜,我想他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最起码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那么既然成总的话可信,房自立私自关押夏想同志,就是违法乱纪的行为了。” 叶石生不说则已,一说起来也是掷地有声。二号人物的威严流露出来,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不少人心想,一直以为叶省长是个蔫好人,没想到,也是一个打盹的老虎。 不等高成松反应过来,邢端台点头说道:“叶省长说得对,房自立指使人关押夏想同志,根本就没有向秦书记汇报。” “这事我这个市委书记也不知道,这个房自立也太过分了。”崔向也插了一句。 尽管说起来他不愿意帮助夏想,但在许多人同时向高成松发难之时,他如果没有有所表示也说不过去。毕竟夏想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县长,不足为虑,何况他的本意不是帮他,而是为了打击高成松。 高成松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肯定有人在背后联合起来,就是为了动摇他的根基,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能说动这么多常委?而且连一向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出的叶石生,也敢当面顶撞自己,真是翻了天了。 他正想大声说出房自立是他授意去抓夏想的——省委书记掌握的证据,难道还要事先给你们打个招呼?还没等高成松开口,邢端台却再一次发言。 “市纪委秦书记就是一个倔头,二话不说自己整理了一些房自立的材料,绕过我们省纪委,直接上报了京城有关部门。他有一个战友在京城,材料上报之后他才给我打了一声招呼,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不过老秦虽然倔了点,人倒是不错。也是房自立这事做得太绝了,身为副书记,有事不向书记汇报,无组织无纪律……” 高成松生生咽下了嘴中的话。 如果没有沈复明被带走一事,高成松自信就算捅到京城,他也有把握压下来。但出人意料地发生了京城方面不打招呼就带走了沈复明的事情,说明上头已经点了头。否则带走一个副省长可是大事,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既然敢直接将沈复明带到京城,就说明已经掌握到了足够的证据,沈复明绝对是有去无回。 而今天的事情又格外诡异,本来各自为政的几个常委,忽然之间好像联合起来一样向他发难,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肯定是出了什么重大问题! 高成松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多年以来养成的不动如松的威势,还是让他努力保持住平静。他在心中告诫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自己前进的道路上,他们充其量只算是绊脚石,根本就算不上拦路虎! 但不管如何,房自立是不能保了。保不准,还能给自己惹一身麻烦。没办法,谁让他不会办事,被人抓到了把柄,就暂时先咽下这口气,等摸清情况,再和他们一个个算账不迟! 高成松目光凛凛,朝在座的常委一个个看去,众人要么若无其事,要么低头不语,没人和他目光对视。除了几个和他一向走得近的常委用目光向他征询意见之外,其他人还和平常没有两样,看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个个都是老滑头,高成松愤愤不平地骂道。心想完事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到底是谁背后使坏,一定要给他一点颜色尝尝,在燕省的地界还想翻了天去,没可能! 他强忍心中的恶气,勉强地点了点头:“既然房自立确实有问题,我们也不能姑息养奸,邢书记就看着办吧……散会!” 散会后,高成松回到办公室,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难道事情是因为夏想而起?不可能,他一个副处级的干部,怎么可能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传了出去,省委常委开会讨论一个副县长的问题,还不让别人笑掉大牙?不过也确实有古怪之处,事情突然之间集中爆发,肯定有幕后推手,难道是叶石生? 高成松对叶石生一向轻视,认为他既窝囊又没有担待,担任省长以来,一直碌碌无为,甚至可以用尸位素餐来形容。在常委会上,他的反对意见还不如排名靠后的其他常委多,久而久之,身为省长的他,发言一向不受常委们重视。 今天他突然露出了强势的一面,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高成松越想越心惊,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却又想不到哪里出了错?他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忽然想起要给吴家打一个电话,房自立一抓,夏想必定放出来,他理应给吴家一个答复。 “才江,我是高成松,夏想的事情我暂时无能为力了,因为燕省出了大事……”高成松简单地将沈复明被抓的事情一说,常委会上的事情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太丢面子了。 吴才江是吴家老三,现在深受吴家老爷子信任,有可能成为吴家的接班人。他听了高成松的话,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我知道了,那就缓一缓再说……不管如何,感谢高书记。” 吴才江年纪不大,是吴家最小的一个,今年四十三岁,白净的脸上依稀可见当年的帅气和英俊。四十三岁,在官场上可谓正当壮年。 他对邱家传来的消息大为震怒。因为邱家的话不太好听,说是堂堂吴家的女儿,居然喜欢上了一个穷小子,一没出身,二没背景。如果在京城传开,吴家颜面何在? 吴才江因为在家中最小,又最得老爷子宠爱,再加上哥哥姐姐都让着他,就养成了一向说一不二的性格,所以他一怒之下就打电话给高成松。因为高成松在从省长升到省委书记的时候,老爷子帮他说过好话,高成松必须承情。而且他满以为,高成松身为省委书记,又一向听说他性格强势,捏死夏想一个小小的副县长,还不是跟灭掉一只蚂蚁没有两样! 高成松电话打来时,他还以为夏想已经毁了前途。没想到,一向传闻强势霸道的高成松,竟然以一种挫败的口气,说是对夏想无能为力! 一个省委书记对一个副县长无能为力,说出去谁会相信?吴才江怒急反笑,放下电话的一瞬间,他甚至认为高成松是敷衍了事,故意搪塞他,没有真心为他办事。 他忍住怒火,立刻又给高晋周拨通了电话。 几分钟后,吴才江慢慢平静下来,一脸凝重,紧皱眉头,心中怎么也想不通,高成松在燕省经营多年,突然就因为一个夏想被抓事件,而乱了阵脚。被众人联手对付,竟然没有还手之力,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重大变故?吴才江本想亲自向老爷子问个清楚,但想了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老爷子让他将重心放在京城,不让他关心京城以外的事情。理由是,他现在还不够成熟,还没有纵观天下的眼光,先在京城打好基础再说。他却认为自己早就有了主政一方的能力,可老爷子就是不让他外放,让他在京城再锻炼几年。 老爷子的话不得不听,不过他表面上恭敬地答应,暗中还是和地方上吴家的势力联系紧密,也好做到心中有数。在他看来,以他现在的资历再加上老爷子的影响,下去当一个常委、副省长也是绰绰有余,或者再高升一步,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部长也没有问题。可惜的是,老爷子就是不松口,还明确地告诉他,两年之内不要考虑外放的事情。 吴才江有些不服,正好燕省又出了夏想的事情,他就想找夏想先练练手,找一个副县长的麻烦试试水。 不承想,一脚踢到了石头上。 二哥的女儿连若菡已经够叛逆妖孽了,没想到,夏想更妖孽,才是副处级,就让一省大员奈何不了他,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当他听了高晋周的话之后,知道,玩笑却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实。高书记在常委会上失去了控制权,而且所有抓夏想的人,全部被拿下,恐怕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吴才江就将对夏想的震怒变成了好奇加忌妒,好小子,骗了吴家的女儿不说,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惊动了燕省这么多人物替你说话,了不起。听高晋周的意思,他一个副县长的影响力,比他一个副省长都大。让吴才江哭笑不得的同时,又不得不深思,一个无根无底的年轻人,二十五岁混到副县长,也算了不起。但再了不起,在燕省的地界上,能让省委书记也无可奈何,这事就值得研究了。 他突发奇想,要是把夏想的事情当成一件奇事向老爷子讲讲,估计他老人家也得大感兴趣。到时老爷了问起夏想的来历,就随口把连若菡的事情说出来,看老爷子是个什么态度。 吴才江也知道老爷子对连若菡母女,又爱又恨,不愿意提她们。但他又忍不住想,毕竟连若菡是吴家的长孙女,又是最漂亮的一个,却一向与吴家不和,也是老爷子心中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情。 吴才江打定了主意,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再说高成松放了电话,心里却还是不踏实。 吴才江对沈复明的事情没有任何表态,说不定他也知道一些什么。吴家的势力范围比较大,不至于听不到一点风声。他什么都没有说,要么是知情不说,对他不满;要么就是事情保密的级别非常高,他一点也不知道内幕。 高成松还是不放心,就又给京城打了一个电话。 京城方面的答复是,沈复明的案子他不便过问,其他事情不用过多操心。高成松一个人在办公室呆坐了半晌,才又拨通了武沛勇的电话:“沛勇,你来省委一趟。” 省里的常委会一结束,崔向就立刻召开了燕市的常委会。 崔向对高成松的两条用人标准有深刻的认识,一是必须和高书记在政治上高度保持一致,不一致的,不用;二是必须能给高建远带来经济利益,有损高建远利益的,不用。对于第一点,崔向曾经努力做到过,但后来因为领先房产事件,他站在高建远的对立面,也因此得罪了高成松。 原本他以为夏想是高成松的人,不承想,在省委常委会上,他敏锐地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各种迹象表明,纪委书记邢端台抛出了房自立违法乱纪一事,显然是针对高成松而去。显而易见,房自立是高成松的人。而且房自立之所以胆大包天不请示市委和市纪委,就敢私自行动,在座的常委中,除了高书记有这种权威外,谁还有? 就算有,谁敢这么做? 崔向心中就纳闷,高成松要整夏想,难道说夏想不是他的人,还是又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他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崔向当即就决定要帮夏想一帮。当然他的本意也并不是对夏想有什么好感,而是他对高成松实在是心中厌恶。身为省委书记却心胸狭窄,不管你以前和他多保持一致,只要你触动了一点他的利益,他就会立刻翻脸不认人,这样的书记,谁敢对他忠心?谁敢紧跟他的步伐?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夏想现在被高成松整治,那么他就和崔向一样站在高成松的对立面,就可以当成暂时的朋友来对待。当然崔向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不管夏想是通过谁的关系,或是有什么强有力的后台,能让纪委书记邢端台出面,直接拿下房自立,这一手不但够狠够辣,也够惊人。可见背后帮夏想的人,要么是铁了心帮夏想,要么是恨死了房自立,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要针对高成松。 崔向紧急召开常委会有两件事情要宣布。一是房自立擅自行动,罗织罪名关押安县副县长夏想,其行为非常恶劣,建议常委会撤销其纪委副书记职务,为了避免嫌疑,将其交给省纪委的同志审讯。二是夏想同志担任安县的副县长以来,兢兢业业,做出了有目共睹的成绩,他决定由市委市政府出面,为夏想同志恢复声誉,并且予以通报表彰。 崔向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不是向夏想示好,而是借高调表彰夏想的机会,给高成松难堪。他敏感地发现一个问题,就是省里的常委们,至少有三五人的态度和以前相比,变了不少。以前对高成松是敢怒不敢言,或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现在则不同,他们隐隐有联合起来的趋势,难道是要变天了? 就连一向和他关系密切的叶省长,事先也没有和他透气,就在常委会上突然支持夏想,让他也是大吃一惊。 更不用提沈复明被突然抓走,连高成松事先也没有听到风声。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沈复明被抓,绝对是燕省有人整他,才会一举把他扳倒。 这个人是谁? 不管他是谁,最近的风向转变,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 崔向身为省委常委,而且即将升任省委副书记,但他没有听到一点关于沈复明被抓的内幕,心里也是着急。 也正是出于这种心理,他对房自立不但无视纪委书记秦拓夫,还无视他这个市委书记而感到大为恼火。既然省委里面已经有了决定要对房自立下手,崔向就有意让房自立翻不了身,也正好顺势卖省纪委书记邢端台一个人情。 崔向的提议立刻得到了绝大多数常委的赞同,秦拓夫发言:“我们接到了群众举报,岳方和包月明有重大经济问题。根据我们手头掌握的证据显示,他们二人还有严重的违法乱纪行为,纪委已经对他们立案。在此向各位常委汇报一下。” 众人听了心中一凛,也不知秦拓夫是痛恨房自立越级私自行动,还是为夏想出头,非要把岳方和包月明二人也一起弄下去。 不用说,秦拓夫口中的热心群众,自然就是冯旭光了。 夏想的影响力 冯旭光交代下去不久,老三就搞到了不少岳方和包月明的材料,他就匿名寄到了市纪委,直接注明了“秦拓夫收”。 “这种事情不能姑息,要查,而且还要严惩。”陈风终于发言,他一脸严肃,看了众人一眼,“崔书记的提议很好,夏想同志是个好同志,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他受了委屈,从公从私来说,我都觉得过意不去。从公来说,是我的失职;从私来说,我有愧于他。以前他是我从坝县强行调到城中村改造小组的,在改造小组他做出了不少贡献,这一点大家也心里有数。结果他一调到安县,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身为他的长辈,没有照顾好他……” 陈风的发言声情并茂,有人觉得他是在表演,有人却觉得他是真情流露,曹永国听了却微微动容。不管陈市长是真也好假也好,在常委会上如此力挺夏想,这就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方进江眯着眼睛,不说话,目光闪动。 王鹏飞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风,心中微微感慨,夏想这个小朋友还真不简单。一个副县长的事情,不但省委的常委会上大加讨论了一次,在市委常委会上,让书记高调表态要对他表彰,还让市长动情地演说一番。不管他本身有没有足够的资本,至少他在各方势力交手之时,充分利用了各方势力的弱点,转化为他自己的优势。 难道这就是出神入化的效果? 王鹏飞想起夏想从容又不失谦逊的笑容,心中无奈地一笑。别说,这个小伙子还有讨人喜欢的地方,起码他不张扬,做事情非常有分寸,有进有退,从不惹人厌烦。想到这里,王鹏飞咳嗽一声,说道:“说起来我和小夏也有过几次接触,他还是我的牌友,这一段时间没和他打牌,还真有点想他了……” 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之外,其他常委都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震惊的神情,这个夏想也太了不起了吧?书记帮他说话不算,市长还大力挺他,现在连王书记也主动说出夏想是他的牌友,谁不知道王书记的牌友的含义?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连曹永国也不免惊讶,夏想什么时候和王书记关系都这么近了?这个夏想,还真是给人惊喜不断。 众人心思各异,但有一点完全相同,就是以后没事少惹这个夏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惹了他,不但许多人为他出头,而且整他的人,还要被别人往死里整! 崔向没有想到夏想竟然和王鹏飞关系也这么近,他愣了一愣,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在市委常委会散会的同时,夏想也一步迈出了关了他七八天的房间,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说起来好笑,岳方和包月明转变了策略,和夏想坐在一起聊天,谈人生谈理想,试图打动他,从他口中套出话来。夏想就心想,好,谈人生和理想是吧?那就好好谈,他就口若悬河地和二人神侃了一通,说得二人连连点头,对他的一些看法也大加赞赏。 侃归侃,说了半天,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岳方就不免焦急起来。时间拖得越久就对他们越不利,可以说,他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退。 包月明终于不耐烦起来,嚷道:“夏想,你别死硬到底。告诉你,现在才关你几天,你要是不开口的话,我们可以关你一年半载,看谁扛得住?你别以为还有人能把你弄出去,既然把你关了进来,不交代清楚问题,就别迈出这个门。” 岳方就唱红脸:“夏想同志,你还年轻,早早交代了问题,也能早出去。你的问题并不算严重,说不定丢了官就不追究其他责任,不过你越是不说,上头的耐心就越少,到时上头一发火,我们也不好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的一贯政策你也懂的。” 夏想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岳方同志,我真的没有什么问题要交代,难道非要我编排自己的问题再交代出来?这是欺骗党欺骗人民吗?我不敢说清廉如水,有人请吃饭什么的也去,人情往来不去不行。但要说到收礼受贿还真没有。一是我年轻,别人谁看得起我?二是我官小,一个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你让谁给我送巨额贿赂?要不你给讲讲,在你们办的案子中,大部分贪官是什么职务?” 岳方也受不了了,大怒:“住嘴!夏想,我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是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因为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大量证据,只要把证据一交,你这一辈子都没什么指望了。我们是看你年轻,不想你一辈子就这么毁了,你倒好,把我们的好心不当一回事,那好,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岳方和包月明刚关上房门,就听到外面有人进来。岳方还以为正式来人提审夏想,就转身对夏想冷笑一声:“看,审你的人来了,等下有你好看了,我们可救不了你了。” 从外面进来四个人,岳方和包月明一见都不认识。不过他们也明白,能找到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就笑着迎向前去,主动说道:“找到夏想的证据了?他死活不开口,我们用尽了办法也没撬开他的嘴,就等你们了。” 因为房自立对岳方说过,让他和包月明想尽一切办法打开突破口,房自立也会在外围再找到夏想的证据,到时双管齐下。所以岳方就想当然地认为来人是房自立派来了,也没有深想为什么同是市纪委的人,怎么看上去这么面生? 来人一共四个,穿着很普通,长相也一般,为首的人是一个体格健壮的青年。他来到岳方面前,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你是岳方?后面的人是包月明吧?” 语气有点不善,岳方心中一惊,莫名感到不妙,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来人又说:“请回话。” 岳方下意识地点点头:“是,我是岳方,他是包月明,你们是?” 他脑中突然一闪,想起了,对方说话的口气不但冷冰冰,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是标准的纪委腔——审问的语气,难道是坏事了?岳方脑中的念头刚想起,就感觉胳膊一疼,已经被人将胳膊背到了背后。 包月明见势头不妙,转身想跑,旁边的两人似乎早有准备,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胳膊也被扭到了背后,还稍微用了点力,疼得他满头冒汗。 包月明心有不甘:“我要找房书记,我们有后台,你们小心点!” 来人冷不丁朝他肚子上来了一拳:“再吵让你尝尝更厉害的!房书记?你们会见到的,不过估计是监狱里了。” 岳方见状再也不敢挣扎,急忙闭紧了嘴巴,小心地问:“几位同志是省纪委的?房书记也被拿下了?” 来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大踏步来到关押夏想的房间,将夏想放了出来,一脸郑重地说道:“夏想同志,你受委屈了,邢书记让我替他向你道歉!” 一握手,夏想就感觉有一个纸条塞到了自己的手中,他急忙收好,又客套几句。他趁众人押着岳方和包月明的时机,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 上面只有几个字:“近期先不见面,不电话,看行动。”下面的署名是一个小小的“S”字母,夏想知道,是宋朝度。 既然宋朝度能通过省纪委的人传纸条给他,可见他和省纪委书记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不见面不电话的含义是,可能近期有大变,宋朝度会被高成松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有可能采取非常措施监视他。所以二人就避免接触,以免被人抓个正着。 趁人不注意,夏想将纸条烧掉,扔进了杂草丛。 省纪委的人一走,秦拓夫才带着人出现在夏想面前。一见夏想,他就哈哈大笑,和夏想用力握了握手,说道:“受委屈了,不是我救你来迟,实在是情况比较复杂,一言难尽。” 夏想一点也没有委屈的样子,笑着摸了摸脸:“算是好好休了一个带薪假期,秦书记您瞧,我都长胖了不少。” 秦拓夫这才上下打量了夏想几眼:“真的,比前一段时间白胖了许多,不错,心宽体胖,证明小夏同志身正不怕影子斜。” 夏想开上车,跟随秦拓夫等人来到市委。 让他想不到的是,一进市委,就看到陈风站在楼前,一脸凝重。 夏想停好车,急忙向前几步来到陈风面前:“陈市长……” 陈风郑重地点点头:“小夏同志受委屈了,我身为市长,没有照顾好你,有责任呀。” 说实话,夏想其实一点也没有受委屈的感觉,反倒觉得在里面住了几天,就是闷了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而且也引发了连锁反应的第一波,可以说收获不小。不过他见陈风的表情,知道他表演的天性发作,想扮演一出笼络人心的好戏,他也就是配合陈风演戏,一脸辛酸地说道:“陈市长,我,我确实是被人冤枉了。我对不起您,给您丢人了……” 高海站在陈风身后,感慨万千。 夏想虽然被抓了七八天,但七八天之内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他可是心里有数。实际上夏想从坝县来到燕市,至今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不提他升迁的速度有多快,光是他目前建立的关系网,就让人震惊不已。高海明白,别看自己是市政府秘书长,真要论到影响力,恐怕还不如夏想这个副县长。 夏想低调被抓,现在高调放出,市纪委书记亲自去接,市长在门口相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迎接省级领导,却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副县长!抛开秦拓夫、陈风与夏想的私人感情,秦拓夫或者只是觉得夏想被自己的手下陷害,过意不去。而陈风则一是表演的成分也有,二是也为不遗余力地抬夏想一抬,意思是要告诉大家,他对夏想的维护,自始至终都不会变! 陈市长怎么会如此厚爱夏想?连高海也微微有点忌妒,要是陈风对他也是如此,他下一步当一个实权副市长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惜的是,陈市长对他表面上不错,但副市长的人选问题,他一直不肯松口。 高海就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对比夏想的待遇,可见他在陈风的心目中,远不如一个副县长。 也许……高海眼前一亮,也许能走走夏想的路子,一个能牵动各方神经的副县长,其影响力远超副县长本身,已经不能拿正常的级别来衡量夏想的能量。所以高海一个副厅级干部,借助他的力量,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 连副省级的陈市长,也屈尊在门口相迎,尽管有作秀的成分在内,但多少也有一些真情流露,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值得陈风出来作秀的! 高海心中打定了主意,有机会要好好和夏想走动走动。 高海的身后,站着曲雅欣、吴港得、钟义平等人,他们都心思复杂地看着夏想。尽管说来夏想被抓,他们使不上力也打听不到消息,但也一样为他焦急。如今见到夏想平安归来,还受到了隆重接待,他们都不由感慨万千。 曲雅欣的感慨是,人的一生不怕经历磨难,怕的就是经历之后没有收获。像夏想一样,受了点小委屈,却受到了陈市长的高抬,也是值了。她甚至还有点微微忌妒夏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惜了,比他早生了几年。 吴港得却想,真带劲儿,要是关我三个月,出来后哪怕只有一个副市长迎接我,我也愿意。 钟义平神情复杂地看着夏想,心想,怎么自己就没有福气和夏县长一起下到安县,只要和夏县长在一起,就算陪他一起被抓也值了。 和众人的胡思乱想不同的是,崔向在楼上向下俯视,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窗户,心中却想不明白,夏想的背后到底是谁?他不相信陈风真是因为惜才才来这一出,肯定是另有所图。 夏想和曹永国的关系、和王鹏飞的关系、和秦拓夫的关系,都不足让陈风如此器重,那陈风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在演戏给谁看? 崔向一是想不透陈风,二是猜不出来到底是谁对沈复明下的手。不但动作迅速果断,而且还能打高成松一个措手不及,此人真是了得,连叶省长也没有方向,一点也没有打听到内幕消息。 不简单呀,都不简单。除了夏想一个副县长能撬动各方关系之外,还有一个隐藏不出的高人,伺机而动。这高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砍掉了高成松的左膀,示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想必高成松现在暴跳如雷,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了吧? 崔向想起燕省和燕市即将迎来的动荡,心中浮起了浓浓的担忧。 夏想随陈风来到办公室,陈风郑重其事地代表市委市政府,宣布夏想同志没有任何经济问题,以前的事情全是诬陷,等于正式给夏想恢复了名誉。夏想也对市委市政府的决定表示感谢,以后一定戒骄戒躁,努力做出更大的成绩。 人群散去,陈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品了几口,说道:“人生如茶,有苦涩也有甘甜,经过这一次磨炼,你有没有什么感慨?” 要说没有感慨,夏想也有点想法,不过也只是有些感叹而已,还谈不上感慨,他就答道:“当权力可以肆意践踏法律的时候,公正就只是一句空谈。当然,现实如此,我们也不可能完全改变一切,不过幸好,法律的武器还有强大的一面。我担心的是,什么时候出现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他权力极大,又洁身自好,没有人可以抓住他的把柄,那他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陈风哈哈大笑:“我以为你会诉苦,没想一开口就是空想主义。现实生活中,哪里会有又狂妄又自律的人?自律和狂妄本来就是矛盾和对立,一个人,怎么可能对自己自律,对别人狂妄?所有的人都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的。” 二人没有提名字,不过都心里清楚,说的是高成松。 过了一会儿,陈风忽然问道:“有没有兴趣去景县帮江天?” 夏想想了一想,摇摇头:“我打算在安县多干几年,在一个地方总待不久,会给人留下浮躁的印象。我想陈市长也希望我越来越稳重,是不是?” 陈风点点头:“我猜你也不会去景县,算了,不勉强你了。对了,连若菡近日要出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对于远景集团以后的发展,她应该有所交代吧?” “具体事务以后由高老暂时负责,连总最担心的还是钢厂和药厂的地皮。如果地皮最后落入他人手中,森林公园项目就完全成了为他人作嫁衣了。”夏想对此也有隐隐的担心。 劲敌 “当时协议是我签订的,就算我不当市长了,也会大力促成远景集团拿到地皮。我陈风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陈风很清楚夏想的担心,也多少知道一点高成松打压夏想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对夏想和连若菡之间的暧昧关系不是没有意见,只是觉得他还没有结婚,无伤大雅。再说真要要求夏想做到不贪财不好色,又能一心为民,他就真的成完人了。 人无完人,陈风也就没有在连若菡的事情上多问,假装不清楚就算了。 说来夏想现在倒和陈风走得越来越近,刚一出来,就先和陈风谈了半天,连曹永国也没有见上一面。陈风又说了一会儿话,才想起夏想肯定有话要和曹永国说,就说:“好了,先放你走,有话就尽管找永国说说。还有,方部长有衣服让你捎给方格。” 夏想告别陈风,又和江天说了几句话,却没有去曹永国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找到了方进江。夏想觉得有什么话,还是在家里和曹伯伯说比较方便。 方进江正在审核一批干部的提拔名单,看到夏想进来,起身相迎,倒让他的秘书吃惊不小。方部长是组织部长,可是市委所有部门中,最有实权的一个,向来见官大一级,就算来一个常务副市长,方部长也未必给面子站起来,何况是走到办公桌前面迎接夏想。 夏想立刻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及时地双手握住方进江的手:“方部长,可不敢劳您大驾。” “跟我就别客气了,坐。”方进江招呼夏想坐下,盯了他一小会儿,才感慨地说道,“遇事不慌,又知道随遇而安,小夏,你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好苗子。我把方格送到你身边,你以后可要好好带带他,让他跟你好好学学。” 夏想忙谦虚地说:“方部长过奖了,方格其实很聪明,也很有眼色,他到了安县之后,进步不小。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教他的,以他的悟性,过上两三年,就能独当一面了。” “别光拣好听的说,说说他的缺点。”一提起方格,方部长脸上就洋溢着无法掩饰的父爱。每个人都有弱点,方部长最大的弱点就是太爱方格了,只要方格喜欢的,他就一定喜欢。因为方格和夏想的关系密切,方部长对夏想也是另眼看待。 “要说缺点还真有,也就是年轻人都有的缺点。”夏想笑眯眯地说道,“总喜欢看美女,最近有点喜欢梅书记,被我批评了一顿,说是梅书记年纪比他大,不适合他,让他找个小几岁的。” “这小子没告诉我这件事,小夏你可得好好说说他,千万别找一个年纪大的女朋友。你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必须找年轻的,否则我不同意。”一说到方格的婚姻大事,方部长完全就没有了组织部长的形象,就和一个普通父亲没有两样,急急地说道,“他听你的话,小夏,你千万别忘了好好劝劝他。” 夏想见方进江一脸的急切,不由暗笑,为人父亲者,都是一样的爱之深恨之切的心理,他就点头说道:“请您放心,方部长,我基本上已经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梅书记和他也不对路,您不用担心。” 方进江呵呵地笑了,又说了几句闲话,没有一句提夏想被关押的事情,最后他拿出一包衣服让夏想捎给方格。 其实当时方格随口一说,本来是给岳方和包月明施加压力,没想到方进江还当了真,一直放在心上。 夏想又来到秦拓夫的办公室,向他辞行。秦拓夫出人意料地说道:“走,我陪你去一趟安县,给你壮壮威,正正名。” 夏想一愣:“这个……就不用麻烦秦书记了吧?安县也挺远的,您就别再跑一趟了,安排别人去就行了。” “不行!”秦拓夫很倔,“这事是市纪委的人惹出来的,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市纪委的过错。安排别人去我还放心,就我陪你去,给你最大限度地消除不好的影响。” 夏想深受感动。 这一次虽然夏想受了点小委屈,但宋朝度借机除掉了沈复明,又帮秦拓夫拿下了房自立,可谓声东击西,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夏想这点小委屈不算什么,反而在宋朝度眼中能立下大功一件,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秦拓夫要主动送夏想回安县,一是他和夏想还算有点交情,二是估计也另有打算。 果然,秦拓夫让司机开车跟在后面,也没有通知县里,而是坐在夏想的车上。在路上,秦拓夫向夏想交了底。 “我送你去安县,就是想亲眼看一看厉潮生,和他照个面,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当然,比他更厉害的人物我也见过,但都是为官多年的老油条。像厉潮生这么年轻,办事又这么老辣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由我不动了好奇心。” 到了安县,夏想的车一进县委大院,就被人一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一般人的眼里,只要是被纪委的人带走的官员,没有一个能平安无事地回来。要么丢官,要么坐牢。只有夏想不但出人意料的一点事情也没有,前来抓他的两个纪委工作人员却被省纪委的人带走,据说至少要判个十年八年。 这还不算,连市纪委一个副书记都翻了船,安县的人就不得不猜测夏想到底是个什么厉害人物?一个副县级干部,他到底有什么强硬的后台,竟然直接掀翻了几个市纪委的人物,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许多人还是头一次听说,纪委人员居然被自己调查的人给弄得人仰马翻,连自己都赔了进去! 所以当夏想的车一出现,片刻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县委大院。李丁山正在听人汇报工作,也无心再听,挥挥手让他下次再来,叫上方格,下楼去接夏想。 邱绪峰正在和强江海商量事情,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夏县长回来了”。他手一哆嗦,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摔个粉碎。 夏想没事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安县,邱绪峰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内情,而且房自立等人出了大事,被省纪委直接拿下! 连高书记都压不住的事情,让邱绪峰心惊胆战。他知道吴家和高成松关系密切,他向吴家告密,吴家出手的话,必定是要通过高书记。 竟然连高书记都压不住夏想,夏想他凭什么?简直就是逆天的妖孽,堂堂的省委书记治不了一个副县长,谁会相信? 没有人相信的事情,偏偏真的发生了。 邱绪峰现在对夏想已经由恨变成了惧怕,知道对夏想,他已经无能为力了,打压和牵制都不再起任何作用。而且经过这件事情,夏想在安县的威望大增,如果不给他一个好的安排,绝对会影响安县的经济发展。 达才集团已经明确地表示,夏想在,项目就上马;夏想不在,免谈。而且在夏想不在的这一段时间,三石风景区的工程也明显放缓,杨德华去问,对方答复说,等夏县长回来再说,有技术问题要和夏县长商谈。 水泥厂项目彻底失败,三石风景区的投资和度假村项目,全是夏想的功劳,离了他,仿佛都要停止运转一样。邱绪峰气急败坏但又没办法,李书记都不急,他急个什么劲,有什么资格急? 再加上本来支持他的厉潮生自从上次常委会之后,一直对他若即若离,让他苦恼万分。 邱绪峰陷入了僵局之中。 夏想终于还是回来了,邱绪峰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惊慌,失手打了杯子,让强江海目瞪口呆!强江海心中大惊,邱县长现在对夏想怕成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还怎么施展抱负? 邱绪峰强行压住内心的烦躁和不安,说了一句:“水太烫了……江海,夏想回来了,我想政府班子最好再调整一下分工,把你分管的城建让夏想接手,也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和投资商接触。” 谁也不愿意从自己碗中分菜给别人,强江海大吃一惊,急忙说道:“邱县长,城建这一块儿我一直干得轻车熟路,不能让给夏想呀。再说,他又没有城建方面的经验。” 邱绪峰摆摆手:“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夏想管城建比你在行多了,你忘了他以前在城中村改造小组工作,天天接触的都是什么人?” 邱绪峰知道城建这一块猫腻多,好处多,强江海可以从中捞钱。但现在也顾不上考虑他的感受了,夏想不出面,度假村项目要是泡汤的话,这个责任谁来负?这可是一个带动安县经济的大项目。 “走,出去迎一迎,也算面子上好看。李书记都出去了,我们不去也说不过去。”邱绪峰也不简单,能屈能伸才是英雄,只伸不屈是条虫。在政治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一说,既然他现在斗不过夏想,压不住他的锋芒,又必须要和他共事,那就只有合作一条路可走。 邱绪峰暗中告诫自己,一定要忍,忍一时风平浪静。他可以耐心地一直等下去,等什么时候找到一个好机会,再一举将夏想踩在脚下。 至于梅晓琳和连若菡,就让她们随风远去。不就是女人嘛,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人,最缺的却是官位。和官位相比,女人确实是无足轻重的点缀。 最先出来迎接夏想的,是盛大。 盛大第一时间听到消息,也顾不上考虑太多,飞也似的从办公室跑了出来,一出门就正好看见夏想和一个人有说有笑地走来。他大步向前,一把握住夏想的手:“夏县长,可把你盼来了。你受委屈了!” 夏想知道盛大和自己之间的合作,是以相互利用为前提的合作。但刚才一句话情深意切,带着强烈的感情扑面而来,也让他有些感动,就说:“盛县长耳朵好灵,我刚进门你就听到了?” “天天在等你回来,耳朵不灵也练得灵敏了。”盛大感慨地说道,才注意到夏想旁边的秦拓夫,忙问,“这位领导是?” 盛大没见过秦拓夫,不过却有眼色,见他又是陪夏想前来,肯定是市委的领导,所以张口就叫出了领导。 “这是市纪委的秦书记!”夏想知道没有必要隐瞒秦拓夫的真实身份,因为在县委里面,肯定有人认识秦拓夫。 盛大立刻肃然起敬,恭敬地叫了一声:“秦书记。” 秦拓夫和盛大握了握手,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第二个跑出来的是梅晓琳。 梅晓琳倒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见到夏想,只是微微一笑:“出来就好,我就知道你没事。你这个人不坏,也不贪,别人找你的麻烦,算是找错人了。” 然后才是李丁山赶到。 李丁山见到夏想,激动不已,双手拉住夏想,上下打量几眼,才笑着说道:“都说你胖了,我还不相信。现在亲眼一见,你确实是胖了一些。真有你的,小夏,换了别人,恐怕会吃不下饭去,你倒好,养得又白又胖。” 最后是邱绪峰和强江海。 夏想才又向大家郑重其事地介绍了秦拓夫。 秦拓夫显然对和大家寒暄兴趣不大,直接提出到李丁山办公室坐坐。李丁山自然没有异议,就前头带路。邱绪峰故意落在后面,和夏想并肩上楼,亲切地说道:“小夏县长,秦书记亲自前来为你正名,可见市纪委对此事是非常重视的,我的意见是,趁秦书记在,召开一次常委会议,请你旁听,也请秦书记做重要指示。你和秦书记商量一下,看是不是可行?” 这个马屁拍得有点水平,夏想就对邱绪峰亲自出来接他,并且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感意外。虽然夏想心中厌恶他的阴险,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确实脸皮够厚,能屈能伸,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仿佛事情和他一点没有关系。 是一个劲敌,夏想心中对邱绪峰的警惕又提高了不少。真正难以对付的,正是他这样不动声色的对手。 对于邱绪峰提议召开常委会,夏想是完全赞成的,正好可以让秦书记和厉潮生来一次面对面的接触。他就先小声向秦拓夫汇报了一下,秦拓夫点了点头,夏想就又向李丁山简单一说,李丁山也点头同意。 邱绪峰就如奉圣旨一般,立刻打电话通知各个常委。 秦拓夫亲眼目睹了安县大小领导,顾不上按照常规的排序,纷纷出来迎接夏想,心中也是大有感触。做官如做人,能做到人缘这么好,小夏不简单。怪不得在市委里面也有不少人维护他,原先秦拓夫还以为小夏靠的是曹永国的光环,现在看来,曹永国在市委里面,也未必有夏想吃香。 秦拓夫也越看夏想越喜欢,这小伙子,能让这么多人喜欢和欣赏,肯定有他的独到之处。别的不清楚,反正他的牌品确实不错。 越了解夏想,秦拓夫就对他印象越好。而且因为夏想被抓事件,他一直奈何不了的房自立顿时成为各方势力的攻击对象,被打得没有了翻身的可能,说来还是沾了夏想的光。秦拓夫心里清楚,凭他自己的能量,肯定动不了房自立一根毫毛。 这么说,不管是谁乘机扳倒了房自立,反正好处是他得了,认识夏想给他带来了天大的好运。 方格在李丁山的办公室里坐了片刻,顾不上人多失礼,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挤到了夏想身边,好好打量了夏想几眼。见夏想一切完好,他才放心地说道:“夏县长,他们没有打你吧?哼,要是敢打你,我要他们好看。这帮纪委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夏想忙冲他使了个眼色。 秦拓夫听在耳中,皱了皱眉,问道:“你这个小同志说话太违心了,纪委的人那么多,怎么会没有一个好人?我们纪委可不比公安局,纪委查的都是大案要案,所以我们的人员都是高素质,从来不搞刑讯逼供那一套。” “高素质还诬赖好人?”方格才不管秦拓夫是谁,反正他现在对纪委的人没有一点好印象,“夏县长这么好的人偏偏被抓走,还好意思说?要是纪委真能做到公正的话,全国也没有那么多贪官了。” 这一点秦拓夫还是比较赞成的,点头说道:“要做到绝对的公正是不可能的,任何国家都不行,这和制度无关,是人性丑陋的表现。再完美的制度,也无法改变人性中贪婪的一面。法律是道德的最底线,古人为什么可以做到夜不避户路不拾遗,不是因为法律多完善,而是因为道德高尚。”他被方格一激,突然生发出了许多感慨,就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格。”方格有点愣头青的小毛病,不过也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还是有礼貌地问道,“您是哪位大领导?” 厉潮生暴露,萧伍危险 秦拓夫听说过方进江的儿子方格在安县,就呵呵一笑:“我不是什么大领导,我是你伯伯。我和你爸是多年的老同事,关系也算不错,怎么,他没有跟你提起过黑脸?” “黑脸秦书记?”方格其实早就猜到了秦拓夫是谁,就是因为他对纪委的人不满,连带对他也有点意见,才故意装装样子,现在见秦拓夫其实也不错,就又笑了,“我爸说过您,说您是现代的包青天。” 秦拓夫显然很受用这个称呼,哈哈笑了起来。 县委常委会上,秦拓夫受市委所托,代表市委、市纪委郑重宣布,夏想同志是无辜的、清白的,是市纪委副书记房自立违法乱纪,私自行动,现在房自立已经被撤职查办。 几乎所有的人都心中一惊,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夏想。在官场打滚十几年了,第一次听说纪委的人因为查办别人,而把自己给陷了进去。是夏想真的被人诬陷,还是他的后台太硬,硬生生扳倒了市纪委副书记? 第一次旁听常委会的夏想,坐在后排,正好看到厉潮生的表情。厉潮生看上去还是一脸的平静,仿佛事情和他无关一样。但他的眼睛眨动的次数明显加快,而且耳朵也在微微颤动,暴露了他内心强烈的不安。 夏想知道,恐怕厉潮生现在会更加怀疑自己是幕后整他黑材料之人。怀疑就怀疑吧,现在矛盾差不多到了公开化的时候了,估计秦书记也掌握了一些证据,否则也不会以借送他之名,来安县和厉潮生见上一面。 老纪委了,他这么做自有他的用心。 常委会开的时间不长,很快就结束了。结束后,李丁山当众握住夏想的手,对他加以勉励。随后所有常委一个个依次和夏想握手,有人鼓励,有人夸奖,有人安慰,总之,都做足了表面文章。 轮到厉潮生的时候,他先是笑了一笑,然后说道:“夏县长面子不小,惊动了秦书记。能让秦书记亲自送你来安县,看来你和秦书记的私人关系也是不错。” 如此赤裸裸地试探,夏想岂能听不出来,也是笑着回答:“哪里,哪里,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而是秦书记太热情太抬举我了,非要亲自跑一趟,说要来看看安县的情况,和大家接触一下。至于他有没有别的想法,我就不清楚了。” 夏想有个感觉,厉潮生肯定从沈复明被抓的事情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敢这样试探自己,说明他已经不是怀疑自己了,而是差不多肯定是自己暗中和他作对了。而且他一向谨慎,现在当面说了出来,难道是他打算采取什么行动?或者是,已经有了防范措施? 厉潮生果然干笑一声:“夏县长心思缜密,布置周详,市纪委的人斗不过你也正常。不过有时候,许多事情不一定非要分出胜负和高下,也许不了了之是最好的结果。愿与夏县长共勉!” 厉潮生肯定有了动作,夏想几乎可以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纪委的人斗不过你,我也许也斗不过你,但你也别想斗过我! 一散会,秦拓夫就要回燕市,李丁山等人送到门口,夏想拉开车门,趁秦拓夫上车的时候,小声说道:“秦书记,厉潮生已经有所察觉了,刚才他和我说话,暗示说别想抓到他的把柄。我怀疑他可能采取了什么行动……” 秦拓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挥手让众人回去,又示意夏想上车:“来,车上说话。” 汽车开了一圈,停在县城一处偏僻之处,夏想将刚才厉潮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无忧虑地说:“听厉潮生的意思,不了了之是最好的结局,意思就是,我们知道他的事情,但别想拿到证据。” 秦拓夫感慨地说道:“厉潮生是我见过的最有政治敏感度,也最难缠的对手之一。安县不止是有几个年轻的干部,还有一个年轻而老辣的贪官。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可能让游丽离开了安县。” 秦拓夫话音刚落,夏想的电话就响了,是梅晓琳。 梅晓琳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急切:“夏想,我刚刚得到消息,游丽突然不见了。昨天她还和平常一样上班下班接孩子,今天就突然不知所踪。我想可能是离开安县了,怎么办?” 梅晓琳说话的声音很响,秦拓夫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无奈地一笑。 夏想安慰梅晓琳几句,说等他回去再说,然后挂断电话,问秦拓夫:“怎么办,秦书记?” “厉潮生心慌了,他越心慌就越证明他心中有鬼。不要担心,游丽离开安县才好,她一离开,厉潮生对她的影响就会减弱,我们就可以找到她,慢慢让她说出真相。再有游丽带着孩子离开,她丈夫应该还在,也可以从她丈夫身上下手。一个男人怎么会忍受老婆不在身边?” 夏想点头,刚想发表一下看法,突然手机又响了。他不好意思地冲秦拓夫笑了笑,秦拓夫没那么多讲究,一摆手:“接,听听是什么消息。” 一看手机号码夏想惊呆了,是消失了很久的萧伍。 夏想急忙接通了萧伍的电话。 萧伍的声音很急:“夏县长,可算联系上你了,急死我了。我在山中,还有几个兄弟也在一起,被困住了……我们发现了厉潮生偷采私矿的点,但也被他们的人发现了,现在正在对峙中……” 夏想急了,矿工发起狠来,可是要出人命的!他急忙向秦拓夫请示。秦拓夫不愧为老纪委,微一沉吟,说道:“问问他们暂时有没有危险?还能坚持多久?” 夏想问了,萧伍回答说:“我们在一个山洞里面,他们暂时不敢进来。我从山洞中爬到了山顶才打的电话,不过我们也出不去。” 夏想心里有底了,说道:“我们带人马上过去,你们别蛮干,守住洞口不让他们进来就可以了。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萧伍,你可千万不要冲动,记住没有?” 夏想还真担心萧伍冲动之下,和矿工硬拼起来,不管谁死谁伤,后果都无法收拾。萧伍的回答让他放心了许多:“放心夏县长,我现在比以前冷静多了,不会再乱来了。我会等你们来的!” 夏想放下电话又问秦拓夫:“秦书记,您说下一步怎么办?” “调集安县公安局的全部人手,先救人再说。”秦拓夫边说边拿出了电话,问夏想要了号码,直接拨通了李丁山的电话,“李书记,我是秦拓夫,我和夏县长发现一个紧急情况……” 李丁山接到电话后,不敢怠慢,立刻打电话给公安局局长纪启东,让他集合所有警力,随时候命。同时李丁山强调说道,这是市纪委秦书记督察的案件,一定要慎重,不能走漏了半点风声,否则纪律处分。 纪启东虽然一向和邱绪峰关系比较近,但在夏想事件之后,在燕市发生了一连串让人目瞪口呆的变故之后,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夏想不好惹,有深不可测的后台,而李丁山又和夏想同盟,思来想去,在关键时候还是要适当向李书记靠拢才对。 接到命令后,纪启东立刻一道道命令传了下来,迅速集合了全县的警力。出于谨慎考虑,他没有向邱绪峰通报这件事情。 秦拓夫要亲自前往山中救人,夏想劝不住,就让司机先开车回县委大院,他开上了路虎车,走山路会安全许多。路上,夏想告诉秦拓夫县纪委书记倪正方不可靠,秦拓夫沉思片刻,拿起电话打给了县政法委书记平吉:“平书记,我是秦拓夫,有这么一个情况,需要你协助一下工作。” 平吉一向和倪正方走得比较近,但和厉潮生关系一般,他也隐约听说有人在查厉潮生,而且倪正方也含蓄地向他透露,要他在适当的时候帮厉潮生一把。平吉嘴上答应着,心里还没有下定决心。 猛然接到秦拓夫的电话,他的心颤了一下。谁都愿意接到组织部的电话,谁都不愿意接到纪委的电话,他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一听秦拓夫是以一副商量的口气请他协助工作,才长舒一口气,忙受宠若惊地问道:“秦书记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做到。” “是这样的,市纪委掌握了一些厉潮生的情况,现在又有了重大突破。为了防止厉潮生听到风声逃跑,我希望平书记能安排人手,留意厉潮生的行踪。” 平吉听了心里猛烈地跳了七八下,秦书记不让纪委的人留意厉潮生,而是让他政法委书记出面,显然是对县纪委明显的不信任。可以说,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办得好了,在重大案件上有立功表现,只要得到了秦书记赏识,升上一步不在话下。 想起和倪正方还算不错的交情,又想起厉潮生平常对自己也算不错,再和自己的前途一对比,一瞬间平吉就有了决定。 “您放心,秦书记,我一定完成任务。”平吉先郑重表态,然后又表忠心,“多谢秦书记对我的信任,在法律和正义面前,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关系,我都会一视同仁。” 秦拓夫对平吉的态度还算满意。 李丁山将指挥权交到秦拓夫手中,秦拓夫就当仁不让地命令纪启东带领全体警察,向山中进发。夏想就和萧伍电话不断,听他指使怎么走,走来走去,竟然走到断桥之处。 夏想下车,见河水宽有几十米,断桥之处也有七八米,根本无法通行,就问萧伍是不是弄错了。萧伍说道:“没错,这个断桥是一个机关,游水过河之后,几十米外有一个房子,房子里面的地板下面有开关。打开开关,就有一道铁板从断桥下面伸出来,将断桥连接在一起,汽车就可以通行了。” 夏想吃惊不小,厉潮生够厉害的,还真不简单,精心设计了层层机关,要不是萧伍暗访,连断桥这样巧妙的设置都发现不了。现在夏想甚至都有点佩服厉潮生了,如此工于心计的一个人,还真是少见。 如果厉潮生有深厚的背景,既有势力又有手腕,想要斗他,恐怕比登天还难。 夏想把情况向纪启东一说,纪启东一挥手,让人游泳过河。城关派出所所长郑少烽主动请缨,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我去,我水性好。”又向夏想讨好地一笑,“夏县长。” “小郑好。”郑少烽其实比夏想还大,不过夏想官大,叫他小郑也说得过去。上次在常山饭庄的打架事件,郑少烽给夏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见他身为所长还身先士卒,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水凉,小心一点,过不去的话别逞强。” 县长的关怀,让郑少烽心里热乎乎的,浑身充满了力量:“没关系,夏县长,我顶得住。” “这个小伙子不错,有闯劲,好好干。”秦拓夫也喜欢郑少烽的爽快。 得秦书记一夸,郑少烽感觉犹如吃了大力神丸一样,浑身充满动力。不过他还没有昏了头,没忘又看了纪启东一眼,等纪局长下命令。 纪启东当然乐意做个好人,大手一挥:“下水。” 郑少烽脱得只穿了内衣,还是标准地敬了一个礼:“是,纪局。” 郑少烽一个猛子扎到河里,露出头的时候,已经到了河的中间。夏想不由赞了一声:“好水性!” 片刻之后,郑少烽就游到了对面,他冲众人摆摆手,然后跳上河岸。他沿着桥顺着路向里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树林之中。 过了几分钟,一点动静也没有,纪启东懊恼地说:“糟了,忘了给小郑一个对讲机,好及时汇报一下情况。” 夏想也隐隐有些担心。 正当众人等得焦急的时候,忽然听到桥上传上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只见断桥的一侧,一道厚厚的铁板伸了出来,慢慢地合拢,将断桥连接在一起。除了有几厘米的落差之外,断桥完全成为一道完整的桥梁。 纪启东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当局长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一幕。他一挥手,一名警察开着警车,慢慢试探着前进,压在了铁板之上,稳如磐石。第一辆警车开过去之后,众人纷纷发动汽车,通过了断桥。 夏想也是惊讶不已,对秦拓夫说道:“秦书记,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真是聪明绝顶。” 秦拓夫也是万分惊讶:“长见识了,长见识了!我查了无数贪官,第一次遇到厉潮生这样又厉害又聪明的人物,连我都有点佩服他了。脑子太好使了,这么巧妙的办法都能想出来,真是好一条瞒天过海之计!” 夏想就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秦书记一到安县,所有困难势如破竹。” 秦拓夫瞪了夏想一眼:“少拍没水平的马屁,今天要不是你,要不是那个萧伍,我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厉潮生不但能躲在深山老林中开采私矿,还能用瞒天过海的办法,骗过所有人。他简直就是高智商犯罪!” 说话间,郑少烽从旁边的一处看似废弃的小木屋中出来,一脸兴奋:“里面还有一个人,被我打昏了。里面还有地道,地道里面有电源和开关。” 纪启东留下两名警察看守里面的人,郑少烽穿上衣服,又上了车。 一行人已经向前开进了十几公里,山路并不宽,顶多只能两辆卡车并排,路上依稀可见散落的石头,还有黑黑的刹车痕迹。由此可以明显地推测出,这里常有大车通行。 夏想又接通了萧伍的电话,沿着山路又前行了几公里,终于发现了采矿点。 采矿点其实也不是非常隐蔽,就躲在一处山洼里,汽车可以直接通行到里面。一眼望去,采矿点星罗棋布一般有数十间房屋,还有各种车辆忙来忙去,少说也有十几辆,不过施工现场没有多少人。 再远处,有一处不高的小山,一群人手持铁锨,围在一个山洞前面,不停地叫嚷。 “快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出来,立个字据,我们就放你们走。” “别放他们,他们不是好东西,肯定是毁我们来了。要是被发现了开私矿,封了后,我们就没钱赚了。” “对,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就三四个人,打死他们,埋地下,没有人发现。”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有人煽动,就有人跟着起哄。不时就群情沸腾,开始有人要往山洞中闯。刚进去一两个人,片刻之后就大呼小叫地跑了出来:“他们会两下子,打不过他们。” “烧死他们,放火烧。” “快去捡树枝,一放火他们准没跑。” “烧死他们!” 人群四散分开,纷纷去找树枝,情形非常危急。 柳暗花明 夏想见状,急忙叫来纪启东:“纪局长,快救人,不能出人命。” 纪启东有点犹豫:“这些山民一向无法无天,弄不好会惹出乱子,到时就无法收场了。”他是怕承担政治责任。 “有责任我担着。”夏想急了。 “不,有天大的责任我来承担。”秦拓夫义正词严地说道,“里面的人是我派来打探消息的,他们围攻国家工作人员,必须制止。” 夏想感激地看了秦拓夫一眼,他知道秦书记是为萧伍等人正名。 纪启东没有了后顾之忧,胆子就大了起来,叫过郑少烽:“你领二十个人冲上去,冲散人群,救出山洞中的人。必要的时候,开枪示警!” 然后纪启东又指挥其他人,分别包围,趁人群混乱的时候,控制头目。安排完毕,纪启东请示秦拓夫。 秦拓夫没说什么,让纪启东按照他的思路安排就是。他说:“我就不外行指挥内行了,抓住了负责人,我替你向李书记请功。” 纪启东心想,弄倒了厉潮生,县委里面就空出来一个常委的位置,是得好好表现一下。就把这次行动当成向李书记表态的投名状也好。 纪启东在基层工作多年,对付村民自然有他的手段。他安排完毕,也没有坐镇指挥,而是身先士卒冲在前面,带领一群警察,如猛虎下山一样,朝人群冲去。 不出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不但萧伍等人平安救出,连矿点的几个负责人也全部抓获,一个没跑,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萧伍连同几个年轻人,一脸黑泥,浑身破烂,来到夏想面前。萧伍见到夏想,咧嘴一笑:“总算没有白费力气,我和几个兄弟,在山里转了好几天,又蹲点半个月,才确定这个地方确实是一个采矿点,我也亲眼见到厉潮生来过一次。他们不烧石灰,只卖矿石,把石灰石拉到附近的一家存煤点,然后在上面盖一层煤,假装送煤车送到一处地方卖掉……” 夏想忙从旁边的警察手中拿过一瓶水,递到萧伍手中:“先喝点水,慢慢说,不急。” 萧伍和他身后的几个人,都是衣衫褴褛,甚至裤子都破成一条条的,脸上、胳膊上,全是血印,显然是被树枝划伤的。夏想就有些感动,真是好兄弟,自己一句话,萧伍就披荆斩棘,不畏艰险,十几个日日夜夜,付出了多少心血。 夏想就动情地握住萧伍的手:“谢谢你,萧伍,好兄弟。” 他又依次和后面的三个人握手:“你们以后都是我的好兄弟。” 三个人急忙往裤子上擦手:“夏县长,可不敢当,只要是萧哥一句话,我们吃这点苦算什么。” 秦拓夫也大受感动,亲自拿过几瓶水,打开盖,向其中一人手上倒:“来,洗洗脸再说。你们都是好同志,辛苦了!” 萧伍介绍三个人,分别是萧空、节三和王二。三个人不知道秦拓夫是谁,只当是一般人,就没推辞,在秦拓夫的帮助下,洗干净了脸。 夏想也没上前阻拦,他看得出来,秦拓夫也是性情中人,他不是作秀,确实是被几人真正地打动了。 几人洗好脸,才看了出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夏想才来得及向他们介绍秦拓夫:“这是市纪委秦书记,亲自来查办厉潮生案件,大家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跟秦书记说。” 萧伍一听是市纪委书记,吓了一跳,他多少懂一点法,有点惊慌地看着夏想。 秦拓夫看出了萧伍的担忧,笑道:“不用怕,对外可以说,你们的行动都是我授权的,是合法的,是在市纪委领导下的统一行动。” 萧伍放心了,他不善言谈,只是一脸郑重地说道:“谢谢秦书记,要是万一有什么问题,我一人承担,和夏县长以及三个兄弟没关系。” 夏想给了他一拳:“行了,别啰唆了,秦书记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他有魄力有担当,要不也不会亲自来山中,冒着危险前来营救你们。快说说你们了解到的其他情况。” “送煤点我也知道具体位置,本来想早点告诉夏县长一声,不料一连几天都联系不上。我就想,不如再深挖一下,看能不能偷出他们的账本,就和几个兄弟过来蹲点……差点就要得手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被发现了,没办法只好躲到山洞中。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今天还真逃不过去了。”萧伍憨厚地一笑,“大意了,大意了。这事要在部队上让连长知道,非要骂死我不可。这一点儿小事也办不好,算是笨到家了。” 秦拓夫却没有笑,感慨地说道:“好同志,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同志。要是纪委的同志都像小萧一样肯干能干,什么案件破不了?”他转身又对夏想说道,“小夏,我要是把小萧调到我的身边,你不会反对吧?” 夏想想反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征求萧伍意见。萧伍搓搓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秦书记官太大了,我跟您站在一起就觉得不自在。要不我还是跟夏县长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胆子练大了,再跟秦书记?” 萧伍也挺会说话,秦拓夫哈哈一笑:“行,只要我在纪委书记的位置一天,纪委的大门就随时为你敞开。”他又冲纪启东招招手,吩咐下去,“纪局长,准备收队了。另外,把账本等证据收好,别弄丢了。几个负责人带上,其他人就地遣散就可以了。他们都是老百姓,也不容易。不愿回家的,就先在这里等候处理。” 纪启东兴奋地答应了一声,将几个负责人押上警车,将搜集到的证据全部搬到夏想的车上。今天算是立了大功一件,没想到在深山之中藏着这么一个大工程。就是说,这是厉潮生开的私矿了?真带劲,厉潮生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人,竟然悄无声息地弄出这样一个大手笔。 纪启东除了震惊之外,对厉潮生佩服得不行。别说一般人,就连书记、县长都不一定瞒得了所有人,在深山之中弄出一个私矿出来,偏偏他就成功了。而且看样子还开了一段时间,估计他也没少赚钱。 不过今天的事情倒也奇怪,纪委书记带队来查封私矿,而不是政法委书记,或者书记、县长。对了,还有一个并不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总之怪事一箩筐。不管了,管谁谁,只要有功立就行了,纪委秦书记也是市委常委,说话也管用得很。 纪启东就又小小地高兴了一把,琢磨着下一步要及时向李书记靠拢,也好再进一步。现在各地的风向是公安局局长都陆续高配常委了,他也应该可以再小小地向前迈进一步。 秦拓夫和夏想就坐在车上看搜集到的证据,同时郑少烽带领一队人,在萧伍的带领下,先行去运煤点封存矿石。 证据上显示,这个矿至少开了一年,开采出来的矿石高达几十万吨,价值几百万元,甚至上千万元。 触目惊心! 怪不得厉潮生有钱买五栋别墅,原来他的小金矿藏在这里,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过分。 夏想和秦拓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震惊的不是厉潮生涉及的金额如何巨大,二人也清楚,涉案金额上千万元确实是大案。但千万元不一定都能进到厉潮生的腰包,除了各项费用和开支,他还有下游的销售商,肯定还有人——很有可能是燕市的人——接应矿石,最后转卖到外地,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他和秦拓夫震惊的是厉潮生高明的手段和层层设防的谨慎。尽管说起来安县是一个多山的县,许多深山人迹罕至,但厉潮生能让许多人在山中开采私矿,成功地瞒过了大多数人,还形成了一个系统的产业链,不得不让人震惊并且敬佩他的商业头脑。 夏想已经有了决定,将私矿收归国有之后,再继续开发销售矿石。比起建造水泥厂来说,可谓便利多了,也没有多少环境污染,还可以节省一大批前期资金。 一切安排妥当,夏想等人就前往存煤点继续深挖,郑少烽则被委以重任,留下处理善后事宜。 郑少烽今天的表现可谓抢眼,不但纪启东对他非常满意,夏想和秦拓夫也对他非常欣赏。郑少烽被几位领导都表扬一番,更是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干活。 路上秦拓夫拨通了崔向的电话,将情况简单汇报了一下。崔向听了之后大为震惊,当即表态:“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得到了市委书记的指示,秦拓夫放了心,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反正证据确凿,也不怕厉潮生不承认。 半路上,秦拓夫又接到平吉的电话,说是厉潮生突然不见了,他们几个人一不留神让他逃跑了。平吉向秦拓夫检讨半天,诚恳地认错,秦拓夫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立刻派人去追。另外,调查厉潮生情妇游丽的去向……这事你向李书记做一下详细汇报,让李书记做全面部署。” 平吉忙不迭答应着,转身就找到李丁山,将事情经过一说。李丁山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听到事情突然有了变化,立刻通知方格,让他下发通知,马上召开常委会。 常委会上,李丁山将夏想和秦拓夫的发现通报下去,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邱绪峰惊讶地站了起来,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厉潮生也太能伪装了吧?他居然瞒过了我们所有人!” 其他常委都是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厉潮生目无国法,无法无天,只有倪正方低着头不说话。 “倪书记有什么话要说?”李丁山一脸严肃地说道,“现在说,和厉潮生划清界限还来得及!秦书记委托平书记盯紧厉潮生,而不是你倪书记,已经很说明了问题。” 倪正方满头大汗:“李书记,我……厉潮生开矿的事情,我也只是听到一点传闻,内情并不清楚。” “这么说,你也没有什么立功的表现了?”李丁山紧追不放。 倪正方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在十多名常委的目光注视之下,他惶恐地站了起来:“我知道厉潮生去了哪里,我也知道游丽去了哪里,我,我要立功。” 燕市,市委大院。 陈风一脸凝重地坐在崔向面前,崔向也是同样的面无表情。良久,陈风才说:“风声已经传了出来,捂是捂不住了,只能最大限度地控制一下。崔书记,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暂时不要开常委会,不要表态,等秦书记回来后,我们开个碰头会后再做决定。我担心,市委里面不止一人和厉潮生有联系,甚至省里也有人涉及,所以目前最好还是不动声色为好。” 崔向犹豫不决,本来他的意思是立刻召开常委会,通报厉潮生事件。陈风却持不同意见,认为现在厉潮生和游丽还没有归案,不适合大张旗鼓,怕市里和省里有人接应厉潮生,弄不好,会让厉潮生逃过一难。 崔向知道厉潮生的后台是徐德泉,上一次徐德泉在常委会上突然投向高成松,让他颜面大失,他对徐德泉就耿耿于怀,一直寻找机会找回平衡。眼下大好时机不能错过,他就想看看,常委会一开,徐德泉会有什么表现。 陈风的提议也有道理。陈风的意思是,先抓住厉潮生再说,只有厉潮生亲口说出徐德泉参与了私矿,他们的怀疑才有了证据,不能仅凭怀疑就对一个市委常委采取行动。 陈风顾忌的是徐德泉背后的高成松。 路书记将退,他将接任燕市市委书记一职,现在又是多事之秋,还是平稳过渡为好。高成松毕竟是省委书记,而且经常不按常理出牌。要痛打他的话,还是先把前期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否则一旦让他找到了可乘之机,就会前功尽弃。 陈风的想法比崔向的想法稳妥多了。他也知道崔向是想借机报复徐德泉,想在常委会上当众看他如何表态,但没有必要逞一时的意气之争。陈风最想要的效果就是抓沈复明的手段,尽管现在他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幕后策划了沈复明事件,他却对幕后操作的人十分佩服,要的就是这种冷静、沉稳,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的雷霆手段。 崔向看了看陈风坚定的脸庞,心想这还是那个经常慷慨激昂的强势市长陈风吗?他现在怎么也变得这么保守稳进了?崔向没有理由不相信,在针对高成松的问题上,陈风和他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但陈风不慌不忙,显然,政治上已经比他又成熟了一步。 政治最不需要的,就是不合时宜的打击报复。政敌是消灭不了的,不管走到哪个层次,都会有不同类型的政敌出现,除非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否则大家只能各自忍让。 崔向终于还是想通了,说道:“好,就听陈市长的建议,再等等。” 再说夏想跟随秦拓夫来到存煤点,正打算下车的时候,忽然接到了连若菡的电话。 连若菡希望夏想来燕市见她一面,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秦拓夫看出了夏想有事,就说:“小夏,有事你先走吧,接下来由我和纪局长应付就可以了。” 夏想也是这个意思,他本身不分管工业,又和政法系统没关系,再掺和进来就有点不明不白了。正好连若菡有事召唤,他就抱歉地一笑:“被与世隔绝了好多天,家里人都想我了,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见上一面,那我先走了。秦书记,萧伍就交给您了。” 秦拓夫不来虚的,直接说道:“交给我就可以了,你就去忙你的吧。随时保持联系!” 夏想又向萧伍交代几句,就开车上路了。 先路过安县,找到李丁山,正好邱绪峰也在李丁山办公室中。安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书记和县长必须商议对策,对外要保持高度一致,二人显然正在商量对外的说辞。 夏想简单汇报了一下现场情况,又盛赞了秦书记不怕危险,纪局长身先士卒,郑少烽立下大功,然后又说自己要去燕市一趟,处理一些问题。 李丁山没有异议,邱绪峰也关切地说道:“小夏县长真是辛苦了,一刻也没有休息。快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放你几天假,养足精神再来上班。剩下的事情,在市委的高度关注下,在秦书记的领导下,李书记和我再帮上一把力,应该可以处理好。” 又说到了厉潮生和游丽失踪的事情,李丁山说,倪正方陷得不深,就是收取了厉潮生一点好处。不过他将功赎过,说出了厉潮生在燕市的藏匿地点,还有游丽也没有逃远,就在西省的一个县,已经派人追查抓捕归案。 厉潮生已经准备好了护照,想要逃到国外,如果燕市纪委的人晚上一步,抓不住他的话,就麻烦了。李丁山对抓获厉潮生持乐观态度,燕市没有直飞国外的航班,厉潮生想要出国,必须到京城登机,想要平安无事从燕市到京城,再通过安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08 四方云动 离别 夏想看到王鹏飞看似漫不经心地一问,实际上眼神坚定,心中恍然大悟,原来他刚才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的是想问清沈复明事件的幕后之人。夏想越想就越对宋朝度佩服不已,他沉寂两年,几乎被人遗忘,出手一击,引得所有人都纷纷猜测,却没人知道他是谁,果然不同凡响。 不过不管怎样,都不是夏想所需要担心的问题了,他的工作已经做完,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相关人员处理就可以了。他现在需要的是,赶到燕市面见连若菡,还有曹殊黧。 夏想告别二人,一下楼,就遇到了梅晓琳。 梅晓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见夏想就说:“没想到你还真行,搞出了这么大的声势。这下好了,厉潮生总算要落入法网了。”又转动了几下眼珠,“果然胖了,纪委的人对你还真不错,看把你养的……” 夏想无奈地一笑:“梅书记,别说风凉话,不信关你七八天试试?我是有耐心,脾气好,换了你,估计天天吃不下睡不着,现在不定成什么样子。” “这话我爱听,说得很对。”梅晓琳忽然叹了一口气,“你也是心中无事,所以才觉得天地宽广,不管是哪一个贪官,只要被抓起来,没有不担惊受怕的。好了,不说这些了,等你回来我为你庆功,请你吃饭,怎么样?” 夏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说道:“有一件事情请梅书记关注一下,现在李书记和邱县长忙着厉潮生案件,厉潮生的私矿要是就这么关闭也怪可惜的。而且他卖的是矿石,没有烧制水泥,对环境的污染也轻。所以我觉得有必要继续开采,继续销售矿石。不过问题的难点在于销路,厉潮生的渠道现在不太清楚,如果你能重新找到销路,将是一件大好事。” 梅晓琳听了,低头想了一想:“确实是一件好事,好,我帮忙联系销路,这事交给我了。” 夏想最喜欢的就是梅晓琳有一说一的性格,不客套不虚伪,也不打官腔。 告别梅晓琳,夏想开车直奔燕市而去。他走后半天,梅晓琳还站在原地不动,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唉,可惜了……” 也不知道她可惜的是什么。 路上,夏想又接到了曹殊黧的电话。 曹殊黧一听到夏想的声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夏想,夏想……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没事吧?他们没打你吧?你现在哪里?我想见你,你现在过来找我,好不好?”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夏想喘不过气来,扑面而来的却是毫无保留的关心和担忧,夏想不免有些感动,说道:“我没事,我没事,黧丫头,你别担心,我好好的。养得又白又胖,胖了好几斤,又白了不少,估计更帅了,真的。”他有心逗一逗她,不让她过多地担心自己,“你就好好上课,我忙完了就过去找你,好不好?正好有一件大案,我一出来就陪秦书记来安县查案,所以没来得及先去见你。别哭了好不好?你哭起来的声音真的不好听。” 曹殊黧还是没有被他逗笑,还是哽咽着说道:“夏想,要不你别当官了,我们一起设计项目,也能赚钱,也能养活自己。官场上的斗争太吓人了,我天天睡不着,天天想着你,我还做了噩梦,梦见再也见不到你了……我都难受死了……呜呜……” 她又低声哭了起来。 曹殊黧不比连若菡,甚至比不上肖佳,她的性子温婉可人,却不够坚强。夏想只好再劝慰她一番,最后好说歹说才让她止住了哭,还答应她,一忙完事情就立刻去见她,才让她算是暂时安稳下来。 不过还没有达到破涕为笑的程度,夏想也知道,除非他出现在她的面前,否则她还是不得安宁。夏想真想先去安慰小丫头,只是他知道,连若菡紧急找他,事情肯定比较严重。 夏想忍了忍,还是决定先和连若菡见面再说。 到了莲居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九月的燕市,太阳一收,就微微有了一丝凉意,如果夜再深一些,还可以嗅到隐约的秋天的气息。夏想看到池塘中的水越来越碧绿,荷叶也达到了旺盛的顶峰,他知道,恐怕离别的时候到了。 敲开门,又见卫辛。 卫辛一脸落寞,见是夏想,只是勉强一笑:“夏县长来了,连总在客厅等你。” 连若菡穿一身居家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出神。夏想认识她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尤其是她的双眼,无神地落在电视上,却明显可以看出来,她肯定没有看进去一眼。 夏想不由自主一阵心疼。 他过去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抚摸她的秀发,轻声说道:“一个人生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所以有奶就是娘。长大以后,拥有越多,却越痛苦,因为越怕失去。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是多么任性的一个女孩,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顾虑太多,可以随心所欲地四处游玩,要多快乐就有多快乐。可是自从你认识我以后,你就多了牵挂,多了担忧……” 夏想伸手关掉了电视,感到怀中的连若菡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他的心也是一阵阵揪着疼。红尘男女,恩怨情仇,纠葛越深,思念越深。他和连若菡之间,现在已经有了不可割舍的情感,一旦要分别,确实让人心伤。 以前那个清冷如月的女子,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因为对他的爱恋,已经彻底变成了为情所困的普通女子。夏想紧紧地抱住连若菡,又说:“不就是去国外一段时间吗?你以前很勇敢很坚强,还敢一个人去冒险,现在怎么变得怯懦了?好了,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就让人笑话了。” 卫辛躲在二楼的拐角处,将刚才夏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摇了摇头,还是上楼回到房间,关上门,强迫自己不再关心外面的事情。 连若菡仿佛才惊醒一样,忽然耍赖一样将脸在夏想身上蹭了几下,借机擦干了眼泪,笑了起来:“好了,我没事了。”又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是为了你流眼泪,而是刚才看到一个感人的场景,才感动得哭了。” 夏想见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就乐了,用力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是我的若菡,哭只哭一会儿,笑要笑半天。笑比哭好……对了,手续办好了吗?” “办好了,随时可以离开燕市。”连若菡嘴上说没什么,还是又靠在了夏想的肩膀上,温柔地说道,“我走之后,你不许再勾引别的小女孩,不许再和别的美女说说笑笑,看也不许多看一眼。还有,除了一心一意对黧丫头好之外,还要专心致志地想我,否则我饶不了你。” 什么时候连若菡也学会婆婆妈妈了?夏想哑然失笑,如此看来,唠叨是女人的天性,无师自通,连连若菡这样的女子也会。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先说说正事要紧。”夏想揪了揪她的耳朵。连若菡的耳朵长得很漂亮,白而圆,耳大有轮,和白如玉的脖颈正好映衬。 二人依偎着坐在沙发上,身子贴在一起,夏想嗅到了她的体香,还可以看到她胸前一抹诱人的乳沟。刚刚体会过其中妙处的他,又养精蓄锐了一段时间,自然就又把持不住,某个部位就不由自主地有了反应。 连若菡感觉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腰间,立刻就有所察觉,不由脸颊绯红:“坏人,又想了?” “小别胜新婚,当然想。” “那就想着去,受不了的话,自己去撞墙。”连若菡嬉笑着,还故意在某个地方推了一把。 夏想正是箭在弦上,哪里还经受得了她的挑逗,当即一把将她抱起,就要上楼。连若菡双脚灵活地盘在夏想腰间,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耳边,吐气若兰:“急什么,我明天走,今天一晚上都是你的。” 夏想想想也是,天刚黑,上床还有点早,主要是卫辛也在,两个人这么早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也太迫不及待了,就忍了一忍。还行,能忍得住。 主要是他心中有事。 “远景集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有高老照应着,可以确保正常运转,我既是董事长又是总裁,高老就暂时担任副总裁,还有几个人辅助高老。再说有你在,到时也可以出手帮一帮。”连若菡开始交代走后事宜,她认真起来的样子也格外迷人,一脸严肃,闪耀着迷人的光泽,双眼之中也有亮光闪动,让人沉迷,“莲居暂时交给卫辛打理,她心细,人又可靠,你以后最好别过来了,我不放心你。” 被连若菡当面说信不过,夏想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没说话。 “燕省和燕市的局势如何,我也不关心,我只关心你。虽然他们这一次动用高成松的力量,也没有把你怎么样,但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再用其他手段。现在我和家族闹得正僵,出去避避风头也好,我一走,相对来说你的压力就会减轻许多,他们估计也会暂时收手。最主要的是,你和黧丫头就要订婚了,我可不想留下来看你们两个人……”连若菡还是有些吃味地看着夏想,咬了咬牙,“我还是恨你。” 夏想就老老实实地认了:“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连若菡见他又老实得像块木头,就又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气人,算了,不和你说黧丫头的事情了。我走后,虽然和家族闹得不愉快,但远景集团他们肯定也会照顾,对于你,他们估计还是非常不满。但因为我不在燕市,他们也不好再找你麻烦。但万一他们有人闲得无聊,非要再没完没了地纠缠你,我也会想办法还击,别以为我好欺负!” 连若菡发起狠来,也是一脸决绝,显示出了刚强的一面。 夏想拍了拍她的后背,就笑:“放心,我也不是软柿子,不是想捏就能捏的。这一次有些人不就是捏柿子不成,却连手都丢了一只。” 沈复明事件,不用说,是宋朝度的一着妙棋。 宋朝度是如何运作的夏想并不清楚,但他可以猜到宋朝度抓住了高成松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的时机,一举拿掉了沈复明,敲山震虎。同时夏想也从宋朝度顺利得手之中可以推测出,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于是在省委的常委会上,众多常委都敏锐地发现了新的风向,被高成松压迫许久的不满爆发出来,才有了一出逼宫好戏。 拿下了沈复明不算,还扳倒了房自立,这个耳光打得够响,估计一向嚣张惯了的高成松被打得晕头转向不说,肯定还会火冒三丈。但高成松就算火气再大,只要他有一点政治智慧,也会收敛一下锋芒。沈复明被突然带走,他事先一无所知,已经说明了问题。高成松不但不傻,他还聪明得很,要不也不会爬到省委书记的高位。 宋朝度也果然厉害,果断地抓住时机,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夏想可以想象,事情不会到此为止,他绝对还有后招。 接下来会是谁倒台?十有八九是武沛勇。 但夏想最关心的还是高建远。 在高建远绅士的外表下,有一颗包藏祸心的私心。 他不但为了一己之私投资液晶大屏幕失败,损失一千多万,还自做主张开发西水别墅,资金来源肯定也有猫腻,而且结果也一败涂地。不管如何,赚了是他个人的,赔了是赔国家的,说他是燕省第一蛀虫也不为过。 相比武沛勇的嚣张狂妄,高建远的低调和假装才最能迷惑人心,才最让人防不胜防。 连若菡身在大家族之中,却对政治上的局势和角逐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只要知道夏想平安无事就好,其他方面的内情,比如沈复明被抓,等等,一点也不感兴趣。 饭后,由卫辛收拾碗筷,夏想陪连若菡到外面散步。 二人在池塘边上散步,看着大朵大朵的莲花次第开放,令人心旷神怡。 连若菡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挽着夏想的胳膊,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不时地踢着路边的小草。 夏想虽然心有不舍,不过也知道就算连若菡留下来,在接下来的多事之秋,也许只会徒增伤感,不如远离燕市一段时间,也好清静一下。 他就劝连若菡:“别不高兴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来了,我想也许今年过年,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单城,好不好?” 连若菡却瞪了夏想一眼:“别添乱,我正在算日期,别打扰我的思路。” “什么日期?”夏想不解。 “不告诉你,不懂的就别乱问。”不知为何,连若菡的脸庞红了一下,还好,路灯昏黄,看不分明。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听到四下虫鸣啾啾,夏想就感慨地说道:“转眼又到秋天了,这个时候的坝县草原,应该是最美的风景了。你说,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坝县草原游玩一圈,好不好?” “好,现在流行烤全羊,我们烤一只,够好几个人吃了。”连若菡低头一算,“五个人吃也足够了。” “五个人?哪五个人?”夏想总觉得今天的连若菡怪怪的,似乎有什么心事,又有什么长远的想法,让他摸不到头脑。 “行了,别问了,我随口一说。”连若菡又一次不耐烦起来,拉住夏想的手,“走,回去吧,天气有点凉了。” 其实倒也不凉,秋风一吹,倒是让人浑身生爽,夏想就实话实说:“不太凉呀,感觉正舒服,要不再待一会儿?” “你个笨蛋。”连若菡干脆推了他一把,转身就走,“你自己一个人待到天亮吧!” 夏想反应过来,嘿嘿一笑,急忙跑过去抱住连若菡:“对对对,良宵苦短,是我没有理解美人的渴望……” 肖佳在京城 “什么渴望?说得真难听!”连若菡嗔怪地说道,“再胡说,晚上不许你上床。” 春宵苦短,一夜无眠,快天亮的时候,夏想才筋疲力尽,昏昏沉沉地睡去。 夏想只睡了小半会儿就又醒了,因为燕市没有直达国外的航班,连若菡要回京城登机。 夏想执意要送连若菡去京城,此去天南地北,不知何时相见,他心中也沉甸甸的,不知是何滋味。连若菡现在已经是他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个女人,她的远去,不能不让他心生伤感。 一路奔驰,三个小时后到了京城机场,机场早有人等候多时,为连若菡准备好了一切。临登机前,连若菡再也忍不住泪水纷飞,扑入夏想怀中,啜泣地说道:“如果我一年半载回不来的话,记得要好好想我,否则的话,我让你心疼死。我有的是办法,你信不信?” 临走时还威胁一下?夏想现在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忙不迭点头:“我信,我全信。” “你信什么?你又知道什么?笨蛋!”连若菡跳开之后,向他挥挥手,通过了安检通道,然后回头冲他一笑,将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说了一句,“等着开花结果!” 连若菡已经消失了半天,夏想还一个人傻呆呆地站立不动,他再傻再木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连若菡所说的要抢在曹殊黧前面和他突破最后一层关系,要抢在曹殊黧前面为他生个孩子——她还真是说到做到,怪不得说是要算日期,原来在算是不是怀孕期! 夏想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当时说要五个人去草原上,如果他和她生一个孩子,再和曹殊黧生一个孩子,再加上他,不正好五个人吗?嘿嘿,真有这么一天,也算人生一大美事了,两个女人,两个孩子,一起出去游玩,那他身为男人,也算是美满幸福了。 只是连若菡同意,曹殊黧是不是愿意和她同行还要两说。 夏想也知道,反正他是管不了连若菡了,她飞到了国外,也许是为了躲躲锋芒,也许是为了专门安心生养。连若菡还是一样任性,敢作敢为,没人能让她有所改变。夏想让她改变的,也极其有限。 既然来了京城,正好肖佳也在,夏想就拨通了肖佳的电话。 肖佳一听夏想来了京城,惊呼一声:“真的假的?你可千万不要骗我,我都好久没有见你了,你要再骗我,你就太过分了。” 确实也是好久没见过肖佳了,夏想心中有愧,三个女人当中,就肖佳最省心也最少事,从来不要求什么,坚强而独立。 夏想开车,一路朝肖佳在京城的住处而去。一个小时后,赶到了肖佳位于三环以内的新家。 是一处不错的小区,绿化面积很大,喷泉和假山做得也不错。还有小区的道路也设计得别有匠心,就算从夏想专业的眼光来看,也是上乘之作。 夏想就暗暗称赞,肖佳的眼光不错。 肖佳住在十八楼。 一开门,肖佳就不管不顾扑入怀中,喜极而泣:“你真是一个负心汉,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我可事先声明,你什么时候不要我了,要直接告诉我,别让我猜,猜得怪难受的。” 夏想用力抱了抱肖佳,来到沙发上坐下,一脸疲惫地说道:“我怎么会不要你?别乱说了,最近确实事情太多了,帮我倒杯水。” 肖佳倒好水,喂夏想喝下,见他脸色不好,就关心地问:“怎么了,工作不顺利?还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其实在三个女人之间,反而是在肖佳身边,夏想最安心也最放松。肖佳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和他起点相同,在李丁山公司落魄的时候,甚至还有同病相怜的感触。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只有面对肖佳的时候,他才面对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夏想没有对肖佳说起他被关押的事情,只是淡淡地说工作很忙,而且有可能过一段时间燕省的官场会有动荡,所以身心都累。肖佳有泼辣的一面,也有温存的一面,她只是静静地听夏想说话,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帮他揉揉脖子,按按太阳穴。 夏想就在肖佳的温柔体贴中,小小地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飘来了浓浓的饭香。夏想的肚子还真有些饿了,起来洗了洗脸,又冲了一个澡,换上肖佳为他准备的衣服,然后端坐在餐桌前等着开饭。 一家之主的感觉还真不错。 肖佳的手艺见涨,做了四菜一汤。她穿着围裙,衬托得腰越细臀越翘,夏想就发现,肖佳真的是越来越成熟了,一举一动间流露着熟女风韵,曹殊黧和连若菡都无法与之相比。 看着肖佳扭动的腰肢和饱满的胸部,夏想今天却没有一点欲望,他只想静静地和她待在一起,享受一下家的温馨,而且他还有许多话要对肖佳说。 肖佳见夏想不说话,她也就沉默着,乖巧得像个小妻子。要是连若菡或许会讽刺夏想两句,要是曹殊黧会调皮地逗他一逗。肖佳却不,她只是陪他一起沉默不语,只等夏想主动开口。如果他不开口,她也绝不会多问上一句。 跟了夏想两年多,肖佳已经不再是那个泼辣无比的肖佳了。她或许对外人还有泼辣的一面,但对于夏想,已经温柔似水,完全融化在一腔柔情中了。 夏想默默地吃完饭,终于笑了:“还不错,手艺进步不小,你平常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自己做饭吃?” “是呀,我不喜欢在外面吃,总觉得不卫生,就自己做着吃,有时候也和小杨一起吃。小杨是楼上的邻居,她也是一个人在京城,好像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如果那个中年男人不来的话,她没事的时候也过来找我。”肖佳活泼了起来,见夏想笑得还算自然,就又不满地说道,“瞧你一进门时的那张脸,板得那么吓人,好像谁欠了你几百万一样。我是欠你的了,不是一直在还吗,你还想怎么样?” 夏想笑了:“好像我是个坏人一样,被你说得这样不堪?我只不过是心情不好,不想说话罢了,又没有冲你摆脸色。好了,别闹情绪了,跟我说说话。” 肖佳满意地笑了:“这还差不多,那我先说了?” 夏想点点头,就听肖佳说起她的生意经。 肖佳在京城买了四套房子,本来她的钱够买六套,没敢一次性投入,怕赔得血本无归。四套房子,两栋在这个小区,另外两栋比较偏远一些。她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就除了自己住的这一套之外,其他三套都挂在了房地产中介,结果很快就脱手,短短时间内就赚了几十万。 虽然不是很多,但相当于练了手,肖佳兴奋不已。她开始细心研究京城的房地产市场,发现在火暴的背后,其实是人为操纵的结果。比如一个新盘开售,开发商会让内部员工发动亲戚认购,然后从银行套出贷款,有了资金之后,就可以加大宣传力度,或是再开新楼盘,等等。还有就是雇用民工或是一些赋闲的老人排队购买房号,人为造成热销的假象。总之,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往往一个楼盘刚一预售,就会销售一空——实际上,销售率往往不足百分之三十。 肖佳就钻了他们的空子,知道他们在第一波预售热潮之后,就再等房价涨上一涨的时候,再将做假销售出去的楼房重新销售,美其名曰原来的客户选择了更大更好的房间。后来者一见十分抢手的楼盘竟然有了一两套房子,都抢着下手,众人一抢,就不觉得一个月之间每平米涨了上千元的房价有多离谱。 肖佳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初步选定了几处新开发的楼盘,在他们还没有预售的时候,就天天过去,久而久之就和销售经理熟悉了。在谈话中,肖佳也就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她观察到的内幕,销售经理大惊,以为她是竞争对手派来的人。 肖佳就向他解释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客户,想买几套房子而已,当然,价格越实惠越好。销售经理见肖佳精明过人,也担心她到处乱说。 第一级价格,就是预售价,第二级价格就是开盘价,第三级价格就是开发商捣鬼之后的虚高价。至于第四级第五级,就是专门买房卖房的倒房人的价格,已经不能划归到正常的价格范畴之内了。 夏想真实的一面 肖佳一口气拿了四套房子,当然,好处费也没少给销售经理。至于销售经理有没有被肖佳迷得三迷五道,就不得而知了。肖佳没说,夏想也就没问。他对肖佳有信心,不过对肖佳的魅力更有信心。 夏想见肖佳谈论起生意,说得神采飞扬,她的嘴唇红红,她的脸颊粉红,她的脖颈浅红。或许是喝了一点红酒的缘故,她的双眼如一个迷人的旋涡,让人只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 夏想就说:“肖佳,你越来越美了。” “我有吗?”肖佳见夏想欣赏她的美貌,自然心中高兴,不过还是嘴硬,“没有你今天见的人漂亮吧?” 夏想一愣。 “你身上的衣服全是女人的香气,我早闻出来了。”肖佳的脸上看不出来是吃醋还是生气,也许是一丝淡淡的失落。 “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在京城开一家房产公司,先从中介做起,赚取第一桶金,然后再发现其他商机。比如商铺租赁,比如二手房买卖,应该说在十年之内,都会大有市场。”夏想先不提女人的事情,而是不失时机地提醒肖佳需要注意的方向——她人聪明,也有头脑。 “嗯,我记下了,我会好好研究一下的。等手头的几套房子出了手,我再做上两三次,熟悉了之后,可以再考虑做大。”肖佳虽然心中好奇,但夏想不说,她也不会问那个女人是谁。 夏想却主动说了出来:“她叫连若菡,我今天来是送她到机场,因为她要出国,可能短时间内无法回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有一种要诉说的冲动,在连若菡面前可以提曹殊黧,在曹殊黧面前也可以提连若菡,但都要小心翼翼地维持一个平衡。 而在肖佳面前,夏想想把她当成唯一分享自己秘密的人。 肖佳听到从夏想口中说出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而且他还是一脸的幸福模样,说不吃醋那是假的,任何女人都和男人一样,有独占心理。但女人就是女人,比男人更能容忍也更宽容,为了爱她们有时可以牺牲一切,所以她还是努力表现出一脸的平静和好奇。她也知道,夏想肯对她说出秘密,就是对她百分之百的信任。 “也不怕告诉你,肖佳,男人都是花心的动物,我也不例外,除你之外,我还有两个女人,而且我也很爱她们。我所能做到的就是,努力对你们三个人好,不让你们三个人有任何一个人感觉到我的不好。说实话,我也确实很不好。但我想努力做到的是,和你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会让你们觉得是我的唯一,我能答应你的,也只有这些。”夏想今天的情绪还是不高,连若菡的离开,给他带来的打击不小,不仅仅是一种离别的伤感,还有一种无力感。 他再努力,也毕竟势单力薄,在庞大的家族面前,还是渺小得如同一棵小草。 面对肖佳时,他又想起了以前在公司的往事,激发了心中的怀念,就有许多话想对肖佳说。 夏想就将他和连若菡的事情简略一说,只挑了一些重点,跳过了大部分细节。当然,他还说出了连若菡的身世以及来自家族的阻力。 肖佳听了久久无语。 对她而言,她一直知道夏想除她之外,肯定有别的女人,多少先不说,她本来就没有争宠的心思。假如说当初她和夏想在一起,就有点以身相报的意思,等到后来夏想步入仕途,官路越来越畅通,能量越来越大,她心中仅有一点点想要和他共度一生的想法也烟消云散,就想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一心一意地赚钱就行。 肖佳的性格中有顽强的一面,也有面对不幸命运时无奈的一面,夏想给予她帮助的太多。可以说,除了她偷出公司公章一件事情之外,所有事情都离不开夏想的帮助。也正是因为夏想,她才有了今天。她心里也清楚,如果没有夏想替她保守秘密,如果没有夏想借她启动资金,如果没有夏想将他该得的钱继续交给她做生意,她非但没有今天的成就,也许说不定会被生活的艰辛压得抬不起头,成为有钱男人的玩物。 女人的一生中遇到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不容易,夏想除了和所有的男人一样身边有几个女人之外,其他男人的缺点几乎没有。他不虚伪不贪婪,对她又是完全地放心,几乎所有的钱都交给她来管理,这样的信任让她感动,也让她更加加倍努力,以便赚取更多的钱来回报他。 当然肖佳身为女人,也想有一个终身依靠,夏想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只能给自己金钱和爱护,却给不了婚姻。她也无奈过,也叹息过,也想过要争一争。不过后来她也想明白了,一个人不能太贪心也不能拥有太多,否则肯定会有全部失去的一天。 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心路历程,肖佳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她不是夏想的唯一的事实,也甘愿一辈子做他身后的人。所以当夏想当着她的面说出他的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她虽然心中多少有些不好受,不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正视了眼前的事实。 这个男人,虽然自己不是他的唯一,但他显然将自己当成了所有女人中,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从这一点上来说,肖佳心中还是微微有些感动。 再拿自己和连若菡相比,肖佳忽然觉得,其实自己并不是最可怜的人。连若菡虽然出身高贵,也爱上了夏想,但她受到的约束太多,反而不能和自己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和夏想在一起,可以不在意身份,可以不在意出身,可以不在意家中的势力…… 夏想不等肖佳说些什么,又说:“另一个女孩子叫曹殊黧,不出意外的话,她会成为我的妻子。和你相比,她调皮可爱,但她一直在一帆风顺的环境中长大,远不如你们坚强独立,很多时候会比较柔弱。所以你们也不要和她争,更不要恨她,而应该让着她,她好像你们的妹妹一样,是一个让人怜惜的女孩。” 肖佳就说:“我会当她是妹妹的……不过,可能我没有机会见她——倒是连若菡和曹殊黧两个人关系要好,你倒好,以后怎么处理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关系?见过坏人,没见你连好朋友也一起骗的。真是害死人不管偿命。” “她们两个人以前常见面,现在见面很少了,至于以后……”夏想苦笑一声,连若菡确实和曹殊黧见面越来越少,二人都心知肚明,都有点不愿意面对对方,现在连若菡又远飞国外,从此天各一方,更是再难见面,万一连若菡……估计她更不会抱着孩子来见曹殊黧了。 “曹妹妹是不是也有出身?”肖佳就想,以现在夏想的身份,能配得上他的,肯定也是富贵之家。 夏想见肖佳听到连若菡出身大家族之中,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心中也放心不少,他还担心肖佳会有自卑心理,现在看来,她也确实成熟了许多。也是,现在她眼界宽广了,也有钱了,自然而然也有了底气。 “她是曹市长的女儿。”夏想也没打算隐瞒肖佳,他相信肖佳对他的忠诚,“我和她过一段时间就会订婚,估计明年她大学毕业后,我们就会结婚。” 肖佳俏皮地笑了:“恭喜你呀,没想到你也有结婚的一天。现在想想,打雷下雨的那一天仿佛就是昨天,一转眼,你也长大了……来,叫姐姐!” 一瞬间,夏想也似乎回到从前,回到了那一个大雨倾盆的日子,想起了肖佳打他一个耳光,不由笑了:“你还真厉害,一出手就是一个耳光。” “打你一个耳光怎么了?那算是我预支的,这两年陪你,也算还清了吧?”肖佳提起从前,又恢复了以前的妩媚之意,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夏想看。 夏想只好举手投降:“好,好,怕了你了。今天晚上先不走了,就陪你住下。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转转,看看房子?” 一听说夏想要陪她看房,肖佳高兴地跳了起来,抱着夏想就亲了一口:“太好了,我最喜欢看房子了。现在一看到房子,就是大把大把的钞票。” 说起来现在的肖佳名下有佳家超市百分之六的股份,再有她的蔬菜生意,还有投资的三石风景区,身家早就过千万了。她还像一个小财迷一样,一听到有十几万的钱可赚,就高兴得忘乎所以。夏想就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注意一下你的形象,好像也有千万家产了,别那么见小。” 肖佳脸一红,不满地说道:“我不会花钱,只会赚钱。只能赚钱才显得生活有意义,赚到手的钱就不是钱了,只有还没有赚到的钱,才是钱。” 按照肖佳的理论,那人的一生就什么都不要做了,天天想着赚钱就行了,因为钱是永远也赚不完的。不过夏想对于她的财迷理论还是持谨慎的支持态度,有追求是好事,想赚钱也不是坏事,只要用正当的手法,赚再多的钱也没有问题,只要有能力就行。 夏想开车,陪肖佳转了三四个楼盘,发现肖佳的眼光确实独特。她看中的楼盘,要么是地理位置好,要么有与众不同的一面,总之,不愁出手。夏想就夸肖佳:“我们家肖佳确实很聪明,有眼光,而且对任何事物都接受得比较快,我估计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筹建房产公司了。” “那是,我越聪明就越证明你有眼光。想想看,要是我特别傻,岂不是显得你没水平,找了一个笨姐姐?”肖佳调笑夏想。 “姐姐?”夏想见肖佳又自称“姐姐”,不由一笑,“就比我大那么一点,就想当姐姐?说说看,当我的姐姐有什么好处没有?” “当然有了,你,还有曹殊黧、连若菡在内,都一起叫我姐姐的话,我就大方一点,等连若菡为你生孩子的时候,等你和曹殊黧结婚的时候,我都送上一个大大的红包,以显示我作为姐姐的大度。” “别了,你还是别添乱了,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夏想吓了一跳,想起来连若菡的交代,让他除了曹殊黧之外,不允许再有另外的女人,要是让连若菡发现了肖佳的存在,肯定是一场不小的地震,“你只管好好赚钱,赚得越多越好,什么时候你也成立一个集团,到时我当了市长,你也好过去投资,助我一臂之力。” “真的?那敢情好,我得好好努力了,到时少说也要以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的身份去投资,才能壮壮声威,是不是?”肖佳双眼放光,她一激动,双颊之上就会浮现一层红晕,如同天然的腮红,格外妩媚。 黧丫头惹人生怜 夏想最喜欢的就是肖佳风情毕露的一面,就笑她:“等我当上市长时,如果你还没有身家几十亿的话,也拿不出手,是不是?一个大项目,少说也要上亿元。你要是到时身家才上亿,开口就是上亿的投资,也没人相信你。所以你现在起就要立下志向,用六七年的时间,挣下几十亿的身家,有没有信心?” “有!”肖佳就算对夏想没有信心,也对赚钱有信心,“只要你能当上市长,我就绝对能成为几十亿的大富翁,说不定在你当上市长之前,我就发达了。” “美得你。”夏想见她一脸向往,忍不住小小打击她一下,“京城是藏龙卧虎之地,想赚钱的人太多了,而且京城也是高官云集之地,有一种说法是处长比处女多。所以你还是要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为好,别那时败北之后,再哭鼻子可不好了。” 肖佳才不服输:“你知道我对自己什么最有信心吗?就是赚钱的本事。我觉得自己也许不够漂亮,对你的吸引力也许不够,但我相信,只要我想,就一定能赚到大钱,做成大生意。” 夏想揉揉鼻子:“别拿我当比喻好不好?我觉得从本质上讲,我是一个好人,比段正淳还要好的好人。其实段正淳也是一个痴情男儿,有七个女人对他一片痴情,他和七个女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对她情有独钟,甚至为了她可以不惜牺牲生命。男人中达到如此境界者,唯他一人而已。” 肖佳皱着鼻子,略带不满地说道:“你是在借段正淳自夸,是不是?还是想以段正淳自居,以他为榜样?小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现在你才三个女人,你的目标是七个,是不是?”然后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不是已经有七个了,现在先给我打打预防针?” 夏想弹了肖佳一个脑瓜崩:“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还敢怀疑我?真没良心。” 肖佳也不顾危险,不管夏想正在开车,抱住夏想的一只胳膊,气势地说道:“我也要像连妹妹一样要求你,除了我们三个之外,你不许再找别的女人,否则的话,要你好看!” “你怎么害我?”夏想就纳闷了,肖佳说话的口气和连若菡一样,看来,她俩的性格中有相通的地方,“我本来长得就挺好看了,难道还能再好看一点?” 肖佳乐了:“没看出你现在本事见涨,变得油腔滑调了……我能怎么样要你好看?大不了是三天不理你,还能拿你怎么样?你可是经常一个月不理我?和你的狠心比起来,我还是差了太多。算了,不和你计较了,女人和男人较真,最终吃亏的还是女人。” 肖佳聪明地转移了话题:“我爸老是催我结婚,也挺烦人,你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样?” “这个……”夏想不免头大,他有什么办法好想?他可做不到像厉潮生一样,让肖佳嫁人当掩护——他还没厉潮生的胸怀,可以接受肖佳躲在别的男人怀中的事实,就想了一想,说道,“就说你以事业为重,在成为亿万富翁之前,先不嫁人。或者说,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 “我有一个好办法。”肖佳咬着舌头,媚眼如丝地看着夏想,“我可以假装找一个男人骗骗我爸,假装结婚,再假装生一个孩子,等有了孩子后,就说感情不和,再假装离婚。一系列的骗局中,除了孩子是真的之外,其他全是假的,好不好?” “这个,这个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夏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从哪里找一个这样的冤大头男人配合你演戏?” “这个我不管,男人你来找,孩子我来生。”肖佳嘻嘻一笑,脸一红,又急忙解释说道,“当然是和你一起生孩子了,你不会不想和我生个孩子吧?” 连若菡有了孩子就够他头大了,如果肖佳再有一个,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接受不了,就说:“我还年轻,还没有做好当爸爸的准备,你得给我时间考虑。” “我不会逼你,只是这么一说,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也不是想用孩子拴住你,而是想,如果我们有了一个孩子,就算你以后不要我了,我也可以和孩子一起过,人生不至于太孤单。”肖佳一脸认真,显然她是考虑周全了,“而且我以后如果打下一片商业帝国,也必须有一个传人才行,让我们的孩子来继承再好不过。” 她见夏想一脸平静,知道他暂时没有这个心思,也就没有强求,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以后的路还长,走走再说。” 夏想其实也为肖佳的长远打算而感动,也是,她以后有没有商业帝国先不说,就是目前的资产,也是一大笔数额,确实需要一个人继承才行。不过,这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他现在还年轻,等慢慢站稳了脚跟,年纪大一些,也许就会有了这方面的想法。 肖佳误会了夏想,以为他考虑先后的问题,就又说道:“我没有和她们争宠的意思,你可不要多心。我是姐姐,会发扬风格的。这件事情我以后不会再提了,等曹妹妹有了孩子之后,你如果改变了主意,我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向你提,好不好?” 夏想笑着点了点头:“好,现在我们的目标是,商业帝国!” 夏想在京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开车返回燕市。 得知连若菡已经平安地抵达美国,他放下心来,和她说了一番保重的话,让她好好休养。连若菡却说,她发现美国商机更多,她决定在美国开辟新的商机。夏想对她乐观向上的性格大加赞赏,说是有时间等他好好想想,给她出出主意。 今天正好周末,曹殊黧应该在家,夏想也就没有给她打电话,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曹家。 开门的竟然是曹殊君。 夏想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曹殊君了,他上大学之后,总爱住校,有时周末也不回来,所以二人见面的机会大减。 曹殊君一见夏想,先是一愣,然后忽然一把抱住夏想,痛哭失声:“姐夫,你总算出现了……你再不出现,我可没法活了。” 夏想也不是不想早点见到曹殊黧,一是连若菡的事情急,二是去了京城之后,难得见肖佳一次。再加上有点心累,不想再开车返回,就耽误了一晚上。 不过是晚了一天,曹殊君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夏想还是第一次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惨状。 “大男人,哭什么?说,怎么了?”夏想可不认为曹殊君是因为他被抓一事,而担惊受怕才哭,以夏想对他的了解,他属于那种没心没肺到一定程度的人,想让他为别人担忧,想都别想。 曹殊君立刻止住了哭声,严肃地说道:“其实我主要是心疼姐姐,她一下瘦了许多,茶不思饭不想,我看着都难受。”他向楼上看了一眼,又小声地说道,“另外我还有一点自己的问题,想起来就心里难受,所以就哭了出来——我失恋了。” 夏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出息!”然后又问,“你姐在楼上?你爸你妈呢?” “姐姐在楼上,可能睡着了。爸爸妈妈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曹殊君还想拉住夏想,想向他诉说他的失恋大事,夏想才懒得理他,冲他一挥手,转身上楼了。 来到楼上,轻轻推开曹殊黧的房门,发现她正蜷着身子,侧躺在床上,两只手紧紧攥着,放在胸前。她脸上泪痕未干,嘴唇还不时地蠕动几下,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脸上还偶尔闪过恐慌的表情…… 夏想的心一瞬间就被打动了。 他轻轻来到床边,蹲在她的面前,凝视她完美而光洁的脸庞,看她的眼睛、她的眉毛、她的脸颊和她的耳朵,无不精致,透露出极致之美,纯真得像一块美玉,令人心醉的同时又为她的忧伤心碎。 夏想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俯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他不忍心惊醒她。虽然她未必睡得安稳,但可以看得出她的下巴尖了一些,也不知承受了多少担心和害怕。 不料一吻之下,曹殊黧突然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大喊一声:“夏想别走,别丢下我,我那么喜欢你,我真离不开你……” 夏想急忙抓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在,我在,黧丫头,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曹殊黧明明睁开了眼睛,却似乎看不到夏想的存在一样,呆呆地看了他几眼,忽然又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原来是一个噩梦。 夏想就保持蹲着的姿势,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动不动,唯恐惊醒她。或许是夏想的双手给了她安宁,曹殊黧再次入睡之后,睡得格外香甜。 夏想开了几百公里的车,也是累得不行,慢慢地就靠在床边,半蹲半坐,也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永国和王于芬轻手轻脚地上来,看了二人一眼。见他俩相依相偎正睡得香甜,二人对视一眼,一脸欣慰地笑了笑,又悄然下楼而去。 夏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一觉醒来,只觉得腰酸背痛,胳膊麻得不敢动。他咧着嘴坚持了半晌,才算过了麻劲,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才发现小丫头还酣睡不醒,就欣慰地一笑——好好大睡了一觉,她就会好上许多。 刚一动身,却发现小丫头的眼皮在动,还偷偷睁开一道缝,在偷看他。夏想乐了,原来她醒了,还在故意逗自己,就成心逗逗她。他拿过鸡毛掸子,从上面拨了一根羽毛,然后去拨弄小丫头的鼻子——他知道曹殊黧鼻子最怕痒。 果然一拨弄,她就忍不住睁开了眼睛,还没说话,就打了一个喷嚏。她就势又打了他一拳,嗔怪道:“讨厌你,来了也不叫醒我,让我睡这么久。” “让你好好睡睡也好,瞧你都瘦了,我多心疼。”夏想向前抱着她。 曹殊黧嘻嘻一笑:“我减肥,现在流行骨感美女,倒是你,养得又白又胖。你哪里是被人抓了,简直就是度假去了,是不是?” “就是,他们好吃好喝招待了我一段时间,我在里面,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感觉他们人也不错,是个合格的饲养员。”夏想笑呵呵地说道,有意淡化一下伤感的氛围。 “他们没怎么你吧?”曹殊黧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强忍着,还是没有忍住,眼圈一红,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你吓死我了,我恨你!你吓死我了,我讨厌你!” 她哭着扑入夏想的怀中,扑打了夏想几下,又用力地抱紧了夏想,在他怀中嘤嘤地哭了起来。 夏想也抱着她,不说话,任由她哭闹。有时候难受久了,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哭出来就会好多了,夏想心潮翻滚,说不出话来。 连若菡的关心是退却,是暂时离开。曹殊黧的关心是为他消得人憔悴,是为他哭得梨花带雨。他所能做的,是尽可能安慰她们,对她们好,用自己的双手,为她们撑起一片风和日丽的天空。 “你说,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见我?你说,你为什么不一出来就给我打电话?你说,你到底心里面有没有我?”曹殊黧第一次冲夏想发了火,一连串的质问,让夏想无言以对。 “我……”他只是想第一时间回到安县,摆脱嫌疑,只是想第一时间查到厉潮生的证据,扳倒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全是工作,全是争斗,难道唯独没有想到曹殊黧?也不全是,他只是想将所有困难都先解决,然后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来见她,来向她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好让她不再担心。 只是夏想总觉得无法回答小丫头的质问,而且他也确实心中有愧。 如何哄骗小丫头开心 “对不起,黧丫头。我只能说在我心目中,你确实是第一位的。只不过是,这一次没有做好。”夏想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夏想一认错,曹殊黧反而消了气,又自责地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真的,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我知道你有许多事情要忙,我只是想早一点知道你没事,早一点听到你的声音。你别怪我,好不好?” 夏想的眼睛湿润了:“我没怪你,真的,黧丫头,我在怪我自己。其实我可以做得更好的……” “是我不好,我是猜疑你先去找连姐姐了。”曹殊黧低下头,小意地说道。 夏想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她的担惊受怕都化成了不满和委屈,能不怪他吗?他还是说出了实话:“我确实是先找连若菡了……” 曹殊黧一愣,咬着嘴唇,噙着眼泪,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为什么?是不是她比我还重要?”又摇了摇头,凄然一笑,“也是,我不该怪你的。我曾经给她打了电话,说是如果她能救你出去,我就把你让给她。你能出来,也是她从中周旋的吧?你先去找她,我也没有怨言!” 说是没有怨言,不过还是一脸委屈的样子,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夏想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是什么,被你们让来让去?难道我没有自主权?我想娶的是你,不是连若菡!我是去见了她不假,不过是送她离开燕市……她出国了,短时间内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啊?”曹殊黧惊讶万分,脸上的委屈变成了好奇,“为什么?连……连姐姐为什么要走?你怎么舍得她走,不留下她?” 这话就有点言不由衷了,夏想就取笑她:“你小心眼儿里,巴不得连若菡离开燕市,走得越远越好,是不是?” “没有,真的没有!”曹殊黧着急地说道,“我是小气,也吃她的醋,可是她也是一个好人,和我关系一直挺好。我虽然有点恨她,不过也有点同情她,肯定不会小气得非要赶她走。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大方,但也不是你认为得那么小气。哼……” 夏想见她确实是发自真心,也为小丫头的大方感到庆幸,自己有愧于她,只有以后好好弥补一下,尽心照顾她就是了。 “连若菡她也是为我们才离开燕市的,她是迫不得已……不管如何,既然她走了,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好不好?”夏想郑重其事地说道,“等什么时候曹伯伯安排好了,我们就订婚。等你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不好,我不想嫁给你了,你太气人,而且又太让人担心,我才不要嫁给你后,整天提心吊胆。”曹殊黧很聪明地没有追问连若菡离去的原因,聪明的女子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撒娇也好,耍赖也好,要合理地把握一个度,才不会惹人厌烦。 “我以后会很听话的,也不到处乱跑了。还有,以后我只抓坏人,不让坏人抓我。”夏想就又施展哄骗神功,哄小丫头上当。 小丫头背着手,围着夏想转了两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样呀……既然你表现这么好,我就考虑一下。不过光说不算,我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看你的具体表现。” 吃晚饭的时候,夏想才发现王于芬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曹永国还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剑南春,一边倒酒一边说:“来,快坐下,今天喝点酒,压压惊。” 夏想能感受到曹永国话语中浓浓的关怀,他也知道在整个事件之中,曹永国一直时刻关注到他的安危。可以说,他被关押起来,牵动了无数人的心,和其他人相比,曹永国对他的关怀还包含着一种浓厚的亲情。 “我没事,其实就相当于休了一个假,倒让曹伯伯和王阿姨担心了,真过意不去。”夏想抢过酒瓶,给曹永国倒上,又给曹殊君也倒了一杯。王于芬和曹殊黧喝的是饮料,然后他举起酒杯,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就借今天的机会,敬曹伯伯和王阿姨一杯,也感谢你们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关怀。同时,我也正式向曹伯伯提亲,如果您觉得我还靠得住,还配得上殊黧,希望您能将您的宝贝女儿嫁给我。我不敢保证一定大富大贵,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给她关爱,给她照顾,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曹殊黧显然没有想到夏想会突然当众提亲,尽管她心里认定自己一定会嫁给夏想,不过当着爸爸妈妈的面,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羞红了脸,低下头,不敢说话。 “姐夫,我支持你。”曹永国还没来得及开口,曹殊君就抢先说了一句。 “别捣乱!”王于芬一脸愠怒,不轻不重地打了曹殊君一下。 曹永国也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和夏想的酒杯碰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夏,你是我一步步看着成长起来的,以前一直一帆风顺,直到出现房自立事件之前。房自立的事情也充分说明了一点,有时候,再谨慎再小心,还是难免被人算计。当然,这也和你暗中调查厉潮生有关。虽然这次事件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暂时得到了解决,不过我相信,高书记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在这里我有一个要求,就是以后不要再冒险做暗中调查别人的事情了,老老实实做你的副县长,踏实做事,步步高升!” 夏想听了曹永国的话,微微有些感慨。 曹永国将此次事件归结为调查厉潮生引起的反弹,倒是省了他不少解释。他的一番话也符合做官的中庸之道。夏想自认虽然不是什么激进的热血青年,但见到厉潮生这样的人,不推波助澜去暗中调查清楚,也不是他的性格。他知道凭借他的一己之力改变不了多少现状,但只要他还在官场之上,只要让他遇到类似于厉潮生一样的人,他还是会出手,还是会管。 曹伯伯好心是好心,只不过他的说法和自己的理想与抱负还是有些不太一样,夏想不想当面反驳曹伯伯,只是答应说道:“我记下了,曹伯伯,以后我会以求稳为主,步步为营,不再做无谓的事情。” 曹永国以为说服了夏想,高兴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看向曹殊黧:“我倒是同意夏想的提亲,不过毕竟事关女儿一生的幸福,还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曹殊黧失去了以往的大方,低头着,满脸通红:“我,我得考虑一下。” “姐,你没事吧?都这时候还考虑什么?姐夫都求婚了,还不快答应,晚了就来不及了。他要是当上了别人的姐夫,我和你没完!”曹殊君急了。 “啪”的一声,王于芬一脸恼怒,在曹殊君头上打了一下,“多嘴!哪里有你这样说自己姐姐的?女孩子家,当然要矜持一下,要不男人就不会珍惜她,知道不?就你这笨样,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曹殊君一咧嘴:“妈,咱不说我的事情行不行?我本来已经修补好了受伤的心,你一说,我又想起自己失恋了……” 本来挺严肃的一件事情,经曹殊君一闹,反而没有了一点正式的味道。 夏想一伸手拉起曹殊黧,将她揽在怀中,说道:“黧丫头,以后我会好好对你,尽量让你每天都会笑,每天都有开心的时刻,每月都有惊喜,每年都有纪念日。等以后我们老了,就到海边买一处房子,陪你天天看海……” 曹殊黧哭了:“你讨厌,不会好好说话,偏要逗我哭。”然后又破涕为笑,“看在你挺有诚心的份儿上,我先暂时答应你好了,省得你没面子。” 夏想就嘿嘿地笑了起来。 曹永国只是笑,不说话,王于芬感慨地说道:“女大不中留,早晚要嫁人。幸好我还有一个儿子……儿子,你以后可得好好孝敬爸妈。”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咱们家不重男轻女,所以以后家里的大事小事,全由姐姐做主,我听话就行了。”曹殊君挺会偷懒,他冲夏想眨眨眼睛,又说,“姐夫,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真正的姐夫了,跑不了了,以后你可要罩着我。” 曹永国不高兴了:“臭小子,你爸还没老,还有大好的前途,你现在就巴结夏想,太势利了吧?” “爸,你别不服老,我和你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以后不但我的前途得靠姐夫帮忙,就是我的恋爱大事,也得他出主意才行。” 全家人一起大笑。 最后曹永国决定,一旦定下来他何时上任宝市市委书记,就选一个好日子,为夏想和曹殊黧订婚。 算是正式定了下来订婚的事情,小丫头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吃过饭就又缠着夏想陪她散步。夏想知道曹永国有话要和自己说,又拗不过小丫头的耍赖,只好由她。 夜色如水,二人漫步到梧桐树下,手挽手,俨然如热恋中的情侣。走了一会儿,小丫头突然踢了夏想一脚,说道:“想想你还是气人,不打你一下,我不解恨。” 夏想只好打不还手。 “你就是一个大坏蛋,害人担心不说,还把连姐姐也气跑了。你说你为什么非要招惹她?现在好了,没法收场了,你说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男人是不是都贪心不足,都是色狼?就连小君也天天见一个爱一个,你是不是也要见一个爱一个?”曹殊黧又想起了连若菡,虽然她对连若菡又喜欢又痛恨,不过听说她远走他乡,心中还是有点不舍,又念起她以前的好来,觉得是夏想破坏了原先三个人和平共处的美好时光,就想数落夏想几句。 夏想只好骂不还口。 然后她又轻轻地在夏想胸口打了一拳,轻得好像挠痒痒,又说:“刚才踢一脚,消了三分气。现在再打一拳,再消三分气。还有四分气,我得想想怎么收拾你才好玩!” 她歪着头想了一想,然后以命令的口气说道:“背我走一段路,我就考虑原谅你。” 夏想老实地蹲了下来,任由小丫头趴在他的后背上,然后他就背她起来,边走边说:“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路灯太亮了。市政部门也真是,就不能用低度数的灯泡?非要点这么亮,又费电,又让别人看见我背媳妇,真丢人。” 曹殊黧咯咯笑了起来,揪住夏想的耳朵,逗他:“背媳妇有什么丢人的?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夏想连连点头:“是,是,我非常高兴。” 第二天,夏想给李丁山打了一个电话,了解了一下厉潮生案件的进展情况。 厉潮生在燕市被抓捕归案。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逃往京城机场时,就被公安人员根据倪正方提供的线索,堵在了藏匿地点。不过厉潮生拒不交代问题,嘴硬得很,估计也是存有侥幸之心,认定会有人捞他出去。 除此之外,暂时还没有其他事情,李丁山就让夏想再休息两天,不必急着来上班。当然,更多的考虑是为了让他暂时躲避一下眼下的风波。厉潮生案子一出,很快就会有人知道是夏想在背后推波助澜,说不定又有人会找他的麻烦。 现在安县暂时还处于相对的平静期,再者夏想现在也没有心情投入到工作之中。在邱绪峰做出足够的让步之前,他是不会再说动沈立春正式投资安县。如果说以前他一心为安县着想,不计较个人恩怨的话,现在也不得不拿捏一把,也让邱绪峰知道,背后阴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何况现在连若菡也被逼走,他心中有气,正好趁现在的机会,好好琢磨一下,如何让高家尽快倒台,还燕省一个青天。 宋朝度是暂时不能联系了,他肯定还有后手,和他接触,很容易被对手发现并且加以利用。秦书记那里也要少去,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很容易落人口实。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王书记打电话,一起打打牌,联络一下感情,夏想的手机就响了,是严小时的电话。 如何玩死高建远 严小时的声音急切地传来:“夏县长,你没事了吧?急死我了,怎么会把你抓了起来?我听建远说,是因为你女朋友的事情……” 高建远还好意思说?夏想不由暗暗冷笑,恐怕现在高建远还在懊恼不已,为不能把自己置于死地而大为不满,同时连若菡也远离燕市,恐怕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严小时的关心倒有点出乎夏想意外,他微微一愣,笑道:“我没事,多谢小时的关心。”不称呼严总而直接叫小时,也是显示关系亲近的表现。 严小时稍微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我想见你,可以吗?” 夏想想了一想,正好可以从严小时口中打探一些高建远的消息。现在他和高建远基本上已经形同陌路了,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心里有数。 而范铮现在远离燕市,去了京城。可以说,领先房产现在基本上一片混乱,处于倒闭的边缘。 乘机推一把也好,不能算是落井下石,就当成火上浇油也成。夏想下定了决心。 没想到,严小时约他在森林公园见面。想了一想,夏想还是答应了,也没有多想为什么严小时会挑选森林公园。 赶到森林公园的时候,严小时已经等候在了门口。 她一身长裙,亭亭玉立,褐色束腰淑女裙衬托得人比花娇。再加上苗条的身材和白皙的肤色,让她当前一站,就如一株美不胜收的娇艳之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严小时之美,就如江南水乡的隽永,接触越久,越让人觉得沉迷而精致。 严小时迎上前来:“夏县长……” “叫我夏想就行了,县长只是一个官称,随时会变,夏想却是永久的名字。”夏想笑道,见严小时站在阳光下,不像其他女孩一样打着伞防晒,就又说,“小时也应该打把伞,省得晒黑了。” 严小时以为夏想会多落魄多狼狈,没想到他神采奕奕,而且好像还胖了一点。她不由惊讶地说道:“呀,你怎么一点也不憔悴?被关了这么多天,难道一点事儿也没有?” “本来就没有事情,是被人诬陷,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连鬼都不怕,还怕坏人吗?”夏想打趣说道,见严小时脸上浮现一层红润,格外喜人,不由笑她,“不想小时霞飞双颊,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我本来就不大,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老了?”严小时白了夏想一眼,嗔怪地道,“让太阳晒的,你不是说我没打伞吗?我的皮肤晒不黑,不过一晒,就容易泛红。以前大学时,我的室友就常笑我,说我身上的皮肤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夏想说的是她的脸,她回答的却是全身,让人难免不浮想联翩。严小时也意识到了口误,不由粉脸一红。夏想就看得真切,果然如她所说,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心想还真是不假,南方女子果然皮肤好。 严小时轻轻推了夏想一把:“别再在这里傻站着,很多人在看。” 夏想惊醒,见周围果然有人对他和严小时指点,就带领严小时从侧门进去。夏想是森林公园的常客,远景集团的人几乎都认识他,谁敢冲他要票? 现在的森林公园是一年之中最美的时刻,郁郁葱葱的树木,繁荣昌盛的花草,鲜花怒放,处处飘香。尽管不是节假日,园内的游人也不少,不过多是成双结对的恋人。 严小时似乎在想什么心事,走在夏想的右侧,半天不说话,一双眼睛眨动不停。她也不看周围的风景,只是低着头想事,慢慢地走路。 走了十几分钟后,二人来到一处假山前,山前有一处长椅,二人就坐在长椅上,休息一下。 还是夏想先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当了半天的闷葫芦了,也该说一说了吧?” 严小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你和建远,是不是决裂了?” “谈不上决裂吧。”夏想轻描淡写地摇摇头,“我和高公子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而且身份悬殊太大,我高攀不上。我也清楚,他也一直没有把我当成朋友,只是当成一个眼光不错可以加以利用的商业伙伴罢了。” 严小时叹了一口气:“你对自己的定位还真准确,也对建远看得非常透彻。别说是你,就是我,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商业伙伴,甚至连范铮,他也没有当成真正的朋友。在我看来,他根本就没有朋友,他表面光鲜,颇有绅士风度,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高傲而自负的人,认为别人都不如他聪明,都可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夏想吃了一惊。 他第一反应是严小时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以他的理解,严小时和高建远就算不是关系特别密切,至少也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怎么突然之间,她就对他横加指责?难道是高建远特意派严小时来打探他的口风?所以严小时才有如此一说? 转念一想又不对,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夏想了解到严小时还算一个聪明的女子。不过因为年龄的原因,她的聪明不足以让她有如此深沉的心机,让她可以充当高建远的奸细,而且她刚才说话的神情,也不像有假。夏想自认识人无数,他从严小时的神情和眼神可以断定,她没有说谎。 难道说,严小时和高建远之间也发生了矛盾? “建远可是你的合作伙伴,这样说他,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夏想还是不放心,又试探地问了一句。 “无所谓,反正已经不再是合作伙伴了。”严小时的神情有点无奈,又有点悲伤,“范铮去了京城,领先房产我一个人也撑不起来,正准备找高建远商议一下对策,却发现领先房产账面上所有的钱都被转移到了国外的一个账户上,还包括一些客户的预付款,未结的工程款,等等。也就是说,现在的领先房产已经是一个空壳了,别说翻身,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严小时一脸哀伤,双眼噙满泪水,直直地看着夏想。 严小时是法人代表,如果领先房产破产,必须要由她出面应付一系列的查账、审核。如果还有范铮和高建远作为后台给她应付,这些问题就都不成问题。但眼下,范铮逃到了京城,高建远及时转移了资产,显然是打算出国,做好了随时出逃的准备。 两个男人没一个有担待,把一个烂摊子扔给严小时,而她又并非燕市人,除了直接找范睿恒之外,她和高成松又说不上话。而且现在估计范睿恒也不愿意插手领先房产的事情,毕竟领先房产是高建远的手笔,现在高建远撒手不管,范铮又不在燕市,他何必再做无用功? 范睿恒是聪明人,也能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说不定还正要努力和高成松划清界限,怎么可能还要把手伸出来,让别人看见?估计领先房产的命运已经注定是无人过问的下场。 想想严小时也真够可怜,本来挺风光的领先房产老总的身份,现在竟然成了烫手山芋,而且还债务缠身,麻烦事一大堆。如果不能顺利解决债务问题和成功申请破产,严小时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许多人追债的对象。 严小时虽然帮助高建远和范铮,也有助纣为虐的嫌疑,但她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没有太多心机和社会经验。尽管也算是体制内的既得利益者,不过严格地说起来,她也没有从中得到多少好处。夏想对她是既可惜又觉得可怜。 夏想心中就更痛恨高建远,此人是真正的人面兽心,不但翻脸不认人,还一点男人气概也没有。高建远居然扔下领先房产的摊子不管,自己只想着拿钱走人,真不是个东西。 高建远想跑?没那么容易,得想办法留下他。不能让他在给国家和人民造成十几亿的损失之后,还能卷款逃走,那就太便宜他了。 要怎么留住高建远呢?夏想冷静一想,心中有了主意…… 对高建远来说,高家倒台的威胁显然还没有那么迫切,估计就连高成松也不会意识到,他会有被查处的一天。或许在他的心目中,他存有幻想,认为就算动了他的人,也不会伤筋动骨,他还是他,没有人能拿他怎样。毕竟他是一省的大员,几十年来,还没有听说过有省委书记在台上被突然拿下的。 高建远想卷款到国外,应该是在燕市接连受到了打击,让他对自己的信心产生了动摇。没有勇气面对他创业的失败,远离燕市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想要留住高建远,只需要一个消息即可,就是可以让西水别墅起死回生的消息。 西水别墅寄托了高建远太多的希望,如果他听到西水别墅项目还有前景,他还会走吗?夏想认为高建远肯定会留下。一个人最大的满足感来源于他从自己失败的地方重新爬起来,谁也不能例外。 而且,只要高建远留下,还可以解决严小时眼前的燃眉之急。 夏想就问严小时:“小时,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了夏想的手,“申请破产,处理债务纠纷,我根本应付不过来,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是法人代表,不可能像范铮和高建远一样,拍拍手就可以走。” 夏想被她湿热的小手抓住,不躲不闪,一脸坚定地说道:“我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一个主意就能让西水别墅起死回生,不过作为你的朋友,又不能见死不救。这样好不好,我有个主意,就是找一家房地产公司和领先房产联合,或许可以有新的突破……” “这个主意可行吗?现在这种情况,还有哪家房地产公司敢和我们合作,不是送死吗?”严小时还紧紧地抓住夏想的手,不松开,显然,她已经失去了分寸,没有了方向。 夏想没想到严小时看上去瘦弱,力气却不小,抓得他的手有点生疼。他轻轻挣脱她的手,笑道:“你紧张没关系,不过别用力抓我的手,好不好?男人的手虽然粗大,不过好歹也是手,一捏也会疼。” 严小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还是被夏想逗笑了:“什么叫好歹也是手?你成心气人是不是?看我都成这样子了,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还取笑人。” 严小时口气中已经有了埋怨的意味。 夏想就叫屈:“我已经给你出了主意了,可不是随口一说,我已经大概有了一个笼统的方案,等我再好好完善一下,再联系几家熟悉的房地产商,看看谁更合适。不敢说一定能让西水别墅项目前景大好,但应对目前的危机应该没有问题,至于以后能不能火起来,全看操作了。不过你得转告建远一声,想要说服别人和领先房产合作,得有强有力的人出面才行。”他用手指了指严小时,“你不行,别人不会相信你。” 言外之意是,必须让高建远出面。夏想相信,只要高建远出面,就一定能把他留下。 严小时还是不相信夏想真有翻云覆雨的本领:“领先房产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了,夏想,你可不能拿我的身家性命开玩笑。我要是相信了你,最后还是失败的话,我就把烂摊子交给你,让你来收拾,反正我不管。” 不承想,严小时也会耍赖。 夏想就给她鼓气:“我说西山别墅会畅销,结果如何?我没说西水别墅会有前景,结果又是如何?你可以回想一下所有我参与的项目,有一个失败的项目没有?” 夏想不是说大话,也不是自吹自擂,而是要告诉严小时一个事实,他的眼光就是这么准,只要他看准的方向,就是市场的方向! 严小时相信了:“我相信你,我回去后就和建远说,让他再考虑一下,别急着放弃。”说完,她忽然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帮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你想让我怎么回报你?” 严小时一脸期待的神情,有一丝羞涩有一点不安。 邱绪峰的城府和怒火 夏想不是柳下惠,面对严小时别有意味的暗示,也不免怦然心动。不过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冲动,微笑说道:“我有弟弟,也有女朋友,就缺一个妹妹。要不,你当我妹妹,好不?” 严小时的目光暗了下去,不过片刻之后又恢复了神采:“当妹妹太老套了,我当你表妹,如何?” “表妹就表妹,反正我白捡一个妹妹,无所谓。”夏想嘿嘿一笑,见严小时娇羞无限,心想不管如何,也要想办法给严小时安排一个出路,她对自己的关心也是发自真诚,自己至少要对得起她的心意。 严小时临走的时候,开心地说道:“燕市之大,我也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最开心,才觉得燕市还是一个值得留恋的城市。” 她走后,夏想一个人在湖畔呆立半晌。严小时的心意他心里也清楚,只是现在的他,不能再招惹任何女人了。连若菡为他远走他乡,曹殊黧为他黯然神伤,肖佳表面上对他最是无欲无求,但他了解她,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有期待。 湖中吹来的秋风微有凉意,夏想清醒过来,忽然意识到,快到国庆节了。 刚想到安县应该会有一系列的活动庆祝国庆,电话就响了,夏想一看,是邱绪峰的来电。 “您好,邱县长,我是夏想,领导有什么指示精神?”夏想笑着说道,心想不怕你不来电话,来电话,就证明你着急了。 “夏县长,感觉好点没有?我已经在政府常务会议上,对你的工作提出了表彰,会议一致通过决定,因为你能力出众,决定给你加加担子,由你分管城建和旅游,而原先分管的文教和卫生交给德华县长接手。现在大家对你是望眼欲穿,就等夏县长回来,力挑重担。”邱绪峰是坐在办公室里,给夏想打电话的,声音听上去热切,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僵硬,眼中怒火中烧。 不打不行,国庆节将至,又到了每年向国庆献礼的时候,如果此时达才集团的投资到位,也算是一份国庆大礼,大家都可以好好过个节。但夏想不在,达才集团对县里的提议敷衍了事,连他打电话给沈立春,也是连打三次,沈立春才不情愿地接了电话。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沈立春直截了当地说道:“集团国庆前有一系列的活动,抽不出时间。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直接给夏县长打电话,好不好?” 不好也得说好,邱绪峰一点脾气也没有。幸好三石风景区的扩建工程还在进行中,他也清楚,不是山水公司不看夏想脸色行事,而是风景区的项目是李丁山主抓。李丁山主抓的项目,就和夏想主抓的没有两样。 这就是差距,这就是区别!邱绪峰身为县长,感觉到他在安县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一个副县长,怎能不让他心中憋气难受?有心将心一横,宁肯不要投资,也要在政府班子冷落夏想,不过忍了一忍,还是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无论他怎么打压夏想,也难以置他于死地。有李丁山在,他就没办法拿夏想如何。而且惹恼了李丁山,李丁山可以联合盛大把他架空,以后政绩轮不到他,政府的事务也要忍受李丁山的指手画脚,难道他还要哭着喊着回京城找家族? 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丢不起这个人! 家族的背景再硬,自身也必须有足够的素质,才能在官场上站稳脚跟。京城背景深厚的人多了,为什么没有几个人敢放到外地主政,大多数都在京城的衙门中当个小头头,基本上混到处级干部为止?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不是所有有背景的人都能到地方上锻炼一番的,有背景只能比别人先一步打好基础,如果自身的水平不行,在官场上再扶也扶不起来。 任何一个地方,就是一个县,也不可能让所有的常委都迁就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书记还是县长,如果他惹得所有常委不满,那么他的官也就做到头了。 邱绪峰思前想后了很久,最后还是在县政府的常务会议上,提出了调整副县长分工的建议。尽管几个副县长还有反对的声音,但在盛大和强江海表示支持后,最后三名副县长只好无奈地接受了现实,夏想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排名迅速上升到第四名,位于邱绪峰、盛大和强江海之后。 杨德华再一次被彻底边缘化了。 杨德华没后台,能升到副县长也是靠的机缘巧合,再加上个人能力实在不突出,心中不服也没有办法。形势比人强,又想起盛大几次提出让他早点退下,他也知道,再不识趣的话,说不定真会被安排退休,就无奈地接受了事实:“我服从组织安排。” 邱绪峰定下分工之后,又犹豫一番,才拿起电话打给夏想。他也知道,夏想的事情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现在倒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夏想没事,安县的投资反而危险了。他还清楚,也许自己打电话给夏想是自讨没趣,说不定会被他讥讽几句。但他也没有办法,现在不是要面子的时候,面子有什么用? 打电话给夏想,是在他一个人面前没面子。不打电话给他,没有政绩的话,是在家族面前是在全县人民面前没面子。孰轻孰重,邱绪峰还是分得很清。 他决定还是要打这个电话,毕竟他也清楚,夏想说不定已经猜到,是他背后向吴家说了他的坏话。但表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做的,他也相信,以夏想的城府,应该不会撕破脸面,将矛盾公开化。 那好,大家就一团和气地继续开展工作了。 邱绪峰猜得没错,夏想也猜到了是邱绪峰的杰作。他也奇怪,他好像天生就和邱绪峰不对付。刚去的时候,是因为李丁山的关系,邱绪峰看自己不对眼。后来又因为梅晓琳的关系,他对自己更是深恶痛绝。现在倒好,又因为连若菡的事情,直接闹出了一场风波。 二人之间,只差一点就直接翻脸了,幸好都有城府,还维持着表面上的一丝礼貌。同在安县为官,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将矛盾闹到明面上,否则到时谁也不好收场。如果真闹了起来,就算夏想逃不了被调离安县的下场,邱绪峰也会落一个不能团结政府班子的评语,对前途大大的不利。 邱绪峰会隐忍,夏想也是绵里藏针,二人之间的对决,就看谁更有耐心,谁先按捺不住! 夏想接到邱绪峰的电话,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知道邱绪峰必定会打电话给他,不打,就证明他还不够成熟;打了,才真正显示出他面厚心黑。背后黑了人,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来电话,同时还宣称为他加了担子,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混官场的人。 至于那些动不动就急赤白脸的官员,一辈子也坐不到高位。 夏想听到邱绪峰假装好意的安慰,一点也不为所动,但还是语气恭敬地说道:“我还年轻,恐怕还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感谢县委县政府的信任,感谢邱县长的重托。不过我现在心情还是不好,总感觉胸口发闷发堵,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回去上班。医生说了,让我最好静养一段时间。也正好快到国庆节了,我就向您请个假,国庆后再上班,您说呢?” 邱绪峰握着电话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伸出右手握住左手,才稍微好了一些。夏想有没有胸口发闷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他被夏想气得胸口发闷,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堵在心口。 太气人了! 谁都知道夏想被关了几天,养得又白又胖的出来了,不但没有一点事儿,还神采奕奕,和休闲度假没有两样。现在倒好,求着他了,却又拿捏起来,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用来搪塞自己的借口也太敷衍了。 换了另外任何一个人,邱绪峰当即就会说:“那你看着办,是工作重要还是休息重要,你自己决定。”什么人会拿前程开玩笑?除非傻瓜,可惜傻瓜也混不进官场,所以在前程面前,有病也得说没病。多少老态龙钟的人死赖在位置上不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紧紧抓住手中的权力不放。 夏想倒好,随便找一个借口就不想上班,连给他调整到了关键位置也不当一回事,架子未免太大了一些。 邱绪峰有火想发,却又不敢发出来。 如果此事不是因他而起,他还可以理直气壮地以上级领导的口气,批评夏想几句,现在他心中有鬼,面对夏想也就没有了底气。而且现在他这个县长,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实在是斗不过夏想和李丁山。 实施计划的第一步 况且,不止是李丁山,还有盛大和梅晓琳也站在夏想一边。如果说权力上的斗争还不算什么,夏想却掌握着安县目前两大投资的发言权,邱绪峰不得不对他忍气吞声。再说,夏想也确实受了委屈,休息几天也在情理之中,李书记不也同意夏想请假了,他还能再说什么? 邱绪峰只好服软,能伸能屈才是好汉,谁还能总占上风不成?他相信总有一天,夏想会落到他的手中,到时新账旧账一起算也不迟。 “这样也好,你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现在安县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都在为迎接国庆做准备。盛县长一直在为度假村的事情奔波忙碌,场地已经平整好了,要是国庆前能有工人入场,哪怕做做样子,也算为国庆献礼了。”邱绪峰还是含蓄地说出了他的主要目的,“安县人民对度假村的兴建,也是非常期待的,不少人都来县里反映,他们支持度假村早日开工。” 打了一个太极,拿百姓的呼声来给自己施加压力,夏想暗笑,想了一想,就说:“我心里有数了,请您放心,我会尽最大可能促成度假村早日开工。” 挂断电话,想了一想,夏想还是给沈立春打了一个电话。 沈立春也早就知道夏想平安无事地出来了,本来一直想打电话给他,又知道他出来之后,肯定事情众多,也就没有联系夏想。现在接到夏想主动打来的电话,他就知道夏想忙完该忙的事情了。 “夏县长,恭喜你翻身把歌唱,有时间的话,来我这里,我好好给你接风洗尘压惊……” 夏想笑骂:“少说风凉话,找你有正事。马上要国庆节了,度假村的事,多少意思一下,先拉一些施工材料进场,也算壮壮声势,给国庆献礼。” 夏想的提议一点也不出乎沈立春意料,邱绪峰也打电话催过多次了。他心里有数,就说:“既然你现在没事了,我也就顺心了,行,明天就让小队伍进场……”他停了一停,想起了什么,又说,“晚上有时间没有?好久没和王书记一起打牌了,是不是?” 夏想一口答应下来,沈立春第一次主动提出和王书记一起打牌,显然是得自于王书记的授意。想想也是,他也该和王书记一起坐坐了。 夏想交代完毕,又待了一会儿,决定到莲居看一看。 敲开莲居的门,是卫辛开的门。夏想一愣,他以为会是保姆在,没想到还是卫辛,就问:“你怎么没上课?” 卫辛见是夏想,也是微微一惊,答道:“请假了,特意过来收拾一下房子,因为连姐姐忽然就走了,心里怪难受的。”她神情有些黯然,看了夏想一眼,又低下了头。 夏想本不想停留,卫辛却拉开门:“进来吧,保姆也在,以后偌大的房子,就只有我和保姆了,让人感觉有点凄凉。我以后过来的话,能不能拉我的同学一起来,也好有个伴?连姐姐交代,让我好好照顾莲居,我不能辜负了她的重托,但我一个人过来有时确实有点害怕……” 卫辛还小,她和保姆住这么大的房子,害怕也是正常现象。夏想也不是不开通的人,就说:“可以,不过不许带太多人过来,也不许带男同学……” 卫辛脸红了,不满地说道:“带什么男同学?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如果别人说我,我非骂他不可。”见夏想一脸严肃,一点也不笑,就又说,“好了,算你是无心之语……你是想到房间休息还是拿东西,悉听尊便,我还要收拾房间,就不陪你了。” 卫辛走了正好,夏想就感觉浑身轻松。 夏想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见自己的衣服一排排地挂着,想想身上的衣服也确实该换了,就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穿上衣服之后,才感觉口袋里似乎有东西,拿出一看,是一个信封,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纸条。 纤细而张扬的字迹,是连若菡的亲笔:“我猜你换衣服时,会先换这一身,如果不是,证明我对你的了解是错误的。这张卡留给你,我知道你不缺钱,但万一需要用钱呢?我也知道你不需要借助我什么,不管是权势还是金钱,但我还是想把这张卡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就当成给你和黧丫头的结婚礼物吧。” 夏想看完,哑然失笑,忽然又想起什么,将纸条翻过来一看,果然后面还有:“猜你就会翻过来看,既然你看到了,我就再多说两句,除了我和黧丫头,不许再找别的女人,听见没有?” 夏想差点仰天大笑,好一个连若菡,前面胡萝卜,后面就是大棒,还真有她的。 将卡放好,准备回去交给黧丫头保存,动不动钱是一回事,收不收下是另外一回事,他必须尊重连若菡的意见。否则连若菡任性起来,连他也没有办法。 夏想在房间内待了一会儿,下楼后准备将换下来的衣服交给保姆,卫辛却出现在面前,伸手接过衣服,说道:“交给我好了……连姐姐给我开的工资,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尽管吩咐一声就可以了,我一周也会过来两三次。” 夏想答应着,冲卫辛摆摆手,转身就走,卫辛不满意地说道:“喂,我没有惹你生气让你讨厌吧?你怎么好像不愿意和我说话,好像我是老虎一样?” 没错,对夏想来讲,个别女人确实是老虎,见到了千万要躲开,但卫辛却不是。他笑了笑:“看,多想了吧?我是有事要急着走,没空和你说话。再说,你不是挺忙的?” “少骗人,我早看出来了,连姐姐一走,你就躲我远远的,生怕我喜欢你一样。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你的,你也别想打我的主意,我们两个是两条平行线。” 夏想听了卫辛赌气似的话,忙不迭地说道:“太好了,和我想的一样。” 夏想走后半晌,卫辛还站在门口不动,突然一转身就将夏想的衣服扔到沙发上,气呼呼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别以为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就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会喜欢你!” 夏想自然听不到卫辛的埋怨,他开上车到了省二建,直接到三楼的副总办公室,找到了赵红江。 找赵红江是实施他的计划的第一步。他本来只想玩死高建远,却突然之间灵光一闪,觉得在诱骗高建远上钩的同时,也可以为自己再编织一张密不透风的关系网。 赵红江没料到夏想会不请自来,高兴地一把拉住夏想的手:“老弟,你可算来了,叫我好等。我都不敢打电话给你,怕给你惹下麻烦。” 赵红江以为夏想被抓事件,是因为上一次打架事件引起,所以他多少有点心中有愧,觉得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连累了夏想。 夏想坐下,笑道:“自己人不说客气话,我的事情和上次事件没有关系,也不会查到你的头上,放心。” 赵红江涨红了脸:“老弟,你在官场上混都不怕,我还怕什么?我现在当一个二建的副总,说实话也是没滋没味的,才不怕。现在我眼界也开了,有时候想想还不如去经商,一来自由,二来也能赚到大钱。现在我这种状况,可是吃不饱也饿不死。” 夏想相信赵红江说的是实话,二建是国企,赵红江工资有限,想要从工程中捞点钱,还不如分公司经理权限大。身为二建的副总,不直接负责工程项目,实际上,实惠反而少了。 “正好,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你有没有可靠的人?我们一起弄一家公司,我有一个不错的项目可以运作一下……”夏想说出了前来的目的。 赵红江一听大喜:“什么项目?干脆我辞职得了,下海经商。” “不行,你必须还在二建的副总位置上,这样我们才能拥有最大的资源优势。不一定非要自己亲自去下海经商才能赚钱,你找几个代言人,躲在幕后,一样可以闷声发大财。”夏想对赵红江想要辞职的想法,一口否决。二建副总的位子也不是谁都可以坐的,只要赵红江在位,就可以和燕省所有的建筑公司有业务上的联系,是极大的便利条件。 “那……”赵红江嘿嘿一笑,“我没想那么多,你说了算,我听你的。特别可靠的人暂时没有,我可以出钱出力,只要你说行,我就跟在后面摇旗呐喊就行了,大主意得你拿。” 想想也是,夏想的本意就是拉赵红江入伙就行,只有有了共同的利益,大家的步伐才能始终保持一致。 打下一片江山 “好,那就说好了,公司成立时,算你一份。我还要找几个朋友入股,到时大家一起创业,打下一片江山。”夏想甚至已经想好了公司名称:江山房产。口号是:打下一片如画江山。 夏想创立公司的意图并不单单是为了赚钱,而是通过此次事件,他深刻地认识到,他之所以能够得以平安脱身,还是宋朝度的神来之笔起到了重大作用。如果没有宋朝度一直以来的运筹帷幄,和在关键时刻的致命一击,他恐怕也难以从容翻身。 李丁山肯定会不遗余力帮助自己,曹伯伯也会。还有陈风,在不涉及他自己的重大利益时,陈风也会出面为他说好话。但其他的人就不好说了,比如方进江,看在方格的面子上,也许会偏向他几分。王鹏飞因为达才集团的缘故,也有可能会对他表示支持。 一旦高成松真的动怒,能顶住压力和省委书记对抗,并且还坚定支持自己的,只怕是寥寥无几。 原因无他,还是他和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不够牢固。 所以夏想才突然产生了建立一个利益集团的想法,用一家公司将大家的利益拴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才能确保在风暴面前,坚定地保持一致,才能不被对手打倒。只要大家拥有共同的利益,才能在危险来临时,所有的人都必须尽最大努力保住自己的地盘。 夏想就是要打造一个抱团的利益集团,不让自己的命运被别人左右,高成松不能,甚至连吴家也不能! 赵红江听了夏想的话大喜,他知道夏想的提议就相当于将他和夏想的利益绑在了一起,就是说以后会和夏想完全成为合伙人的关系。而且说不定夏想还会拉拢别的高官入伙,他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可以说,夏想给他制造了一个绝好的进一步结交高官权贵的机会。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谢谢夏老弟的抬举,我心里有数了。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出钱出力,没说的。”然后又略带尴尬地说道,“不过我能力有限,可以动用的资金不是很多,就有五百多万,老弟你别嫌少,也别看不起我……” 五百多万就算不是赵红江的全部身家,也差不太多,夏想也能推算出来他能捞到多少钱,就笑道:“钱多钱少不要紧,最主要的是心意,既然老兄是诚心诚意,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等我约好其他人之后,大家再坐在一起,商量一下各自的股份份额的问题。你的意思呢?” “好说,一切都听夏老弟了。”赵红江一听夏想的意思就知道,他肯定还要联络其他有头有脸的人,他高兴还来不及,连连点头,“那我就随时准备好资金,等你的好消息了?” 谢绝了赵红江留他的盛情邀请,夏想动身去找孙现伟。 一见到孙现伟,夏想就将他打算成立一家股份公司的事情说了出来。孙现伟比赵红江谨慎多了,想了一会儿,就问:“好事是好事,不过你得先给我透个底,都有谁?” “二建的一个副总赵红江,出资五百万,我还打算和方部长、王书记商量一下,让他们也占一部分股份。有可能的话,也拉沈立春入伙,应该还有江秘书的亲戚……”孙现伟是方进江的人,夏想也没必要隐瞒他,和盘托出。 “江秘书?陈市长的秘书江天?”孙现伟吃了一惊,“你和江天也关系不错?要是你能拉陈市长进来,我就服你。” 孙现伟自然知道夏想的意图,对夏想拉他入股,也是心中高兴。他也清楚夏想和陈风的关系,就打起了陈风的主意。 “去,少害我,陈市长为人你还不清楚?他不喜欢这些东西,我要是拉他,不是自讨没趣吗?”夏想才不客气,直接就敲打了孙现伟几句,“现在先不急,等我们公司成立之后,壮大之后,可以慢慢向陈市长靠近,是不是?” 陈风不能说是官清如水的清官,但据夏想对他的了解,他在经济问题上,一向比较慎重,也颇有口碑。至少到目前为止,夏想不清楚陈风和哪家企业走得过近,暗底里有些什么勾当。 当然也不排除夏想并不知道的因素,但一个人不可能瞒过天下人,所以他宁肯相信陈风的清廉。 孙现伟嘿嘿笑了半天,低着头想了一想,又问:“我个人出资一千万,有两个条件,一是我相信你,你找人当法人代表;二是你得告诉我,江山房产,到底要开发什么项目?” 孙现伟本身就有天安房产,再扶植一个江山房产,可以资源整合,互为呼应,也算有利条件。他能拿出一千万,夏想就感觉自己的面子还算不小。 “江山房产成立后,以合作的幌子和领先房产谈判,以联合开发西水别墅的名义,最终达到吞并领先房产的目的。然后将西水别墅据为己有,改头换面重新销售,不卖住宅,卖阴宅!”夏想一口气说出了心中设想。 孙现伟本来站着,一屁股坐了下去,半天没有动弹,张大了嘴巴看着夏想,一脸惊讶的表情。 “好大的手笔,老弟,我现在是越来越服你了,你不经商,真的可惜了。”孙现伟终于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盛赞夏想,“全燕市也只有你一人敢为天下先,将高档住宅当阴宅卖,服了,真服了,哈哈。” 夏想不说话,只是微笑,他知道孙现伟不是十分相信阴宅的市场前景。 果然孙现伟笑完之后,又郑重其事地说道:“说实话,我拿出一千万交给你,让你去运作一家公司,团结一批人,我愿意,也出得起这笔钱。但是老弟,领先房产水很深,后台是高建远,不是想吞就吞得下的。好吧,就算你搞定了那个南方小妞,里应外合拿下了领先房产,可是阴宅……有人愿意出高价买吗?” 孙现伟话粗理不粗,夏想就笑骂:“别动不动就向男女关系上扯,我和严小时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到是你被小三搞得晕头转向,见到美女就觉得有成为你小三的潜质。” 孙现伟连连搓手:“严小时真的不错,皮肤那叫一个水灵,可惜,好菜我拱不到。” 夏想气得直笑:“别满嘴放炮,说正事。阴宅的市场你不用担心,我详细分析过市场前景,错不了。我会抽时间写一份可行性报告出来,法人代表由我安排人,绝对可靠。我需要你出面的是,如何和领先房产打交道,如何利用领先房产现在渴望资金的心理,一点点将他们合法地吞并。在这方面你是专家,我就不费脑筋了,我只负责介绍你和严小时认识。” 孙现伟明显兴奋过度:“那个,那个夏老弟,你现在就给严小时打电话,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鄙视你,一副没见过女人的色急样。”夏想不留情面地打击孙现伟,“我让你办的是正事,不是泡妞,端正态度,否则要你好看。晚上我还有事,要和王书记、沈立春见面,继续谋划大事,哪像你,一听到有美女,连路都走不动了。” “泡妞和事业,要两手一起抓,两手都要硬,你放心,绝对不会影响正事。”孙现伟脸皮挺厚,嘿嘿直笑,“吞并别人的公司我在行,泡妞我也拿手,你就等好吧!” 夏想无奈地摇摇头,孙现伟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好色,别让严小时迷住才好。 中午夏想还是和孙现伟一起吃了一顿饭,又详细商讨了一些细节。夏想对他交了底,告诉了他领先房产的现状,也向他透露了是严小时主动找到自己,想让自己帮她走出困境。当然,更深的考虑夏想没有告诉孙现伟,高建远的事情,他没有必要知道,毕竟他不是官场中人。 孙现伟越听越兴奋,觉得现阶段是吞并领先房产的最佳时机,唯一让他犹豫的是他对阴宅的市场前景并不看好。如果真的如夏想所说,豪华阴宅将会大行其道的话,那么以极低的代价拿下领先房产和西水别墅项目,随后再重新包装上市,可以大赚一笔。 孙现伟的兴趣已经从严小时身上,完全转移到了领先房产身上。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可以以低廉的代价吞并一个公司,绝对是一件可以让人无比兴奋并且大受鼓舞的好事。 孙现伟本质上还是一个商人,所以对吞并领先房产的计划越来越感兴趣。一吃完饭,他就急急回到公司,精心设计吞并领先房产的计划去了。 夏想也就正好和他挥手再见,直接开车去找沈立春。 到了沈立春办公室,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夏想就开门见山地对沈立春说出了他的想法。 沈立春不比孙现伟,他只是达才集团的高层员工,虽然升到管理层后,也有股份奖励,但微乎其微。他权力不小,但收入不高,估计赚钱的心情也会更迫切一些。 沈立春听了,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说:“你要找我就是看得起我,说实话,谁不想多赚一点钱?不过我比不上国企的领导,更比不上手握重权的官员,手中没有多少资金,我顶多能出二百万……” 夏想拉沈立春入股,也没有指望他能出多少钱,而且他也明白,有了一千多万的启动资金就差不多够用了,他所需要的是借鸡生蛋,而不是投入巨资。赵红江出了五百万,孙现伟一千万,现在又有了沈立春的二百万,一共是一千七百万,前期资金已经完全够用了。 他准备从肖佳手中要过一部分钱,也打算以萧伍的名义,投入三百万。一共下来就是两千万的启动资金,所占的股份,以后算是曹殊黧的私房钱,给她零用。 “二百万也可以了,多谢老兄的信任。至于最后占用多少股份,还需要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夏想就将孙现伟、赵红江的出资情况一说,“我也会出资三百万。另外还要分一些股份给王书记、方部长或是其他人,所以现在还暂时定不下来。” “没关系,我相信你,我们也是老交情了。既然我同意入股,就是对你百分之百信任。”沈立春也挺高兴,二百万可以建立起一个牢固的同盟圈子,就算没有回报,也是值得一试的好事,“我的股份尽量少,领导们的股份尽量多,我没意见。” 沈立春笑呵呵地看着夏想,心中有些感激夏想一直在记着他的好,有好事总不忘了他。 不过他对阴宅的前景比孙现伟乐观,却对能否吞并领先房产持谨慎的态度:“吞并领先房产的事情,我就不出面了,入股的事情,也最好别让成总知道,否则他也许对我有意见。对了,王书记知道后,会不会告诉成总?” “不会,放心好了,王书记在官场为官多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能坐到燕市市委副书记的位置,谁都有一张守口如瓶的嘴。”对于这一点,夏想还是很有信心的。不管成达才和王鹏飞之间是什么关系,也不管王鹏飞从达才集团收取了什么好处,沈立春入股江山房产,不会对达才集团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且这又等于是沈立春拿钱给他王鹏飞,他才不会闲着没事去向成达才汇报。 王鹏飞毕竟是市委副书记,不是成达才的员工,他手中掌握的资源越多,才越有和成达才平起平坐的资本,没有人会提前亮出底牌。 较量 “好,那就好,只要我不出面去吞并领先房产,只要王书记对我没有意见,我还有什么不乐意的?”沈立春哈哈一笑,抱着夏想肩膀摇动几下,“你的主意非常不错,我想肯定可以大获成功。” 夏想知道其实最艰难的一步还没有到来,关键是如何说服王鹏飞。 在他看来,方进江好说一些,因为方部长本身就和天安房产有关系。又因为方格的关系,方部长对他的信任要远大于王书记对他的信任……或许他的提议,会让王书记有所警觉。 王鹏飞自然也不是官清如水的人,夏想也知道他和达才集团有联系,但具体介入多深,他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王鹏飞应该是达才集团在燕市的代言人,而达才集团在省里面,肯定也有人。以王鹏飞的级别,应该还算不上达才集团的后台,充其量算是一种合伙的关系。 不管如何,都要试上一试。夏想很欣赏王鹏飞的为官之道和处世哲学,觉得他日后应该不会止步于燕市副书记的位子,很有可能再进一步,所以提前处好关系,也很重要。 官场之上交友,也贵在交心,不是所有有共同利益的人都能结成同盟,也在于二人是否投机。 一直等到下班时间,夏想才给王鹏飞打了一个电话。 王鹏飞的声音波澜不惊:“也怪了,一听到小夏的声音,我就心里安宁了不少,呵,好事。今天我们不去楚风楼了,去一个僻静的地方,怎么样?” 夏想自然没有异议,听凭王鹏飞的安排。 开车接上王鹏飞,沈立春也没有开车,三人共乘一车,向西而去。走了半晌,王鹏飞才说出目的地:“去森林公园的森林居,那里环境不错,而且幽静,是个好地方,饭菜味道也地道,有湘菜的感觉。” 夏想哑然失笑:“王书记,森林居是楚子高的产业,算是楚风楼的分店。” “哦?”王鹏飞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也不知是我口味刁,还是和楚子高有缘,上次有人请吃饭,就去了森林居。不过去了感觉还不错,就留了心。没想到,还是他的饭店,真是巧得很。” 夏想见王鹏飞没有提再叫上谁,也就识趣地没有多嘴。他正巴不得王鹏飞不叫别人,正好说事。 楚子高没在森林居,夏想也就没有通知他,他有要事要和王鹏飞谈,人越少越好。 王鹏飞也好像有话要说,进了二楼的雅间,点了菜后,没有提打牌三缺一的问题,而是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小夏,厉潮生的事情,是不是你在暗中调查,向秦书记提供了证据?” 夏想见王鹏飞问得郑重,知道自己被抓一事,王鹏飞也在猜测其中的原因,他看来并不清楚真相,还以为是由厉潮生的事件引起。夏想想了一想,觉得误会也好,反正厉潮生之事,早晚还得和徐德泉翻脸,就说:“是的,当初我沾您的光,认识了秦书记,就递交了厉潮生的材料。” “德泉和我关系还算不错……”王鹏飞冷不丁扔下一句,然后不说话了。 一时冷场。 夏想心中一惊,没想到王鹏飞和徐德泉还有交情。他既然当面提出来,恐怕是私交不错,那么他到底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是埋怨自己暗查厉潮生影响到了徐德泉,还是对自己多管闲事表示不满? 沈立春坐在一旁,看了看王鹏飞,又看了看夏想,想说什么又忍了忍,最后只顾低头喝茶。 夏想打破了尴尬:“厉潮生的事情民愤极大,既然让我遇到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查出真相,不让他继续为害乡里。徐秘书长和您私交再好,在国法面前,我想您也一样会坚定地站在国法的一边。” 王鹏飞看了夏想一眼,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德泉找到我,说他对你非常不满意,说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会找你麻烦。” 这算是威胁还是提醒?夏想怒极反笑,徐德泉身为市委秘书长,在常委里面排名靠后,连曹伯伯都有所不如,更不用提陈市长和秦书记。他所说的找自己麻烦,无非是借高成松之力,否则只凭他一个市委秘书长,想在燕市动了自己,他还真没有那个能量。 “这么说,我被关押起来,也有徐秘书长的关照在内了?”夏想似笑非笑地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房自立是市纪委副书记,德泉还指挥不动他。他顶多就是在幕后推波助澜罢了,下令抓你的另有其人。”王鹏飞目不转睛地盯着夏想,眼中有疑问和质疑,“我不明白,小夏,你好好地为什么非要去惹厉潮生?你惹了厉潮生,德泉很不高兴,让我也很难做。” 夏想慢慢地品出了一些味道,王鹏飞说是难做,但原先一说打牌也没有推辞一二,而是直接就跟自己来到了森林居,可见在大是大非上,他也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他所不满的,恐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向他透露一点风声,而让他感到被动,无法回答徐德泉的质疑。 夏想之所以没有向王鹏飞事先和事后说明,一是觉得和王鹏飞还不算太熟,他一直看不透王鹏飞的立场,也不想将他连累进来;二是他也认为秦书记或许会向王书记汇报,他就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没想到,因为徐德泉向王鹏飞提出质疑,反而让他对自己心生不满。 心生不满也是好事,证明王书记还是在意自己,有点责怪自己不对他交心。夏想就站了起来,倒满一杯酒:“是我疏忽了,应该事先向王书记汇报一下。还是我考虑问题不周,以为王书记会主动回避这个问题。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认为厉潮生事件和太多人有关系,怕传了出去对您不利,所以就自作主张没有汇报。我想秦书记没有向您透个口风,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不管怎么样,都是我有错在先,我自罚一杯。” 说完,夏想一饮而尽,也不坐下,一脸谦逊地笑,看着王鹏飞。 王鹏飞板着脸,坚持了小半会儿,见夏想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也挺累的,还是笑了,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行了,坐下说话。我和德泉私交是不错,但你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牌友。虽然刚才你的解释有点牵强,不能说服我。” 王鹏飞心中强忍笑意,其实他今天真正的目的也不是要夏想难堪,而是想套套夏想的真话,看他对自己到底有几分尊敬。 王鹏飞是明白人,他和徐德泉是有些私交,但绝不会好到因私废公的地步。再说就算真是至交好友,在厉潮生被纪委控制起来,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没有人敢冒着政治风险开口说话。他本来十分看好夏想,一来和他挺对脾气,打牌也打得对路;二来夏想也算是前途远大,官场中人,就是捧高不捧低。夏想有前途,现在又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等他升到高位之后,肯定记得自己的好,到时自己要是退下来,也有一份人情在。万一有事情要夏想帮忙,他还能不出力去办? 为官之人,都要目光长远一些,尤其是对年轻有为的后进,要多扶植一些,其实也是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夏想为了厉潮生的事情,竟然被抓了进来,差点毁了前途不说,还惹恼了高成松。在燕省为官,被省委书记记恨的话,还有什么前途可言?王鹏飞就对夏想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年轻呀,还是太年轻,冲动会毁了一生的前途,不可不谨慎对待。他也不想夏想因此丢掉了前途,所以今天就有意敲打他几句。 不过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似乎夏想被抓和沈复明被突然带走之间有某种隐蔽的关联,难道夏想被关是明,沈复明被抓是暗,一明一暗,乘机演了一出好戏给高成松看?那么那个躲在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王鹏飞越想越觉得其中大有玄机,背后的较量,永远比表面上发生的事情,要精彩无数倍。如果真是夏想点火,有人在背后放了一个大炮的话,岂非证明,已经有人想要动一动高成松了? 任何有政治敏感度的人都会紧盯着省委书记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像王鹏飞这个级别的官员,省委书记可以直接影响到他以后的仕途。王鹏飞和高成松的关系不好不坏,基本是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可以说,高成松是不是下台,对他影响不大。 但他也非常关心高成松的去留,因为下一任省委书记是谁,也关系到每一个厅级以上干部的切身利益。王鹏飞对厉潮生事件到底能造成多大的破坏力,也非常好奇,而且他也相信,夏想肯定知道躲在背后出手一击的人是谁,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以后燕省的关键人物。 王鹏飞今天就想探探夏想的口风。 夏想并不知道王鹏飞更深的想法,只当他是怪罪自己没有事先向他透露一点风声,哪怕只是一点暗示也好。但夏想自有他的考虑,虽然和王鹏飞关系还算不错,也不能完全迁就他的意志。所以听了王鹏飞的话,也就顺从地坐了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怕您批评我,王书记,这事我向秦书记汇报过之后,对谁也没有多说,陈市长不知道,连曹伯伯也不太清楚来龙去脉。” 王鹏飞盯了夏想一会儿,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解释清楚,就呵呵一笑:“好了,好了,事情过去就不提了,我也没怪你,就是觉得你太鲁莽,别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能不管则不管,实在是挡了你的路,可以暗中出手,但也要留有余地。官场之上,谁都有门路,没有绝对把握时,不能公开对着干。” 夏想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恭敬:“我记下了,王书记,谢谢您的教诲。” 王鹏飞对夏想的态度很满意,压压手,示意他坐下,又问:“沈复明被抓的事情,你怎么看?” 夏想看到王鹏飞看似漫不经心地一问,实际上眼神坚定,心中恍然大悟,原来他刚才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的是想问清沈复明事件的幕后之人。夏想越想就越对宋朝度佩服不已,他沉寂两年,几乎被人遗忘,出手一击,引得所有人都纷纷猜测,却没人知道他是谁,果然不同凡响。 “能抓走沈复明的人,肯定大有来头,谁都知道他是高书记的人。我想,估计是有人想动一动高书记,抓走沈复明,是敲山震虎的用意吧。”夏想不可能说出宋朝度的名字,就故意含糊其辞地说道。 王鹏飞略显失望之色,不过看夏想的神情不像假装,心想以他的级别,恐怕也接触不到更深的内幕,就淡淡地说道:“京城掌管天下,燕省就算离京城再近,也不会有人盯着不放。沈复明被抓,肯定是燕省有人整他,这个人掌握了足够扳倒沈复明的证据。再加上京城有人,又正好借你被关的时机,才一举成功。不管他是谁,都是一个厉害角色,小夏,你受了委屈,可是暗中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欠你一个人情。” 还是一句试探,夏想就憨厚地一笑:“我又不知道是谁,可不敢托大让别人承情。再说,说不定我能出来,还托了人家的福。” 王鹏飞摆了摆手,意味索然地说道:“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先吃饭,民以食为天,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填饱肚子最大。” 夏想知道,王鹏飞没有从他嘴中打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也就失去了兴趣。但不管怎样,夏想算是过了王鹏飞的考验关。 沈立春这时才插话说道:“还真是饿了,听说这里的湘菜做得不错,我得好好尝尝。” 三个人就有说有笑地吃饭,饭间,夏想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向房地产方面转移。沈立春得到了夏想的授意,也配合他说话,一来二去,王鹏飞就明白了几分…… ------------ 09 各取所需 牌局里的智慧 谭龙下一步要升常务副,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正从崔向办公室出来,准备下楼,一抬头,却看见方进江笑容可掬地向夏想挥手,心里顿时起了疑心。方进江身为组织部部长,架子一向大得很,就是自己去他的办公室,他也未必送他出来,更何况是站在门口笑脸相送,不知道的,还以为夏想是省里的领导。 “小夏,有事直说,别绕个大弯子。要是你非跟我绕弯子,我也不会给你明确答复。”王鹏飞酒足饭饱之后,抽了一支烟,吞云吐雾地说道。 夏想也不是不想直截了当地说,还不是他心里没底,不知道王鹏飞是什么态度吗?见王鹏飞直接问起,夏想也就把心一横,反正他的诚心有了,王书记要是实在不答应,他也没有办法了,就说:“我想成立一家房产公司,现在已经找到了启动资金,想请王书记当一个顾问,也不知道您是不是赏脸?” 顾问的含义不言而喻,王鹏飞愣了一愣,没想到夏想会突然抛出一个大绣球,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呵呵一笑:“你这家房产公司,是官商结合体,对不对?找我当顾问,我看免了吧,我一懂不市场,二对房地产行业也不了解,当什么顾问,恐怕是顾而不问。算了,算了吧。” 王鹏飞连连摆手,一副不愿意再谈的姿态。 夏想大失所望,就捉摸不透王鹏飞的真实想法,心想就算他不愿意,也不应该一口回绝才是。而且有沈立春在此,他和达才集团之间的关系,不用说大家都心里有数。王书记表现得这么坚决,是什么用意? 王鹏飞对夏想的迷惑非常满意,就又笑着说道:“说说看,你的房产公司,都有谁加入?” 又有戏了?夏想一愣,心想在老谋深算的王鹏飞面前,自己还是小心一些为好……他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也不是好相与之辈。或许也是南方人和北方人的性格差异,和自己相比,王鹏飞绕弯子的水平才是一流。 夏想就将已经谈妥的每个人的名字都报了出来,说到沈立春的时候,王鹏飞还是一脸平静,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让一旁一直提心吊胆的沈立春暗暗松了一口气。 听夏想说完,王鹏飞点点头:“不错,全是年轻人,有魅力的公司,我个人表示支持。”又抬手看了看表,却又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该打牌了,现在三缺一,怎么办?我想想看,到底叫谁来?” 说是想,他却没有丝毫停顿,就拿出了电话:“还是叫王林杰过来吧,这小子,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也挺想他。” 打完电话,王鹏飞又笑着解释:“王林杰,我侄子,现在在市委宣传部上班,年纪和小夏你差不多,不过才是正科,和小夏没得比。小夏,你以后可以多带带他,他有点浮,不够稳重。” 突然就有了巨大的转折,夏想会心地笑了:“既然大家年纪差不多,肯定有共同语言,以后就多交流交流,一起进步,一起进步!” 半个小时后,王林杰赶到了。他长得倒和王鹏飞有几分相似,就是个子高了不少,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年轻人。 王鹏飞充当介绍人,夏想就和王林杰亲切地握手。王林杰握住夏想的手不放:“夏县长,对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我叔叔没少在我面前提起你,说让我向你学习。今天总算见到了真人,还行,没让我失望。” 夏想对王林杰印象还算不错,远没有王鹏飞所说的轻浮,反而颇有八面玲珑的感觉。他就呵呵一笑:“我哪里有什么大名?不过是王书记抬爱罢了。王书记喜欢提携后进,我是跟他学了不少东西。林杰,你和王书记关系近,肯定得到了他的真传,有时间给我透露一点秘密,让我也大步前进一把。” 王林杰笑道:“我叔叔就在你眼前,你直接问他就行了。我估计他要真有什么秘诀,早晚也得传授给你。他对你的欣赏,已经让我这个亲侄子都忌妒了,呵呵……” 王鹏飞笑而不语,对夏想和王林杰之间的互动,乐观其成。 然后王林杰和沈立春也寒暄几句,夏想看了出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 看来,王鹏飞对他这个侄子也是一向不轻易介绍给别人,夏想心中就更有数了。 四人打牌的时候,夏想和王林杰对门,王鹏飞就和沈立春同家。虽然夏想是第一次和王林杰合作,但二人配合默契,只凭出牌就能猜到对方的意图。所以二人的牌打得很好,即使在没有好牌的情况下,也是赢多输少。 一连打了十几把,王鹏飞将牌一扔:“不打了,我和立春加起来,比你们两个人大了太多,果然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算计不过你们了……” 沈立春也附和着说:“想当年,我可是一牌在手,天下我有。现在才明白,一代新人换旧人,夏县长和林杰联手,打得我们是没有还手之力。” 王鹏飞站了起来:“听说森林公园风景不错,立春,陪我出去走一走?” 沈立春还没有反应过来,夏想忙说:“立春,陪王书记到湖边转一转,空气非常清新,我和林杰聊聊天……” 沈立春眨眨眼睛,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忙站起来陪王鹏飞出去散步了。 二人一走,夏想也就不再绕弯,直接说出了他的江山房产的想法。王林杰听了,伸出一根手指:“我出一百万,占百分之十的股份。” 夏想原本的打算是直接给王书记百分之十的股份,但王书记不便直接出面,介绍他的侄子出面,他也能猜到王鹏飞对他侄子的维护也是全心全意,所以给王林杰就和给王鹏飞没有两样。没想到,王林杰倒也有点魅力,一出手就是一百万,也没有直接空手套白狼。 当然从商业的角度考虑,一百万换百分之十的股份,王林杰还是赚大了。不过账要从两方面算,既然王鹏飞同意让王林杰参与,言外之意就是愿意和夏想结盟,愿意共同进退,可以说政治资源远大于商业利益。再加上刚才的一番接触,夏想也觉得王林杰还算一个可交的朋友,知道分寸,也不浮躁,就当即答应了下来:“都是自家兄弟,再说别的客套话就虚伪了,成交!” 王林杰对夏想的态度也很满意,握住了夏想的手:“我对经营不懂,但交给你,我放心。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我还要是把丑话说到前头,我的一百万始终是我的,公司赚钱我要分成,公司赔钱,我的一百万还要还我。要是别人,我按银行的利率收取利息,但对你,我不收利息!” 话说得是有点难听,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也放心,因为大家都心里清楚各自的利益诉求,都清楚地了解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所以夏想微笑着点头:“一言为定!” “好,痛快。”王林杰哈哈一笑,“我就喜欢和爽快的人打交道,不喜欢那些绕来绕去,说了半天都说不到正题的人。别说,我叔叔有时就有这种毛病,说话爱让人猜。我还想,是不是当官的人都有说话爱让别人猜的毛病?没想到见到你,夏县长,到底是年轻,直截了当,有一说一。” 夏想心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神说神话,人鬼神都在,就得说胡话。为官之人,谁都有说胡话的本领,不过他还是谦虚地笑道:“看,这话又绕了不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林杰是聪明人,我要说绕弯弯的话,岂不是自讨没趣?” 王林杰目光闪动,不由多看了夏眼几眼:“夏县长比我才大一岁,就是副处了,我才副科,看来得加把劲儿,多努力才行。” 夏想也不隐瞒,暗示说道:“以后江山房产,估计还有方公子的股份,到时大家就是一个战线的朋友,肯定要互相扶持。” “方公子?方部长的公子方格?”王林杰一惊。 “不错,就是他,和你年纪相仿,性格也挺活跃,应该和你能谈得来。” “真不错,早就听说过方格是北大的高才生,有时间一定要结交一下。”王林杰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然后又嘻嘻一笑,转移了话题,“夏哥,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介绍给我,我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刚一熟悉就露出了男人本色,夏想笑了笑:“下次见到方格,你们二人再探讨女朋友的问题,他和你一样,也是如饥似渴。” 王林杰哈哈大笑。 王鹏飞没让夏想送他回去,而是坐王林杰的车走了。王林杰开了一辆桑塔纳2000,虽然不算什么好车,但以他的级别和收入来说,也算超标了。 夏想和沈立春又商议了一番,沈立春就自己打车走了,也没让夏想送他。夏想见天色已晚,曹殊黧也在学校不在曹家,也就懒得再回曹家,来到了莲居。 卫辛正好不在,保姆在,他打过招呼,就到了自己房间睡下。 第二天,沈立春安排了人前往安县进驻场地,拉了一些建筑材料,有水泥、钢筋还有石料,总算有了一些将要开工的气象。邱绪峰大喜,深感夏想的影响巨大的同时,也对夏想的配合感到高兴。但在高兴之余,他心中却有一丝隐隐的担忧,将仇恨记在表面之人,比较容易对付,但明明和你有仇,却依然笑脸相迎,并且继续合作的人,才让人时刻担心他出其不意的一击。 盛大也是大为惊喜,他以为国庆之前夏想不会来上班,度假村的事情也会缓上一缓。没想到,节前还能做做样子,他心里就更佩服夏想了。 他找人做了标语,在度假村的入口竖起了红色的条幅,一是为节日增加了喜庆,二是也显得隆重一些。沈立春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他只是到了安县,匆匆露上一面,就以工作忙为由迅速离开,后续资金,等节后再说。 即使如此,邱绪峰也算比较满意,总算对全县人民有所交代了。 第二天,夏想早早就来到市委大院,一上班,就敲响了方进江办公室的门。 方进江对夏想的到来有点意外,问道:“小夏,有事?” “方部长,有件事情向您请示一下……”夏想也知道方进江和孙现伟的天安房产有关系。虽然孙现伟在江山房产中占了最大股份,但他是他,方进江是方进江,不能混为一谈。所以,必须要给方进江再留出股份,因为有方格的一层关系在,夏想也就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来意,“江山房产成立的主要目的是给大家谋取福利,当然,是在合法的商业活动之内。江山房产成立之后,也不会打着任何一个领导的旗号揽工程,我们有信心完全依靠自己的实力,打开市场。” 夏想说完,静静地等方进江表态。 方进江没让夏想久等,只是沉默了片刻,就笑道:“好事,好事,我表示支持。当然,我的考虑和王书记一样,不方便直接出面,就让方格跟你多学习学习,你也多帮帮他,让他对现在的市场经济有一定的了解。以后一切要靠市场说话,只有把握了市场的脉搏,才能掌握住主动权。不过……”他弹了弹烟灰,指了指茶杯,意思是让夏想别客气,自己倒水喝,“在同样的情况下,适当照顾一下自己熟悉的企业,也是人之常情,也是约定俗成的事实。” 方进江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如果市里有什么工程,他肯定倾向于江山房产。这就相当于一个表态了,夏想也是感到非常满意。 夏想摆摆手,表示不喝水,说道:“那好,我就给方格留出百分之六的股份,您说呢?” “空手拿百分之六的股份,多了,多了,照我说,最多百分之五。”方进江一脸严肃地说道。他听夏想说了王林杰出了一百万,才拿百分之十,他分文不出,就拿百分之六也说不过去,也要照顾一下王书记的情绪,不能显得吃相太难看了。 “也行,就听方部长的,我也就不多说了,会掌握好一个平衡的。”夏想也知道方进江的考虑,也就没有再坚持。 方进江乐呵呵地亲自送夏想到门口,站在门口冲夏想挥手再见,正好被谭龙看个正着。 兼顾眼前和长远利益 谭龙下一步要升常务副,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刚从崔向办公室出来,准备下楼,一抬头,却看见方进江笑容可掬地向夏想挥手,心里顿时起了疑心。方进江身为组织部部长,架子一向大得很,就是自己去他的办公室,他也未必送出来,更何况是站在门口笑脸相送,不知道的,还以为夏想是省里的领导。 可是夏想是一个小小的副县长。 谭龙心里就有点别扭,想起上次他有一个亲戚要提拔的时候,在组织部还被方进江卡了一段时间,心中就对方进江的做派大为不满。因为夏想被关过一段时间,他就总觉得看夏想不太顺眼,以前在城中村改造小组办公室的时候,夏想就没少和他作对。现在又听说他的靠山曹永国要调走,谭龙就停下了脚步,当夏想来到面前时,开口说道:“小夏县长,今天怎么有空来市委大楼了?上次纪委的事情,说清楚没有?” 夏想见谭龙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心想要论城府,谭龙甚至连邱绪峰也比不上,怎么就混到了燕市副市长的位子? 夏想站住,似笑非笑地答道:“谭市长好!纪委的事情?什么事情?” 夏想装傻。 谭龙心中有气,就说:“当然是把你关了几天的事情,听说是误会?” “是说房书记的事情?那我就不清楚了,估计要想知道房书记到底有什么问题,得向省纪委问个清楚了。关于我的事情是不是误会,市纪委已经有了定论。我听陈市长说,常委会上也讨论过,岳方和包月明也因为违法乱纪被抓了起来,您要想了解详细情况,得向秦书记打听。”夏想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 谭龙当然知道房自立被抓,岳方和包月明被人举报的事情。他只不过是想借机讥讽一下夏想,没想到夏想却轻轻地将球踢了回来,还暗示他,这件事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谭龙脸色微微一变:“小夏县长和方部长挺熟?方部长可不轻易送人到门口,他对你,可是器重得很。” 夏想对谭龙的多管闲事就有些看不起,就算你将要升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也管得太宽了一些。这些私人的问题,根本没有必要回答你,正想着怎么样应付几句就走,就看见江天从办公室里出来,一见夏想就眼睛一亮:“夏县长,正好,我有事找你。” 然后仿佛才看到谭龙一样,他又恭敬地叫了一声:“谭市长。” 谭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又看了夏想一眼,说了一句:“希望小夏县长以后的路,越走越宽。” 等谭龙走远,江天一脸诧异:“你惹谭市长了?” 夏想笑了,没好气地回答:“他惹我了!” 江天找夏想,是因为他姐夫的事情。 江天的姐夫朱虎在夏想的介绍下,打着二建的名义,承包工程,也赚了不少钱。不过目前也发展到了一个瓶颈,基本上以朱虎的能力,就能管理百十人。再一多,他就顾不过来。但朱虎挺有野心,还想进一步发展,也不想总当包工头,想要洗干净泥腿子上岸。 朱虎就天天来缠着江天,让江天介绍他认识夏想。朱虎在行业内做久了,知道业内许多人士都对夏想的眼光赞不绝口,认为只要是夏想看中的项目,肯定赚钱,而且夏想不但眼光奇准,还有设计的才能。所以朱虎就动了心思,一门心思认准只要认识了夏想,让他指点两下,肯定就能转型成功,从包工头转型为企业家。 江天哭笑不得地说道:“一个农民,刚从地里上来,两腿全是泥,就想穿上西服打上领带,当什么企业家?企业家就这么好当?没文化也能当?开玩笑!” 夏想不赞成江天的看法:“江秘书,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不要轻视农民兄弟,更不要看不起没文化的人。我认识的好几个拥有几百万上千万资产的企业家,都是农民出身,基本上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看得懂市民报纸。” 江天接触的人没有夏想接触的复杂,惊讶地问道:“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还能骗你?”夏想就笑,“顺风车行的老板,知道不?以前是五交化的工人,没文化,后来五交化倒闭后,去摆摊修自行车,现在开了连锁车行,资金上千万。还有盛金表业的老板,本来是鱼水县的农民,后来来到燕市做手表,现在也成大企业家——他很少看报纸,因为上面许多文章都读不下来。” 江天干笑几声:“我姐夫以前对我帮助挺大,我也不好意思回绝他,你说怎么办?你已经帮我不少了,我不好向你再开这个口。” “见外了不是?江县长,要当县长了,就觉得比我这个副县长高了一等,就开始拿架子了,是不是?”夏想开玩笑地说道,“让他过来就行了,中午一起坐坐。我正好有事要和你商量。” 江天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这个县长去了景县,未必有你这个副县长在安县吃得开……那我姐夫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中午的时候,朱虎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九月末的燕市,天气不冷不热,夏想和江天都穿的是短袖衬衣,朱虎却穿着西服打着领带,胳膊下面夹着一个包,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土不土,洋不洋,让人看了发笑。 朱虎一见夏想,就激动地双手握住夏想的手:“夏县长,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我激动得语无伦次。对于您的光辉形象,我是早已敬仰,只恨无缘相见。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夏县长果然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比潘安……” 夏想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老朱,行了,别念戏词了,大家不是外人,就别客气了。” 江天一脸尴尬:“姐夫,在夏县长面前,就别装文化人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不?你越掉书袋,就显得越可笑。” “可笑是好事,能让别人发笑,也是一项本领,连孔子都说,吾一日三笑吾身……”朱虎还摇头晃脑地说道。 “吾一日三省吾身……”江天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不是笑,好不好?姐夫,咱们打住,说土话,说人话,不说古话。” “不可能,我不可能记错。”朱虎不信,不理江天,伸手从身上翻出一个小本本,打开看了起来,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叹气说道,“还真是我记错了,你看,没文化就是不行,要不我怎么天天带着《论语》,时时刻刻不忘学习?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快乎?” 农民进城,变化还真是大,夏想笑出声来:“好了,好了,老朱,我们谈正事。你要是再给我念《论语》,我可要走了……” 朱虎不怕江天,却怕夏想走,急忙把《论语》收起放好,一脸严肃地说道:“请夏县长指示,我一定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 见朱虎一本正经又无比滑稽的样子,夏想就暗暗感叹,画虎不成反类犬。 几人一起来到市委外面的火锅居,朱虎张罗着忙前忙后,以一副主人的姿态,又是点菜,又是要酒,显然做好了埋单的准备。夏想心想,还是农民式的热情,一切都表现得太明显了。不过也好,有些领导还就喜欢时刻被端着捧着,哪怕别人拍马屁的功夫实在一般,他也觉得十分受用。 一切安排妥当,坐定之后,夏想简单问了朱虎几句现在的状况。 “非常感谢夏县长的栽培,我现在在赵总的手下混日子,还算过得去,手下有百十号兄弟,一呼百应,自我感觉良好,有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威风。不过我在您面前,可是低声下气得很,毕竟您才是我的老大。我现在手头也有了点钱,打算在市里买房子,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而且我也想转型,从包头工向企业家转变,一个人不能总故步自封,要勇于创新,但我没有多少方向,还得请您多多指点,多多扶植。”朱虎不管用词是不是妥当,反正想起什么说什么,不过还算通顺,可见身上常备一本《论语》也是大有用处的。 江天干脆在一旁低着头吃东西,不说话,一脸无奈。 夏想饶有兴趣地问:“想要转型做什么?” “没想好,这不正想请教一下夏县长,想注册房地产公司,大概需要多少启动资金?”朱虎说话的时候,表情一脸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夏想忍住笑:“你现在手头有多少钱?” “除了买房买车的之外,还有两百多万……是不是有点少?您尽管批评指正,我心态好,扛得住。”朱虎也不是一点头脑也没有。 “嗯,是不多,一般注册房地产公司,少说也要一千五百万以上,两千万算是刚刚好。”夏想实话实说。 “哐当”一声,朱虎的酒杯掉在桌子上,他一脸吃惊:“我的亲娘,咋要这么多?看来我这个包工头想当老总,还差得远哩。”他捡起酒杯,见里面还有一点酒,就一口喝完,笑了笑,“失礼了,失礼了,夏县长不要见怪,我是一时吃惊,失手丢了酒杯,小事,小事一桩。” 夏想见江天对朱虎的做派实在不喜,就说:“其实姐夫这也叫真性情流露,比起许多人的虚伪,反而十分可爱。我联合了一些朋友,准备成立一家房产公司,想拉姐夫加盟,江哥你看怎么样?” 夏想不问朱虎问江天,言外之意非常明显,拉朱虎是看在江天的面子上。 江天愣住,看了朱虎一眼:“他能行?” “我怎么不能行?不能小看人!”朱虎不干了,一听有好事,顿时支起了耳朵,打起了精神,“夏县长,是多大的公司?有多少人?我去了能干什么?能不能当上副总?” 朱虎能从一个农民,混到现在手下有一百多人的队伍,赚了两百多万,也算是有点本事。上面有人照顾是一方面,自己有本事也是一方面,如果自己没有本领,再有人扶,也扶不起来。夏想就见多了好好的工程被蠢材砸在手中的事情。 夏想想要的江山公司,可不是只想在燕市依靠政策上的扶持,揽一些市里或省里的工程。他集合各路精英,就是想成立一个有自己的实力,能够应对市场风云变幻的真正的公司,只有这样,才能长久。他的目的也不是给自己谋取福利,基本上他也不缺钱,想要赚大钱,也有的是办法。但江山房产一是要成为大家联手的基础;二来也可以以正当的手段为大家获取应得的利益,避免因为手中没钱而眼界太小,以后很容易被别人的金钱腐蚀。 尽管朱虎看上去有点滑稽,说话办事喜欢夸张,但也不失为一种另类风格。如果能在嘻嘻哈哈一笑中将事情办妥,也算真本领。所以夏想觉得让朱虎担任江山公司负责工程的副总,应该可以胜任。 前提是,江天愿意接受他伸出来的橄榄枝。 江天现在还没有上任,但他担任景县县长一事,已成定局。而且根据夏想的观察,江天为人持重,陈风对他还算器重,也把他当成心腹之一,所以才会安排他到条件还算不错的景县去上任。江天在仕途上属于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上升的类型。他这样的人,也许一开始看不出来有远大的前途,但他的脚步稳健,等到有了一定资历之后,就会显出他有利的一面。 虽然官升得慢,但基础扎实,有广泛的人脉,而且资历过硬,最容易在各方势力碰撞的时候,脱颖而出。而且江天性格沉稳,不容易犯错,就算他没有太好的机缘,最后也差不多能熬到副省级以上。如果机缘巧合之下,赶上了两方势力争斗得不可开交之时,上级领导出于平衡的角度考虑,会选择一个老成的中间人士出来主持大局,到时江天就会上位。 如果说拉王鹏飞和方进江入伙,是有确切的眼前利益,那么现在拉拢江天,则是看中了长远前景。为官之人,必须兼顾眼前和长远利益,才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夏想就决定江山房产拉江天入伙,约江天共同打下一片江山。 男人的承诺 夏想笑而不语,看了江天一眼。江天明白过来,对朱虎说道:“姐夫,你去外面帮夏县长买一盒烟……” 朱虎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我这里有烟,也是好烟。” “夏县长就抽云烟,让你去,就快去。”江天冲朱虎摆摆手。 朱虎眼睛一转,明白过来了:“中,我马上去。” 朱虎一走,江天大感兴趣地问道:“怎么个情况?好好跟我说说,我听着好像是天大的好事。” 江天果然政治嗅觉灵敏,夏想笑着将他的江山房产成立的初衷和意图一说,又补充说道:“我想让姐夫来公司入股,担任主管工程的副总,你怎么看?” 江天目光连连闪动,夏想丝毫不隐瞒,将他江山房产的意图也和盘托出,可以说,完全向他交了底。其实就算夏想不说,江天也能猜到夏想所作所为的真正目的。但他亲口说出来,和自己猜是两回事。他亲口说出,证明对自己完全信任。 好事,当然是天大的好事。现在的江天还未上任县长,心中已经忐忑不安,因为他知道,县里和市里完全不一样。他又没有在地方上从政的经验,可以说,能不能在任期内搞好景县,他心中没底。如果没有什么作为的话,以后的仕途就会黯淡了。 如果将自己和江山房产绑在一起的话,不但可以确保利益共享,风险共担,还能为自己上任景县县长注入一针强心剂。 江天眼睛亮了起来:“不得不说,夏老弟,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这个点子想得好,也运作得非常好。难得的是,有这么多人为你捧场。不过和他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相比,我现在可是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实在是不值一提。” 夏想也知道以江天现在的级别,放在江山房产,也不起眼,当然也不能让他白占股份,就说:“姐夫以他的两百万资金和人员入股,算百分之十的股份。” 江天也清楚两百万在江山公司里,肯定占不到百分之十,所谓的人员,也不过是一帮民工,既无技术力量,也没有资质,应该说夏想给了一个高价。他就心生感激,和夏想碰了碰杯:“好兄弟,没说的,感谢的话说再多也没用,以后看我的行动,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说一声,我肯定当成自己的事情去办。” 有了江天的承诺,夏想点头笑了:“以后就是一个战线的兄弟了,同进共退。” 朱虎回来后,一切就已经谈定,不用夏想开口,江天就告诉了朱虎。朱虎高兴得抓耳挠腮,差一点就手舞足蹈,连连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江山房产,名字大气,一听就是大型企业集团,说出去真长脸。我是副总的话,好歹也算是副处级干部了吧?终于扬眉吐气了。到底是夏县长有文化,名字起得多好,江山如画,美人如诗……夏县长,是不是还要给我配一个女秘书?” 话一出口,朱虎就知道有点得意忘形了,急忙一脸义正词严地说道:“千万不能配女秘书,配秘书的话也要男的,我可是正派人士。” 夏想还是想笑,只好忍住:“坐下。我可有言在先,进了公司,我不管你是谁,一律要服从公司的安排,否则公司会有相应的处罚条例。还有,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不能乱讲话,如果出了事情,连累了江县长的前途,老朱,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别说当副总了,说不定还会坐牢,谁也保不住你。” 朱虎打了一个激灵,立刻打了一个立正:“我朱虎该诙谐的时候诙谐,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严肃认真,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同志。” 江天点点头,知道夏想给朱虎打预防针的用意,也叮嘱说道:“以后收起你吹牛的一套,踏踏实实做事情,别给夏县长,别给我,别给我姐姐丢人!” 朱虎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告别江天和朱虎,夏想想了一想,还是觉得在陈风面前没有底气,不敢向他提出江山房产的事情,就决定等上一等再说。不过照现在的进度来看,江山房产已经绑上了王书记、方部长、江天,还有沈立春、赵红江等人,算是初步建立起了一个商业帝国。按照他的设想,用三到五年的时间,构建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铁桶江山! 朱虎虽然有点不太稳重,但有赵红江和沈立春在背后出谋划策,再加上他一心向上的学习劲头,不愁没有出头的时候。 临近国庆,曹伯伯经常加班,夏想到了曹家后,只有王于芬一人在家,他说了几句话,就想上楼休息,王于芬却叫住他。 “小夏,阿姨是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也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不过你要和殊黧订婚了,我有几句话,也不得不交代一下。” 见王于芬说得非常郑重,夏想也就认真地说道:“嗯,您说,我听着就是。” “殊黧是我们家的长女,从小就娇生惯养,有时候可能也有一点小脾气,你是男人,该让着她的时候就让着她一点,也别和她计较,女孩子就得多哄哄。”王于芬示意夏想坐下,她也坐在沙发上,直着身子,一副谈心的姿态,“你们认识两年多了,我也看在眼里,也很欣慰。你们脾气也算合拍,没怎么生过气,我也看得出来,你一向让着她。我这个当妈的,把女儿交给你,也算放心了。” 夏想听了,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王于芬无疑是个聪明的母亲,她不说夏想的坏,只提曹殊黧的不足之处,表面上是抬高夏想,实际上还是告诫夏想,让他多担待一些,让着曹殊黧。 “说实话,小夏,一开始老曹并不愿意殊黧和你交往,他门当户对的思想比较严重。不像我,我倒是一开始就看好你,觉得殊黧虽然从小娇养惯了,但她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傲气,和你挺合得来。其实女人找一个称心如意的男人不容易,当时我为了和老曹在一起,也和家里闹了很多年的不愉快。虽然都过去了,但现在想想,还是挺痛心的。所以我就想,只要我女儿喜欢,一定不阻拦她,她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只要她心甘情愿就行。”王于芬说到动情处,眼中泪光闪动,显然是勾起了伤心的往事。 夏想也不好劝她什么,只是默然点头:“谢谢您的开明,我会好好对殊黧的,不会让她受到委屈和伤害。” 王于芬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你能有今天的成就,记得最早你来我们家的时候,我还对老曹说,夏想这个孩子,人长得还可以,就是太老实太腼腆了,不够大方。没想到你后来再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下子变得又开朗又有眼色,几下就让老曹对你另眼相看,也让殊黧慢慢喜欢上了你。你能走到今天,让老曹也感叹,说是全靠你自己的努力,他实际上没帮你什么。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暗地里,他能当上常务副市长,还沾了你的光。” “可不能这么说,阿姨,是曹伯伯自己有能力,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也该上位了。”夏想可不敢居功,曹伯伯马上就要成为岳父了,哪里有在岳父面前装模作样的?王于芬能这么说,他可不能这么认为,“您这么说,不是让我无地自容吗?” 王于芬笑了:“你这孩子,一家人还说两家话?连老曹自己也承认,他间接沾了你的光。他也说,一个人再有本事,没有机遇也升不上去。他又不认识陈市长,要不是你起了重要的桥梁作用,陈市长怎么会想到他?燕市的常务副市长,就连我也知道那是一个多少人打破头都抢不到的位置。”她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好了,不提这些了,都是一家人,再说这些就生分了。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而是两家人的希望,你们夏家,还有我们曹家,对你都是寄予厚望。虽然这么说对你有压力,但我想你心里也清楚,你们家肯定要全靠你,我们曹家,殊黧是个女孩子,她对政治又没有兴趣,殊君性子太随意,不适合官场,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老曹和我都认为,殊黧嫁给你,就等于将我们曹家的命运,交到了你的手上!” 夏想心中沉甸甸的,正是因为他知道曹家一家人都对他心存期望,正是因为他清楚他如果不娶曹殊黧,会给黧丫头以及全家人造成多大的打击,所以他才忍心拒绝连若菡。他认识曹殊黧在先,早被曹家当成了女婿看待,如果他转身离去,对整个曹家造成的伤害将会无比巨大。 王于芬今天的一席话,再一次提醒夏想,男儿一诺,重如千钧,尽管男人本性有见异思迁的劣根性,但做人要有底线。他和连若菡在一起已经伤害了曹殊黧,所以必须给她婚姻的保证,必须肩负起曹家的重托。 “我心里有数,别的不敢说,肯定会一辈子对殊黧好,永远不会离开她!”夏想郑重其事地给出了一个男人的承诺。 连若菡来电 王于芬长舒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你以后官会越做越大,见识到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也许有人会比殊黧更漂亮,也许有人比她出身更好,也许还有人比她更会哄男人开心,但有一点我相信没有人比得上我的女儿,就是她比任何人都爱你,对你也是一心一意。她从一开始就对你好,只是喜欢你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你有钱你有权,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夏想怦然心惊! 他一直以来不愿意放弃曹殊黧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当自己最落魄最不名一文的时候,她对自己一往情深。这样的感觉,发自真心,不掺杂任何杂质,是世界上最纯洁的感情!肖佳当初接近自己,多少也有利用自己的心理。而曹殊黧却只是单纯地喜欢自己,在他还是一个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小人物的时候,也愿意跟他在一起。 夏想站了起来,朝王于芬深深鞠了一个躬:“感谢阿姨为我养育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妻子,我向您保证,以后一定善待她,绝对不做让她伤心失望的事情。” 王于芬欣慰地笑了,她见夏想一点就透,很清楚她要表达的是什么,也就见好就收,笑着说:“坐下,你心里有数就行了,还有,你叫老曹叫曹伯伯,叫我叫阿姨,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随即一想,又摇了摇手,“算了,不改了,反正等结婚了还得改口,随便你叫什么吧。” 门一响,曹永国回来了。 曹永国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笑问:“怎么了?好像你们在谈论什么重大的问题?” 夏想就说:“刚刚上了一堂思想政治的教育课,我听了王阿姨一番话,受益良多,现在才知道,曹伯伯能有今天的成就,王阿姨也功不可没。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果然不假。” 王于芬开心地笑了:“听到没有,小夏都看出了我的功劳,你却总觉得是你自己在奋斗。你拍拍胸口问问自己,没有我把家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哪里有你工作上的顺水顺风?” “好,好,好,你的功劳我一直记在心上,总不能天天挂在嘴边。”曹永国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转头对夏想说道,“小夏,我看就国庆放假期间举行订婚仪式,要不就定在十月三日怎么样?你提前给家里说一声,到时我派人去接他们。” “好的,我一会儿就打电话。不过也不麻烦曹伯伯接他们了,我找人去接就可以了。”夏想现在找人回家接父母,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不过订婚是大事,他想亲自回去一趟。 “也行,那就由你来安排。”曹永国现在越来越尊重夏想的意见,因为从上一次被抓事件之后,他就发现,夏想的影响力,甚至已经超过了他这个常务副市长。 这让他又惊又喜,对夏想又高看了几分。 真不简单,一个副县长,能搅乱各方局势,打乱高成松的布局,让堂堂的省委书记无奈之下只好放人,而且还是吃了哑巴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管夏想在其中介入多深,曹永国也明白,无论是沈复明被抓,还是省纪委书记邢端台高调严查房自立,多少都有夏想的影子在里面。这个小年轻,不显山不露水,现在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曹永国又和夏想谈论了一会儿市里的形势。 房自立被抓之后,市纪委人人自危,秦书记现在更是大权在握,没有人敢再挑战他的权威。不过厉潮生案件还没有传出什么进展,目前还处在保密阶段,曹永国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厉潮生案件牵涉面很广,没有消息传出也再正常不过,现在夏想也不和秦拓夫接触,以免节外生枝。估计以厉潮生的聪明和隐忍,想从他口中问出东西,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事到如今,夏想也使不上力了,所以着急也没用,干脆也就放手不管。毕竟安县也好,正在筹划的江山房产也好,都需要他尽心尽力。还有和曹殊黧订婚,也是迫在眉睫。 如果从厉潮生身上打不开突破口,就没办法自下而上让高成松分神,最后一切只能靠宋朝度的周密部署了。夏想现在不敢和宋朝度有任何形式的接触,只能单方面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宋朝度正在暗中策划什么惊人的计划。 曹永国前往宝市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动静,一是快到国庆了,省里顾不上讨论任命问题。二是现在高成松可能也没有心思再召开常委会,反正不急,夏想相信只要上常委会讨论,任命肯定可以获得通过。 夏想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夏天成一听要在国庆期间订婚,非常高兴,又听说夏想要回去接他,他大声说道:“不用你再跑一趟了,哪里用费这个事儿?我和你妈还有夏安、许宁坐车过去,也就两个小时。” 最后夏想说不过老爸,只好由他,就问:“夏安会不会开车?有没有驾照?” 夏天成答道:“会开,驾照也有。当时我还不同意他考驾照,又没有车,考个驾照有什么用?” 约好了十月二号到燕市,挂断老爸电话,夏想正想给曹殊黧打个电话,让她取些钱出来,买一辆桑塔纳2000。他准备送给夏安一辆车,夏安快结婚了,就当成给他的结婚礼物。 再说夏安有了车,也方便了老爸老妈。 手机忽然响了,是国际长途。 “我又想你了,你肯定没有想我,是不是?”连若菡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慵懒随意,仿佛没有睡醒一样。 夏想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连若菡那里应该是上午十点,就笑她:“不会现在才起床吧?小懒猪!” “没有了,我正在干活,打扫院子,有点乏了而已。”连若菡的声音大了起来,“美国还算不错,比我想象中好一点,我的房子有一个花园,我打算种一些蔬菜水果。听人说,这里的水土不错,种什么长什么。哎,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想我没有?” “想了。”夏想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也确实想连若菡了。 早在王于芬给他上课的时候,他想起了曹殊黧对他的一往情深,在他不过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看不到任何前途的时候,就对他情愫深种,这样的女孩,值得一生珍惜。 而连若菡也是如此。 虽然连若菡认识自己的时候,自己是县委书记的秘书,好像有了一点上升的迹象。但在连若菡眼中,别说县委书记的秘书,就是省委书记的秘书,也不值一提。所以当她一点点和自己走近,在矛盾和痛苦中做出了迁就自己的抉择,夏想也知道,自己一生都会亏欠她。 不管是殊黧还是若菡,都是他掌心里的宝,左手右手,不分彼此。 “想我什么了?”连若菡和其他女子一样,喜欢追问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问题。 “想你的好,你的坏,你的任性,你的可爱,还有你的坚强。”夏想有感而发。 “算你没骗我。”连若菡心满意足地笑了,然后又声音低落了下来,“暂时没有我妈妈的消息,按照知情人提供的线索,我没有联系上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在躲我……” “不急,慢慢来,有些事情要看缘分的,不能一味强求。”夏想只好安慰她。 “缘分?哼,我就是因为遇到了你,和你有了孽缘,才对你又爱又恨,不行,我又恨你了,你快飞到美国来看我,让我打你一顿!”连若菡又任性起来…… 越洋电话的商机 夏想只好连哄带骗,说了一番好话,连若菡才又咯咯笑了起来:“算你识趣,知道哄我。还好,你过关了,证明你心里还是在乎我的。” 真是一个小妖女,夏想摇头。 连若菡又说:“高老给我打电话了,说起要在森林公园修建疗养院和会议中心的事情,我让他找你商量,他应该很快会找你。我不在,远景集团的事情,你得多操心,否则我要你好看。” 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夏想就说:“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气势汹汹地命令我,难道你一吓人,我就害怕了?疗养院和会议中心本来就是我提出来的,肯定责无旁贷。” “你得当成你自己的事情去完成,以后远景集团,我要留给我们的孩子。为了你的下一代的幸福,你赶紧想方设法努力把远景集团发展壮大起来……” 夏想无语,肖佳说要生一个继承人,连若菡也要为孩子创造一个商业帝国,可是苦了他这个当爹的。夏想就想,怪不得大家都说,有一个有本事的儿子,不如有一个有本事的爹。想想也真对,自己的儿子也好,女儿也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世,他们的妈妈,已经开始为他们的人生幸福,着手规划了。 夏想忙不迭答应:“好,好,好,我一定尽力而为。对了,你在美国有没有发现什么商机?” “还没有,只是觉得这里的互联网非常发达,我就想,以后也许在网络上会有无限商机。”连若菡也挺聪明,敏锐地发现了互联网的巨大潜力。 早在两年前,去坝县时,夏想就利用互联网,搜集了大量关于坝县的信息,可以说,他对互联网的了解,比国内大部分人起步都要早。因此他对连若菡的敏锐眼光,也持赞赏态度。于是他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何不先成立一家网络公司,然后聘请一些互联网方面的专家,开发搜索引擎?我觉得,以后搜索功能将会在互联网上大放光彩。”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互联网太虚幻了,未必能产生真实的利益,我研究研究再说。”连若菡有些犹豫,似乎并不是太热衷于此事,“要不,我先试着做做,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是不是?而且,既然你都说了,我再不给你面子,就伤害了你男人的自尊心。你可是第一次郑重其事地要我做一件事情,我就姑且相信你的眼光一次……投入两百万美金,够不够?” 一问到具体的商业经营,夏想就露了怯:“那个,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具体经营,你还得聘请专业的人士,我就暂时不发表意见了。” “少来,不懂就说不懂,还说漂亮话,小心我鄙视你。”连若菡看穿了夏想的伎俩,取笑他说道,又想起了什么,话题一转,“我给你留的卡,看到没有?” “嗯。” “里面有多少钱?” 夏想没想到她有此一问,愣了一愣。 “你没动里面的钱,是不是?”连若菡的声音流露出不快。 “我留着用,等你回来……” “你不花里面的钱,就证明你还当我是外人。你把你的钱都放在黧丫头手中,和她不分你我,为什么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证明在你心目中,我永远也比不上黧丫头。” 夏想愕然,女人不讲理起来,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他没有花她的钱,反而成了莫大的罪人,还被她上升到了疏远和密切的高度,这是什么道理?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觉得花女人的钱没面子,是不是?我告诉你夏想,我给你留的不是钱,是我的一颗心!”连若菡生气了。 “好了若菡,别生气了,我明天就打开你的心,花上一大笔,好不好?”夏想不忍惹她生气,二人隔着千山万水,想哄也只能通过语言。 “你别骗我,你告诉我你要把钱花到什么地方,要说得合情合理我才相信你。”连若菡不依不饶。 幸亏夏想够聪明,立刻想好了主意:“我打算给我弟弟买一辆车,就用你的钱买给他,怎么样?” “什么我的钱,留给你,就是你的钱。”连若菡的声音声调高了起来,很明显,她又高兴了,“给他买辆奔驰吧,夏安有了车,你爸用车也方便一些。要不,给你爸也买一辆奥迪。” 夏想差点晕倒,连若菡还真不知道奔驰和奥迪代表的是什么,照她张口一说,两辆车将近两百万,哪里是普通的家庭用车?再说夏安只是单城市市委一个小小的科员,开一辆奔驰,比市委书记的车还好,不是故意找不自在? 最后夏想说服了连若菡,用她的钱给夏安买一辆桑塔纳2000,连若菡有点不情愿地答应了,还觉得档次太低了,拿不出手。不过她很高兴夏想用她的钱给家里买东西,还特意叮嘱夏想,以后不管给家里买什么东西,都从她的卡中取,夏想只好答应她。 一个电话打了半个小时,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电话费。夏想摇摇头,和曹殊黧还知道省钱相比,连若菡在钱的数量上面,就没有多少概念。 第二天一早,夏想就主动给高老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说疗养院和会议中心的事情。高老盛情邀请夏想找他一叙,夏想就答应他,国庆期间一定找时间和他聚一聚,高老一口应答,并说他国庆不回京城,就在燕市。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夏想赶到了安县。 到了办公室却惊讶地发现,他几天没在,不但桌椅全部焕然一新,而且所有办公用品都换成了全新的,房间还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连窗帘都换了一遍。夏想不免惊奇,许梁这个办公室主任也当得太合格了,好几个副县长,他竟然能时刻记得自己这个休假的副县长的办公室,看样子是天天派人打扫。 夏想先是找到李丁山说了一下近况,谈起厉潮生的案子,他也是没有什么消息。夏想就又问:“和宋部长有联系没有?” 李丁山摇摇头:“联系过,联系不上,手机不通,家中电话没人接,我想他是故意不和外界联系……” 夏想才想起宋朝度给他纸条的事情,忙向李丁山一说,李丁山听了无奈地一笑:“怪不得!那算了,等他主动联系我们再说。他的脾气我知道,不想对外联系的时候,你怎么着急找他都没用。” 李丁山又笑了笑说:“眼下马上国庆了,县里也没有什么事情,除了一些惯常的走访和慰问之外,我也能休息几天。有一件事想通知你一下,我和史洁打算国庆期间复婚,就找几个不错的朋友一起坐一坐,也不大办了。” 夏想大喜:“恭喜李书记。”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和您还真有缘,您复婚,我订婚。” 李丁山又惊又喜:“不错,真是喜事连连,你这个喜酒,我喝定了。” 夏想订婚的日期是三号,李丁山是五号。夏想就先邀请李丁山参加订婚仪式,李丁山自然满口答应,还笑眯眯地问夏想要什么礼物,夏想就摆摆手说:“李书记能来就很好了,是订婚,又不是结婚。等结婚的时候,再向您讨一个大红包吧。” 李丁山笑呵呵地答应了。 方格终于插上话了,说道:“夏哥,你都订婚了,我的女朋友还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家呢?”他想了一想,又问,“要不要我爸也去坐一坐?” 虽然曹伯伯没有高调宣布订婚仪式,但他身为常务副市长,一举一动自然会引起各方关注。订婚仪式很明显也就是要正式宣告他和自己的关系,等于要向燕市的政坛表明,夏想以后就是曹家的女婿。从这方面考虑,尽管没有正式通知市一级领导,但捧场的人越多,曹伯伯就越面上有光。夏想当即点头说道:“能请动方部长大驾光临,当然求之不得。” “行,小事一桩,包在我的身上。” 正好趁方格也在,夏想就将他的江山房产的想法说了出来,也不避讳李丁山,而是直接说道:“李书记,我给您也留了百分之十的股份。” 李丁山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用心,小夏,你我之间就不需要用这个东西来维系了。我不缺钱,也不爱花钱,对钱没有太多的想法,而且上一次经商失败之后,就不想再介入商场,所以股份就免了。你好好干就是,什么时候我周转不开了,需要用钱,冲你开口,你还会不借给我吗?” 夏想还没开口,方格就说道:“我有钱,李书记您要借多少,尽管开口,我比夏想还大方。” 李丁山呵呵笑了:“有心就行,有心就行。” 夏想也不勉强李丁山接受,他和李丁山之间的默契确实也不需要一个拥有共同利益的公司来维持,就对方格说:“你有钱?你能拿多少钱来入股?” 难得和梅书记谈工作 方格笑嘻嘻地说道:“总能拿出百十万吧——我上大学的时候,参与设计了一个项目,获了奖,分了一点奖金。后来还有一个小发明卖了点钱,攒了下来,总共不到两百万的样子。” 夏想微感惊讶:“行呀你小子,没看出来,挺有才华。” 方格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没什么,瞎打误撞。” 平常还挺爱自夸,真夸他的时候,反而谦虚了,夏想就觉得方格其实也不错,也有可爱之处。不过他可不会收他的钱,就说:“你的钱就你先留着,股份给你百分之五,怎么样?别嫌少,以后你对公司的贡献大了,还可以调整。” 方格现在对钱也没有太强烈的需求,但一听可以平白得百分之五的股份,尽管他也知道夏想和他爸应该已经商量好了,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看了看李丁山。 李丁山冲方格点点头:“都不是外人,就别客气了,给你还不要?拿了就拿了,以后有机会,再还回来就是了。人情往来,一来二去,关系不就越来越近了?” 方格嘿嘿地笑了:“等夏哥订婚的时候,我送一份大礼。” 又说了一会儿话,到了中午,夏想就和李丁山、方格一起出去吃饭,刚走到门口正好遇到盛大,盛大先是叫一声“李书记”,就冲夏想说道:“我也饿了,能不能搭个伙?” 夏想笑骂:“想去就去,你埋单就成,别不好意思了。” 盛大笑了。 到了常山饭庄,夏想和萧何寒暄几句,就让萧伍尽管回到饭店找他。 萧伍自上次帮秦书记指认运煤点后,秦书记等人回市里,他也就回到了三石风景区上班,当他的保安队长。萧伍也对这份工作越来越喜爱,很投入很用心,让萧何十分高兴。 夏想一来,萧何就热情得不行,忙前忙后安排妥当,就急忙给萧伍打了电话。 夏想几人坐下吃饭,席间,方格话多,说出了夏想要在国庆期间订婚的事情,盛大就嚷嚷说道:“不够朋友,还想瞒着我不是?还是小瞧我,怕我给你送不起礼?” 夏想瞪了方格一眼,对盛大说:“这是曹伯伯的意思,他不想惊动太多人,好像借机收礼一样。你去可以,要是送礼的话,恭请出门,这事交给方格来办。” 方格拿着鸡毛当令箭:“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盛大哈哈大笑。 又谈论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盛大让夏想不用操心,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事务性工作,都是一些务虚的工作。夏想不是常委,又年轻,慰问和讲话都不够资格,所以说他上不上班都无所谓。他分管的一摊子,有什么事情,他都暂时替他担着。 夏想没有对盛大提及江山房产的事情,对盛大,他还做不到完全放心。 饭后,李丁山、盛大还有方格一起回县委,下午还要上班,夏想就在房间里等萧伍。 不一会儿,萧伍就急匆匆赶到,一见夏想就激动地问道:“夏县长,您没事了吧?听说您被抓了起来,可把我吓坏了。可惜我人微言轻,只能干着急。” 夏想让萧伍坐下:“我没事,不用担心,现在不是好好的?一场误会罢了。”对于萧伍发自肺腑的关心,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知道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萧伍和他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深。 萧伍见夏想说得轻松,原来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他心里藏不住多少事,不过就是有韧性,认死理,做事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夏想把萧伍推到江山房产法人代表的位置上,虽然有点强人所难,但目前就萧伍值得绝对信任,而且和他之间的关系,也不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再说又有业内人士出主意,萧伍头脑也算好使,慢慢学,也能进步不小。 夏想就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萧伍愣了,直直地看着夏想,呆了半天,忽然傻笑了起来:“夏县长,我就帮您做了一点事,您不用对我这么好。真的,以前您帮我够多了,我不是做什么都求回报的人,只要是我认定的朋友,我为他做多少事都心甘情愿。” “那我让你负责江山房产,就是想让你替我继续做事,怎么样?”夏想试图说服萧伍。 “夏县长发话,我不能不听,可是我能力有限,怕耽误了您的大事。”现在的萧伍,还有一点腼腆的优秀品质。 “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时间。我相信只要给你时间给你机遇,你一定能大有作为。你也不用担心,公司还有许多专业人士,他们都会指导你,就是由你出面担任法人代表,并任公司总经理。你也别推辞了,我说你行,就行。”夏想见萧伍还推辞,就露出了强势的一面。 说完,他自己也笑了。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么官僚了?以前常听人说,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得,现在他也以这副口气对萧伍说话了,真是无奈。 不过这样说话还真管用,萧伍立刻打了个立正:“是,既然夏县长这么看得起我,我就干了。什么时候需要我,就说一声。” 夏想满意地笑了:“这才像话,鼓足干劲,以后,你也是一个大型企业的总经理了,拿出精神头来!” 萧伍嘿嘿地笑了:“跟着夏县长干活,什么时候都有精神头。” 夏想又问了问跟他一起的几个兄弟的情况,得知他们都安排在了三石风景区上班,也就放了心,就说:“等节后江山房产正式成立,让兄弟们都来公司上班,待遇优厚,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告别萧伍,回到县委大院,在门口就遇到了梅晓琳。 梅晓琳让夏想到她办公室坐坐。 到了办公室,梅晓琳倒上水,没忘给夏想也倒了一杯,说道:“没想到,你还因祸得福,关了几天出来后,不但没有一点事情,还惊动了市委领导给你正名。连邱绪峰也非常识时务地给你调整了分工,你说说你,运气怎么这么好?” 夏想摇头一笑:“可不是运气好,还是我身家清白,没有什么好查的地方。更主要的是,对手本身就有事,还来查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少唬我,我在政治上再头脑简单,也知道现在当官的人,有事的多了,但有几个被查出来的?被查的要么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要么是水平太低,事情闹大了。总之,十个被纪委带走的人,有八个出不来的。你以为纪委都是吃干饭的?就算有确凿的证据,也要上头点头才行。”梅晓琳显然对夏想从容出来,还能非常风光大为不解,有心问个明白,也知道夏想肯定不说真话,就先给他上上眼药。 夏想也不接梅晓琳的话,事情闹到这一步,有许多内幕外人知道得越少越好,就转移了话题:“厉潮生的私矿,销售到了哪里?我们收归县里之后,还能不能按照原有的销售渠道销售?这样就会为县里增加一笔财政收入。” “燕市有人接应,只查到是一家矿业公司,也没查到背后的人。再利用原有的销售渠道有难度,因为厉潮生开采私矿,不计成本,可以任意压榨工人。我们改制之后,必定要增加许多管理成本,恐怕还需要另起炉灶。” “不管怎样,总比县里重新投资一家私矿要容易多了,说起来我们都还没有厉潮生聪明,他直接卖矿石,不炼制水泥,就省事多了,也不污染环境。国庆过后,这事一定要提上日程,可以解决不少人的就业问题,也能让安县的经济向前小步迈进……梅书记,你说这事由你负责,怎么样?”夏想不想将一份功劳送给邱绪峰,让梅晓琳去做,邱绪峰也不好厚着脸皮去抢。 “嗯,我会放在心上,联系一下京城方面的人。京城附近倒是有一些水泥厂,他们也会需要矿石。”梅晓琳一本正经地说道,又说,“你以后分管了城建和旅游,有什么想法没有?” 今天难得的是梅晓琳说的全是工作上的事情,而且还十分严肃,夏想也就认真地说道:“旅游方面,我打算和景县的三水风景区联合起来,搞一系列的山水相连的宣传活动。城建方面,短期内就主抓三石风景区内的景点扩建,还有度假村的事宜。”说完了他的工作,他又想到一点,“你主管人事,厉潮生的位置,有没有合适人选?” “暂时还没有,我和李书记商量过了,李书记说要请示一下市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市委也不放心就地提拔,可能要从市里空降。现在厉潮生的案子还没有定性,又到了国庆节,市里也顾不上研究人选。” 夏想点头:“我在想,旦堡乡的果树不能就这么浪费下去,县里要出台政策,给农民补偿,同时还要组织技术人员,全部重新嫁接,哪怕再晚上两三年,也算有了希望。” 令人震惊的消息 梅晓琳总算笑了起来:“你还记着果树的事情,我以为你忘了,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扳倒厉潮生,才不管农民死活。” 夏想愕然:“我和厉潮生无冤无仇,而且他人长得帅,又有礼貌,我好好的扳倒他做什么?要不是他的果树事件,我现在说不定还和他关系不错。虽然我不敢说是多么有正义感的人,但坑农害农的事情,只要让我遇见,绝不放过。老农民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还千方百计去算计他们,简直就是周扒皮。” 梅晓琳赞赏地说道:“说得好,我就喜欢你有血性的样子,平常总是稳如泰山,一点儿意思也没有,还一脸坏笑,让人看了都着急。”说完,忽然又情绪低落起来,“你说,我以后要不就单身算了,男人中也很难挑出来一两个好的了。就算有,也被别人抢走了,还不如不挑。好像你这样的,也有人要,奇了怪了。” 这叫什么话?夏想摸摸脸,不太自信地说道:“我长得虽然不是玉树临风,至少也不算丑,是不是?喜欢我的女孩子不算太多,但也不少。” 梅晓琳狠狠地瞪了夏想一眼:“臭美加自恋,我就是随口一说,也没发现有什么美女喜欢你。拉倒!”然后又不自信地说道,“我好像听说,你要订婚了?” “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夏想纳闷地摸摸鼻子,“我没有特意宣扬,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我和你又没有奸情,你订婚的时候,我就要去看看,怎么,敢不敢让我去?”梅晓琳也不知是生气还是赌气,反正一脸挑衅地看着夏想。 夏想有点为难,就问:“你知道我和谁订婚?” “知道,曹殊黧,市长千金!” “方格说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他急不可耐地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总觉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有,是不是?”梅晓琳大着声音说道,生怕夏想听不到一样。 “好,好,你去就行了,我举双手欢迎,三号在燕市的燕京大酒店二层,上午九点。”夏想一口气说完,微笑着看梅晓琳,“怎么样,满意了吧?” “不满意。”梅晓琳转身开门,做出“请你离开”的架势,又扔下一句,“臭男人,连若菡一走,你就和曹殊黧订婚,真是见异思迁。” 夏想呆了一会儿,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告辞。 回到办公室,愣了一会儿神,夏想决定还是找邱绪峰谈一谈,毕竟他是副手,不见见县长,也说不过去。刚拉开门,却发现邱绪峰正站在门口,正举着手,想要敲门。 邱绪峰略显尴尬地一笑:“夏县长要去哪里?我找你有点事儿。” 夏想急忙让邱绪峰进来:“邱县长快请进,我也正好要去找您……” 邱绪峰进门后,也没坐下,直接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过来看看你,然后和你商量一下国庆过后,度假村的开工事宜……” 邱绪峰笑容可掬,一脸期待地看着夏想,姿态放得足够低,表面文章做得足够好。 夏想知道邱绪峰担心的是,达才集团只是做做样子,过了国庆后,又一拖再拖。他虽然和邱绪峰不对付,但也还不至于拿工作和政绩开玩笑,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处处刁难邱绪峰,不过邱绪峰笑里藏刀的表演让他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事情因他而起,在纪委的人来抓自己时,他不知躲在哪里偷乐,连个面都不露一面,说实话也有点太没担待了。夏想就笑了笑说:“国庆期间我能和沈总见面的话,再和他好好谈谈。沈总对安县的政局有点担心,说是要观察一段时间……我再劝劝他。” 邱绪峰心中暗骂,担心什么?安县是李丁山和你的天下,我现在被你们吃得死死的,还能翻得了身?不过是想拿我一拿,故意气人罢了。 不过他气归气,又没有办法,确实也是对手比他有本事,能拉来投资,还能做成事情。 邱绪峰不甘心,他决定国庆期间回京城一趟,好好走动走动,也说服一些工商界的朋友前来安县投资。好歹自己也来自正牌家族,一点也没人撑腰也太丢面子。 只不过邱绪峰还是有点底气不足,京城水深,他认识的工商界朋友又都是眼高过顶之人,安县地方太小,未必有人能看上眼。而他在燕市没有根基,工商界人士根本就不认识几个,这也是他来到安县以后,一直感到束手束脚的原因。 其实也不怪他,怪只怪安县出了夏想这样的一个怪人。在他没来之前,安县的常委中,燕市本地的人也有,也没见谁能轻松地拉来投资,更没有人能请动达才集团。夏想倒好,他一个人就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还好,夏想还够聪明,没有独占功劳,三石风景区的投资,他让李丁山主抓;度假村的政绩,分到了李丁山、盛大和他三个人头上。真要说起来,其实他也算大方,也知道维护集体利益,只不过他故意遗忘了一个人,就是在书记和常务副县长之间,还有一个县长。 显然,夏想是有意疏忽他。 邱绪峰也知道,现在他和夏想之间,矛盾基本上越积越多,差不多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尽管谁也没表露出来对对方的不满,但大家都心里明白,如果没有出过纪委人员抓走夏想这一档子事儿,连若菡一走,二人之间根本的利益冲突会缓和许多。但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邱绪峰隐隐有些后悔当时的冲动,现在他有点明白,说不定吴家当时就是虚晃一枪,根本也没有诚意要和邱家联姻,只不过是放出一个漂亮的烟花让他欣赏一下。烟花一闪即逝,吴家利益达到,就会选择性遗忘。而他却当了真,也是贪图连若菡的美貌,结果打了夏想的报告,现在成了夏想的死敌。 连若菡也走了,他一无所获,还多了夏想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对手。邱绪峰就觉得得不偿失,连带对吴家也没有了什么好感。 也是,邱家一点利益也没有得到,却损失不少。不得不说,在和吴家这样的大家族打交道的过程中,还是心急了一些,没有充分领悟到吴家的意图就贸然出手。邱绪峰就自责自己,还是政治觉悟不够。 夏想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邱绪峰也不会自讨没趣,非要求着夏想给他一个承诺,他只好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了,今天二十九号了,也没有什么事了,你就提前放假,休息休息,等国庆后再正式上班。” “那就谢谢邱县长了。”夏想笑眯眯地说道,送邱绪峰到门口,“您慢走。” 夏想又上楼找到李丁山,和他说了说旦堡乡果树再嫁接的事情,以及如何给当地农民以优惠的政策进行扶持,李丁山点头应下:“这事我也考虑到了,正准备提交到常委会讨论,现在已经初步形成了思路。” 夏想又提了提梅晓琳接下了为私矿寻找销路的事情,李丁山笑道:“梅书记看来适合做务实的工作,党群上的务虚工作,她热情不够,反而喜欢多做实事。” 夏想也笑,闲话几句,就告别李丁山,临走时还不忘瞪了方格一眼。方格一缩脖子,赔着笑脸,不敢说话,显然他也清楚夏想为什么对他不满。 夏想懒得再理他,开车返回燕市。 一回到曹家,曹永国一下班,就带回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今年省委的国庆茶话会,高成松不再主持,而由省长叶石生主持,高成松以身体不适为由,进京就医! 夏想知道,高成松慌神了。 “省里的动荡,会不会影响您到宝市上任?”夏想想起宝市市委书记的任命,一拖再拖,显然是受到了高成松最近无心理政的影响。 “影响是有,但也没办法,毕竟比起一个市委书记的任命,还是省委书记的前途更重要。”曹永国笑呵呵地说道,“现在市委里面已经流言四起,说是上头有可能要动高书记了。”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也确实有不少人盼望着高成松下台,夏想点点头:“一切都会在过了国庆之后见分晓,国庆期间,不要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来影响大家过节的心情。” “是呀,本来我想你和殊黧订婚,就请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就行了,结果倒好,不知道怎么就在市委传开了,许多人都纷纷要来……总不能厚此薄彼不是?只好一个个都打了招呼。”曹永国一脸幸福,肯定是前来恭祝的人超过了他的想象,让他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订婚前夕 夏想见事已至此,知道多说无益,只好点头:“大家给面子,我们也不能拂了大家的好意。我马上就打电话给燕京大酒店,最好包下一层,省得到时各位领导来后,觉得局促就不太好了。” 曹永国也为夏想想得周全而感到欣慰:“说得是,给酒店的老总打电话,让他预留一层出来。” 第二天,夏想打车前往4S店买车,没想到正好碰到赵红江。原来赵红江也陪一个朋友来买车,一见夏想买车,赵红江就打起了主意,在打发朋友走了之后,他非要替夏想出钱。 夏想自然不肯,有连若菡的吩咐在先,他可不敢惹她不高兴,女人要靠哄才行,该听她们话的时候,就必须听。 夏想说什么也不让赵红江出钱,赵红江还埋怨夏想和他见外:“我还是江山房产的股东,现在和你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说这不正好遇到了,不是缘分吗?再说钱又不多,你这不是让我没面子不是?” 夏想见他说得诚恳,只好说:“这样好了,三号我和殊黧订婚,在燕京大酒店二层,到时你过去帮我招呼客人。你不是外人,也别把自己当外人,吃喝什么的就别想了,苦活累活就都交给你了。” “行,这活儿好,我爱干。”赵红江高兴了,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真不用我出?” 夏想笑着冲他挥挥手,然后拿出连若菡给他的卡,刷卡提车。当然,汽车直接登记的就是他弟弟的名字。 买上车,夏想就告别赵红江,将车开到了东龙花园。上次孙现伟送了他一套房子,他一直没有来过,正好爸妈他们要来,就住在这里挺好,总比住在宾馆好,也有家的感觉。 上楼打开房门,夏想惊呆了。 房子不但装修得非常精致,家具家电也一应俱全,就是说可以直接入住。不曾想孙现伟还是一个细心之人,送了房子还连带装修和家具,不管怎么说,算是欠他一个人情,以后想办法再还。 房子还算不错,三室一厅,客厅也不小,卧室设计得也合理,夏想转了转,各方面都比较满意。下楼后,他将车停在车库,打车回到了曹家。又开上路虎,到学校去接曹殊黧。 听说曹殊黧订婚,蓝袜非要跟着,说什么也不走,就是耍赖。夏想无奈,只好开车带上她,让她给曹殊黧做伴。蓝袜却没有一点灯泡的觉悟,夏想本想和曹殊黧在外面共进晚餐,蓝袜也说要蹭饭吃,最好没办法,只好也带她一起吃饭。 夏想想要的浪漫的烛光晚餐,只好泡汤了。 曹殊黧也看出了夏想微有不满,就冲他眨眨眼睛,等蓝袜上卫生间的时机,她急忙飞快地在夏想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乖,别生气了,蓝袜也是出于好心,由她陪着我,你不也是省心许多?” 夏想被小丫头逗乐了,其实他根本没有生气,依他的性格,才犯不着和蓝袜计较什么。不过既然曹殊黧对他无比在意,他也就故意逗她:“蓝袜也真是,天天跟着你做什么?要是古代还好,把她买来当你的贴身丫环,等你嫁人时,她也一起嫁过来了。” “好呀你,没想到你的思想这么肮脏,还想要通房丫头?是不是更想妻妾成群?”曹殊黧恼了,上前就拧了夏想一把。 夏想吃疼,咧着嘴:“轻点!还没有结婚就被你欺负成这样,以后结了婚,我还能有好日子过?” “我看了一本书,说婚姻就是一个你进我退的过程,双方较量,勇者胜,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先拥有了发言权再说。”曹殊黧斜着眼睛看着夏想,吃吃地笑。 夏想就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后你打我骂我,我只管让你忍你。如果你还不够解气,我还会哄你劝你。在我面前,你可以任性,我绝不会骗你……” 曹殊黧眼睛闪了几下,不笑了,小脸上写满了感动:“为什么别人对我说多么好听的话,我听了都当耳旁风,而你随便说上两句,我却特别爱听……” “你别听他的甜言蜜语,男人都一样,在没有骗到手之前,捧到天上。一得手之后,就立刻不再珍惜。现在所有的男人都在怀念万恶的旧社会……”蓝袜及时出现,坚定地站在曹殊黧一边,对以夏想为代表的男人进行无情地抨击。 “为什么要怀念旧社会?现在多好呀,社会多发达。”曹殊黧也不知道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明白,一脸好奇地问蓝袜。 “因为古代的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所有男人在骨子里都是反对一夫一妻制度的。我的夏大县长,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污浊的想法?”蓝袜直直地看着夏想,眼中有强烈的质疑。 曹殊黧捂着嘴笑,将蓝袜拉到一边,耳语几句,蓝袜顿时羞红了脸:“通房丫头?天,他还真敢想。不行,通房丫头地位太低,我至少要当小妾。” 夏想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见过胆大的,没见过蓝袜这么胆大的,他急忙解释说:“没有,没有的事情,我只是打一个比喻,而且实际上,在古代也不是随便纳妾的,有些朝代,只有官员才可以纳妾……” “你不就是官员吗?”蓝袜反问,还一脸惊讶。 夏想没话说了,看了看曹殊黧,曹殊黧摆摆手,意思是她不管,你惹的麻烦你自己解决。夏想就站了起来,伸手去抱蓝袜:“来,先抱一个,大家熟悉一下。” 蓝袜吓得一下跳开:“黧丫头,快管管你们家夏想,太坏了。” 夏想拍拍手,冲曹殊黧眨眨眼睛:“女人还是不要跟男人斗了,男人还能让女人吓住?” 话音刚落,蓝袜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向前抱住夏想胳膊:“斗就斗,我还能怕你?” 夏想败了。 晚上蓝袜陪曹殊黧住在一起,美其名曰男女在订婚前,最好不要见面,就堂而皇之地将夏想赶出曹家。夏想没办法,开车回到东龙花园,住在了新房子里。 第二天是国庆,夏想就心甘情愿当起了司机兼苦力,陪曹殊黧逛街买衣服等,累得大喘粗气。蓝袜作为一个光荣的灯泡,走到哪里亮到哪里,甚至连东西也不拎一件,完全没有一个通房丫头的觉悟。 曹殊黧还真是乖巧,生怕夏想不高兴,不时逗他几句,夏想就趁蓝袜不注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赚了个老婆,不错,还外带一个丫环。” 曹殊黧粉脸一红,急忙跳开:“要死了,让蓝袜看见,她又有得说了。她最碎嘴了,最喜欢开你的玩笑。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真有点喜欢你了?” 夏想忙问:“蓝袜长得也不错,她还没男朋友?” “没有,蓝袜要求挺高的,不管对方帅不帅,不管对方有没有钱,一定要给她清清爽爽的感觉才行。”曹殊黧眼睛弯弯,笑得非常迷人。 “清清爽爽的感觉?”夏想也想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她还挺有性格,比你强。你好像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就喜欢长得像夏想,帅得像夏想,名字又叫夏想的那个人就可以了,是不是?” “美得你,你既不帅又不清清爽爽,我喜欢你,可能是当时天太热,中暑了。”曹殊黧噘着嘴,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脸上挂着幸福的笑。 “又花痴了。”蓝袜又一次如鬼魅一样出现在二人面前,“我给你们制造一点空间,你们倒好,总喜欢在背后说我坏话。” 夏想可惹不起蓝袜,就连忙转移了话题:“接下来蓝袜就陪着黧丫头好了,明天我们就不见面了。我爸妈过来,我明天接了他们,就带他们四处转转,那我们就后天见?” 曹殊黧伸出小手,五根手指仿佛跳跃的火苗一样冲夏想挥了挥手:“再见……坏人。” 坏人就坏人,夏想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曹殊黧对他的昵称。 第二天上午十点,夏想开车到车站,接上了爸妈和夏安、许宁四人。夏天成对车没有感觉,坐在后面,直说挺宽敞,夏安却看出了端倪:“哥,你开的好像是连若菡的车?” “她出国了,车留在燕市,暂时借给我开,让我帮她设计项目。”夏想搪塞说道。 “连姐姐出国了?”许宁插了一句,小声说道,“怪可惜的。要是她还在,让她给单城市委打个招呼……” “别乱说!”夏安及时制止了许宁。 “怎么了?”夏想问道。 “没什么。”夏安低下了头,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哥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真是的。”许宁坐在后座,打了坐在副驾驶座的夏安一下,“没出息……哥,是这样的,市委里面要提几个副科,夏安资历也到了,不过听说到组织部给卡住了,你看,能不能找连姐姐,让她给通个话?” 连若菡现在远在美国,为这点小事也不值当麻烦她,夏想就说:“曹伯伯和单市长关系不错,能说上话,回头我让曹伯伯和单市长说一声,应该没问题。” 许宁顿时喜形于色,又用手捅了夏安一下:“你瞧你,你看哥哥说话多气势,一句话就直通市长。你有哥哥这样的后台不用,怎么升官?” 夏想笑了笑:“官场上的事情非常复杂,夏安的性子不太适合在官场上混。以后能混到处级的话,找一个安稳一点的实权部门当个***,别下到县里锻炼了,走行业内的路线就可以了。” 夏想的意思是,夏安最适合当个部门或是行业内的领导,他的性格太软,视野也窄,不适合做地方党政领导。许宁听了,忙不迭点头:“他能当个官就不错了,管他大官小官,以后好歹混个***就成。哥,你可得多想着夏安一点,他全靠你了。” 夏想将几人拉到东龙花园,领他们上楼。一进门,夏安就睁大了眼睛:“这房子太气派了,太豪华了,哥,这房子多少钱买的?” 夏天成也问:“老大,你咋有这么多钱?这房子得好几十万吧?” 夏想不想跟父母炫耀什么,就说:“朋友的房地产公司开发的房子,卖给我便宜一些。就别管了,住下就行了。” 张兰不说话,在房子里转了几圈,然后说:“行,儿子有出息了,置办了这么大一个房子,也算配得上黧丫头了。你赚的钱都买了房子,还有没有钱买车?我和你爸还有点存款,你结婚的时候,就给你添上,给黧丫头买台车。人家是市长千金,不能委屈了。” 张兰对曹殊黧爱若女儿,疼得不行。 高建远上钩 “妈,你就别操心了,我都准备好了,你们的钱都留着,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一些,别都给儿女们留着。”父母节省了一辈子,就算给他们一大笔钱,他们也不会多花一分,老一辈人就是节俭,养成了美德,很难改变。夏想就说,“黧丫头有车了,我给她买的。你们过来,就是过来当长辈来了,别的事情全不用操心。” “好,好。”张兰喜笑颜开。 夏想取出车钥匙,交给夏安:“你和许宁也快结婚了,送你一辆车,就当结婚礼物了。以后好好对爸妈,好好对许宁,一心过好日子。” 夏安手足无措地不敢接车钥匙:“哥,这个太贵重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好意思要你一辆车?我不能要,以后我自己挣钱买。” 夏想将钥匙塞到夏安手中:“拿着,给你,你就收下。这车算是我给爸妈买的,平常借你开,知道不?” 夏安又看向夏天成。 夏天成叹息一声,夏想长大了,快要结婚了,不但没有伸手向家里要一分钱,还自己买了房子,又要送夏安一辆车,真是有出息了。他心里又欣慰又心酸,欣慰的是,儿子总算给他争了一口气;心酸的是,他一直没有帮上夏想什么忙,他一个人在燕市闯荡,短短两年多时间,不但当上了副县长,还有房有车,而且还要和市长千金订婚! 夏天成心中感慨万千。 夏安接过了钥匙,喜形于色:“哥,我能试试车吗?” “去吧,你路不熟,小心点,别开快了。许宁你盯着他,别让他冲动。”夏想拿出了大哥的模样,叮嘱说道。 许宁“嗯”了一声,一脸喜色:“谢谢大哥。大哥你真好,夏安有你这样的一个哥哥,真是他的福气。” 等二人走后,夏想就又给爸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就是在订婚仪式上,不要顾忌太多,和平常一样就行。不过因为来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要多注意一些说话的分寸,听他介绍领导的时候,一定要称呼领导职务。 “我知道,你老爸好歹也当了几十年的工人,现在不大不小也是一建的小干部,也见过场面,不会给你丢人,放心吧儿子。”夏天成拍着胸膛说道。 陪家人吃完饭,安排好他们午睡,夏想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严小时的电话。 “小时,有事?”夏想来到阳台,接听了电话。 “夏县长……”严小时忽然咯咯一笑,“夏表哥,近来可好?嗯,肯定是好得很,因为听说你要订婚了,让我大吃一惊。” 严小时的声音有戏谑的味道,夏想就猜测她肯定是在取笑自己,连若菡一走,却又和市长千金订婚,真够迅速的。他就干笑几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吃惊的?” “我是吃惊,原来在我心目中一直用情专一的表哥,除了有我一个表妹之外,还有好几个情妹妹,真是深藏不露。”严小时取笑夏想,有调侃的意味,“知道你和别的男人一样,对前女友转身就忘,我才知道原来以前也高看你了。” 对严小时话里话外流露出的淡淡的吃味,夏想只好装作没听明白,嘿嘿笑了几声:“这个,这个问题不便讨论,小时表妹有事就请直说,我洗耳恭听。” 严小时见好就收,对夏想发泄了几句不满之后,也知道她和夏想有缘无分,再多想,就是不识时务了,就说:“建远想见你……” 高建远果然上钩了。 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弱点,就很难不被对方算计。高建远最大的弱点就是过于争强好胜,总想从失败的地方重新爬起。其实他在某些方面和李丁山有些相像,只不过他比李丁山更能假装罢了。 高建远知道领先房产还有翻身的机会,而且这话又是从夏想口中说出,他在斟酌之后,还是决心一试。可见,他是多么想借机翻身,不愿意给人留下一事无成的印象。 “建远有事,我肯定会二话不说就去帮忙,不过国庆期间确实事情太多,顾不上。我爸妈过来了,要陪他们几天,还有订婚,等等,这么多事情,实在抽不出时间。”夏想就有意拖上一拖,不让高建远觉得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上一次连若菡的事情,他能落井下石,现在又假装若无其事,自己就不能晾晾他,让他也体验一下等待的滋味?他接下来又说,“你替我转告一下建远,就说国庆后,我一定过去见他。” “建远在上一次的事情上,确实不够朋友,你别记恨他,好不好?现在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想出国,听说西水别墅还有希望,又暂时不走了,他对你还是信任有加……”严小时夹在夏想和高建远之间,也是左右为难,她也想西水别墅起死回生,也知道高建远在关键时刻,确实表现极差。但她对高建远没有什么影响力,对夏想,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只能尽力劝说夏想不计前嫌,“就当帮我了,好吗?” 最后一句话,严小时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柔弱无力,是所有男人都难以拒绝的杀器。 夏想心中微微一动,严小时对他的感觉,他听得见也看得清。他承认有时也有利用严小时的心理,但他何尝不明白,严小时有意无意,也有利用她的美色来达到目的的动机。 “好吧……看在小时的面子上,以前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不会再放在心上。”人都是有感情的,夏想对严小时没有什么恶感,乘机落个人情也没有什么不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国庆过后,我抽出时间就给你打电话,怎么样?” 意外插曲 “好,太好了,谢谢你……表哥。”一声表哥叫得柔情百转,严小时也是非常懂得利用自己优势的女人,她又问道,“如果我去参加你的订婚仪式,欢不欢迎?” 怎么都愿意凑热闹?夏想想了想,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就说:“随时恭候大驾光临。” 夏想下午陪父母在燕市四处转了转,晚上给曹殊黧打了一个电话,简单说了说明天的过程。其实只是一个订婚仪式,也不用太正规了,不过夏想和曹殊黧还是要早一些赶过来迎接客人。 三号一早,夏想早早起来,在父母的监督下,穿上西服打上领带,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自我感觉还算满意。夏天成就在一旁夸道:“到底是我的儿子,确实挺帅。” 九点多的时候,夏想开车拉一家人赶到燕京大酒店门口。 夏想来得早,正好看到门前的停车场有一个空位,就一顺方向盘,要停车,没想到突然就从旁边杀出一辆跑车,一声紧急刹车声响起,硬生生抢在夏想面前,停在了车位里。 因为跑车过于抢道,夏想猝不及防之下,猛然刹车,一车人都吓得不轻,许宁更是惊叫出声! 明明停车场还有许多车位,跑车非要抢车位不说,还不管不顾,别了他一下。夏想就有些生气,一把推开车门,跳下车,怒气冲冲地对跑车里的人说道:“你怎么回事?有你这样停车的没有?” 车门推开,从里面下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嚼着口香糖,轻蔑地看了夏想一眼:“别以为开一个京城牌照的车,就觉得牛气得不行。知道今天这里有什么活动不?今天有重要人物在这里聚会,你这破车最好挪远一点,否则到时惹了谁,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夏想哑然失笑:“你是谁?你来参加订婚仪式?” 夏天成从后面走过来,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劝夏想:“老大,旁边还有车位,别跟人家抢,说不定人家有急事,让他一让不就行了。” 年轻人翻了一下白眼:“让一让?不让也得让,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今天第二层我全包了,你们要是来这里吃饭,最好换一家饭店,因为……对不起,今天不对外营业。” 夏想见他阴阳怪气的,而且看样子是一个富二代,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回身就去开车,准备停在旁边。不料年轻人又说了一句:“喂,老头儿,好好管管你儿子,你看他那样,开一辆路虎就觉得是世界上最好的车了?屁,还没我的法拉利贵!以后让他长长见识,别以为燕市没厉害人物,别以为京城来的,就能在燕市横行霸道。” 这话如果是送给邱绪峰来听,也挺合适,肯定可以把他气得暴跳如雷,本来夏想听了,也不觉得刺耳,因为他不是京城来的,所以没什么感觉。但年轻人喊老爸“老头儿”,而且还是非常轻蔑的口气,他就顿时火大,大好的日子要被一个小无赖给搅了,也是晦气,就回头说道:“你最好现在离开,否则晚了别后悔。” “你以为你谁呀?敢跟我这么说话,是不是不想混了?”年轻人挽袖子要冲过来,看样子还想动手。 夏想冷笑一声,挡在老爸面前,冷冷问道:“先说说你是谁,省得打了你,让你爸脸上无光。” “我爸在燕市,谁不端着供着?敢跟我较真,告诉你小子,你今天要倒霉了。”年轻人一张嘴,把口香糖吐在了夏想的脚下。 夏想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正想打电话,就听见赵红江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谁这么嚣张,敢跟我老弟过不去?小子,你是不是吃多了撑着了?不就是一辆法拉利,装什么蒜,来几个兄弟,给我把法拉利翻过来,让它来个底朝天!” 赵红江话音刚落,就从远处的车上下来七八个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大步流星来到法拉利面前。七八个人一起用力,大喊一声,真把法拉利给掀翻了,来个了四轮朝天! 小年轻急眼了,一回头从地上摸到一块砖头,发疯一样就冲赵红江拍去。赵红江站着没动,旁边闪过一个人,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 夏天成吓坏了:“儿子,别打了,要不就出大事了。” 夏想看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没关系,老爸,在燕市,现在还没有什么人能掀起风浪。” 夏想也不是说大话,他大概也能猜出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高官子弟,应该是富家子弟。估计也是平常作威作福惯了,又觉得是在他的一亩三分地的地盘上,所以难免就目空一切。 今天是他和曹殊黧订婚的大喜日子,不能让这样的苍蝇飞来飞去,坏了心情。所以一向很少动怒的夏想,也忍不住对赵红江说道:“先看住他,一会儿交给警察。” 说警察,警察到,让夏想没想到的是,第一位赶到的客人,居然是孙定国局长。 夏想急忙迎上前去:“孙叔叔,您来这么早?感谢,感谢。” 孙定国握着夏想的手,眼中流露出好奇和审视的目光,笑道:“不早不行呀,我的宝贝侄女订婚,我不早点过来维持秩序,永国不怪罪我,我自己都没脸见他。再说,今天还有许多领导过来,我必须亲临第一线……”他目光落在被打趴在地下的小年轻身上,“怎么回事?我刚来就有人捣乱,想给我脸上抹黑?” 夏想就将刚才的事情简单一说。 孙定国过来,可不是一个人过来,他的车上只有他和孙安,后面陆续来了七八辆警车,从上面下来几十名警察,大部分是便衣。 孙定国一回头,用手一指一人:“你,去把那个人抓起来,先扣起来再说。今天不定哪个大领导要来,什么人敢不长眼捣乱,一律严惩。” 警察“啪”的一声敬了个礼:“是,孙局!” 夏天成吓了一跳,他没有跟夏想过去,离孙定国还有一段距离,就小声地问赵红江:“那人是个大官吧?” 赵红江认识孙定国不认识夏天成,但也猜到夏天成是夏想的老爸,就十分恭敬地说:“夏叔叔,那个人是燕市的公安局局长!” 夏天成愣了一愣,双眼发直,燕市的公安局局长和儿子亲热地握手,二人好像还挺熟悉的样子,儿子还真厉害呀,怎么什么官都认识,都有交情? 在地上的小年轻一听公安局局长来了,挣扎着大喊:“孙局长,快救我,我是齐亚南……” 孙定国听到喊声,一皱眉:“齐亚南?这小子真没长进,天天惹是生非,真拿他没办法。” “他是谁?”夏想听孙定国认识他,不由问道。 “齐东来的儿子。”孙定国用手一指燕京大酒店,“燕京就是齐东来的产业。齐东来为人还不错,可惜他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拿齐亚南和孙安一比,我就觉得其实孙安还真不错。” “爸,你就别埋汰我了,成不?我现在多老实。”孙安半天没插上话,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急忙说道,“夏县长,恭喜你了,终于和殊黧修成正果了。可惜了,我的梦中情人,从此要投入别人的怀抱了。” 夏想就笑:“行了,别装腔作势了,你现在一身警服,威风凛凛,不定有多少小姑娘喜欢你。” 孙定国呵呵笑了,用手一指齐亚南:“今天你是主角,说,他怎么办?你说放就放,说关就关。” 说话间,警察已经带着齐亚南过来了。 夏想还没说话,就见又有辆“8”开头的市政府的奥迪车驶入了停车场,车上下来一人,正是高海。 高海一下车,脚步不停地来到夏想面前,笑容满面地说道:“恭喜小夏,一订婚,以后就有责任感和压力了,可要好好把握呀。” 夏想急忙和高海握手:“高叔叔来了,感谢光临。” 高海和夏想寒暄过后,才和孙定国笑呵呵地打了招呼。按说他不先和孙定国握手,已经算是失礼了。不过好在孙定国不是外人,不会计较太多,夏想却敏锐地发觉,高海是有意效仿陈风,抬自己一抬,怕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高海扭头看到齐亚南,不由一脸不快:“又是你惹事了?” 齐亚南愁眉苦脸地说道:“高叔叔,我……”又看了夏想一眼,“他是谁,你们怎么都认识他?” 难得嚣张 “他是谁?”高海冷笑一声,“你爸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你小子今天差点给毁了,知道不?要不是夏想一向脾气好,为人宽容,他一怒之下,不在你们燕京举办订婚仪式。你说,你爸会不会把你的皮扒了?” “啊——”齐亚南一脸惊讶地看着夏想,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最近在燕市炙手可热的官场新贵夏县长! 齐东来和高海关系不错。 齐东来也认识曹永国,不过关系不是很密切。他听说曹市长的千金要举办订婚仪式,就找到高海,想请高海说动曹市长,把仪式安排在燕京举行。齐东来的打算是,他不收一分钱,宁愿贴钱举办仪式也行。 高海就有些为难,他和曹市长也有来往,私人关系也有,但他也知道,曹市长多半还是看在夏想的面子上,才对他礼遇三分。他对能不能说动曹市长,心里没有一点底。但齐东来的面子也不好驳,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话也没有说死,只说试一试。 然后他就找了个机会向曹市长一提,没想到,曹市长一口答应下来。让高海喜出望外的同时,也不由感叹,当年他是为了回报夏想为他出的金点子,才为夏想介绍了几个设计项目,而夏想将设计项目和曹殊黧分享,因此二人才走到了今天。曹市长应该就是看在夏想的面子上,才对他的提议问也没问,就一口答应下来。 高海在为自己当初的英明决定感慨的同时,心思就又活泛起来。曹市长将要调走的风声,现在市委大院基本上人人皆知。曹市长一走,谭龙接任常务副,市政府就空出一个副市长的名额。如果曹市长在临走之前,大力挺自己一把,再让夏想向陈市长美言几句,以他的资历,应该可以顺利升任副市长了。 副市长呀……高海梦寐以求很久了。 夏想订婚就是一个大好时机,所以他也不再拿着自己市政府秘书长的身份,早早赶来,打算以私人身份为夏想帮忙。高海猜测,今天前来祝贺的人,肯定少不了。不说曹市长在市政府也算位高权重,就是夏想让人震惊的关系网,不一定会有什么重量级人物出现。 要向夏想示好的同时,也可以乘机表现一下自己,高海就想借机给夏想和曹市长留下好印象。而且许多人看到他和夏想关系不一般的话,说不定对他顺利当上副市长,也大有好处。 想想才两年多的时间,就轮到他一个堂堂的市政府秘书长,副厅级干部,要借一个副县长的势!高海也没有感觉有什么可丢人的,官场上,本来就是互相借势,况且以前夏想也算沾过他的光。 正好遇到了齐亚南惹事,高海就心中来气,自己好不容易帮齐东来求来一个可以认识高官权贵的好机会,他的儿子居然冲撞了夏想,真是眼睛长到狗身上了。他气得直想一巴掌打过去,想了一想,又忍住了,拿出手机打给了齐东来:“老齐,我在楼下,你马上下来一下。” 孙定国笑眯眯地不说话,他和齐东来也认识,关系还算可以,不过要是夏想发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齐亚南抓起来。见高海主动出面揽事,他也正好乐观其成。 片刻之后,齐东来气喘吁吁地从楼上下来,一路小跑。 不等齐东来近前,高海就主动走了过来,和他耳语几句。 齐东来肥头大耳,涨红了脸,脸红脖子粗地来到齐亚南面前,大喊:“你个混账王八蛋!” 齐亚南从听到夏想的名字的一刻起,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其实他今天表现得这么嚣张,也是因为觉得市长千金的订婚仪式能在燕京举行,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荣光。而且夏想的事迹他也听说过,对夏想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老爸能找到关系,请夏想来燕京订婚,齐亚南就觉得他的面子又光彩了不少,走路也比平常气势了几分,心里得意地想,大名鼎鼎的夏县长来燕京订婚,这是多大的荣幸! 虽然齐亚南也认识一些燕市的大小头头,老爸开了几家酒店和宾馆,号称燕市第一酒店巨头,但他平生最佩服张扬之人。夏想能将市纪委副书记掀翻,他就认定是因为夏想嚣张无比,才能反败为胜。 不承想,见一辆京城牌照的车来燕京,他就想小小地欺负一下,谁知怎么这么巧,碰到的人竟然是夏想? 齐亚南欲哭无泪,惹怒了偶像先不说,弄不好还得罪一大批人。他也不是有头无脑的富二代,也知道关系网的重要性,现在后悔得恨不得撞墙,一见老爸就哭丧着脸:“爸……” 齐东来一脚就踢在他的肚子上,使出了五分力气,踢得足够狠,骂道:“我不是你爸!” 齐亚南痛得脸都变了形,弓着身子,话都说不出来,要不是旁边有警察扶着,早就满地打滚了。 夏想也没想到齐东来这么狠,上来就是一脚,心中感叹他的心狠手辣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他会来事。一脚下去,大家又都认识,谁还好意思再说什么?夏想只好向前一步:“齐总,手重了,手重了。刚才也没有发生多大的冲突,又都是自己人,不打不相识……”又冲孙定国说道,“麻烦孙叔叔派人送亚南去医院!” 孙定国和高海也没想到,齐东来竟然是个狠角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下得了这么重的手,心里不约而同地想,齐东来是个人物,识时务,反应快,有眼色,不简单。 年轻的大小伙子,肚子上挨一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犯不着送医院。但夏想提出送齐亚南去医院,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不料齐东来却还不肯:“不行,要是别的事,夏县长,我一定答应您。但今天这个臭小子顶撞了您,还丢我的人,我不教训教训他,以后惹出了大事,再后悔就晚了。” 他上前瞪着眼睛对齐亚南说道:“快向夏县长赔礼道歉,然后把你的破车给砸烂了,再拉回家给你当教材!” 齐亚南倒也有骨气,硬挺着站直了身子,朝夏想鞠了一个躬:“对不起,夏县长,是我的错,我承认。有错就得罚,您说怎么罚我,我绝不说二话。” 夏想也有点欣赏他的硬气,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敢作敢当就是男子汉,我的意见是,你换上迎宾衣服,在门口当一天服务员,体验一下笑脸迎宾的感觉。” 齐东来愣住了,他原以为夏想会借题发挥,百般刁难一番,所以刚才才下了狠手,就是想只要夏想满意了,曹市长就好说。万一夏想不消气,就算不临时换一家酒店,得罪了夏想,想都不用想,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虽然齐东来并不知道夏想的关系网,但刚才高海非常严肃一脸不满地对他指责,就够让他心惊肉跳了。高海的不满就印证了夏想的分量,齐东来做的是酒店生意,可是知道和公安机关处好关系的重要性。他见局长孙定国一脸浅笑地站在旁边,不说话,就是默许了一切由夏想做主,他就恨不得再打齐亚南几个耳光。 只是夏想却轻描淡写地让齐亚南当一天服务员,真是大大出乎齐东来的意料! 齐东来还想说什么,夏想摇摇手:“齐总要是觉得不行的话,那就交给孙局长来处理。” 齐东来一边拿手绢擦汗,一边满脸堆笑:“我听您的,既然夏县长发了话,今天就便宜了臭小子。”扭头一看齐亚南,又换了一脸怒容,“还不快滚!” 齐亚南转身就走,片刻之后从酒店里面拿了一把消防斧,二话不说,一斧就砍在四轮朝天的法拉利上面,然后埋头一顿乱砍。 齐亚南倒不是发泄,而是今天的事情让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一个人想要获得别人的尊敬,不是靠耍威风和耍横得来的,而是要靠自身努力赢来的。他的老爸齐东来,在燕市商圈中,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但在一个副县长面前,却低声下气,为什么? 一是因为他不争气,惹了不该惹的人;二是夏想背后有着让老爸敬畏的关系网,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齐亚南就认准了一个道理,以后一定发奋图强,要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也要像夏想一样,只需要向前一站,身前身后就有无数人为他出头。即使他一言不发,也有让人畏惧的气势。 夏想见状,想了想,没有上前阻拦,也没有再说什么,回头招呼父母先上楼。 夏天成几人呆呆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是因为抢一个车位,就是因为几句冲突,就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但出动了警察,掀翻了汽车,还让人家老爸动手打儿子,最后儿子还自己砸车,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人眼花缭乱,又让人大开眼界。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儿子夏想,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影响力,只需要在前面一站,就能把人吓得又是擦汗,又是低头哈腰。 高海和孙定国、夏天成打过招呼之后,齐东来热情地招呼他们上楼。 高海看似无意地说道:“孙局,最近市里要对宾馆酒店等场所,开展一场严查严打行动,市局是不是已经开始部署工作了?” 孙定国看了高海一眼,没说话,又看向了夏想。 夏想看到齐东来的背影明显停顿了一下,知道他听到了谈话内容,就说:“市局什么时候开展工作,应该是机密。” 孙定国见夏想也有意卖齐东来一个人情,心中暗叹一声,觉得夏想有点心软,不必打上一棒再给一个萝卜。但既然夏想也问了出口,他就说道:“国庆后一上班,就会提上日程。” 话一说完,齐东来的身影正好消失在拐角处。他从一对一答中知道,夏想又卖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他在燕市有七八家宾馆和酒店,公安每次严查严打,总能找出一些问题出来,要么罚款,要么停业整顿。 他和孙定国的关系也说得过去,但还没有好到每次严查都给他透露消息的地步,顶多就是偶尔透露一点口风。今天夏想的一句话,可以让他名下的宾馆酒店,至少少损失上百万也不止。 谁的宾馆酒店还没点事儿?提前做好准备,才能从容应对检查,将损失降低到最低。 齐东来对夏想暗暗感激的同时,也觉得夏想为人真的不错,有分寸,有眼色,又不咄咄逼人,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于是,他对夏天成几人就更加殷勤了。 孙定国安排好警力,部署好保卫工作之后,也没上楼,就在一楼大厅等候。不多时,曹永国一行五人开车来到。 曹殊黧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裙,蕾丝花边,黑色腰带,红与黑的搭配,更显得她人比花娇。一张如花的玉颜粉嫩迷人,双眼如水,远远看向夏想。 夏想冲曹殊黧一笑,却不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 10 情定一生 娇艳如花宋一凡 副省长以如此的低姿态现身夏想的订婚仪式,众人在大吃一惊的同时,都纷纷站了起来,以示恭敬。陈风是副省级干部不假,但他毕竟只是燕市的市长,虽然说从权力结构上来说,未必比身为副省长的高晋周小。但高晋周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副省长,是真正的省级领导,官场上的规则在座的人谁不懂?副省长在旁边站着,再低调他也是副省长不是? 曹殊黧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羞红了脸,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夏想就呵呵一笑,看到曹殊黧旁边的蓝袜,也是盛装打扮,比平时平添了几分娇艳和羞涩。 蓝袜冲夏想吐了吐舌头,又噘了噘嘴,然后又理直气壮地挽住了曹殊黧的胳膊,一脸得意,也不知道炫耀什么。 夏想走向前去,恭敬地叫了一声:“曹伯伯,王阿姨……”然后又笑眯眯地伸手去摸曹殊黧的头,却被王于芬打了一巴掌。 “别动手动脚的,在订婚之前,都是我们曹家的女儿,所以还得按曹家的规矩来。等你娶进门才是你们夏家的媳妇……” 夏想尴尬地揉揉鼻子,笑了。曹殊黧不满地看了王于芬一眼,说道:“妈,你打他做什么?他摸我的头是表示亲热,证明他对我今天的打扮表示满意。你说你,平白插上一手……” 王于芬顿时气得说不出来话,哭笑不得:“你这闺女……我算是白养你了。还没嫁人,就这么外向了,怎么得了。” 曹永国哈哈大笑,惹得孙定国和高海也一起大笑。 孙安凑过来,眼馋地说道:“美若天仙,沉鱼落雁,殊黧,你别嫁给夏想了,嫁给我好吗?” “一边去,找打是不是?”曹殊黧不顾旁人在场,抬脚要踢。王于芬急忙把她拉住,怪道:“都大姑娘了,还这么调皮,不像话。” 曹殊黧犹不解恨地瞪了孙安一眼,吓得孙安一缩脖子,摇头说道:“算了,就算我有福气娶了你,也没福气伺候你。我咋就那么怕你?”说话间,眼睛一转就又发现了旁边的蓝袜,顿时眼睛亮了起来,“没请教,这位美女是谁?” “你谁呀?少套近乎。”蓝袜仰着脸说道,丝毫不把身穿一身警服的孙安放在眼里。 曹永国、孙定国和高海,都被几个年轻人之间的互动逗乐了,笑个不停,仿佛都年轻了不少。 曹永国和王于芬上楼而去,高海执意留下陪着夏想和曹殊黧。孙安本来也被孙定国安排了任务,可是一见到蓝袜之后,他就偷了懒,非缠着蓝袜问个不停。 曹殊黧紧紧抱住夏想的胳膊不放开,小声说:“你看蓝袜会不会看上孙安?” “不会。”夏想非常肯定。 “为什么?”曹殊黧好奇的大眼睛里,全是幸福。 “因为孙安太黏人了,所以在蓝袜看来,他一点也不清清爽爽。” “咯咯……”曹殊黧开心地笑了,“你比我还了解蓝袜。” “不是,我是比你了解孙安。” 高海有点不好意思凑到夏想和曹殊黧面前,但又知道好机会不容错过,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小夏,你和殊黧能走到今天,我是由衷地替你们感到高兴,可以说,我也算是你们的个半个媒人……” 曹殊黧对高海的印象挺好,因为她知道促成她和夏想越走越近的两个设计项目,全是高海从中周旋给了夏想,她笑意盈盈地对高海说道:“就是,我一直觉得应该好好谢谢高叔叔。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请高叔叔当我们的证婚人之一。” 夏想感觉到高海今天过于热情,流露出了明显的示好的意思,心中也多了揣测,联想到曹伯伯走后燕市的政局,心中就明白了七八分,就说:“一转眼,高叔叔由副秘书长升到秘书长,也有两年多了,基础算是比较扎实了。” 高海心中赞叹,夏想还真是一点就透,就微微感慨说道:“是呀,丁山应该升上来了,你现在也是副处级了,只有高叔叔没有进步,惭愧呀。” 曹殊黧也是冰雪聪明的女孩,接过话说:“以高叔叔的资历,下一步应该可以再向上迈一步了。爸爸也说过,高叔叔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更艰巨的工作。” 高海一时高兴,有点激动地问:“曹市长真这么说?” “当然了,有一次他是无意中提起的,我正好听见了。要是别人我还记不住名字,但因为是高叔叔,所以就记得特别清楚。”曹殊黧明眸皓齿,说话时的神情,既天真烂漫,又漂亮动人。 “曹市长过奖了,我觉得自己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提高。”高海好像是在对曹永国说话一样,郑重表态,然后又觉得有些不妥,尴尬一笑,“小夏是理解高叔叔的,对不对?” 夏想也知道高海能有今天不容易,他没有什么强硬的后台,可以说全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比较艰难。而且他为人也说得过去,以前对自己也没少帮助,就点头说道:“我心里有数了,高叔叔,该说的话,我一定说到。但我保证的只有这些的,其他的,也只能看机缘了。” 高海拍拍夏想的肩膀,重重点了点头,没说话。夏想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要是再没有任何作用,只能说明他自己做人失败,在有夏想的人情下,还没有人愿意顺水推舟帮他一把的话,那他也就死心了。 说话间,李丁山到了。 李丁山是只身一人前来,自己开车,他的穿着既休闲又正式,乍一看,还真有些文人风骨。夏想就笑着迎着前去:“李书记今天神采奕奕,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说错了吧?有喜事的是你才对。”李丁山一脸感慨地看着夏想,“感觉上你还是两年前老实的夏想,话不多,毕业也不久,在我眼里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一转眼,不但当了副县长,还要订婚了,真是时光飞逝,让人感慨。” 高海笑道:“丁山,说起来你倒是比两年前显得更年轻了,可见生活也是舒适了许多,和心境也有很大的关系……” 李丁山笑着点点头,他和史洁复婚的事情,高海也知道。 夏想看了李丁山的车一眼:“小贾呢?” 李丁山摇头说道:“他不想来……其实我知道,他是不愿意来,不敢来。” 现在和小贾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夏想无奈,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大家还不觉得有什么差异。现在他当上了副县长,小贾还是李丁山的司机,以后就算李丁山官位再高,小贾也只能是司机。 夏想没再多说,只是让李丁山上楼。李丁山和高海在旁边说了一会儿话,就上楼而去。 高海还是继续留下陪着夏想,以堂堂的市政府秘书长之尊亲自作陪,算是给足了夏想面子。 停车场及附近场所,除了有警察维持秩序之外,也有赵红江带领几个人混在其中。赵红江和一些警察也认识,他很会来事,给警察塞了不少好烟,还陪他们说话,让不少警察对他大有好感。 夏想也冲赵红江点点头,表示感谢。赵红江伸手做了一个“OK”的姿势,让夏想一下想起了整治范铮那一次,不由会心地笑了起来。 让夏想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宋一凡。 宋一凡是打车来的,当她从车上下来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仅仅是因为宋一凡的漂亮,而是她一身打扮,既有少女的烂漫纯真,又有一种即将成熟的别样魅力。小小年纪已经长腿细腰,脖颈修长,一身洁白连衣裙,手捧一大束红花,犹如小小仙女降临凡间,无比惊艳。 或许是练过舞蹈的原因,宋一凡走路的时候,昂首挺胸,步子也迈得很直,显得她高贵而迷人。又因为她年纪不大,脸上稚气未脱,给人的感觉就真如仙女一般傲然不可侵犯。 “恭喜夏哥哥终于得到美人芳心,获得美人青睐,赢得美人暗许。”宋一凡嫣然一笑,微微弯腰做了一个施礼的动作,姿态高雅,意态优美。 夏想感叹,宋一凡前凸后翘,一袭长裙显得她婀娜多姿,站在他和曹殊黧面前,一点也不比曹殊黧矮多少,俨然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宋一凡就如一朵似开非开的娇艳之花,或许只等时间的魔手轻轻一碰,就会迎风怒放,花枝招展。 曹殊黧没见过宋一凡,一见到她,就喜欢得不行,一把拉着她的手:“小妹妹,你可真漂亮,真是美若天仙。”她上下打量宋一凡,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喜欢之意。 宋一凡一笑,小巧的鼻子翘了起来:“姐姐,你才是美若天仙,夏哥哥是得了大便宜,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女朋友,怪不得总不理我!” 夏想就十分憨厚地笑笑:“一凡,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宋一凡“哼”了一声,“骗人精,你订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明显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告诉你,我不小了,再过几年也是大人了。等我长大后,你再不理我,我要你好看。” 曹殊黧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想,不说话,等他解释。 蓝袜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哎,夏想,你又哪里骗来这么好看一个小女孩?你太过分了,殊黧还没有娶回家,妹妹就先有了。” 夏想也不恼,故作大方地抱住宋一凡的肩膀,说道:“宋一凡,就和我的亲妹妹一样,你们谁也不许欺负她!” 各色人等,纷纷亮相 宋一凡却乘机抱了夏想一下,还在他脸上轻轻一亲,如蜻蜓点水一样,然后又嬉笑着跑开:“祝哥哥姐姐幸福美满一生一世。”她跑到远处,伸出白玉一样的小手,在空中划了一颗心的形状,然后又张开嘴巴说了些什么,只有口型,却没有声音。 也不知曹殊黧是不是看了出来,夏想却清楚地知道宋一凡说的是——等我长大! 一转眼,宋一凡就跑得没有了踪影,她来去匆匆,也没有和旁边的高海打个招呼。 曹殊黧拉住夏想的手,用指甲在他手心划来划去。刚划了几下,夏想就明白她在写字,而且写的正是宋一凡刚才无声的话。 他就一脸尴尬,无奈地想,也不知道自己是幸福还是痛苦,怎么遇到的女子,个个都是聪明绝顶之人,让他有苦说不出。 他就只好冲曹殊黧笑笑,悄声说道:“她是宋部长的女儿,从小没有哥哥,所以一直把我当成了哥哥。” 曹殊黧眨眨眼睛,点头说道:“我相信,也看了出来,她确实把你当成大哥哥一样对待。” 夏想长舒一口气,正要点头,却见曹殊黧又俯身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可是,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当你是大哥哥……” 夏想差点一头汗水,这一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幸好还是沈立春够朋友,在他最尴尬的时候,及时赶到,帮他解了围。 沈立春不是一个人前来,还领了他的夫人。 夏想认识沈立春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他的老婆。 是一个很知性的美人,第一眼看上去不惊艳,但给人感觉很舒服,很平和;再看第二眼的时候就会发现,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知性美,好像一泓秋水,让人不由自主陷了进去。 沈立春和夏想握手,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又和曹殊黧握手,说笑两句,然后他介绍自己的老婆:“我的内当家,关明明。” 夏想和关明明握手,笑道:“我和立春认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嫂子。没见到嫂子之前,我觉得立春还是一个不错的朋友,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还真是一个自私的人。” 关明明笑容端庄而贤淑,知道夏想故意一说,就饶有兴趣地说道:“夏县长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不少,嗯,也帅气不少。 夏想看了沈立春一眼,笑着说道:“我说你自私,你还别生气。嫂子这么漂亮这么优雅的一个女士,被你总藏在身后,连我都不让见,你说你的心理是不是太阴暗了?今天一见嫂子,我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优雅的女人。” 沈立春似乎有点怕老婆,嘿嘿笑着直看关明明,不说话。 曹殊黧一脸羡慕地说道:“嫂子的举止优雅,处处都精致到了极点,让人羡慕。我什么时候能有你一半的气质就好了。” 关明明笑得十分开心:“你们两个在一起可不仅仅是郎才女貌,还真是珠联璧合……嫂子就送你们一点小礼物,祝你们白头到老。” 关明明转过身去,轻轻拍了两下手掌。 几辆车早就准备好一样,鱼贯而入,一字排开,停在停车场的正中。从车上下来一群人,每个人都手捧一大束鲜花。众人早就排练好似的,一左一右,飞快地将手中鲜花摆在地上,片刻之后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心”型。 “一共是一千零一朵玫瑰,代表曹小姐是千里挑一的好人才。夏老弟,好好珍惜到手的幸福。”沈立春一抱拳,做了个祝福的手势。 夏想表示感谢,心想肯定是关明明出的主意,以沈立春的性格,他想不出来送这么有创意的礼物。 沈立春上楼刚走,孙现伟就赶到了。 孙现伟寒暄几句,见旁边是高海陪同,心中一惊,夏想还真是面子不小,市政府秘书长在市政府里面,也是极有分量的人物,现在却甘愿当配角,陪夏想在门口迎宾。这个夏老弟,还真是了不起,让人看不透他的真正实力。 孙现伟也认识高海,和高海说笑几句,也上楼而去。 一辆安县牌照的汽车和一辆省电视台的汽车,几乎同时驶入了停车场,梅晓琳和秋爰几乎同一时间来到。 梅晓琳的到来,夏想没有什么惊讶,早就说好的事情,也在意料之中。秋爰却好像总是不请自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自己的事情特别上心,总能打听出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喜欢当不速之客。 梅晓琳对秋爰不冷不热地点点头,来到夏想面前,又看了曹殊黧几眼,暧昧地一笑:“果然是个大美女,夏县长,你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本事也真是不小……” 夏想唯恐她说出什么不经大脑的话,忙说:“梅书记能来参加我的订婚仪式,让我非常感动,感谢梅书记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 “行了,别打掩护了,我又不是坏人,你紧张什么?”梅晓琳对夏想的紧张感到心满意足,又对曹殊黧说道,“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比小夏好。当然,小夏也不差,不过他太优秀了一点,你可要看紧他……” 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秋爰一眼。 夏想头大,梅晓琳这不是故意暗示秋爰和自己有什么纠葛吗?她可真够坏的。 秋爰倒是没什么反应,落落大方地和夏想握手,又和曹殊黧握手。 如果说一开始秋爰还存了借夏想上位的心思,但在经过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她也知道夏想绝不会看上她。夏想和曹殊黧订婚,她是从曲雅欣嘴中听到的消息,也曾犹豫要不要去一趟,向夏想示好,又怕夏想对她置之不理。 后来她经过一番考虑,还是决定前来向夏想祝贺。伸手不打笑脸人,夏想再讨厌她,也不至于大喜的日子对她冷言冷语。 当她看到曹殊黧的那一刻起,她才明白,别说曹殊黧不是市长千金,哪怕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就只凭她的美貌,夏想有这样的一个美人在怀,也不会看上她。和曹殊黧的美丽相比,秋爰知道,她的美丽不过是一朵已经过了花期的花朵,只能靠一些昂贵的化妆品勉强推迟凋谢的时间。 秋爰心中生起一种浓浓的悲哀,人比人确实气死人,曹殊黧出身良好,又美丽过人,和夏想站在一起,如一对璧人。她站在二人面前,虽然有着著名女主持人的光环,也不免自惭形秽。 梅晓琳摆摆手:“好了,不影响你了,我上楼去了。” 秋爰见状,也忙和夏想打了个招呼:“夏县长,善待眼前人,祝福你。”然后匆匆去追梅晓琳,“梅书记,等我一下。” 曹殊黧对二人的古怪表现大为不解,一脸质疑地看着夏想:“第一个是美女书记,第二个是美女主持人,我说你还真的运气不错,认识的女人,全是美女。” 高海在一旁只是笑,不说话。年轻人之间,永远不缺少这样的话题,到了他现在的年纪,基本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了。 蓝袜睁大了眼睛,也不知想些什么,目光在夏想身上转来转去。 “我也是刚刚发现,好像突然之间,周围的美女就多了起来,真是怪事,是不是黧丫头?”夏想就只好含糊其辞,又故布迷阵,“不过和我的黧丫头比起来,她们总少了一些什么味道。” “啊,你连她们比我少了什么味道都知道,是不是尝过了?”曹殊黧气呼呼说道。 夏想好久不挠头了,今天不得不又挠了一下:“黧丫头,不要污人清白,我行得正站得稳,你别乱猜乱说好不好?” 曹殊黧开心一笑:“骗你玩的,瞧你心虚的样子,来,快擦擦汗,别让别人看到了。” 又上当了?夏想叹气,伸手去擦汗,一摸,额头上光光的,没有汗,又见曹殊黧一脸促狭笑容,才明白还是被她捉弄了。 算了,不和她一般见识,只好摇头笑笑。 随后又来了一些安县的大小领导,有常务副县长盛大、纪委书记倪正方、政法委书记平吉,还有组织部部长荣芝,再加上李丁山和梅晓琳,安县的常委差不多来了一半还多。 一一送众人上楼,夏想又迎接了一拨他不认识的客人,多半是曹永国的关系,有熟人有朋友,也有燕市市政府的一些下属和同事。有的曹殊黧认识,有的高海认识,倒是替夏想解了不少围。 十一点的时候,方格和方进江出现了。 严小时的挑衅 父子齐上阵,又没让司机开车,显然是表明私人关系不错。 高海眼皮跳了几下,一见方进江,目光就热烈起来。 官场中人,没有不敬畏组织部部长的,没有不渴望组织部找自己谈话的。高海心中有数,他能不能顺利当上副市长,方进江的话也会起到很大的作用。原以为方进江不会亲自前来,有方格过来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父子联袂出现。由此可见方进江对夏想的重视,也可以推测出来,夏想在方进江心目中的分量。 高海也知道,曹永国和方进江交往不多,如果只是看曹永国的面子,方进江肯定不会亲自前来。 方格笑嘻嘻地先看了曹殊黧几眼,目光过于热烈,让曹殊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夏想就打了方格一拳:“注意点,收回你邪恶的眼神,不许放肆地看我的女朋友,听见没有?” 方格摇摇头,假装叹息:“有的人身边,美女如云;有的人却一个人,孤家寡人。夏哥,你就可怜可怜我,赏我一个美女好不好?不求她有你女朋友一样漂亮,有她一半就成,好不好?” 方进江笑骂:“没出息,没点正经。”骂归骂,脸上的笑容是知足和欣慰,夏想和方格关系越好,他心里就越高兴。 夏想才顾得上和方进江握手,想说什么,方进江一伸手制止了他:“别说虚伪的客套话,今天我是以你长辈的身份前来,别把我当成什么组织部部长……天天不管走到哪里,不管什么时候,都顶着一顶大大的官帽,我也很累呀。” 此话一出,高海立刻动容。 什么时候夏想和方进江关系这么密切了?方进江自称长辈,其实就是以叔叔自居,这样的称呼,官场中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而且看方格和夏想之间也非常熟悉,高海就想,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夏想的能量。 高海就主动向前:“方部长大驾光临,我代表夏想谢谢您。” 他自称代表夏想,又在一旁作陪,就是要告诉方进江,他和夏想的关系也是非同一般。 高海是市政府秘书长,方进江自然认识他,和他亲热地握手:“高秘书长看来也和小夏关系不错,小夏的朋友还真是不少。” 夏想知道机会来了,现在不替高海美言几句,更待何时?他忙接话说道:“我和高叔叔也认识时间不短了,可以说高叔叔是我和殊黧的半个媒人。还有,高叔叔也和李书记是同学,差不多可以说他和李书记都是我的官场领路人。” “哦,这么说来,高秘书长的眼光还真的不错,早早认识了小夏,就开始帮他?”方进江久在官场,岂能听不出夏想话里有话,就饶有兴趣地问道。 “谈不上有眼光,也说不上帮小夏,就是认识小夏比较早,提供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罢了。主要还是小夏自己肯努力,又有本事。”高海急忙谦虚地说道。 “好,好,对于资质不错的年轻人,我们遇到了,就要伸手拉他们一把。”方进江及时结束了谈话,回头问方格,“你不跟我一起上去?” 方格摇头:“我陪夏想,正好有美女看。” 方进江伸手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你别给我丢人了,好好待着,有点眼色,多干活儿,知道不?” 方进江一走,高海心里泛起了波澜。今天还真没白在这里陪夏想,方部长肯让他的儿子留下陪夏想,显然是完全将夏想当成了自己人,没有一点见外的意思。而且刚才尽管方部长什么也没有说,但高海还是看到了不少希望。 起码方部长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方格目光乱转,想看曹殊黧,又怕夏想骂他,一回身却发现了蓝袜。 蓝袜今天穿了一件类似礼服的长裙,明蓝色的裙子让蓝袜的脸庞明亮动人,虽然不及曹殊黧亮丽纯真,也是如一只白鹭,傲然挺立。站在众人面前,也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 方格就顿时来了精神,笑嘻嘻地凑向前去:“这位美女,没请教……” 孙安从旁边闪了出来:“没创意,和我说的一样。刚才我就这么说,结果没讨了好去。” 不料话刚说完,蓝袜就笑意盈盈地对方格说道:“你好,我叫蓝袜,蓝天的蓝,袜子的袜,是殊黧的同学。” 方格顿时眉飞色舞,白了孙安一眼,意思人和人是不能相比的,他立刻笑容满面地说道:“我叫方格,方正的方,格言的格,是夏县长的……同事。” 蓝袜笑得更开心了:“一个同学,一个同事,在订婚仪式上认识,是不是一种缘分?” 方格喜不自禁:“那是,那是。缘分呀,都是缘分。”方格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蓝袜同学,我有点急事,忘了带手机,借我用一下你的手机好吗?” 蓝袜双手一伸:“我没带,身上没兜,不好拿。” 方格见计谋没有得逞,就又心生一计:“那借我你的手机号码一用,也可以。” 孙安气得不行,好不容易发现猎物,却被方格抢了先,他掏出手机递了过去,说道:“我有手机,借你随便打,别骚扰人家小姑娘,好不好?” 方格瞪了孙安一眼:“你的手机是坏的,不能用。” 孙安更气了,还想说什么,蓝袜却笑得前仰后合,说道:“是不是你们都觉得,特别容易在别人的订婚仪式或是结婚典礼上,和伴娘发生一些什么?” 方格和孙安一起点头。 蓝袜突然脸色一变,白了二人一眼:“别做美梦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影响夏想和曹殊黧的大喜日子。” 方格和孙安对视一眼,二人一脸苦笑,得,被蓝袜给耍了。 夏想和曹殊黧相视一笑,蓝袜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发作则已,一发作起来,也是晃人双眼,让人无地自容。 夏想一抬头,只见一辆奥迪TT驶入了停车场,下来一人,正是严小时。 严小时一身紧身长裙,曼妙身材一览无余。她婷婷款款地走来,笑靥如花,说道:“好一对玉人,男如龙,女如玉,就这么一站,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羡慕死——连我都有点忌妒了。” 方格和孙安顿时直了眼,同时放开蓝袜,一起凑向前来,异口同声说道:“请问美女芳名?” 一对活宝! 曹殊黧用脚踢开孙安,夏想一把推开方格。 夏想笑道:“严总每次出现,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而且妆也化得浑然天成,不去做化妆品生意,太可惜了。” 严小时没想到夏想一张口就是生意经,顿时一愣,眼睛转了一转,才笑着说道:“夏县长的提议还真是不错,值得考虑,回去后我会认真研究一下。不过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还是祝你和殊黧妹妹永结同心,白首不相离。”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严小时目光如水,直视夏想的双眼,仿佛在说,白首不相离,多么遥远而美好的祝福,可惜,和你白首的人,却不是我…… 都说南方女子温婉如水,没想到严小时也是热情似火。夏想受不了她含义复杂的注视,忙咳嗽一声,伸手拉过曹殊黧,说道:“来,黧丫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领先房产的严小时严总。严总,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曹殊黧。” 曹殊黧岂能看不出来严小时对夏想的情义,她狠狠地瞪了夏想一眼,还是笑意盈盈地迎上了严小时的目光:“你好,严总,感谢光临。以前常听夏想说起你,说你的美丽,说你的聪明,还有你一个人闯荡北方的不易。我一直不相信一个女孩能有这样的毅力和决心,今天一见,才知道原来严总还真是一个有心人。” “有心人”三个字,曹殊黧特意咬重了口音,然后也是毫不示弱地盯着严小时看。 夏想明白,小丫头明显地感觉到了严小时的威胁,对她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敌意。 曹殊黧性格温婉不假,但她也有坚定的一面,她认定的事情,就会想方设法去争取。对连若菡也好,还有梅晓琳、秋爰,夏想都没有发现她的戒心,而在面对严小时时,她却有了前所未有的戒备之意。 夏想看了严小时一眼,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想也不知她出于什么心理,何必故意气曹殊黧,难道是觉得黧丫头好欺负?还是她别有用心? 严小时和曹殊黧对视片刻,败退了,淡淡地笑了笑:“曹妹妹,你很漂亮,也很聪明,很配夏想。真心祝你们幸福!” 严小时一走,在场的人,几乎全部松了一口气。夏想是怕她再故意惹事,曹殊黧是不愿意再和她说话,方格和孙安则是被严小时精致的美丽逼迫得不敢大声喘气,蓝袜则看不惯严小时精雕细刻的化妆。总之一句话,严小时的出现,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不同程度的压力。 曹殊黧不高兴了,抱着夏想的胳膊,悄悄在他的胳膊内侧拧了一下,然后小声地说:“行呀,你越来越有出息了,是不是?严小时……人长得漂亮,名字也好听,是不是?她看你的眼神不对,你说,你和她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自从认识曹殊黧以来,小丫头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审问夏想。 夏想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你说你挺聪明的一个人,也有糊涂的时候。你没看出来她是忌妒我们,是故意气你?”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好像你是她的一样。”曹殊黧第一次对夏想提出了要求,“你以后不许和她来往。” 不来往也不行,高建远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严小时就是最关键的桥梁,也只有通过她,才可以传话给高建远,才能抛出诱饵,将高建远死死套牢。 曹殊黧的问题又不得不回答,夏想就笑:“行,以后我尽量少和她来往,等我慢慢断了和领先房产之间的联系,就不用再和她有什么接触了。” 曹殊黧也听出了夏想答应得并不坚决,但她是聪明的女孩,知道男人让归让,但不能太得寸进尺了,就见好就收:“我相信你了,你别怪我管得宽,对连姐姐,有时候我够大方了,可是对有些女人,就得防着一点。” 曹殊黧提到连若菡,夏想心中一软,将她抱在怀中,说道:“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此时,江天和朱虎一起赶到了。 江天也没寒暄几句,就和高海、方格打了招呼,然后和朱虎一起上楼。朱虎一直没怎么说话,临走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夏县长,祝你和你的妻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几人本来对朱虎有点怪异的打扮有点好奇,猛一听他文绉绉地来了一句,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夏想差点没气坏,年年有今日?也亏他想得出来说得出口,订婚这样的事情,能年年来一次吗?不过见朱虎已经远去,也就压下了要上去踢他一脚的想法。 随后曲雅欣、吴港得、钟义平等人也相继赶到,在向夏想表示了祝贺之后,因为高海在一旁,几人放不开,就匆忙上楼而去。钟义平还有点恋恋不舍,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夏想说,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来。 夏想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就对高海说道:“高叔叔,应该差不多了,该来的人都来了,我们上楼去,下面暂时由方格照应一下就行了。” 高海想想也是,只不过是一个订婚仪式,也不是结婚。他算了算,差不多市委来了方部长,安县也来好几个常委,还有一些商界的朋友以及市委市政府其他部门的头头。本来曹市长也没有刻意张扬,粗略估计,已经到了好几十人,也基本上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就说:“也好,我们就上去吧。” 高海说完话,转身就要上楼,眼睛的余光扫过停车场,发现又有一辆市政府牌照的车进来。他本来没太在意,就想是不是停留一下,突然之间就打了一个激灵,不对,牌照怎么这么熟悉,难道是…… 前有市长,后有书记 不可能!怎么可能! 高海一下站定,回头一看,他认为的不可能的事情,却真实地发生了,车停好之后,从里面下来的人,不是陈风又能是谁? 陈风陈市长亲自光临夏想的订婚仪式?高海在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是夏想举行正式婚礼,陈风露个面也说得过去,毕竟也有曹永国的面子在。但夏想只是订婚,而且也没有正式向大家提出邀请,前来参加仪式的人,都是自愿而来,没有人接到正式的请柬。也就是说,订婚仪式本来就是一个非正式的聚会,前来参加的人,非亲即友,一般官场上普通的同事关系,是不会来的。 尤其是陈风这样的上级领导。 因为没有接到请柬,身为上级一般自恃身份,没有人愿意不请自来。不请自来的话,证明两点:一是自愿放低身段,不以上级身份参加,而是以亲朋好友的身份参加;二是无比看重和夏想的关系,不怕别人认为参加一个非正式的订婚仪式会自降身份,就是要抬一抬夏想。 陈风到底是出于哪一种想法,高海不得而知,但他知道,陈风能够前来,给他带来的震撼,比起陈风在市委大楼门前迎接夏想,还要强烈得多。因为陈风在市委大楼门前是政治秀,为夏想打抱不平的同时,也要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看一看,让别人知道他维护夏想之心不变。 陈风本来就是天生的演员,表演的水平在市委大院,无人可比。 一直以来高海都认为,陈风虽然表面上看是不遗余力地维护夏想,但都是出于政治利益的考虑。因为夏想年轻有为,大有前途,而且陈风也非常欣赏夏想的性格和能力,有心拉他一把,以显示他扶携后进。既能落个好名声,又能拉拢夏想为他所用,一举两得的好事,以陈风的聪明,自然愿意去做。但让高海想不到的是,陈风不请自来,甘愿降低身份前来参加夏想的订婚仪式,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在陈风心目中,对夏想已经不单是简单地拉拢和提携这么简单了,而是他非常认真地将夏想提升到了一个可以互相倚重的高度。一个副省级干部居然看重一个副县级干部的能量?高海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又不得不相信这样的事实,就算位高权重如陈风者,面对高成松的压力也会大为挠头,未必如夏想一样能从容面对! 高海现在已经完全认同了夏想的影响力,他虽然依然弱小,仅仅是一个副处级干部,但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多方势力之间,又同时被多数人赞赏,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成就。陈风屈尊前来,高海就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夏想如果肯真心帮他,他的副市长之路将会无比平坦! 然而让高海更加大吃一惊的是,陈风下车之后,等了一会儿,又从车上下来一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有点瘦弱,戴着眼镜,穿着花格子衬衣,似乎有点不情不愿地跟在陈风后面。 高海的眼睛睁得极大,一向自认还算镇静的他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陈风带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陈工。 陈工是陈风的独子,陈风非常喜爱陈工,也管教甚严。高海认识陈风多年,也只是见过陈工两次。陈工的性格有点懦弱,或许是陈风太过强势的缘故,他见到生人不大敢说话,总是有点畏缩的样子,所以陈风一向很少带他出来。 今天陈风不但光临夏想的订婚仪式,还带领儿子前来,个中意味不言而喻,陈风是想和曹永国结成通家之好!再联想到方部长将儿子放到李丁山身边的举动,高海恍然大悟,陈市长是要让陈工提前认识一下夏想,说不定以后也会仿效方部长,让陈工跟在夏想身边。 如此说来,陈风对夏想就不仅仅是器重和赏识这么简单了,他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以后肯定也会不遗余力地提拔夏想。 夏想……高海微微偏过头看向夏想,甚至有些忌妒夏想的好运和本事。两年多前他还没有迈入官场的大门,现在才是一个副处级干部,就能撬动原本不易打破的平衡,引得各方势力纷纷关注,对他伸出热情洋溢的友情之手,他凭的是什么? 高海暗暗叹息,不管夏想凭的是什么,他的崛起已经是不可抵挡。幸好自己和他关系还不错,而他对自己也算恭敬,既然这么有影响力的一个人是自己的朋友而不是敌人,还有什么不值得庆幸的?他忽然又高兴起来,急忙推了夏想一把:“快,陈市长来了。” 夏想也发现了陈风父子。 夏想记得以前陈风也说过,他的儿子还在上学,过几年大学毕业后,也想从政,还说要让他儿子跟在自己身边。夏想只当陈风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陈风竟然借出席他的订婚仪式之机,出人意料地带着儿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又惊又喜。 夏想清楚陈风的用意,带着儿子前来,既能显示出他不是以市长身份,又给人他和曹永国私人关系非常不错的印象。夏想急忙大步前去,笑容既热诚又恭谨:“陈市长,没想到您能来,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您看,也没有给你发个请柬,本来没打算惊动太多人……我还是太失礼了。” 陈风呵呵一笑:“行了,我人都来了,你还能现在再写个请柬给我?在我面前,尤其是又不在办公室,就不许说假话套话。”他又看了曹殊黧一眼,“永国生了个好闺女,有福气。不过更有福气的是你,他把闺女养这么大,你这么容易就骗走了,哈哈。” 曹殊黧想起上一次在火车站遇到陈风的情形,调皮地笑了笑:“现在算是真正认识陈市长了,上一次在火车站,您以平易近人的形象出现,我还真没认出来,让您见笑了。” 陈风不太相信地问:“殊黧,你说真话,当时真没认出我,还是假装?” 曹殊黧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开始是真没认出来,后来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忽然想起来了。但前面既然没认出来,后面我只好继续装不认识了……” 陈风点头笑道:“这是实话,我相信。不过小丫头你真不简单,我当时都没有发觉你前后有什么变化,演戏的水平也是一流。夏想,以后有什么事情最好别骗殊黧,她可是厉害着呢。” 夏想没话好说,只好傻笑。 陈风就介绍他的儿子陈工给夏想认识。 陈工有点不太愿意和人交往,只是草草地和夏想握了一下手,说了一句“你好”,就没话了。夏想见他一脸书生气,猜测他可能是书呆子类型,喜欢读书,就问:“什么时候高考?打算报考哪所大学?” 陈工看了夏想一眼,有点不想回答,不过见夏想一脸笑容十分真诚,目光清澈,没有任何恶意,就说:“明年高考,打算报北大。不过听说北大太难考了,我有点担心。” 想考北大,挺有志气。夏想就笑着看了方格一眼,又说:“我介绍一个北大毕业的高才生给你认识,怎么样?有他指点你,估计考上北大的机会会多一些。” “真的?”陈工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在哪里?我要马上见他。” 夏想一伸手就拉过方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方格,如假包换的北大毕业生!” 陈工一把抓住方格的胳膊:“你真是北大毕业的?哇,你太厉害了。我最佩服能考上北大的人了,能不能传授我一点窍门?” 方格以前对自己北大高才生的身份还是非常引以为荣的,不过在接连受到梅晓琳和蓝袜的打击后,就变得不再敏感了,就有气无力地说道:“夏哥,你又给我找麻烦!要是你给我介绍一个高中女生,我还能提起点精神,现在却是一个高中男生,你这不是害我吗?” 好在方格虽然耍赖,还是不敢不看陈风的面子,冲陈风笑了笑:“陈市长,我抽空再辅导陈工,行不行?只要他高考时分数过线,我就找我的导师,让他优先录取陈工。” 陈风没想到,夏想一句话就帮了他一个大忙,忙笑眯眯地点头:“好说,好说,我替陈工谢谢你。” 陈工对方格却大感兴趣,不肯走,拉住方格问东问西,方格不胜其烦,却又不好驳陈风面子,只好愁眉苦脸地一一解答。 夏想就趁机让人上去通知曹伯伯,陈市长前来,必须要出来迎接一下。 高海就借机和陈风寒暄几句。 陈风见高海亲自作陪,就不免多问了高海几句,高海就说了不少话,将他和夏想之间的关系,经过深加工,告诉了陈风。 陈风听了,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和小夏关系这么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高海谦逊地说道:“以前向陈市长汇报工作,都是公事,也没有时间谈私事……” 陈风点点头,没再多说。 曹永国一行人下来迎接陈风,又是一阵寒暄,然后众人簇拥着陈风上楼。 夏想觉得,陈风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人出现了,就招呼众人一起上楼。高海已经先前一步跟在陈风后面上楼去了,夏想就落在最后,和曹殊黧说话。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没有接我也就算了,也不在门口迎一下,小夏,我对你可是有点意见。” 有人就是故意来添乱 夏想猛然站起,回头一看,王鹏飞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他一身休闲打扮,看上去像是随意散步时,不经意间路过此地的样子。 夏想急忙向前,诚惶诚恐地说道:“王书记,您怎么也来了?惊喜,大惊喜。” 王鹏飞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陈市长来得,我就来不得?我只是听说燕京的盐水鸭做得好吃,又听说你正好在这里举办订婚仪式,就过来看看,无非是想沾光蹭一顿饭吃而已。” 果然都不是常人,都有充足的理由,夏想心里有数,王鹏飞之所以这么说,一是给自己台阶下,二是也为了不让别人胡乱猜疑。不过他给出的理由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反而更惹人联想。 可能身为领导都是如此,就故意在真真假假之间,让人琢磨不透之中,才显示出身为上位者的优势。 夏想就想请曹伯伯下来迎接一下王鹏飞,王鹏飞摆摆手:“没那么多讲究,你没看我穿的是休闲装?我是休闲凑热闹来了,不是被人围着没有自由来了。”他见左右无人,就小声说道,“老秦是不能来了,他本来也想来,被我劝下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避嫌为好,对不对?他让我向你带个好。” 夏想表示感谢。 二楼已经人满为患,没想到包下一层也不够用。一般级别的人,只能坐在大厅,陈风等人被迎入了包间,夏想也将王鹏飞送入了包间。 王鹏飞的出现,惊得高海又是心惊肉跳,连陈风和曹永国也是一脸惊讶。王鹏飞朝众人挥挥手,很随意地说:“大家都坐,别站着,今天我们不论官职高低,只按年龄大小就座。既然来为小夏捧场,再来官场上的一套,不是给他添乱吗?照我说,大家既然来了,都别再想着自己是什么身份,是多大官,就想着自己是夏想的朋友,大家都是他的朋友,那就排排坐,分果果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陈风和曹永国对视一眼,二人的笑容意味深长。这个夏想,一个订婚仪式,说是谁都不惊动,连王书记也主动前来,这面子可真够大的。 高海可是清楚王书记在人事方面的发言权,恨不得立刻凑上前来,和王书记面对面地交流。好在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还是强行压下心中的冲动,心中却想,今天是赚了,赚大发了。 方进江伸手拉过王鹏飞:“来,王书记坐我旁边……” 王鹏飞其实从一进门起,就发现了市委市政府的几个熟人。他对陈风能来也是微微吃惊,再见到方进江也是坐在里面,心里就暗暗感叹,不知不觉间,夏想小友已经有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圈子。只凭在座的各位,谁敢说在燕市的地盘上,能动得了他? 王鹏飞从容坐下,冲陈风笑了笑,然后就张罗大家:“听说这里的盐水鸭不错,今天可要好好尝一尝?” 陈风说道:“那王书记就有口福了,燕京的盐水鸭自称第二,燕市没有一家敢称第一。” “有好菜,也要有好酒才行。”王鹏飞呵呵一笑,“陈市长最爱喝哪种酒?” 陈风第一次见到王鹏飞不是一副指点江山的气势,而是谈论吃喝,如同一个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卸下了伪装,说起了家常,就感觉有点古怪又有点不可思议。再一想自己不也是和周围的人有说有笑,暂时忘记了自己市长的身份? 陈风忽然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面对王鹏飞时,也没有以前因为政见不和而产生的不快,才相信原来无官一身轻,也是一种不错的感觉。 众人都说笑起来。 夏想招呼好众人,和曹殊黧一起来到外面,市里的头头都到齐了,他相信肯定不会再有人来了。毕竟市里其他的常委,别说他不认识,就是曹伯伯和他们也是关系一般…… 坐在大厅中的人,大部分是市里处级以下的官员,还有一些工商界人士。 曹永国也从雅间中出来,看了看时间快到了,就对夏想说道:“今天陈市长最大,就由他来主持仪式,你看怎么样?” 夏想自然没有意见,陈风也最有代表性,就点头说道:“曹伯伯安排就是了,您去请陈市长一下,我和殊黧再招待一下客人。” 曹永国点头又推门进去,他前脚刚走,夏想就听见人群一阵躁动,不少人纷纷站起,脸带笑容地冲刚刚上来的一个人点头示意:“徐秘书长!” “秘书长好!” “你好,你好,大家都好。”徐德泉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穿一件白色衬衣,打着领带,身下的裤子笔直,鞋子也是一尘不染,鼻梁上的眼镜也是金光闪闪,擦得锃亮。由此可见,他是一个注重生活细节的人。一开口,就是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大家坐,不要站着,今天又不是市委工作会议,是小夏同志的订婚仪式,我正好路过,就上来看看,向他表示祝贺一下。大家不要客气,今天小夏才是主角,呵呵。” 居然是徐德泉! 徐德泉是四川人,头微秃,但精神很好,满面红光,一一和众人打着招呼,又双手虚按,示意众人坐下,好一副左右逢源、人缘极好的做派。 夏想却心中大为震惊。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和徐德泉居然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见面了。 夏想是第一次见到徐德泉,虽然一直听到他的大名,但对他一直还心存好奇,不承想,徐德泉挑选了一下绝好的时机,在他订婚的时候意外现身……他到底是何目的? 夏想不得不承认,徐德泉也是一个厉害人物,不但不请自来,还在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时机,选择这样一个和他见面的机会,是示好还是挑衅? 示好的话,难道他还有妥协的资格?挑衅的话,就是要向他和大家表明,他徐德泉现在安然无恙,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更不怕被人查? 夏想猜不透徐德泉的用意,但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和曹殊黧快步来到徐德泉面前,恭敬地说道:“徐秘书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夏想同志,不要客气嘛,我只是随便过来看看,路过而已,路过……”他笑着伸出手去,和夏想握手,又看了曹殊黧一眼,“果然是天生丽质,十分漂亮,夏想同志,你有福了,可要好好珍惜眼前人,更要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最后一句话徐德泉加重了口气,目光炯炯地看着夏想,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暗示,尽管脸上还是笑容满面,但语气的最后,已经有了一些阴冷的味道。 徐德泉今天过来,一不是真心为夏想祝福来了,二也不是无意中路过,他就是特意前来,就是要给夏想的大好日子添乱。 因为他对夏想恨之入骨! 厉潮生落马之后,他急急去找高成松,向高成松请示下一步怎么走,高成松指示他一定要查明,是谁在背后挑起了事端,是谁最先挑头要调查厉潮生,其他事情不用他操心。徐德泉得到指示后,就和厉潮生的一些关系进行了暗中接触,经过一系列的联系,种种迹象表示,最先对厉潮生产生怀疑,并且最有可能获取厉潮生私生子DNA的人,是夏想! 夏想……徐德泉本来对夏想的印象还算不错,因为夏想暗中帮过高建远,他还一直以为夏想和高建远关系不错。但夏想被抓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夏想和高建远之间的关系,不但一般,而且高建远显然没有把他当成朋友,一有事就把他抛到一边,甚至还有可能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既然是高书记下令抓的夏想,高建远又坐视不理,显然高家并没有把夏想放在眼里,徐德泉对夏想也就没有了好印象。再加上夏想和陈风等人来往过密,而夏想又从容地从纪委出来,还掀翻了市纪委副书记。现在他也知道了是夏想在背后整治厉潮生,就对夏想大为不满。 因为厉潮生事发之后,徐德泉明显感觉受到了威胁。 尽管他知道厉潮生肯定嘴硬,不会供出他。但他负责私矿的下游销售,厉潮生一翻船,不但影响到了他的收入,而且还很有可能影响到他的前途!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夏想多管闲事,徐德泉心中高兴才怪。 虽然说他也相信,在燕省只要高书记在,谁也翻不起大浪。但夏想被抓又被放。还有沈复明被抓,都在说明高书记的权力出现了松动。不是说高书记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但至少暗示着有一股不容小瞧的力量在汇聚成形,在暗中和高书记对抗,而且让人担忧的是,在夏想事件上,显然高书记落了下风。 夏想被抓、被放,然后就是厉潮生迅速被抓,燕省似乎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 正式订婚 徐德泉说不担心那是自欺欺人,厉潮生和他之间的来往太多,只要厉潮生一松口,如山的证据绝对可以把他打得翻不了身。怎么办?只有求高书记向市里施压,让厉潮生案件尽快结案,将影响降低到最小,不再向上追查,只查到厉潮生为止。 徐德泉又找高成松,请他出面向市纪委施加压力。按照高成松以前的性格,肯定会直接拿出电话打给市委书记崔向,或是市纪委书记秦拓夫。但这一次,高成松却犹豫半天,最后说:“这事我不便直接出面……国庆期间我到京城一趟,探探风向再说。最近局势有点复杂,不要上了夏想的当。” 堂堂的省委书记,说出不要上一名副县长的当,放在以前徐德泉肯定不会相信,即使现在他也不认为夏想有多大的能量。但高成松一脸凝重,没有了以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势,他也就没敢多说,只是说:“上面对您一向不错,您又把燕省治理得井井有条,功劳有目共睹,我想等国庆过后,说不定就会高升一步……” 以前高成松最喜欢别人说他会高升,今天听了却没有一点反应,只是摇了摇头说:“先不要太乐观,谨慎一些好。德泉,市里的动向你也多注意一些。燕市一向不太听省里的招呼,有些人又喜欢自作主张,你多留心,多观察,有什么消息要及时向我汇报。至于厉潮生的案子,我会让古书记从中周旋,看能不能问出一些有用的情况。” 古人杰是省纪委副书记,一向和高成松走得很近,和纪委书记邢端台不太对付,而邢端台和高成松关系疏远一些,自然而然古人杰就向高成松靠拢了。 “市委里面,有事情你可以和陈玉龙商量,他在政法系统,了解情况也方便一些。”高成松摆摆手,显然不愿意再和徐德泉多说,“我现在顾不上厉潮生的事情,就这样……” 陈玉龙是市委政法委书记,也是高成松的人。 徐德泉见高成松兴致不高,就识趣地离开了。 以前那个一向镇静自若,从来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形象的高书记哪里去了?他怎么会是现在这样没有自信的模样? 都是夏想惹的祸! 一想起厉潮生的事情,徐德泉就感觉如同脖子上套了一道枷锁。想到随时有可能被别人收紧,他就浑身不自在,心里就更加痛恨夏想,恨不得立刻让夏想丢官下狱,永世不得翻身。所以当他听说夏想今天在燕京举行订婚仪式,心想就过来看一看,给他点颜色瞧瞧,不要仗着有一个常务副市长的老丈人撑腰,就觉得自己有多不起!在燕市这个副省级的省会城市,一个常务副市长还真没有多大的分量。 徐德泉一来到楼上,发现坐在大厅中的,全是市委市政府一些级别不高的头头,心里就得意地想,老丈人是常务副市长,夏想是副县长,到底都是副手,看看前来捧场的都是些什么人?可怜呀,一个副厅级都没有! 夏想从徐德泉的口气和眼神,看出了一些不屑和轻视,心中闪过一丝不快。 官场之上的争斗,就留到官场上去解决好了,非要在别人订婚的大好日子前来捣乱,不仅水平太低,而且城府不深,心机不够!他也就淡淡一笑,说道:“多谢徐秘书长的祝福,我相信我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在上级领导的关照下,在同事的共同努力下,肯定可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徐德泉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他故意气夏想,结果倒好,人家不但不生气,还当成了祝福来听,真是脸皮够厚。他又不无嘲笑地打击夏想:“怎么今天来的人,好像都级别不太高?按说曹市长在市里人缘还算不错,没有一个副市长以上级别的人来捧场,也真是说不过去,怎么能这样?是不是,夏县长?” 讥讽的口气一览无余。 夏想见徐德泉的嘴脸是说不出来的得意,就微微一笑说道:“本来就是一个订婚仪式,也不值得劳师动众。我和曹伯伯商量好了,本来不想劳烦大家过来的,不过大家盛情难却,都主动前来给我面子,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都谁来了?我怎么没见到?”徐德泉见夏想嘴上说得好听,心想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不下请柬,市里的头头们谁会主动前来?除非他们真的把你当成朋友,看重你,才会降低身份前来给你捧场。 不过一个常务副市长和一个副县长,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大分量不是?谁会来?夏想还真会自我安慰,做美梦! 徐德泉话音刚落,雅间的门一响,高海推门出来,一见到徐德泉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笑着迎向前来:“徐秘书长也来了,惊喜,真是天大的惊喜。来,快到雅间里面就座,领导们都在。” 高海是市政府秘书长,虽然不是常委,但也是政府里面有分量的人。刚刚他还说没有副厅级,就立马出现一位副厅级的高海,徐德泉明显怔了一怔,瞬间有点失神。 而且看高海的样子,还是以半个主人的身份招呼他,他和夏想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近了?而且听高海所说,领导们都在,都有谁? 徐德泉忽然感到一丝紧张,以高海的身份,说是领导们都在,不言而喻,自然都是市委的主要头头了——他倒吸一口凉气,难道真的有市委常委前来给夏想捧场?不可能,怎么可能! 心中想着不可能,徐德泉还是在高海和夏想的陪同下,来到雅间。一推开门,徐德泉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差点惊叫出声——雅间之中,市长陈风、市委副书记王鹏飞、市委组织部长方进江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好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剩下的几人,徐德泉并不认识,但从举止言谈上也可以看出,应该是安县的主要领导们。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夏想一个订婚仪式,市里三大常委一起出动,还坐在一起似乎亲密无间的样子,他们以前可是不怎么来往的! 徐德泉站在门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刚打击了夏想,以为市委不会有重要人物给他捧场,没想到,自说自话,自己打自己耳光,眼前的三位,哪一个不是重要人物?哪一个不是在市委里面,影响极大、分量极重的常委?反倒是他,才是常委中排名最靠后的一个。 徐德泉嗓子发涩,喉咙发苦,嚅嚅了半天,才声音嘶哑地说道:“原来陈市长、王书记还有方部长都在,看来我今天还真是来对了……” 陈风几人对徐德泉意外出现,也是大惑不解,大家嘴上不说,谁都对徐德泉和厉潮生的关系心知肚明。而且徐德泉一向和曹永国少有交往,和夏想更是认都不认识,他突然出现,是什么目的? 又见他一脸尴尬,大为惊慌的样子,众人心里有数,都忍住笑,也不说破,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就招呼徐德泉坐下。 徐德泉坐在方进江的下首,心中泛起苦涩,好啊,一个小范围的市委常委会搬到夏想的订婚仪式上举行了,夏想的面子可真够大的。随即他又愤愤不平地想,夏想凭什么?他一个上任不到半年的副县长,后台不过是燕市的常务副市长,有什么资格惊动陈市长、王书记和方部长? 就算他和陈市长关系不错,陈市长一向看好他,他又和王书记经常打牌,但他一个订婚仪式就值得陈市长、王书记以及方部长降低身份出席,他也太高抬自己了吧? 生气过后,徐德泉才意识自己是太看轻了夏想,总觉得是夏想自抬身价,却忘记了三大常委前来,肯定是自愿捧场。他也清楚,三人中除了陈风和曹永国关系稍近一些之外,王书记、方部长和曹永国也只是泛泛之交,基本上可以肯定,能来,冲的就是夏想的面子。 夏想呀夏想,真有你的……徐德泉偷看了一眼在一旁微笑不语的夏想,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是得意还是不满?只有一种淡定从容。徐德泉忽然打了个冷战,夏想年纪轻轻,不但人脉极广,还心机深沉。刚才他对他一番敲打,他现在没有一点反击,可见是个极难对付的人物。 徐德泉立刻收起了轻视之心。 由曹永国出面相请,夏想和曹殊黧一左一右,簇拥着陈风来到台上,王鹏飞、方进江和徐德泉也从雅间中走出,站在一旁向台上张望。王鹏飞和方进江抱着为夏想捧场的心思站了出来,而徐德泉想不站出来也得出来,毕竟陈市长在台上,而且王书记和方部长,哪个不比他分量大? 陈风首先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演说:“小夏是我看着长大的,有朝气,有干劲,最主要的是有才华,这么年轻就能让达才集团设计院的专家服气。我在他这个年龄时,只能用拳头让我的弟弟服气……这一点让我很佩服。” 众人都笑了起来,陈市长果然是陈市长,演讲的水平一流。 “小夏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比较讨女孩子喜欢。大家不要小看这个优点,是个男人都想拥有。曹市长的千金,如花似玉,谁都不喜欢,偏偏就喜欢夏想,从这里就能看出,夏想确实不简单。人生有两大基石,事业和爱情,爱情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环,没有一个贤妻良母,各位想要成功也很不容易。所以今天夏想同志和曹殊黧同志订婚,我以个人的身份过来向他表示庆祝,是因为我希望他在拥有了一个贤惠的妻子之后,在工作岗位上创造出更大的成绩,多为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 掌声雷动。 曹永国站在夏天成身边,眼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小声地和夏天成说着什么。夏天成看着台上的陈风,得知他是燕市的市长,而且是副省级干部,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官,他却没有一点害怕。因为陈风的讲话太平易近人了,听得他也是心思翻动,无比高兴。 曹永国小声征求王鹏飞和方进江的意见,问他们是不是也上台说上几句,二人都一起摆手,说道:“今天小夏是主角,我们再上去讲话,就成开会了,变了性质,不去了,只当观众就行了。” 随后又请李丁山上台,让李丁山作为主持人,见证夏想和曹殊黧订婚的时刻。 李丁山动情地说道:“当初小夏跟我一起到坝县,后来被陈市长强行调回燕市,当时我很气愤,准备到燕市找陈市长理论一番。不过后来一想,燕市的舞台更大,天地更宽广,应该能让他更好地施展心中抱负。现在看来,我还得感谢陈市长的英明决定,小夏来到燕市之后,成长更快,做出的成绩更大,从这一点上来说,还是陈市长目光远大,高瞻远瞩……” 陈风接过话说:“李书记,你恨我就明说,一会儿我们拼酒。现在是小夏订婚,我们的私人恩怨,私下里解决。” 众人哄笑。 李丁山也笑:“好,大家都听到陈市长的话,今天要是他被我灌醉了,你们可要为我作证。我们刚才已经签订了军令状,二人拼酒,只凭本领,愿赌服输!” 陈风笑着点头,一点儿也没有市长的架子。他和李丁山在上面一问一答,俨然如夏想的两个长辈。 最后在李丁山的主持下,夏想和曹殊黧交换了订婚戒指,订婚仪式算是正式完成。 本来还有一个环节,安排双方父母上台讲话,夏天成说什么也不肯上台,曹永国见状只好作罢。也是,在座的都是来头不小的大小领导,又不是正式的婚礼宴会,就算了。 台下的人群中,有人羡慕,有人忌妒,有人五味杂陈…… 副省长驾临 夏想和曹殊黧正要走到台下,到人群中敬酒,只见高老在高晋周的搀扶下,快步如飞地上了楼,人在远处,就大声说道:“小友,我来晚了一步,罚酒,自愿罚酒,呵呵……” 夏想见高老满头白发,还走得极快,心中感动,就急忙上前,到人群之中搀住他:“高老,您怎么来了?怎么敢劳动您老人家大驾?” “我怎么不能来?难道你不欢迎?”高老满面红光,笑容满面,“路上堵车,要不还能正好赶上,遗憾,晚了一步,结婚时,我一定及时赶到。” 高老是谁,在座的没有几个人认识,但在一旁搀扶着高老的非常恭敬的那个人,在座的除了工商界的人士之外,几乎都认了出来,他正是燕省传闻颇多的空降副省长高晋周! 副省长以如此的低姿态现身夏想的订婚仪式,众人在大吃一惊的同时,都纷纷站了起来,以示恭敬。陈风是副省级干部不假,但他毕竟只是燕市的市长,虽然说从权力结构上来说,未必比身为副省长的高晋周小。但高晋周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副省长,是真正的省级领导,官场上的规则在座的人谁不懂?副省长在旁边站着,再低调他也是副省长不是?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呼啦啦”站了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带着热切和激动:“高省长!” “高省长好!” “高省长,您好!” 高晋周被高老拉来参加夏想的订婚仪式,其实有点不太情愿,认为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自从家族发话之后,他就有意要将自己和夏想保持距离,毕竟他受惠于家族,能来燕省当副省长,也是家族大力推动的结果。 不过高老的话,他不得不听,无奈之下只好陪同前来。 先前发生过夏想被抓一事,他也知道是家族的授意。在连若菡的追问下,在高老的质疑下,他既不能得罪家族,又不敢反驳高老,只好装聋作哑,试图蒙混过关。而且他也知道,就算他出面,以他在燕省的影响力,在根基未稳的情况下,根本就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后,夏想平安无事地出来,沈复明被抓,房自立被立案,连岳方和包月明也被人举报。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事件过后,高晋周经过分析得出了结论,家族这一次让高成松出手打压夏想一事,以惨败告终! 夏想,竟然有了这么广泛的人脉! 高晋周陪高老来到夏想的订婚仪式上,一上楼,第一眼就看了陈风。 陈风是下一届燕市的市委书记,同时还是省委常委,说起来他才是真正的省委领导,就连高晋周也得叫一声领导。高晋周惊讶之余,目光一扫,又看了王鹏飞、方进江和徐德泉。 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 四个市委常委! 再算上曹永国,五个常委齐聚,真是了得。高晋周心中苦笑,好一个夏想,比他一个副省长还有影响力。 见众人都打招呼,高晋周也客客气气地回应,有人伸手握手,他也一一握了过去,以显示他平易近人的一面。在座都是燕市乃至燕省有些来头的人物,正是他树立形象的大好时机。 忽然间高晋周明白了父亲非要拉他前来的心思,姜还是老的辣,父亲一是让他给夏想捧场,又何尝不是借此时机,让他多认识一些燕市的关键人物?在这样一个难得的私人聚会上,大家都以私人身份接触,很容易建立起私人关系。 高晋周看了父亲一眼,心中对高老充满了感激,虽然平常对他严厉了一些,好像对他从政没什么兴趣,但从内心深处还在处处为他着想。高晋周就有些惭愧,身在官场多年,还不如官场之外的父亲看问题看得透彻,怪不得父亲非要前来,他肯定能够猜到,会有什么重量级人物来参加夏想的订婚仪式! 陈风、王鹏飞、方进江还有徐德泉都迎上前来,一一和高老、高晋周握手寒暄。曹永国喜出望外,不管高晋周是以什么身份出现,他的副省长身份都是实打实的。官场中人,不管对外宣称是什么理由或者以什么身份出席,但大家在意的还是他的职位。 来了一名省委常委 高老和众人寒暄完毕,才对夏想和曹殊黧说道:“可喜可贺,一个是我的忘年交小友,一个是我的得意弟子,天作之合,金玉良缘,欣慰,无比欣慰。” 夏想和曹殊黧一左一右搀扶着高老,送他到雅间就座。高晋周还不忘冲众人抱抱拳,说道:“大家都坐,别客气,我现在的身份就是夏想的朋友,可不是副省长……” 在座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想,今天算是不虚此行,算是真正大开眼界了。本来一开始见到市里的几位主要领导出现,众人已经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夏想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背景,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等到高晋周再出现时,众人都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连副省长都亲自前来,还有什么好说的,夏想肯定身后有人,否则以曹市长的面子,肯定请不动这么多省市两级领导。 高晋周入席,不敢坐在上座,最后大家一致推举高老坐在上首,高老也不客气地坐下,笑道:“我年龄最大,就算倚老卖老坐在上座,想必大家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晋周,虽然你是副省长,不过你年纪最小,就别当自己是副省长,来,给大家倒酒。” 话虽这么说,众人谁敢让副省长亲自倒酒?众人非要推让,高晋周不肯,半真半假地说道:“大家就别为难我了,我这个副省长在我爸面前不但没有一点权威,还和小学生一样。既然他老人家发话了,我不倒酒的话,回去后肯定挨训。” 众人都笑,只好由他。 如此一来,众人围坐在一起,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倒也是难得地轻松,说笑间,似乎都忘记了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不快。 高晋周暗暗下定了决心,以后见机行事,在听从家族指示的同时,又必须自己打好坚实的基础。所以尽管家族对夏想不满,但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夏想合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徐德泉虽然并不认为高晋周在省里有什么影响力,但也知道他来自京城,既然能空降过来,必然有强硬的后台,而且还这么年轻,肯定想在燕省大干一番。看他的父亲高老和夏想关系之密切,真如忘年交一样亲切,这么说来,高晋周也是夏想的关系网之一了? 徐德泉的目光充满妒意地看向夏想,心想难道他一个小小的副县长还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就让他嚣张几天再说,等高书记从京城回来,国庆过后,肯定会有收拾他的机会! 推杯换盏之间,众人有说有笑,徐德泉却是强颜欢笑,如坐针毡。有心现在离开,又没有太好的说辞,又想听听众人都说些什么,所以坐在这里是左右为难。 夏想笑逐颜开地向众人一一敬酒,气氛热烈,雅间内也是一片欢腾。平常威风八面高高在上的省市领导们,今天都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人人都开怀大笑,似乎都有天大的喜事。 过了一会儿,夏想和曹殊黧一起,又从旁边的雅间叫来夏天成和张兰,夏安和许宁也跟在身后。这边有曹永国、王于芬以及曹殊君,算是两家人聚齐,一起向在座和各位省市领导敬酒,以示答谢。 当夏天成为首,带领全家人给大家敬酒时,高老首先站起,笑呵呵说道:“夏老弟,我比你年纪大,叫你一声老弟你不介意吧?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很有头脑,在设计方面有天赋,我好几次想收他当弟子,可惜呀,他心思不在这个上面。我现在和他是忘年交,也当他是子侄一样看待,你没有意见吧?” 夏天成呵呵直笑:“没意见,没意见。有高老照看着他,我放心得很。他要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高老,还有在座的各位领导,该批评就批评……” 陈风上前握住夏天成的手:“老夏,你得替我批评批评夏想……” 夏天成被陈风握住手,有点忐忑不安,又有点受宠若惊,忙说:“陈市长尽管说,我肯定批评他。” 陈风哈哈一笑:“这个小夏呀,就是有时候太保守了,其实应该步子再大一些,要敢冲敢闯才更好。” 夏天成就转头对夏想说:“你也听到了陈市长的话,以后好好干,知道不?” 夏想在老爸面前也是老实得很,老实地答道:“是,我记下了。” 陈风拍了拍夏想的肩膀:“看来还是老爸面子大,在我面前,你从来没有这么老实过。” 当着众人的面,陈风这么说,就是十分亲切的意味了,夏想不好说什么,只好憨笑。 一时间,气氛还算融洽,徐德泉混在众人中间,心中憋闷却又没有办法,今天本来是想找夏想出出气,没想到,是过来找气受。 夏想正和众人说话,忽然有人敲门,进来一人,说是外面有人找他,他出去一看,冯旭光站在外面,笑呵呵地说道:“还想偷偷摸摸地躲过我,没门儿!既然你不够朋友,别怪我不带礼物给你。” 夏想上前打了他一拳:“真小气,没礼物不让吃饭。” 冯旭光偷偷朝雅间内看了一眼,然后又将夏想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叔叔也来了,你面子还真大。” 夏想还真是吓了一跳,马万正可是省委常委,同样是副省长,比起高晋周可是分量重了许多。他急忙问道:“马省长在哪里?” “在楼下……”冯旭光也没隐瞒,说了实话,“本来今天叔叔找我有事,要一起坐一坐,我就意外听到了你举行订婚仪式,然后就要过来。他想了想说,他也要凑凑热闹,我就和他一起来了。不过他不能和我一起出现,我就先上来打个招呼,你也好做到心里有数。一会儿叔叔上来,他会说是在楼上用餐,无意中听到你在这里举行仪式,就过来看看……” 夏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马省长需要一个台阶,需要做做样子给大家看。尽管有时候真真假假,别人未必会相信,但官场上的事情就是如此,信不信,都得要做出来,所以他也要配合马省长演戏。 夏想就安排冯旭光到孙现伟、沈立春的桌子就座。冯旭光和沈立春一见如故,不一会儿就聊得十分投机。 夏想悄悄将消息透露给了曹永国,让他有心理准备。曹永国一听马省长也要过来,着实吓了一跳。 官场上,县委常委对市委常委无比敬畏,任命县委常委要经市委常委会讨论。同样,市委常委对省委常委也是心怀敬意,对于曹永国这一级干部的升迁,是事事都要提交省委常委会讨论的,所以对于马省长能来,他是又惊又喜。 曹永国对夏想是越来越喜爱,他自然心里清楚,不说高老和高晋周的出现全是看在夏想的面子,就是市里的几个头头,之所以前来,也是因为夏想的原因多一些。 曹殊君以后是指望不上了,还好,曹家生了一个好女儿,更好的是,女儿找了一个好女婿。 曹永国还没有想好要不要通知陈风一下,眼光一扫,就发现一个身影出现在的楼梯口。尽管他从电视上见过的次数,比见过真人的次数还要多,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来人正是马万正。 马万正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安步当车来到夏想身后——夏想其实早就看到了他,却假装没有发现。马万正就亲切地拍了拍夏想的肩膀:“小夏,还真是你?” 夏想忙回头一看,顿时一脸惊喜,说道:“马省长,怎么是您?” 夏想的声音不大,但大厅之内的人群,个个都对官职的称呼无比敏感,夏想一开口,就立刻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回头一看,顿时惊叫一声:“马省长!” 心思各异 在座的都是官场中人,都知道省委常委的分量,一声马省长出口,顿时许多人听到耳中,一下“呼啦啦”就站起一片。有人在惊慌之下,还带倒了椅子,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马万正无奈地一笑,既然已经被人发现,还是要做做样子,就转身冲大家摆摆手:“同志们都坐,不用客气……我正在楼上吃饭,听到楼下十分热闹,就随口一问,结果听说是夏想同志的喜事。既然这么巧遇上了,我不来凑凑热闹也说不过去,就下来看看,没想到同志们都在,正好,我喜欢凑热闹,就和大家一起了。” 众人鼓掌。 不少人在想,果然是官越大,越平易近人,瞧人家马省长,说是要和大家一起吃饭,多让人感动。 曹永国见状,急忙来到马万正面前,恭敬地叫了一声:“马省长!” 夏想忙介绍:“马省长,这是曹伯伯,燕市的常务副市长。” 夏想直接称呼曹伯伯,自然是为了表示他和曹永国之间的关系密切。其实他也知道马万正肯定心中有数,不过还是有必要直接说出来,也是一种说话的技巧。 马万正伸手和曹永国握手:“永国的名字,我熟悉得很,不但卢部长经常提起,连路书记也是对永国的能力大加赞赏。” 马万正不称呼曹市长而直接以“永国”相称,一是表明他今天过来完全以是私人身份,二来也是显示亲近的意思。曹永国自然十分高兴,连连说道:“马省长过奖了,卢部长和我关系还算不错,路书记的夸奖,就是抬爱了。” 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卢渊源在省委里面,虽然一向为人低调,不过他掌管宣传部门多年,在全省甚至京城的媒体圈子,都有一大批自己人。在媒体力量越来越重要的今天,马万正还是十分看重卢渊源的影响力。他听曹永国这么一说,笑着点了点头:“我和卢部长交往不多,不过很欣赏他沉静、稳重的性格。” 曹永国闻弦歌而知雅意,忙说:“有时间我就安排一下,请卢部长和您一起坐一坐。卢部长喜欢下围棋,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 到了曹永国和马万正这个层次的人,说话之间,也不用非得绕来绕去,往往就是直接点明。马万正一听曹永国有意从中牵线,他也不会放过和卢渊源结交的好机会:“巧了,我对围棋也略有研究,有机会一定要和卢部长下几盘。” 雅间内的人都没有刻意留意外面的动静,还不知道马万正的到来。只有高海一直留心紧绷着一根弦,时刻准备迎接哪一个大人物突然冒出来。他贴在门口站着,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大了一点,就拉开门一看,差点喊出声来。 马省长?居然是马省长! 他顾不上向陈风等人打招呼,急忙一路小跑来到夏想面前站住,一脸笑容地看向马万正,恭敬地叫道:“马省长好。” 夏想见高海挺有眼色,又见他一脸迫切,也知道他的心意,就介绍说道:“马省长,我来介绍一下,高海高叔叔,市政府秘书长……” 夏想特意在后多加了一个“高叔叔”,就是为了引起马万正的注意。 马万正是何许人也,一下就听了出来,饶有兴趣地问道:“能让夏想称一声叔叔,说明你和他关系不错。这个小夏,到现在也不愿意叫我一声马叔叔,呵呵。” 夏想清楚马万正是因为冯旭光的事情,对自己一向另眼看待,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端正态度,就急忙受宠若惊地说道:“我是不敢高攀,再说又怕您批评我不是?” 马万正笑笑,没有说话,又对高海说道:“小高,你好像担任燕市市政府的秘书长,也有两年了吧?” 高海激动地说:“两年多了……” “资历也够了……”马万正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又冲夏想说道,“我既然来了,总得吃饭不是?房间内都有谁?要是方便的话,我就去凑个热闹。” 夏想明显地可以感觉到马万正的热络,以及对高海的拉拢之意。他一下明白过来,马省长是想有意扶植自己的势力。他点醒高海,言外之意就是如果高海表示靠拢的话,他会替他说话。又想起马万正和宋朝度之间的互动,还有他最近出席的一系列的活动,夏想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看法,恐怕马万正也敏锐地发现了后高成松时代的机遇。一旦高成松调走或落马,燕省的政局可能会重新洗牌,而他,则要提前做好准备,也好分一杯羹。 夏想猜,马万正的身后之人也不简单,可能他已经听到了一丝什么风声,所以今天一见到高海,也想拉拢一把。如果他把高海扶到燕市副市长的位置,高海想必会对他感激不尽,而实际上以高海的资历,曹伯伯一走,谭龙上位,正好空出一个副市长的位子,高海上去,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再顺理成章,也需要有人推上一把,马万正估计是想做幕后推手。 高海得了马万正一句含义不明的暗示,心中升腾起热烈期盼。他当前一步领马万正来到雅间,边走边介绍说道:“方便,肯定方便。陈市长在,还有王书记、方部长、徐秘书长,以及安县的县委书记李丁山……” 安县的其他人安排在了另外一个雅间,只有李丁山和市里的主要领导坐在一起。 “哦,人还真不少,热闹,我就喜欢热闹。”马万正笑呵呵地说道,还特意扭头看了夏想一眼,伸手一拍他的肩膀,“小夏,还真不错,今天的仪式,举办得很成功。今天我无意中过来,算是来对了。” 夏想明白马万正的意思,是说他今天过来,能和燕市的主要领导坐在一起,也是收获不小,他也就直接说明:“领导们能来,都是对我的抬爱,陈市长、王书记,还有方部长,都对我太厚爱了,我非常感谢他们。”然后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当然对马叔叔的感谢,就放在心里了。” 马万正哈哈大笑:“好你个小夏,有你的。我心里有数了。” 夏想特意没提徐德泉,马万正当然知道夏想的意思。刚才他还纳闷来着,徐德泉和厉潮生是一路人,怎么可能会来给夏想捧场?听了夏想的暗示,他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徐德泉可不是捧场来了,是捣乱来了。 马万正就不免暗笑徐德泉的笨,打人不打脸,直接在别人的大喜之事来添乱,素质太差了。也不想想,就以夏想的人脉,难道会没有市里的主要领导过来露面? 徐德泉当然比不上马万正的政治智慧,他正犹豫着找一个借口,好早点脱身,以免在众人高兴的气氛中,越来越不自在。他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忽然高海推门走了进来。 高海今天可真够活跃的,好一个马屁精!徐德泉就非常鄙夷地看了高海一眼,高海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而是面带笑容地说道:“各位领导,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马省长的到来!” “扑通”一声,在别人都纷纷站起来的时候,徐德泉却惊吓得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他心中惊愕万分——马省长?省委常委、副省长马万正? 马省长虽然只是一个副省长,可他是省委常委,是名副其实的省委领导,对每个市委常委,就有不容忽视的影响力! 夏想能请动马省长?别是高海信口开河吧? 徐德泉见陈风等人都站了起来,一起鼓掌,他才意识到就自己一人坐在椅子上,确实太扎眼了,急忙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他碰翻了桌子上的水杯,结果洒了一身水。 真晦气,他大为恼火,今天来消遣夏想,没想到全不顺心,处处别扭。 一扭头,徐德泉正看到马万正满面春风的笑容,他心中一跳,下意识地避开马万正的目光。马万正的目光含义复杂,让他看了心中发虚。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马万正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一样。 马万正只看了徐德泉一眼,就不再看他,心中对他下了结论:难成大事。然后他和众人一一握手寒暄,态度平和而热情,一点也没有省委常委的架子。 陈风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示,内心还是吃惊不小。马万正的出现,确实让他突然发现,夏想原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深藏不露,夏想什么时候和马万正走得这么近了?陈风在不解的同时,又不免暗暗感慨,夏想还真是一个给人惊喜不断的人。 王鹏飞内心也是一样的震惊。 对于身为省委常委的马万正,王鹏飞了解不多,但他知道马万正上升的势头很强,从以前的默默无闻一下到配常委,让人大吃一惊,也更让人猜测他的背后到底是谁? 当然王鹏飞对夏想的看法又大有改观,虽然他也猜测到夏想可能在省里也有人。高晋周出现的时候,他还以为高晋周就是夏想在省里的后台,没想到,马万正又出现了。 王鹏飞也是一脸热切,对马万正的态度是既恭敬又端正。谁都不想给一个省委常委留下坏印象,王鹏飞在燕市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但和省里一比,就又差了不少。 方进江也不失时机地表现出了恭谨,市委的几大常委,在马万正面前,完全收敛锋芒,都是一副聆听领导指示的态度。 马万正是来拉拢人心来了,可不是摆架子端谱来了,他双手虚压,请大家就座,说道:“我也听高海说了,大家都是以私人身份前来,我也是。所以就别把我当副省长了,就当我是你们的朋友,来,大家都坐下,边吃边说……我可是在楼上吃饭,吃了一半听到这里热闹才下来,才知道是小夏的订婚仪式,刚才又说了半天话,现在倒好,又饿了。” 一句话说得拉近了距离,不一会儿,气氛就又热烈起来。 徐德泉也明显看了出来,马万正和每一个人碰杯,说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唯独冷落了他。本来他在市委常委里面,排名就比较靠后,刚才要是走的话,就已经走了。现在却好,马省长在此,他再要提出走人,就等于不给马省长面子。 大家都是市委常委的话,走就走了,反正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但有一个省委常委在此,徐德泉再不愿意多待片刻,也得硬着头皮待下去。虽然马省长也说了是以私人身份,但官场中人,公私哪里分得这么清?他就满腹不满,一口一口地喝闷酒,不多时就喝得有了点醉意。 徐德泉一醉,酒就越喝越多。王鹏飞看出他的不满情绪,见他不停地喝酒,唯恐他喝得大醉丢人,就好心劝他:“徐秘书长,少喝点酒,喝醉了就不好了。” “一醉解千愁,为什么不喝?”徐德泉一仰脖又喝了一杯,“人生得意须尽欢,我就是要喝个够,反正是夏想的酒,不喝白不喝。” 这话说得就有点没水平了,显然他有了五六分醉意,方进江也劝他:“少喝点,德泉,注意身体。你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先回去,我派人送你。” “为什么要你派人?难道我自己不会叫人?”徐德泉借酒壮胆,很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只许你们有人,难道我没有自己人?” 方进江皱皱眉,摇摇头,没有说话。 陈风不高兴了:“徐德泉同志,今天是夏想的大喜日子,大家来是为了凑在一起,高兴高兴。如果你觉得这个场合不适合你,那么你可以离开,不要没事找事。” “啪”的一声,徐德泉把酒杯向桌子上一放,不以为然地说道:“好大的官威,陈市长,你是以商量的口气和我说话,还是以命令的口气和我说话呢?” 高老看不下去了,说道:“晋周,你扶小徐出去清醒一下。” 高晋周是副省长,他伸手去扶,徐德泉就坐也不是,站了不是,还想硬挺一下,因为毕竟高晋周不是省委常委——这时马万正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说道:“我没来之前,好像气氛一直挺好。我一来,就变了味道,看来是有人对我不满。” 徐德泉惊吓出一身冷汗,马万正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可受不了,忙不迭站起来:“马省长,对不起,我喝多了。我可不敢对您有意见,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马万正还在笑,还亲切地拍了拍徐德泉的肩膀,“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休息一下,不用非在这里陪着。大家过来是凑热闹的,不是开会来了。” 徐德泉闹了个大红脸,酒也醒了几分。本来他是一时冲动,想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不料马万正毫不掩饰他对陈风等人的维护之意,徐德泉心中再是不满,也不敢当面顶撞马万正。 最后还是曹永国出面,礼送徐德泉下楼。 徐德泉一闹,众人都心思各异,都在猜测马万正主动替大家出头,肯定是别有用心。陈风、王鹏飞和方进江都暗算盘算,看来马省长是有意拉拢一下他们,几人都在琢磨是不是马省长听到了什么风声,有可能会再进一步? 当然,和马省长处好关系没有什么不好,众人都很聪明地不再提徐德泉的话题,而是又重新聊起天来。 仪式快结束的时候,又来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史老! 史老在史洁的陪同下来到了现场。史老的出现,没有引起什么反应,没有人认识他。不过当史老走进雅间的时候,夏想明显地发现,高老的目光有些不对。 高老先是抬头看见了史老,身子顿时一震,随后眼神中流露出惊愕的神色,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史老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高老立刻会意地收回了眼光,同时低下了头,装作不认识史老一样。 夏想却将一切尽收眼底,心想史老也不知影响了多少人,连高老都和他认识。看来,有机会和高老一起坐坐,可以打探一下史老的过去。 让夏想意想不到的是,马万正从看到史老的一刻起,也流露出一丝震惊的神情。不过马万正比高老反应要快了不少,一瞬间他就收回了目光,又若无其事地和陈风说起话来。 李丁山早上过来的时候,已经向史老和史洁交代要来参加夏想的订婚仪式,二人也没说什么。没想史老突然推门进来,让他惊讶不已,急忙起身迎了过来:“史老,史洁,你们怎么过来了?” 夏想也是一脸恭敬地说道:“史老,史阿姨,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好下去接一下。” 史老摆摆手,自顾自地坐下:“我不让他们通知你的,要来就自己来。既然来参加你的订婚仪式,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才能显示出我对你的谢意,是不是?” 夏想一脸惶恐:“史老言重了,您谢我做什么?我也没有做什么值得您老开口一谢的事情。” 史老的秘密 史老看了史洁,笑了:“史洁忽然想通了,她说,她和丁山能重归于好,全是因为你的功劳……” 夏想不敢居功,连说不敢:“还是李书记割舍不了以前的感情,毕竟以前有过共同生活的经历,又不是性格上差异过大,只是年轻时都有点冲动罢了。”说话间,他有意无意看了高海一眼。 高海还没有从史老突然现身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见夏想的目光投来,顿时明白过来,急忙过来向史老道喜:“恭喜史老,恭喜史洁。” 史老笑着点头,不说话。 夏想就向大家介绍史老:“各位领导,大家都知道李书记是我进入官场的领路人,而史老是李书记的岳父,也是我们燕省的老书记……” 马万正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纷纷说道:“史老好。” 马万正说的却是:“老领导好。” 老领导可不是随便叫的,一般都另有含义。马万正一声老领导,顿时让陈风几人不由自主多看了史老几眼。 官场之上,就算做到省委书记的位置,退下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遗忘。陈风等人都不认识史老,可见他不当书记已经很多年。所以夏想介绍史老时,陈风几人也没向心里去,因为前任省委书记太多了,谁记得过来?又没有任何交往,只是出于礼貌,点头示意而已。 但马万正一声老领导叫出口,几个人顿时愣住。显然,马省长认识史老,就算史老以前不是他的直接领导,也肯定和他有过交往。 几人一起看向马万正。 马万正却不看众人,只是态度恭谨地看向史老。 高老也在一旁,神情微微有些激动,想要说些什么。 史老却沉默了一会儿,用拐杖轻轻敲了几下地面,说道:“还是叫我史老比较好,别叫老领导了……”说完,转身对李丁山说道,“走了,丁山,我和史洁找你还有事,现在就走。” 李丁山答应一声,就向众人告辞。陈风几人起身相送,史老摆摆手:“不用了,不用劳动各位了,我一个老头子也没什么大事,你们继续……” 夏想交代几句,就送史老下楼。 史老一走,陈风按捺不住好奇之心,问道:“马省长,好像您认识史老?” 马万正微一愣神,自言自语说道:“没想到,没想到,小夏还和史老关系不错……”又仿佛才听到陈风的话一样,勉强一笑,“是认识,不过都是往事了。” 然后就没有了下文,显然不愿意再提。 高晋周也问高老:“爸,你也认识史老?” “何止认识,史老当年救过我的命!”高老声音颤抖地说道,忽然又想起刚才史老的暗示,显然也是不想旧事重提,又摇头说道,“算了,都过去了,不说也罢。” 陈风几人面面相觑,一脸惊讶,没想到史老下来多年,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能让马省长无比敬畏,也让从未在官员面前怯场的高老感慨万千。可见史老当年在任时,也恩惠过不少人。 陈风陷入了深思,一个人官做得再大,爬得再高,也有退下来的一天。如果在任时,熙熙攘攘,一下台,就冷冷清清,也是做官和做人的失败! 史老的出现,倒是给陈风上了生动的一课。一个退了多年的省委书记,还能让在任的副省长如此恭敬,还能让高老始终记得他的好,从这一点上来说,值得所有人学习。 夏想下楼送史老离开,史老临走的时候,忽然叹了一口气,回头说道:“小夏,你告诉马万正,如果他愿意,丁山大喜的日子,让他过来凑凑热闹。” 夏想答应着,目送史老离去,心中感激史老的抬举。史老让他带话给马省长,很明显是要让自己在马万正心目中,再增加一些重量。 果然如夏想所想,上楼后他将史老的话带到,马万正惊喜地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夏想的手:“不虚此行,小夏,谢谢你。” 史老竟有如此影响力?陈风、王鹏飞以及方进江,都不敢相信地看着马万正,一脸惊愕。 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夏想和曹殊黧一起,一个个送走贵宾,直累得腰酸腿疼。夏想还好一些,曹殊黧穿了高跟鞋,站了一天,小腿都要肿了,夏想也就不顾曹永国在场,伸手替她按摩。 吓得曹殊黧笑着跑开,夏想就取笑她:“跑什么跑,都订婚了,又不是外人。” 曹殊黧就悄悄指了指远处,夏想扭头一看,见爸妈在一旁站着,就不由尴尬地一笑,假装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看你衣服皱了,帮你顺一顺。对了,我打算让爸妈住两天再走,你陪他们转一转,好不好?” “好呀,交给我了。”曹殊黧一口答应,一脸幸福,“哎呀,订个婚都这么累,结婚的时候,会不会更累人呀?要不,我们还是不结婚好了。” “也好,确实是怪麻烦的,那就说好了,不结婚了。” “哼,想好事。我都跟你订婚了,你再不娶我,我就天天跟着你,缠死你,看你还敢不敢?”曹殊黧立刻露出了本来面目。 二人又说笑几句,正打算回家,燕京的老总齐东来领着他的儿子齐亚南来到夏想面前,齐亚南恭敬地说道:“夏县长,我刚才已经照您的吩咐,一直在大门当迎宾,现在完成了任务,特意前来向您汇报。” 齐东来刚才算是大开眼界了,一系列的省市高官,走马灯一样出现。他也算见过大场面之人,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才明白夏想原来背景如此深厚。他越想越觉得后怕,生怕夏想记恨齐亚南,以后对他打击报复,就让齐亚南上来再一次向夏想赔礼道歉。 齐亚南心中也憋了一口气,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现在和夏想一比才知道,简直就是一天一地,才知道自己以前眼界有多低。他了解到夏想在安县分管城建和旅游,忽然间就产生了一个要和夏想靠近的想法,夏想这么年轻,有这么多高官捧场,一定是前途无量。跟紧夏想,他不但可以更好地发展,而且还可以跟他学到许多以前想不到做不到的事情! 夏想也看了出来齐亚南也算是个有心人,不但能屈能伸,还有一股子倔劲,这样的人能干出事情,他就笑着说道:“行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年轻人,有点火气也正常。现在没事了,以后再见面,大家还是朋友。” 齐亚南听了夏想这句话,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小心翼翼地说道:“安县山清水秀,是个休假的好地方,听说现在正在兴建度假村,我也有意过去考察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投资的项目,不知道夏县长对我有没有信心?” 夏想饶有兴趣地看了齐亚南几眼,才发现刚才也低估了他。这个小年轻虽然一开始张狂了一些,但态度转变之快,也是让人吃惊。现在又主动提出有意来安县投资,心思倒是活泛。他微一沉吟,说道:“国庆过后,直接到安县找我。” 齐亚南喜出望外,他还担心夏想拒绝他的靠拢,不承想夏想一口答应,急忙说道:“好,谢谢夏县长,我到时一定过去。” 众人下到楼下的时候,在停车场正准备上车,忽然一辆小车从外面开了进来,快速地停在旁边,从车上下来一人,来到曹永国面前,笑容满面地说道:“曹市长,幸会,真是幸会。我听到别人说,这里举行订婚仪式,就想别不是曹市长的千金和夏县长的订婚仪式吧,没想到,还真是。” 夏想还没有什么表示,夏天成和夏安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来人,一脸惊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单城市市长单士奇。 单士奇是借国庆的时机,来省城和各个领导走动走动,增加感情交流。他本来要找马省长,听说马省长来参加一个什么订婚仪式,他就跟了过来,打算等仪式一结束,就请马省长上车。没想到,等了半天,仪式结束后,从里面出来不少省市的领导。 单士奇常来燕市,和燕市的几大常委也都见过面,不由大吃一惊,什么人这么大面子,惊动了这么多厉害人物? 后来从众人的议论中才听了出来,原来是夏想在举行订婚仪式,女方是市长千金。单士奇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又在心中将曹永国和夏想列为重点结交的对象。 他一直等人群走完之后,才急忙现身,也正好显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曹永国和单士奇寒暄几句,邀请他到家中坐坐。单士奇本来想推辞,一扭头看到了夏安,才又想起来夏安在市委工作,就顺口答应下来:“也好,好久没见曹市长了,也确实有些话要说。再说夏安又不是外人,一起聊聊也挺好,是不是,夏安?” 夏安一愣,没想到单市长张口就能叫出他的名字,他激动之下,红着脸说道:“单市长……” 单士奇见夏安还是有些怯场,心想兄弟二人差距还真不少,也就挥挥手说:“以后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去找我。你要是不开口,我就当你没有困难了……” 还是许宁大胆,知道机不可失,急忙上前说道:“单市长,既然您金口一开,我就大着胆子,替夏安向您开口了。” 单士奇笑着点了点头,这点人情他还是要卖给夏想的。连马省长也来参加他的订婚仪式,不看马省长的面子,光是曹市长的面子,在单城市的范围内,照顾一下夏安,还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夏安提副科,遇到了一点问题……”许宁说完后,又看了夏想一眼,见夏想没有表示,才暗暗放了心。 “夏安同志按说也可以提到副科了,他的条件也够了。好,等回到单城,我过问一下。”单士奇没打官腔,一口答应下来。 曹永国呵呵一笑:“好了,别站着说话了,到家里再聊。” 将单士奇迎到家中,又是一顿闲聊。闲聊也是有技巧的,大家都找感兴趣的话题说,还算谈得比较投机。 夏天成总觉得和单市长在一起有压力,曹永国也看了出来,就让曹殊黧陪夏天成和张兰出去转转。夏安、许宁也一起出去,家里就留了夏想和曹永国作陪。 单士奇也不是不懂礼节,其实他也知道该告辞了,但还没有问到正事,他不甘心就此离开。等几人一走,他就假装好奇地问道:“夏县长,我见马省长也来了,这么说,马省长和你也认识了?” 单士奇之所以不问曹永国而问夏想,是因为他在省里的后台也清楚曹永国的后台是宣传部长卢渊源,而不是马万正。 夏想也能猜到单士奇留下来,肯定另有用意,听他问起马省长,就笑着说道:“承蒙马省长抬爱,我和马省长也算有过数面之缘。不过他今天来,也是无意中路过,正好凑巧了。” 世上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就算马省长真是凑巧路过,要不是他看重你,他会露面?单士奇听夏想说得轻松,心想夏想可比夏安强太多了,说话滴水不漏,不过越是这样,就越让他觉得夏想以后的成就,肯定会在曹永国之上。 单士奇心中有了底,就点头说道:“我这一次来省城,也想拜会一下马省长,很不巧没遇到他。我晚上回单城市还有事,没时间停留了,就请夏县长代我向马省长问好,就说我下次来省城,再亲自登门拜会。” 夏想想也未想就答应下来:“好,没问题,我一定把话带到。”作为中间的传话人,必须是双方都信任的人,他对单士奇很会来事也是十分满意,况且他还主动提出要照顾夏安。 单士奇目的达到,就起身告辞,临走前还特意吩咐:“夏县长,你的弟弟腼腆了一点,在官场上会吃亏的。这样,以后有机会我给他找一个闲散一点的部门任职,慢慢熬一个处级的部门主任,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单士奇看人很准,他的话和夏想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夏想点头答应:“那就麻烦单市长多操心了,您说的和我想的一样。” 单士奇哈哈一笑,挥手告辞而去。 送走单士奇,家里一下安静下来。夏想坐了一会儿,又和曹永国说了会儿话,觉得有点累,就上楼休息去了。 夏天成夫妇以及夏安、许宁,在燕市一共住了三天。夏想陪了一天,曹永国也抽出时间陪了他们一天,曹殊黧是几乎天天作陪,把张兰哄得格外开心,对小丫头赞不绝口。夸得多了,许宁甚至还有点忌妒,说是人果然都偏心,近的不疼远的疼,惹得夏安差点发火训她一顿。 现在在夏安心目中,哥嫂几乎最大,谁也不能说他们的坏话。 十月五日,夏想参加了李丁山和史洁的婚礼。其实也不能称之为婚礼,就是在一家不大的饭店摆了三桌,在座的都是李丁山最亲近的人,多半是私人关系。夏想认识的只有高海、马省长,同样,宋朝度没有出现。 宋朝度虽然如同消失一样,不过他显然还在暗中关注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自己订婚时,就让宋一凡露了一个面。夏想就想,也不知宋朝度又在策划什么重大事件,他消失得也够久了。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夏想忽然意识到,也许宋朝度现在正在京城! 可以肯定的是,今年的秋天,将会有许多人不会好过。燕省的局势,还真是复杂,就连夏想一想,也大感头疼。 史老今天精神饱满,满面红光,和众人一一打着招呼。夏想没时间坐下当客人,就和高海一起,帮李丁山招呼客人。高海也是精神十足,显然他对能和史老走近,又再一次见到马省长,也是深感欣慰,对自己的前途更是充满了信心。 史洁也精心打扮了一番,显得年轻了不少。和夏想刚认识她时的傲慢相比,现在的她,落落大方,也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李丁山和史洁一一敬酒,敬完之后,还要敬夏想一杯,夏想可不敢接受二人的敬酒,史洁却坚决要敬,夏想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连喝三杯。 史洁高兴了:“小夏,以后常来家里,就把这里也当成你的家,别客气。以前我有失礼的地方,别往心里去。你要是不来,就是还对我不满。” 夏想忙说:“看您说的,史阿姨,以前您和我还隔着一层关系,现在成了一家人,怎么还说见外的话?” 一句话说得史洁心花怒放,推了李丁山一把:“以后跟小夏学学,瞧人家多会说话。” 李丁山微微有了几分醉意,笑道:“我要是像小夏一样会说甜言蜜语,还会这么多年一直单身?说不定早就和别人结婚了。” 史洁笑了:“这话我也爱听。” 最后宾主尽欢。 邱绪峰出人意料的态度 不过让夏想奇怪的是,他注意到马省长有好几次想找史老说话,却被史老摇手制止,直到最后,史老也没有给他机会单独相处。临走的时候,史老又拉住夏想,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夏,好好走好每一步。从现在开始,要注意好保护自己。”史老话里有话,显然是指今年秋天燕省变幻莫测的局势。 夏想郑重点头。 史老又看了远处的马万正一眼,又说:“还是你替我转告马万正一声,他的事情不用担心。我老了,没有太多的想法了,只要丁山能有前途就心满意足了。” 夏想记在了心上,虽然对史老和马万正之间到底有什么隐情也有些好奇,但老一辈人的事情,只要他们不说,还是不要开口相问为好。毕竟有许多事情,可能他们不想再次提起。 回去的时候,夏想就和马万正同行。路上,他先是向马万正转达了单士奇的问候,马万正听了,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夏想又说了史老让他转告的话。 马万正听了,久久无语。最后长叹一声,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只能如此什么,马万正没有了下文,夏想也不方便再问。 和曹殊黧一起送走父母,夏想就陪曹殊黧逛街。本来夏想想一路护送父母回单城市,夏天成不让,让他以工作为重。夏安也不让,信誓旦旦地说他开车水平一流,绝对可以安全地回家,夏想只好随他们。 订了婚,夏想和曹殊黧名义上关系更进了一步,实际上二人都没有太大的感觉,夏想就拉着曹殊黧的手说:“你现在就是我的未婚妻了?有点不太相信,怎么感觉你好像还是小孩一样?” “去,谁是小孩?我早就是大姑娘了。”曹殊黧眼睛一转,想起了什么,取笑夏想,“说到小孩,我倒是想起了一凡妹妹,你说,你看到现在的一凡妹妹,会不会想起当年的我?” 夏想被曹殊黧古灵精怪的想法逗笑了:“怎么会?看,又胡思乱想不是?她可比你当年小多了。我认识你时,你已经是成年人,她现在可是未成年少女。” “未成年少女最无知,才好哄骗,所以……”曹殊黧拉长了声调,一转身跑到一棵大树后面,声音从树后传来,“所以你现在就对她灌输‘你是男人中最好的一个’这种思想,正好实施你的少女养成计划,对不?” 夏想感觉怎么天气这么热,脸上好像有了丝丝汗珠,他就故作惊讶地说:“了不得,我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怎么就被你发现了?” 曹殊黧一下子从树后跳了出来,一伸手就揪住了夏想的耳朵:“你敢?你要敢再打别的女孩的主意,我告诉连姐姐,让她回来收拾你。” 曹殊黧噘着嘴,弯着腰,一脸不服外加生气的模样,娇憨之态,无法用言语形容。 夏想伸手抓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你的小小脑袋瓜,总爱想来想去,不想我的好,我哪里有那么坏?一凡现在正是青春少女最爱幻想也是最容易走入误区的时期,我作为她的大哥哥,给她一种正确的引导,总好过让她以身尝试去早恋好吧?” “这么一说,好像你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大灰狼了?”曹殊黧一转身,抱住的夏想的胳膊,又说,“不过说实话,一凡妹妹真漂亮,我觉得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肯定没她漂亮,也没有她成熟。” 夏想摸了摸她光洁的脸庞:“其实在我眼里,你才是最漂亮的那一个,永远都是。” 女人都爱听好话,曹殊黧也不例外,顿时双眼放光,喜笑颜开地说道:“骗人!”然后又低头,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明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不过我听了还是很开心。哎,你说连姐姐和我,到底谁更漂亮一点?” 前一句话夏想听了心里还感觉不错,后一句话就让他如同吃了一大口馒头,将嘴塞得满满的,噎得说不出话来。 夏想刚一愣神,曹殊黧就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我随便说说,逗你玩玩,你还真以为我有这么无聊?” 小丫头其实真真假假,还是在考验他,又怕他难堪,才又自说自话,收了回去。夏想就一阵感动,将她抱在怀里,说道:“我说过,你是最漂亮的一个,一直都是,所以我才会娶你为妻。” 曹殊黧的眼中溢满了泪水,怔怔地看了夏想片刻:“我相信这一刻,你说的这一句话,是发自真心。” 夏想可不愿意逗她流泪,就特意发坏,向她胸口看了一眼:“好像大了不少……” 曹殊黧立刻满面绯红,捂着胸口:“不许看,大坏蛋。” “你以后嫁给我,就得随便我看,随便我动手动脚。”夏想嘿嘿坏笑。 “不行,不让看,不让动。” “不行也得行,你得履行妻子的责任。” “好可怕,那我还是不要嫁给你了。”曹殊黧紧绷着小脸,无比坚决地说道。 “你真气人,怎么不早说?”夏想假装大怒,“上当了,我以后再找女朋友,得先问清楚,让不让动手动脚。不让动的话,坚决不谈恋爱。曹殊黧,你就是一个浪费了我的青春的坏丫头!” 曹殊黧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双手使劲摇晃夏想的胳膊:“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要不,你打我一顿?” 夏想假装想了想:“好,打屁股。”然后又贼笑两声,“回家脱了衣服打……” 曹殊黧被夏想一吓,双手下意识地放在身后,想要挡住屁股,却发觉上当受骗,顿时娇呼一声,抬脚就踢夏想,却被夏想一把揽在怀中…… 本来说好国庆期间要和高老见面,商议一下在森林公园开发疗养院和会议中心的事情,但夏想一忙却又没有顾上。他就打电话给高老说明情况,正好高老也说心情不太好,就等国庆过后再说。 高老一向乐观,从来都是笑呵呵的样子,他心情不好,难道是和遇到史老有关?也不知他二人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