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2章 以退为进 宋文霖却不接受了,他难以置信道:“小荷为我生下岁姐儿,腹中还有我的骨血,你怎能苛待于她?依我所见,至少要抬她做贵妾!” 她一个正头娘子,至今尚未有所出,不害臊也就算了,竟然如此善妒,非要死死压着他心爱的女人。 萧婵压根没想跟他好好商量,她是当家主母,难不成还不能决定一个妾室的地位? “不愿做贱妾,那就做个通房,正好,我也不愿意喝她奉上来的妾室茶。” 宋文霖再好的脾气都被她磨灭了,他一掌拍在桌上:“你怎么如此冷血,她好歹是岁姐儿的母亲,怎么能当个卑贱的通房?” 通房跟丫鬟差不多,甚至比不上一等女使。 她们都是被主人破了身子的人,这辈子都不能出去嫁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主子旁边,高兴了便宠幸一翻,不高兴就踹到一旁去。 萧婵冷冷抬眸,她跟他的表面夫妻,也快做到头了。 “侯爷,是我冷血吗?五年来我为你撑着侯府,守身如玉,从未有过丝毫逾矩不当之处。你带阮姑娘回府,甚至与她有了孩子,动辄要抬她做贵妾。侯爷将我的颜面置于何地?” 她气愤拂袖,细看下,眼角带着泪光:“我懂侯爷的难处,可侯爷也该体谅我,我虽为当家主母,却无所出。若抬高了阮姑娘的位分,等她再为侯府诞下后嗣,侯爷莫非要抬她做平妻?与其日后难堪,倒不如我自请下堂。” 宋文霖哑口无声,他无从反驳她的话,瞥见她眼角微红,心底莫名腾出一股燥意。 始前,他确实存了抬小荷为平妻的念头,却不是现在。 他没想让萧婵下堂,给小荷让位置,毕竟此刻作为京都首富的萧家,尚且还有利用价值。 眼下,把小荷和孩子名正言顺接入府中来的事情迫在眉睫,他必须马上给她们一个家。 日后等萧婵心里舒服些,再跟她提一提,把小荷抬成贵妾。 他软了态度:“阿婵,我没有让你下堂的意思。你考虑得比我周全,小荷如今的位分的确不宜过高,否则日后上升难免会让你难做。那依着你的意思,让她先以贱妾的规格入府,往后慢慢抬,如何?” 萧婵松口:“好。” *** “让我做贱妾?” 阮初荷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手摸在小腹上,脸色白了几分。 宋文霖心疼得搂上去,亲亲她的侧脸。 她却气得不让他碰自己:“侯爷,你明明答应了我,让我做你的平妻。如今我带着孩子,跟你回侯府,你竟然让我做一贱妾。” 宋文霖忙不迭为自己辩解:“小荷,不是我让你做贱妾,是萧婵她不肯。” 阮初荷气他没用,连个商贾之女都拿捏不了,凄凄切切哭出声,用手帕不停擦拭泪水。 “难道我要一辈子都屈居人下?侯爷,我为你付出所有,你不能这样对我。” 宋文霖对她有真情在,紧紧抱住她,安抚她濒临崩溃的情绪。 “小荷,我爱的人只有你,只有你啊。我不会让你一直都受委屈的,你相信我。” 阮初荷搂着他的脖子,滚烫的泪水故意滴在他脖颈上,惹人怜惜。 她啜泣嗫嚅道:“我受些委屈都没关系,苦了我们的岁姐儿。她一生下来就是庶女,低人一等。将来入了学堂,也要被人耻笑。还有我腹中的孩儿……” “有我在,谁敢笑我们的孩儿!” 宋文霖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会说服萧婵将岁姐儿收入房中,你别担心。你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好好养胎,别操心别的事情。” 阮初荷低声啜泣:“夫人不喜欢我,即便勉强收了岁姐儿,她也不会对岁姐儿上心。若我是你的正妻该有多好,我们的孩子用不着遭人白眼,更不用寄人篱下。” 他叹出一口气:“我很后悔娶了萧婵,早知她善妒,容不得人,我就不该迎她入门。小荷,你性情柔婉,又体贴我的难处。你比她适合做当家主母。” 阮初荷摸着他的胸膛,眸底闪过精光,很快压下去。 她手指在他胸前打着圈圈:“适不适合又有何用?当家主母的位置,是她的,而我,马上就要被逼着做贱妾了。贱妾,与通房有何区别?夫人但凡有一丝看起的我,便会让我做一个良妾。” 宋文霖不屑冷哼:“她还敢看不起你?你父亲是朝廷六品官,她萧婵只不过是家境富裕一些,商贾之女罢了,若非侯府遭难,我哪会娶她回来?” 士农工商,商为最低。 阮初荷不甘心的正是这一点。 凭什么一个商贾之女,能嫁给侯爷,当正妻。 “可我终究是要被她压一辈子,现在拿贱妾的名头来羞辱我,往后不知要受多少磋磨。我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在边疆苦寒之地,我什么苦都吃过。” 阮初荷眼眶又红,憋出两颗晶莹泪珠:“我只是可怜岁姐儿……” 宋文霖明白她为人母的心酸:“小荷,我知你不是贪慕富贵之人。母性使然,你才会去为岁姐儿争取更好的。拼了命,我也会护着你和孩子。” 阮初荷佯装感动得稀里糊涂,凑上前去亲他的唇:“侯爷,有你这句话,我便心安了。” 实在不行,她腹中的孩儿,也能为她所用,当做筹码争上一争。 *** 理完府中库房的账本,萧婵出府去了自己名下的成衣铺子,当即叫了掌柜的出来问话。 “侯爷是不是在这订了好几身衣裳和头面首饰?” 那掌柜恭恭敬敬俯身倒茶:“小姐,姑爷昨日确实过来,订了几套姑娘家穿的衣裳首饰。只是衣裳尺码……” 与小姐不一样。 萧婵面无表情:“记账,从今往后,侯府来这消费的每一笔都记账。” 掌柜是个下人,下人只需要乖乖听主子的意思行事。 他识相地没有多问,当即应下,把昨日的账一笔笔都记下,呈账本给她看。 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翠纱露水百合裙,羊脂色松鹤簪,梅花白玉簪 ,…… 萧婵粗略过了一眼账本,真是好大的手笔。 八套衣裳,六套头面,林林总总加起来上千两白银。 宋文霖不是花自己的钱,压根不知道心疼啊。 “从前的账,能翻出来的通通记上。” 往后,她要全部拿回来。 从成衣铺子离开,萧婵带着静月去了下一家。 她名下的产业数量不少,跑了三四家有名的铺子,余下的也懒得亲自去说。 命静月拿上令牌走一遭,让所有的店铺从即日起,给侯府记账。 萧婵上自家药材铺拿了些上好的补品,去城外的小庄子。 再次见到那个人,他依旧安安静静躺在榻上。 几个与萧家签了死契的仆从向她行礼,都是男丁,守着昏迷不醒的人。 她立刻把人挥退下去,命人去煮汤药。 等汤药端上来的时候,萧婵准备亲自给他喂。 必须要好好补一补,才能让她尽快怀上孩子。 萧婵扶着他半坐起来,一勺一勺喂给他,吃下半勺漏半勺,简直暴殄天物! 一根人参至少十两白银,这男人,费钱! 她细细思索一番,决意自己渡给他吃。 那种事情都做过了,亲个嘴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甚至毫无心理压力。 唇瓣相贴的一瞬间,男人的手指微微蜷起。 ------------ 第4章 将岁姐儿养在膝下 姝影轩。 小厨房给萧婵端来新上的第一批瓜果,静坐片刻,她摇着团扇解暑,捏了一片清甜的西瓜吃。 “挺甜的,静月,你也尝尝。” 静月是她的贴身丫鬟,陪她从萧家到侯府,忠心不二,是她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夫人,这西瓜寒凉,少食一些较好。” 萧婵本想说用一些也无妨,忽而想到自己在为怀孕而努力,她顿住了要再拿一片的手。 忍忍吧,忍到孩子呱呱坠地,她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没盼来自己的孩子,宋时岁被老夫人身旁侍奉的老嬷嬷领来。 她眼神怯怯的,四处张望,见到萧婵时眉眼含笑,恭恭敬敬跪下去磕头:“给母亲请安。” 老嬷嬷看着呢,萧婵立刻起身把人扶起来:“岁姐儿,不必多礼,即日起,你便与我同住姝影轩。” 宋时岁觉得她很亲切,可她占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位置,顿时又觉她面目憎恶。 她压下内心的不忿:“多谢母亲。” 萧婵笑意晏晏扭头看着老嬷嬷:“还望嬷嬷回禀老夫人,岁姐儿在我这儿,我一定好生照顾,让她老人家勿要挂心。” 老嬷嬷给她行礼:“老奴回老夫人身边复命了。” 等人走远,萧婵面色不改,亲昵地拉着宋时岁的小手,把那盘新鲜的瓜果推到她面前。 “岁姐儿,天气热,吃些消消暑。” 屋内不仅有好几块冰用于消暑,瓜果也是母亲那儿没有的,宋时岁愈发不满,不满她占了阮初荷当家主母的位置。 她毫不客气拿起两块,左右手都不空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萧婵:“母亲真好~” 萧婵揉揉她的脑袋:“喜欢吃的话,我日日叫小厨房给你送一些可好?” “好!” 对她好,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萧婵用帕子给她擦了嘴角的西瓜渍:“岁姐儿可识得字?” 宋时岁面色一僵,放下啃完的瓜皮:“略微识得一些,父亲忙于战事,边疆又找不到好夫子,我便耽搁了学习。” 萧婵听了只想笑,哪是耽搁了学习,分明是不爱学习。 上一世,她亲自前往鹿临书院,给她请了最好的夫子来教她学问。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夫子气走了,害得萧婵赔不是,登门道歉还被拒之门外。 正因她不是个喜欢学问的人,萧婵才亲自教她看账本管理铺子…… 她不动声色,给宋时岁摇摇扇子:“你终归是侯府小姐,该识的字,还是要识。旁的学问,若不愿深究,母亲不会逼你。” 听她说不会逼自己念那些枯燥乏味的书,宋时岁眸光一亮。 “母亲!你真的不会逼我学?” 萧婵点点头,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宋时岁即刻扑上来,抱住了她,脸上身上沾的西瓜汁水蹭了萧婵一身。 她略微撒娇道:“母亲~你真好~” 萧婵浑身一僵,回想到死前她朝自己吐的口水,一脚踢翻自己的饭,一颗心冷下来。 “静月,带岁姐儿去看看她的房间吧。” 静月微蹲行礼:“小姐,请跟奴婢来。” 两人消失在拐角,萧婵起身回到房中,嫌恶地把外衣脱下,仍觉不够,把衣裳从里到外都换一遍,才觉得舒坦些。 *** 翌日,萧婵命静月去请的江夫子入府,外男不便入后宅。 宋时岁拿着萧婵给她准备的文房四宝去前院,还没开始学,便昏昏欲睡。 伴随着蝉鸣声,她躺在书案上睡着了,嘴角流出涎水…… 江夫子欲用戒尺将人拍醒,忽而想到萧婵嘱咐的,孩子累了便不要过分勉强,银钱照约定结算,一分都不会少。 当家主母都发话了,他便等着这位小姐醒来再教。 宋时岁睡眼惺忪,睁开眼时已日落西山,茫然地抬起脑袋,对上江夫子满眼喷火的目光,她下意识一抖。 “夫……夫子,我错了。” 江临川双眸微眯,极其艰难地扯起嘴角:“无妨,明日切不可再昏睡。” 他收拾东西,飞一般离开了侯府。 呆坐一天,他从未感受到教书育人会如此磋磨精神! 明日若再如此,他定要请辞! 宋时岁回姝影轩的路上,被人扯了一把,遁入阴影中,刚想要叫,却看见自己母亲阮初荷的脸。 “娘!娘!你怎么来了?” 阮初荷警惕地扫视四周,她没看见有旁人在,才安心询问:“岁儿,那萧婵对你好吗?可有苛待于你?” 宋时岁见到她,别提多开心:“主母对我很好,天气热了她给我房内放了三块坚冰,可凉快了。想吃什么都有,还有应季的瓜果,可甜了!” 阮初荷神色一冷,朝着她胳膊揪了一下。 “死丫头,命真好,傍上了主母,就忘了你娘!你娘怀着孩子呢,都用不上冰,也吃不上好东西,你倒是比我会享受。” 宋时岁委屈瘪嘴,捂着她的揪过的地方轻轻揉搓:“娘,我倒是想把东西拿出来给你和弟弟,可那些东西根本出不了姝影轩的门。你又不是不知道,主母不让我跟你见面。” 阮初荷更恨了:“她不让你见,你就不见了?那她以后不让你认我这个娘了,你是不是也听她的?” 就知道拿些好东西笼络小孩子的心!萧婵倒是好心机。 宋时岁含着泪花摇头:“我不会听她的,我只听娘的!我一辈子都是娘的女儿。” 阮初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怂恿她:“你不是日日都要去听夫子授学吗?趁着机会,偷偷带一些好东西出来,你别只顾着自己享受,想想你娘和你未出世的弟弟。” 当家主母的吃穿用度,姝影轩的份例,是侯府内最好的,最高的。 她如今住在府内的客房,名不正,言不顺,没有月例银子,只有一口饭吃。 宋文霖送她的那些头面首饰,她装清高,搁置起来,没穿过也没用过。以后若遇着难处,还能典卖出去,换一些银钱。 全给她儿子攒着。 宋时岁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当即一口答应了。 明日还是这个地方,给她带些东西出来。 *** 傍晚时分,宋时岁回到姝影轩,发现萧婵静坐桌前,等她一起用晚膳。 见她脑门淌下汗水,萧婵慢悠悠给她摇着扇子:“怎么热成这样,静月,多添几块冰来。” 宋时岁抬手一抹,冲她笑:“母亲,我不热,我们用膳吧。” 她肚子早就饿了,被娘拉着东扯西扯,说了不少话,还问了父亲有没有来过姝影轩,她如实说没有来过。 娘开心,她也开心。 萧婵把几个凉菜盘推向她:“天热,尝尝这些凉菜如何。” 宋时岁大快朵颐,等吃完后萧婵才问她:“今日,夫子授学,你可有认真听讲?” 不提还好,一提,宋时岁脸颊红彤彤的, 她低声嗫嚅道:“母亲,我不小心睡着了。明日我一定认真听讲!” 说完便闭上了双眼,以为会等来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可萧婵没有,她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分外慈爱:“睡着了不是什么大事,岁姐儿怕是累到了,你年岁小,母亲不怪你。” 宋时岁心口涌过一阵暖流,倏忽想起阮初荷如今在侯府内尴尬的处境,无名无分,下人都能摆脸色,她咬紧下唇瓣。 她不能喜欢主母,她应该恨这个女人。 “母亲,我吃饱了。” 萧婵:“好,今日早些歇息,明日我让静月陪着你去。” “不用!”宋时岁条件反射般站起,拒了她的提议。 见她们都看着自己,她才解释:“我长大了,不用人陪着也可以。明日我一定不会再昏睡过去了,我向母亲保证。” 既然她不要,萧婵也懒得把静月支出去,身边有她伺候多少舒服些。 “那明日,我便亲自去一趟,瞧瞧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学。” 她不相信阮初荷会忍着,不见自己的姑娘。 次日,江临川按照约定早早来到前院等候,宋时岁绷着一张小脸,学得分外认真,坐得端端正正。 与前一日相差甚远,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阮初荷待在府内无趣,日日都坐在房内安胎,她急切地想知道宋时岁今日会给她带些什么东西出来。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姝影轩的东西,总没有差的。 心随意动,她独自去了前院,不料与萧婵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萧婵摇着团扇,笑得如沐春风:“荷娘子。” ------------ 第5章 两位“母亲”,针锋相对 阮初荷想避也避不开,她不情不愿上前,却没有行礼。 在她认知中,她并不比萧婵低一等。 纳妾礼尚未过,她暂住侯府之中,是依着待客礼节来的,哪有客人向主人低头的道理。 “夫人,我来瞧瞧岁姐儿。” 萧婵仿佛料定般,气定神闲,邀请她一同入内。 “几日未见,想来岁姐儿也思念荷娘子。不如你我一同进去瞧瞧她,别惊着,等夫子下学再说几句体贴话。” 阮初荷颔首,跟在她身后从小门,入了房中。 隔着一道黄梨花木薄纱屏风,萧婵稳稳落座,团扇搁置一旁,顺手接过静月递上来的茶水,细细品茗。 阮初荷忍不住透过屏风朝外张望,她身旁并无侍女侍奉。 初入府时,宋文霖给她派了两个丫鬟过去,她偏说自己从小自力更生,不习惯旁人伺候,好一番推拒,宋文霖才作罢。 叮嘱她一个人,要处处小心,别伤着腹中孩子。 她满口答应,在他面前博了一番好感。 见她有些坐不住,萧婵缓慢开口:“荷娘子,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去接岁姐儿下学吧。” 阮初荷立即站起来,见她被静月扶着慢腾腾起身,心中满是不屑。 矫揉造作,她肚子里怀了一块肉起身亦没如此艰难。 说到底是架子大。 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她先一步提起步子跨出房门。 *** 江临川俯视着靠在桌案上呼呼大睡的女娃娃,他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这才坚持一个时辰,学了十个大字而已。 宣纸上的字迹歪七扭八,墨迹被她的涎水晕染开,丑绝。 看来,的确要去向宋夫人请辞了。 他教不了她。 刚收拾好东西,他便听到门外有两个丫鬟叫:“荷娘子。” 阮初荷迈入门槛,与他对视一眼,视线极快转移到睡得正香甜的宋时岁身上。 她顿觉丢面子,一巴掌拍在孩子背上:“谁允许你在课上睡?” 宋时岁浑身一抖,惊醒过来,对上愤怒的双眸,她慌张抬手擦干嘴角的口水。 “娘,我,我不是故意的。” 阮初荷气愤难当,她好不容易求着宋文霖,把岁姐儿送去萧婵那院里养着,为着她能享受到最好的资源,接受上层的教育,让她未来成为弟弟有力的助力。 可她怎能!如此不珍惜这样的机会! “你简直丢尽了你父亲的脸面!” 没说出口的是,丢尽了她的脸面。 岁姐儿是她生养的姑娘,若劣性难调,也是她的过错。 江临川拧着眉头,想说些什么给孩子解围。 一抬眸,却见萧婵提着一个食盒款款而来,眉目间皆是从容,唇边噙着笑意。 “荷娘子,切勿动气,你还怀着孩子。” 江临川眉尾上扬,微微吃惊,压下好奇心与萧婵见礼。 他颔首示意:“宋夫人。” 萧婵回礼:“江先生,辛苦了。” 略一寒暄,她即刻将食盒放在桌案上,一碟碟取出,其中搁置着几块碎冰块,用于给切好的瓜果肉降温。 “天气炎热,我给岁姐儿送些果子吃,江先生若不嫌弃,也用一些吧。” 闻言,江临川低着的脑袋更加下坠了。 他道:“鄙人未能教授宋小姐多少学识,着实羞愧难当。” 拱了拱手,他躬身:“鄙人向宋夫人请辞,先前收取侯府的银钱亦会一并退还。” 不等萧婵有任何反应,阮初荷便冲宋时岁发脾气:“你真是好样的!把先生气走了,往后谁还敢教你!” 她本就觉得她一个姑娘无甚作用,不如一个儿子来得好,能巩固她的地位。 如今,还敢丢她的脸面!生她倒不如生个猫儿狗儿出来。 宋时岁瑟缩,扑通给江临川跪下了,双眼泛着水光:“我保证我不会再犯了!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她给江临川磕了一个头,见他没反应又磕了一个。 萧婵半蹲把人扶起来,用手里头干净的帕子给她擦干净额头上的细灰。 “岁姐儿,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宋时岁瞧萧婵满眼温柔慈爱,鼻头愈发酸涩,想推开她,却又舍不得推开,总有一丝留恋,一丝贪心。 她低声啜泣:“我……我不慎……睡着了……” 言罢,她眼眶里的泪水接二连三颗颗掉出,不知所措抓着萧婵的手。 萧婵冲她笑笑,摸摸她的侧脸:“春困夏倦,常人有之。你不必过分自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同先生道歉便好。我命人抬一缸冰来,再给你配一个使唤的婢女扇风。也许这样能够缓解一些你的困顿之意。” 换做从前,她定然要罚她抄书,陪着她一个接着一个夜晚熬下去,抓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字。 如今她不想给自己找不愉快了,更不想在她身上耗费过多心血。 宋时岁的双眸浸了水,看着亮晶晶的,她不可置信:“真的吗?” 她没有挨主母的骂,主母还给她想法子。 萧婵:“嗯,你先同先生道歉。” 宋时岁乖巧照做:“江先生,我错了,我确实很想跟着您学习,可总是不小心睡着。若我明日还这样,您便打我戒尺吧,我愿意受着。” 江临川见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他与萧婵对望一眼,答应下来。 “好,明日起,我会对你严加管教。” 等他离去后,阮初荷才酸溜溜道:“夫人,你太溺爱岁姐儿了。她犯了错处,你非但不罚她,还给她置办东西人手。往后,她闯出更大的祸患,你也给她收拾烂摊子吗?” 若要她来教孩子,定然要打她手心,打红了打痛了,才让孩子牢牢记住自己的错误。 萧婵笑意晏晏,给岁姐儿拿了一片冰西瓜吃。 “荷娘子,如今岁姐儿养在我膝下,我怎么教养孩子,你无权干涉。更何况,今日我准许你见岁姐儿,是念着她思念你。你若不服气,或是看不惯我的做法,大可去找老夫人讨理。” 阮初荷的脸又青又白,她愤愤不平:“我生下的她,我怎么无权干涉?” 萧婵抬眸,眸间渗出几分冷意,盯着她。 “是啊,你生的她,却要我来替你教养孩子。不如你去求侯爷,让他把孩子接回去,与你一起住在客房中。” 她刻意咬重了“客房”两个字。 这侯府,是她萧婵当家做主,而阮初荷一个外来客,连府门都没正式过,焉敢置喙? ------------ 第6章 你有什么筹码? 阮初荷哑口无声,她燥得脸通红,只会讷讷强调:“我是岁姐儿的母亲,我才是。” 即便她现在无名无分,那又如何?别说是住在客房,她住在猪圈也依旧是宋时岁的母亲,血缘关系,永远强于外人。 静月给萧婵慢慢摇着扇子,淡淡道:“荷娘子,小姐的母亲乃是侯府的当家主母。” 阮初荷猝不及防被个下人怼了,她当即炸毛,想冲上前去教训她。 “你不过是一个婢女,哪有你说话的份?” 萧婵微微侧身,挡在静月面前,眉目不悦:“荷娘子,她是我的贴身丫鬟,你又是什么身份站在此处说话?” 阮初荷脑中飞快闪过不少说辞。 她是侯爷喜欢的人,是岁姐儿的生身母亲,也是阮家的小姐。 将来她入门,萧婵既没有夫君的宠爱,也没有子嗣傍身,更没有显赫荣耀的家世。 商贾之女的身份,只会给人掉价! 如此,萧婵用什么跟她争? 阮初荷抬手抚摸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尾闪过狡黠。 “夫人,我为侯爷生育了岁姐儿,腹中还怀着一个孩子。我如今身份比不过你,来日,我会一直都被你死死压制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夫人可要好好安享现在的荣华,以免来日追思过往,只剩一片凄凉。” 萧婵怎会听不出她口中讽刺的意味,上一世,她的确过得萧瑟凄凉。 重来一次,她绝不会再被他们这对“璧人”迫害至死。 “荷娘子,你若真觉得有情便能冲破一切阻碍,渡过一切难关,那你够天真的。我与侯爷成婚,本就是看中相互带来的利益。而你,你能给侯府带来什么?除了你自己和孩子,你还有什么筹码?孩子,我也可以生,并且是嫡子,而非私生子。” 私生子三字,狠狠戳入阮初荷的心扉。 她攥紧了拳头,眼眶红了一圈:“绝不可能!侯爷答应了我,此生只会与我生儿育女,我与侯爷会白头偕老!” 见她失态,萧萧冷眼旁观,只想发笑。 男人的嘴,也是能相信的东西? 再待下去也没多少意思了,萧婵与静月回姝影轩,临行前,交代宋时岁。 “早些回,小厨房今日做了你爱吃的东坡肉。” 宋时岁乖顺地点点头,等她离开,见母亲快要气哭了,她凑上前去想拉她的手安慰。 刚一牵上,便被狠狠甩开。 阮初荷眼眶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怒骂:“看着我被骂,你个小兔崽子一点良心都没有!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 如果生下的是个男孩,她就有挟制侯府的筹码了。 如果生的是个男孩,她现在肯定被侯爷抬成平妻,用不着比萧婵低一头,受着气,忍着屈辱。 宋时岁眸底闪过惧意,她慌忙摇头:“娘,你还没入府,不能公然与夫人作对啊。我不是不愿替娘说话,而是……” 主母说的那些,都是事实。 母亲如今连纳妾礼都没有过,只能算是个外室。 她当然不敢说这些话,从带来的布袋中泛出一块莹润的玉石塞给阮初荷。 “夫人说这物件冬暖夏凉,握在手中能够消暑。娘,我给你拿出来了。你喜欢弟弟,我也喜欢弟弟,娘你能不能看在我喜欢弟弟的份上,也喜欢一点我?” 沉默一瞬,她又接着道:“我不是要跟弟弟争宠,我知道自己帮不了娘太多。我就是想……想让娘多看看我。不是当着父亲的面,装出来的那种……” 说道后头,她忍不住流出两行泪。 阮初荷一把抱住她,娘两哭成一团,她摸摸宋时岁的脑袋,深吸一口气。 “娘,当然喜欢你。娘就是害怕,害怕你跟夫人待久了,便看不上娘了。可把你送到姝影轩,是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娘怎么能不忍痛,把你割舍出去?” 宋时岁连连点头,胸口发酸:“我知道,我都知道,娘是为了我好,才拉下面子去求祖母,求父亲。我是娘生的,我永远都向着娘,向着弟弟。” 她的小手摸上阮初荷腹部,眼里水光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阮初荷不客气地收下那枚玉石,揣在袖兜里叫人看不见。 桌案上摆着几碟子冰镇过的瓜果,她咽了咽口水,指着问道:“岁姐儿,你日日都有这些东西吃吗?” 宋时岁把碟子推到她面前:“嗯,夫人每日都会差人为我准备这些。” 阮初荷告诫道:“她是故意溺爱,想把你养废。真正有出息的人,都能吃苦。想当初我在阮家……” 她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在阮家如何自力更生的事情。 一边说,一边啃着清凉的瓜果,嘴巴根本停不下来。 等果子都吃完了,她也说完了,宋时岁才回姝影轩。 这回,萧婵没有等她用晚膳,仅吩咐小厨房给她备了一份吃食,免得把孩子饿着。 她必须做得无可挑剔,叫人拿不出错处来。 萧婵坐在房内看账本,静月给她点燃了熏香,能够有效驱除蚊虫。 见宋文霖入房内,静月便行礼退了出来,带上房门。 萧婵沐浴过了,她穿着一袭布料柔顺的洁白襦裙,外罩一层烟云淡紫色轻纱,专心致志捧着一本账本看。 头也没有抬一下,似乎不曾注意到他入了房中。 宋文霖鲜少见她此番沉浸的模样,摇曳的烛火光影下,她整个人都柔和温婉不少,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静意。 他心尖微微一动,唤她:“阿婵。” 萧婵掀起眼皮,与他对视上,也没起身,倚靠着太师椅的扶手。 “侯爷怎的来了?” 莫非是阮初荷同他告状了? 可瞧他的模样,又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宋文霖径直走上前,低头瞥了一眼她看的账本,旋即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 他双指并拢轻扣桌面:“我是想同你谈谈小荷入府之事,你这些账本若不忙着处理,我们先……” “挺忙的。” 萧婵神色一僵,重新捧起账本看。 她这种表现,落在宋文霖眼中,与争风吃醋差不多。 他心情初霁,唇角上扬,萧婵平日里从来不会主动找他,像是压根不在意他。 可他知道,是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才会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把自己封闭起来。 “阿婵……” ------------ 第7章 表姑娘入府了 “阿婵,总让小荷住在客房,终究是不妥。纳妾礼节并不复杂,你腾出一些时间来,顺手给办了,不耽误什么的。” 宋文霖没干站着,他靠近她右臂旁,给她研墨。 态度倒算得上是软和,有商有量。 萧婵倒不是不准阮初荷入府,她明白,即便拦得住一时也拦不住一世。 这对狗男女迟早烂一块。 可她印象中,宋文霖有个父母双亡故的远房表妹,就在这阵子会来投奔侯府。 宋老夫人对她喜欢得紧,几番提出要他纳她为妾。 表妹对这表哥也是仰慕异常,躁红了脸也要点头。 上一世,萧婵刚接受阮初荷入府,她不愿再给府中添新人,便拼着得罪老太太的风险,把人赶了出去,分府另居,用自己的嫁妆好好养着她,养到她嫁人。 这次,萧婵非但不打算阻止,她还要让表姑娘与阮初荷一同入府。 借着老夫人的口,给表姑娘抬个高些的位分,让阮初荷去跟宋文霖闹,去跟表姑娘争风吃醋。 她只需高坐明堂,看戏即可。 萧婵一手提笔,一手拨弄算盘,她手中有几个铺子账面对不上,眼下也是烦心。 “侯爷,近日铺面营收比起往日明显少了,我管理全府上下,又管着外面的店铺庄户,着实忙不开。侯爷把人接入府中,还急什么呢?纳妾礼,少不了也跑不了。” 萧婵一抬头,可见眼下乌青,她牵强一笑:“想来侯爷也不会强人所难吧。” 宋文霖见她神态疲乏,却依旧埋头入这堆账本中,心底泛起异样的情绪。 他给她倒了一杯茶:“阿婵,你手头事情多了,可以分一些给小荷承担,免得累坏你自己。为了那几个铺子,不值当啊。” 萧婵噗嗤一笑,觉得他虚伪至极。 他宋家不就是贪图她萧家财产,才屈尊降贵般迎娶她吗? 眼下却来说不过是几个铺子罢了,压根不值当。 真是又当又立,好样的。 “侯爷,荷娘子她并没有学过管家理账,不论是把家中事宜交给她,还是把铺面庄户给她管着,我都不放心。更何况,她如今并未正式入府。若她卷了府中银钱跑路,我该把账记在侯爷身上还是她身上?” 宋文霖被她尖锐的话刺了一刺,旋即维护阮初荷。 “小荷她不是那样的人,阿婵,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萧婵态度更冷,不愿同他争执,当即应承:“嗯,我是小人,荷娘子是君子。” 见她不反驳自己,像是对自己失望至极,宋文霖内心莫名一急。 “阿婵,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婵搁下狼毫笔,抬眸与他对视:“那侯爷是什么意思?” 宋文霖:“小荷她本性不坏,阿婵,你别对她有那么重的敌意。我希望你们二人可以好好相处。” 毕竟她们都是自己的女人,如果能和和气气相处,他自然能过得更加舒心一些。 母亲叫他去谈话,他才知萧婵五年以来,为侯府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不是无情无义之人,知道那些事情,亦是动容。 萧婵忽而对他粲然一笑:“侯爷,你怕是误会了。我并非对荷娘子有敌意,才故意拖延纳妾事宜。我恰恰是看重她,才没有胡乱给办了。” “荷娘子是侯爷心尖尖上的人,这我自然知晓,如今岁姐儿养在我膝下,也是侯爷信任我。我不会辜负侯爷的期望,所以还请侯爷耐心等等。万事俱备,我自然会给荷娘子一个无可挑剔的纳妾礼。” 一个,终身难忘的纳妾礼。 她眸底闪过暗芒,很快表情恢复正常,叫人压根察觉不了。 瞧她朝自己温温柔柔笑着的模样,宋文霖心中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他感慨道:“有你为我操持家务,有小荷为我诞育子嗣,我此生有你二人足矣!” 萧婵脸上笑意差点崩坏,这狗男人真是好笑。 一个老妈子,一个生孩子,他倒是想得美。 宋文霖对表姑娘亦非一点意思都没有,当初是她拦着不允许,还有阮初荷跟他闹,他才没把表姑娘收房。 此番,看他怎么按捺得住。 *** 一如萧婵所料。 孟家的马车悠悠停驻于侯府门前,车帘一撩起,一位妙龄女子从中款款而出。 她通体一身素色长裙,身姿修长匀称,三千青丝宛若瀑布一般倾泻在肩头,映合着胜雪的白衣,清冷非常。 她深邃的眼眸里泛着幽幽光华,见到侯府门前前来迎接的一干人等。 极快找准了目标,缓步走到宋老夫人面前乖巧行礼:“娴儿给姨母请安。” 宋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笑得眼角皱纹都深几分:“好,好好,娴姐儿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我瞧着啊,此番给你寻觅良婿,侯府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孟娴浅浅一笑:“姨母,我尚且在为父母守孝期间,对婚姻之事并不多思多虑。” 言罢,她极快瞥了宋文霖一眼,被萧婵捕捉到。 顿觉从前自己真是迟钝,若她真是来投奔亲戚度日,怎么会愿意一直寄人篱下,而非寻觅良人,另成家业。 人家是奔着承袭了侯爵之位的表哥来的。 宋老夫人轻拍她的手背,满脸慈爱:“你受苦了。这些琐事,你不用操心,由着我这老婆子和你表嫂嫂操心便好。你瞧瞧你这小脸蛋,真是消瘦了不少。” 孟娴眼波流转,瞥了萧婵一眼,眸间蹦出惊羡华光,她光是独独矗立一旁,眉眼含笑,便能让人感受到当家主母的威仪。 不怒自威。 萧婵今日迎客,特意穿的比较庄重华贵,一袭松岁绿衣裳镶着几缕金线,串着宝石珠子,瞧着便贵气,却也显得老成一些。 正好,她把表姑娘衬托得更加水灵,年轻貌美。 让宋文霖多注意到孟娴。 阮初荷尚未正式入府,便也没有出来迎客,倒是个好机会。 孟娴缓步过来与他们见礼,颔首笑道:“霖哥哥,好久不见。” 她目光微移:“这位便是表嫂嫂吧。” 宋文霖轻轻点头,并未多言,似乎与夫人感情并不深厚。 这倒是给了孟娴一个惊喜,她压下心底的雀跃,暗自盘算着以后。 宋老夫人年纪大了,不能长时间在外待着,她身边的老嬷嬷便张罗:“侯爷,老夫人腿脚不便,正厅备了宴席,不如先进去坐下来再慢慢聊。” 宋文霖当即靠近老夫人,轻声道:“母亲,我来扶你。” 孟娴见此,便去了另一边,扶着宋老夫人的手臂:“姨母,我来。” 两人把老夫人扶进去,独留萧婵立在原地,倒显得她是个外人。 静月为她不平,嘟囔:“这表姑娘,未免太喜欢表现自己了。” 萧婵乐得轻松,她伺候了老夫人那么多年,才不乐意再继续伺候人。 她拿团扇轻轻敲了静月脑袋:“这话,你在我面前偷偷说便罢了。等着看吧,她喜欢出头,那便会有人看不惯。” 静月睁大双眼:“是荷……” 萧婵单指压在她唇上,笑意晏晏。 “嘘……” ------------ 第8章 刻意安排,坐山观虎斗 阮初荷未出门迎客,宋文霖却让她一同过来用膳,在他心中,她早就是宋家的一份子了。 当孟娴见到她之时,她肚子已有五六月,圆乎乎的,穿的衣裳也偏简约,浑身上下挑不出两件值钱的首饰。 府内男子唯有宋文霖一人,她腹中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她自当不知,问道:“霖哥哥,这位姑娘,倒是面生。” 阮初荷咬牙切齿,暗自在桌底下踢了宋文霖一脚,不轻不重,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叫霖哥哥,他们之间那么亲密吗?不过是十几年来往一次的远房亲戚罢了,呵呵。 宋文霖面露囧色,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向表妹介绍阮初荷。 说她是妾室,可她尚未过纳妾礼,说她是外室,又很不给面子。 静坐一旁的岁姐儿察觉到母亲的难堪,她主动说:“表姑,这是我母亲。” 不曾想起了反作用,孟娴表情不变:“既然你唤我一声表姑,那你的母亲便是当家主母,是夫人。夫人在这坐着呢,你怎能唤旁人母亲?” 她看了萧婵一眼,顿觉自己表哥瞎了眼。 容貌气度上,正头夫人比那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强太多。 宋时岁不再说话了,阮初荷不动声色瞪了她一眼。 死丫头净会添乱。 萧婵脸色的笑意都真实了几分,她当和事佬帮忙打圆场:“都是一家人,不必拘小节。岁姐儿念着她的生母,恰恰说明她再重情义不过了,是个好孩子。” 她一番话,令宋文霖高兴不少,孟娴却觉得她无用。 连私生子都管教不好,日后怎能把府中的下一代捏在手里? 她端起茶杯掩住唇角的笑意,微微抿一口:“表嫂嫂说的是。” 用膳时,孟娴无端献殷勤,给宋文霖添了不少鱼汤,惹得阮初荷分外红眼。 孟娴:“霖哥哥,这鱼汤鲜美,多用一些对身子好。” 宋文霖不好推拒,接过她手中的小碗,慢慢喝下一些。 他神色松快,像是跟自己亲妹妹待在一块般自在从容。 “多谢娴妹妹。” “霖哥哥,鱼肉亦是不错,你尝尝。” “嗯,确实不错。” “……” 一顿饭下来,阮初荷的筷子都快被捏断了。 这哪是吃饭,分明是受气来了。 那两人当自己不存在么?一口一个霖哥哥,一口一个娴妹妹,关系好成那样,怎么还鲜少走动。 萧婵一口没动鱼汤,她不愿与宋文霖共食,挑了些自己喜欢且宋文霖没下筷子的菜果腹。味道一般,不如姝影轩的小厨房,她便搁下筷子,不再多食。 孟娴见她撂筷子了,以为是她心里不舒服,关切道:“表嫂嫂怎么不吃了?” 萧婵掏出一方干净的巾帕压压唇角:“天气炎热,食欲不振,尝一些便饱腹了。” 孟娴:“我那儿有个方子,吃了便能食欲强一些。饭后我命人给表嫂嫂送去。表嫂嫂操持一大家子的事务,身子可不能垮了,该吃的绝对不能不吃。” 方子?别是什么稀奇古怪,让她难以有孕的方子。 萧婵戒备心强,面色不显现出来,依旧笑得如沐春风:“那便多谢表妹了。” 阮初荷低声骂道:“真是显着她了。一副恶心做派。” 宋文霖凑过去,好奇道:“小荷,你说什么呢?” 阮初荷立马换了副乖顺表情,睁眼说瞎话:“我夸表妹贴心呢。” 她始终把自己摆在他女人的位置上,跟着他唤表妹。 孟娴脸色突变,欲说些什么,生生压下不痛快。 宋老夫人见他们相处愉快,陈年旧疾于身上都舒爽不少,她展颜大笑:“娴姐儿的确贴心,就是不知日后,哪个小子会有福气,取这么好的姑娘啊。”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宋文霖,他却无动于衷,甚至附和:“是啊,娴妹妹如此体贴贤惠,容貌上乘,于京都挑一个好夫婿绝非难事。” 蠢笨,眼瞎。 宋老夫人别开眼,真不知自己儿子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识货了。 瞧不上萧婵,也没看上孟娴,偏生喜欢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家庶女,甚至弄出私生子来,无名无分在侯府待着,她娘家没来人,她倒也不害臊。 若非她肚子里还有侯府的骨肉,又生了岁姐儿,断断不能容她。 萧婵推波助澜:“婆母放心,儿媳定然会给表妹寻一门顶好的亲事。” 她都这样说了,不怕宋老夫人不着急。 宋老夫人面色微沉,脸上笑意碎了几分:“婵儿,你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忙里忙外,想必也累着了。娴姐儿婚事暂且不着急,她尚且在守孝期。过了这阵儿,你这做表嫂的再给她张罗也成。” 还真是双标啊,若是孟娴许配给宋文霖,她一定不会提什么守孝期,恨不得明日便把人迎入府中。 萧婵看破不说破,恰到好处保持了沉默。 阮初荷却不满:“表妹毕竟是个待嫁闺中的女子,她来侯府不就是为了找个人依靠吗?与其一直留在侯府里养着,不如早些相看良配。” 越早越好,少来她面前碍眼。 孟娴勉强露出笑意,她家虽然落寞了,却也轮不到一个外室来颐指气使。 她呛声道:“你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都在侯府待着了,我好歹唤老夫人一声姨母,我怎么不能在侯府住些时日?” 见她们之间的氛围不对劲,宋文霖不知该偏帮谁。 萧婵适时开口:“荷娘子,娴妹妹,侯府养得起你们二人,你们住一辈子也成。” 不住一块,她怎么坐山观虎斗呢? 宋老夫人瞧她眼神多了几分赞赏:“婵儿说得对,侯府家大业大,难不成还养不起你们两个小姑娘了?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重要。” 萧婵心里盘算一遍侯府的账本,不免嗤笑,家大业大,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她填补进去的嫁妆,这些时日,断断续续从账面划出不少。 好在当初她记账,没稀里糊涂把钱花了。否则现在要把嫁妆取回,还要费不少心思。少一分不行,多一分不要。 她只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萧婵:“娴妹妹的房间尚未派人收拾好,一些贵重物品店家还没托人运来。这几日便请娴妹妹屈尊,暂住客房。” 阮初荷的白眼快翻上天了,客房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吗,还屈尊。 她住了那么久,也没见她给自己找一院子长长久久住下来。 现在不过是一个表姑娘而已,她萧婵倒是殷勤。 孟娴领情跟她道谢:“表嫂嫂有心了。” 宴席结束后,孟娴被下人领着前往客房,她的房间被萧婵安排在阮初荷隔壁,倒是巧妙。 一出门,便与院中散步的阮初荷撞了个正着。 正愁没机会与她算账,孟娴心里如是想着,脚步靠近她。 ------------ 第9章 同他说些真心话 “荷娘子。” 阮初荷登时冷脸,没搭理她,转身想走。 孟娴却凑上来堵她的路:“我听那些下人这么叫你,我也可以这么叫吧?荷娘子。” 荷娘子,不是清白姑娘,也不是正经姨娘。 阮初荷面色微红,语气不善:“表姑娘,你到底想干嘛?” 出来散步,莫名其妙被人堵了,心情也堵了,倒不如不出门。 孟娴身量略高于她,微微仰头,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我不想干嘛,我只是想同荷娘子说几句话罢了。” 阮初荷看不懂她到底玩什么把戏,也没那个耐心。 “我身子重,要回去歇着了,表妹要是有话想说,明日再说吧。” 言罢,她便伸手要去推开挡道的人,却发现怎么使劲她都纹丝不动。 孟娴一把攥住她推搡自己的手:“不过是怀着个孩子罢了,你怎么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跟我摆什么架子?” 她双眸微眯:“表妹?呵,表妹也是你配喊的?你若是个正儿八经的姨娘,我都能高看你一分。可你什么都不是,还敢嚣张?” 阮初荷入府以来,从未遭受过如此境遇。 她拼命挣扎,试图将手腕从孟娴的手中挣脱出来,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怒火:“你敢对我动手?我要去找侯爷告状!” 孟娴仿若无事发生般松开了她的手,换上一副和善的表情。 “谁会相信?你手上红了一片便是我弄的?荷娘子,凡事要讲证据啊。” 阮初荷四处张望,发现四周并没有府内的下人,她后悔自己身边没有一个心腹。 一咬牙,她的眼睛微微泛红:“表姑娘,我不知何处得罪了你。若你不喜欢我叫你表妹,我日后不叫便是了,何必给我难堪。” 孟娴俯身靠近她的耳畔,轻声吐露:“看你便心生厌恶而已。” 她直起身子,双臂环抱,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阮初荷手腕隐隐作痛,她看出来了,老夫人对孟娴的喜爱程度,若她与自己起了争执,老夫人肯定会向着孟娴。 而宋文霖一向听他母亲的话,不敢随意忤逆她。带她们母子入府,老夫人还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才容下她。 萧婵……那便更加不可能站在自己这一边了。 衡量片刻,阮初荷很快便打消了要告状的念头。 孟娴初来乍到,就算犯了一点小错,也没人会严惩她,除非……犯了大错。 *** 连着几天,萧婵看她们两人明争暗斗,没有实质性进展,倦了也累了,借着外出巡查庄子的名义,出去几天。 带着静月直奔闻溪山庄,她暗中花重金购置的私产。 依山傍水,远离尘嚣,方圆十里都难以见到人,倒是一片难得的清幽之地。 她把那男子转移到此处养伤。 数日不见,他依旧昏睡不醒。这样也好。 萧婵独自与他待在屋内,她没多少行房的兴致,摸着他的脸颊摩挲。 临摹他优越直挺的鼻梁,从上到下,柔软灵活的指头绕着他的薄唇打转,时不时恶趣味地按压一下。 “待在侯府的日子,倒是与他们互相恶心。说来好笑,我在府中能说得上真心话的人,只有一个静月。每个人都带着虚伪的面具,你来我往,暗中争斗。你昏迷了,我便把我的烦心事也说与你听,反正你也听不见。” 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人动了动眼睫毛,似乎有苏醒的迹象,而萧婵压根没有注意到,她把玩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掌。 “我的丈夫,带了个外室回府,他们想害死我,然后霸占我的家财。我膝下没有子嗣,也不愿与他同房。与他同房,光是想想我便觉得恶心至极。倒不如死了干净点。” 屋内沉寂良久,榻上的人安静得像一座雕塑,毫无反应。 萧婵也不气馁,她的声音像潺潺流水:“你愿意做我孩子的父亲吗?” 榻上的人的睫毛颤动幅度更大,像在黑夜中挣扎的蝴蝶,它的翅膀被蛛网紧紧缚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萧婵脸颊趴在他胸膛上,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人立于世间有太多无奈,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要一个孩子应该不过分吧。如果你以后醒了,想与我抢孩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但我最想杀的人,是宋文霖。我需要你帮我。” 他的心跳声莫名快了一些,震动得萧婵脑袋疼,便坐起来了。 红烛暖帐,床幔缓慢落下,遮盖住一片旖旎。 连着几日萧婵都住在闻溪山庄,随心所欲,清闲自在。 宋璟躺久了,从没动过,萧婵闲下来的时候便会给他四肢按按,免得他肌肉萎缩。 按摩之时,他们倒像是一对老夫老妻。 萧婵絮絮叨叨跟他说些事情,大多是她心中没有放下的。 “你不知道,我那丈夫无才无德,空有一身蛮力,竟也能做将军。新婚之夜领兵扔下我就走,当真是无情无义。我从前倾心于他,大抵是因为他空有一副好皮囊,又惯会说些甜言蜜语来哄人开心。” “我如今不是个小姑娘了,我看破了男人的嘴脸。他们说一套做一套,全都是在放屁。说一千道一万,做不到的事情说再多也无用。” 她时常按着便会盯着他的脸走神:“其实你更好看,但好看的人,骗人都厉害。” 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的人手指微动。 萧婵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霎时神经紧绷,死死盯着他的脸,生怕他会苏醒。 “你……” 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 ------------ 第10章 荷娘子派人偷东西 萧婵屏息敛声,大气不敢喘,见他接下来没了动作,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说实在的,她如今还没怀上孩子,若他醒了闹着要走,她也不好把人强制留下来。 若再寻一个容貌身量如此上乘之人可不容易,萧婵更不愿冒风险重金求子。 保险起见,她请了个萧家医馆的医师过来,给他瞧瞧情况。 依旧是不容乐观。 闻言,她才完全舒缓地吐出一口气,给了重金,请医师对此间事保密。 拿了钱财,他自然不会对外胡言乱语。达官贵人亦不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存在。 萧婵:“我这身子,近日里愈发疲倦劳累,还请医师一并看了。” 皓腕凝霜雪,她柔软轻薄的衣袖中伸出一节,靠在小枕上。 医师不敢多看,搭上一块轻薄的薄料,给她把脉,眉毛时而舒展,时而纠结地拧在一块。 收了帕子,他缓慢道:“贵人身子有些寒气,不若开上几服药,调理一番。” 体寒,不易受孕。 萧婵再次拿出一个布袋子,看着平平无奇,里头装满了黄金。 医师一打开,便被金灿灿的一大块惊到了,他忙不迭系上带子揣入怀中,笑颜大开。 “我一定给贵人用最好的药,确保贵人身子调理无恙。” 有钱能使鬼推磨,萧婵对于银钱给她带来的助力,使得得心应手,她们萧家,最不缺的便是钱财了。 她收回手,整理衣袖,对他和颜悦色道:“办好了,另有赏赐。” *** 一辆奢华贵气的马车悠悠停在侯府门口,静月扶萧婵下车,由着小厮收拾车内的东西,送去姝影轩。 萧婵从外带回不少药材的消息,莫名传开了。 府内不少人说,是夫人身子不行,迟迟不受孕,看着阮初荷一日比一日大的肚子着急了,所以才出门,另求偏方。 阮初荷听到了只想笑:“侯爷碰都没碰过她,将来也断不可能碰她,她喝下去再多,又有什么用处呢?不过是求个心安吧。” 被宋文霖买来侍奉她的侍女春雪微微低头,唇角含笑:“侯爷日日夜夜都来娘子这,若论荣宠,夫人远不及娘子,何况娘子腹中还怀着侯爷的骨血。将来这诺大的侯府,该是娘子的天下了。” 入府几天,她已经摸清楚了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脾气。 没人在的时候,她当然是怎么说让她开心那便怎么说,毫不顾忌。 阮初荷很吃她阿谀奉承的一套,被她伺候得也舒心。 顿觉,还是有个丫鬟在身边好啊。 “你跟了我,往后前程亦是光明。我生了岁姐儿,这一胎,也该是个男孩儿了。侯府的长子诞生于我腹中,我不信会低声下气过一辈子。” 春雪给她扇风:“娘子会熬出头的。” 阮初荷捏了一粒葡萄往嘴里送,她愈发爱吃酸味的东西,宋文霖高兴得立马把自己的份例也往她屋里送。 她根本享用不尽,双眸弯弯:“萧婵的东西总是极好的,她有钱。” 如果将来那些东西,那些钱财都能归她的话…… 阮初荷眼珠子一转,她冲春雪挥挥手,示意她靠近一些,低声耳语着什么。 春雪面露难堪,双目忽然一亮,她笑着欠身:“是,我一定为娘子办好。” 姝影轩。 萧婵看着静月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她搁置下手中的账本,接过大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静月连忙拿了糖块过来,想着给她解解苦味。 萧婵却无甚在意地摆摆手,她濒死之时喝过更苦的药,如今她不会再对喝药这件事情有任何抗拒了。 “静月,你过来瞧瞧。” 静月放下手中东西,上前两步,顺着她的手指看,是一笔被萧婵用朱笔批注的账目。 萧婵不悦:“这家铺面的账本,做的乱七八糟。同样一味药材,同样的进购份额,前后一个月时间价格翻了两番。太不正常了。” 静月凝目:“夫人怀疑这家掌柜的黑心,吃了利进去?” 萧婵颔首,那账本是越看越不顺眼,索性阖上,白皙细腻的指节轻轻敲着。 “把掌柜的叫过来问话吧。” 静月福了福身:“是。” 她从姝影轩的后门出去,却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往怀里藏着什么东西。 瞧着便不像是做好事,静月警觉,立即出声:“谁?” 过来捡药渣的春雪立刻僵在原地,不敢转身,也不敢拔腿就跑。 毕竟大宅院里,跑是没有用的,只会惊动更多的人。 春月咬牙心一横,换了副笑吟吟的表情转身:“静月姐姐,好巧啊。” 静月瞧着是她,心里愈发不舒坦,都是她侍奉的荷娘子,抢了她家姑娘的夫君。 快速上前两步,把她藏着的东西扯出来,立马闻到一股药味。 “你偷姝影轩的东西!” 萧婵喝的药都是她亲自熬的,她一闻到那股味道,便知那泛黄的布袋中装的是什么东西,登时气得双眉竖直。 春雪吓得脸色发白,她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静月姐姐,我只是捡了一些药渣子。” 都怪阮初荷让她来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还被当场抓了个正着,好丢人。 静月冷哼:“捡药渣做什么?莫非你想害我们夫人!” 春雪当即双膝一弯扑通下跪,红了眼睛:“静月姐姐!我绝对不敢害夫人啊!我们娘子只是听说夫人在外,带了不少名贵药材回来,喝了能够调养身子,这才让我来的!” 她双手合十,满脸都是乞求:“求求静月姐姐,不要告诉夫人,我刚被买入府中,若被赶出去,真的没有活路!我再也不敢了!” 刚入府几日的丫鬟,被主人家抛出来,没有哪家敢要她侍奉的。 静月见她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荷娘子的命令,她也不敢违抗。为难一个小丫鬟无用,此事却一定要告知夫人,早做防备。 “好了,你起来吧。这药渣是倒了的,也算不得你偷东西。姝影轩是夫人做主,一干事情无论大小,夫人都有知情权。我不能帮你瞒着夫人,但会给你求情。下次别再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春雪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劲给她道谢:“多谢静月姐姐,这药渣可以让我带回去给荷娘子吗?我若出来一趟什么都没办成,她饶不了我的。” 静月给她一点脸面,她还真想顺着杆子往上爬啊。 “想要药方子,荷娘子可直接去面见夫人。我没这个权力。” 言罢,她带着那一布袋子药渣转身离开了。 春雪见她的身影走远,眸底闪过狡黠之色,慢慢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 好在她反应快,塞了一些进去。有这些药渣,回去复命不是难事。 ------------ 第11章 说一套做一套 静月带了掌柜的去正厅,随后她去请了萧婵出来。 萧婵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双眸似秋水,淡薄寒凉,彷若能够看穿一切。 她入了正厅,掌柜立即起身相迎,弯腰拱手:“小人给夫人请安。” 萧婵正坐高堂,她指尖盘着一串青色菩提把玩,漫不经心。 “静月应当同你说了我找你来问话的缘由吧。” 掌柜即刻回话:“夫人,药材价格翻了番,实乃严州水患,淹了不少良田耕地,不光是药材的价格高涨,米面粮油更是涨势惊人。” 萧婵细细回想往昔,记忆中严州没有发过大水,此番怎会造成如此大的损害?何况朝廷赈灾的消息也没有。 她不太相信掌柜说的话,审视他上下。 “严州水患,京都朝廷尚且没有消息,你怎会知晓?” 掌柜如实道:“商贩走卒之间传的消息罢了。” 萧婵懒懒倚靠着太师椅:“那便有不实的可能。” 见她不信,掌柜立刻表忠心:“夫人,我为萧家经营铺子几十年了,我若想从中牟利,便早也开始了。账本也是我一笔笔记上去的,若我想有意瞒着夫人从中捞油水,我一定会做得更加天衣无缝啊。” 萧婵:“你有没有从中牟利,暂且不论。严州水患的消息,我需要你带着一队人前去查实。若为实情,笔墨记载,快马加鞭送到我手中。” 隔了不少时间,严州究竟有没有遭遇洪水,她记忆已经模糊了。 若有,那也不是惊动朝廷的大水患,否则地方官也不会连个折子都没递上去。 掌柜跪地叩首:“小人愿为夫人效力。” 静月带人下去领了一笔钱,又给了他一封名帖,叫他去萧家领几个能干的人手。 回了主屋,见萧婵若有所思,她默默上前给她揉揉酸乏的肩膀和太阳穴。 “夫人可是乏累了?” 萧婵轻轻嗯了一声,她在闻溪山庄住了几日,回来后便觉得这侯府的日子过起来劳心费神,根本没得比较。 静月想到春雪的事情,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尽早说出来。 “夫人,今日的药渣,被荷娘子的人捡了,不慎被我撞见,便拿了回来。” 萧婵阖上双目,幽幽睁开时眸底闪过寒意,她吃的是调养身子的方子,其中用的药材名贵,一贴药下来,不下十两白银。 即便那人拿了药渣去,寻医师誊下药方,她也吃不起。 但她未必会从中做手脚。 “静月,这些时日愈发不能松懈,荷娘子那边,不知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我喝的药不能断,也不能有问题。” 谁敢成为她的绊脚石,她必定会一脚踢开,毫不留情。 静月点点头:“那日后用的药渣,是否要好生收着?” 萧婵沉吟片刻,忽而嗤笑出声:“不必了,今日你收缴了她拿去的部分,怎知她没有后手等着你?若我没猜错,她应当藏了一部分在旁的地方,并未叫你全部收回。” 静月心里咯噔一声,即刻出去把布袋子里的药渣翻出来,不仔细看,确实难以察觉少了一些。 她咬牙一跺脚,回屋上禀:“夫人,确实少了一些,是我的疏忽。” 萧婵捏着黄梨木圆扇慢慢摇,神色从容:“怪不得你,你今日事多,也想不到还会被人摆一道。无妨,这方子她们知晓了也无事。你再联系那医师,让他把这些药材相克之物也誊写出一张名单。” “我要确保,我喝下去的药,效用不会被旁的东西冲淡。” 姝影轩内,她不怕阮初荷的手伸过来,她重生回来后,已经料理了一批墙头草。 谁敢背叛,下场只会比发卖出去还惨烈。 可侯府内的大厨房那边,她可不相信那些人,家宴往往避不开要去应付一番,吃下去的东西,她要小心为上。 静月会意:“我日日守着炉子为夫人煎药,不会让旁人近身的。” 萧婵眼神柔和:“辛苦你了。” “为夫人做事,静月不怕苦。” *** 春雪照着阮初荷的意思,拿着药渣花了点小钱,请府外的医师把药方写了出来。 药材的种类名称倒是大同小异,唯独分量上…… 她兴奋地拿着方子去找阮初荷:“娘子,得手了。” 阮初荷眸光一亮,她扯过她手里头的那张方子,细细看着,即便看不懂,她心里依旧满是兴奋雀跃。 “没叫人发现吧?” 她可不想叫姝影轩的人看低一等,连个方子都要偷摸去拿夫人用完的药渣。 春月踟蹰片刻,权衡利弊之下摇摇头:“没人瞧见,我生等着外头没人了去捡……去拿的,拿的数量不多,姝影轩的人发现不了。” 若她据实已告,恐怕有免不了打一顿手板,前两日不慎打翻了阮初荷一碟子西瓜,她都挨了五个手板……现在还隐隐作痛。 阮初荷松一口气:“那就好。萧婵肯定是想独自享用这么好的方子,她若养好了身子,我生两个孩子亏空了身子,日后还怎么跟她斗?我一定要比她更能熬下去。” 春雪盲目奉承:“娘子说得对。夫人年岁比娘子还大一岁,模样瞧着却不显老,估计是用了好东西。” 阮初荷登时冷脸:“你的意思是我看起来很老?” “没有!” 春雪被她吓到,浑身一抖赶紧圆回去:“娘子看着自然比夫人更加年轻水灵,否则侯爷怎么独宠娘子一人呢?还是娘子,最合侯爷的心意!” 阮初荷的脸色稍缓,她抬手抚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 她冷嗤一声:“侯爷喜欢我,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我长得美,更因为我品行高洁,性子柔婉。以外在侍奉人,能一直勾着男人的心吗?” 春雪赞同她的观点:“娘子说的对,内在比外在更为重要。” 她低着脑袋,白眼快翻上天了。 什么东西啊,若不是有几分姿色又喜欢装,侯爷能看得上这种货色? 阮初荷起身坐到梳妆镜前,细细端详起自己的容颜。 “萧婵用的方子,我也要用。她巡视庄户回府,左右不过七八天,我瞧她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她定然是偷摸用了好东西,想把我比下去。” 春雪:“……”那刚才还装什么? ------------ 第12章 婆母生气 等宋文霖回府,去阮初荷房中用完晚膳,她便同他提了这件事,却没说是偷摸拿了萧婵的药渣。 “侯爷,我请医师给我瞧了瞧身子,他给我开了张方子。他说我怀着孕,身子却虚乏羸弱,需要用一些药来补补,保全母体与孩子健康。” 宋文霖亲昵地拉着她的手,满眼柔情,大掌轻柔地抚摸她隆起的腹部。 “为了你和孩子好,该喝一些便喝吧,你莫要嫌苦便是了。” 他抬手摸摸她的侧脸,阮初荷乖巧地蹭了蹭他手心:“侯爷,我并不怕苦,为了孩子,就算再苦我也能忍受。那方子上的药材,弥足珍贵,我手头银钱不多,怕是喝不起几天。我是想拿着你送我的几幅头面去当一些银钱,你莫要生气……” 听见她说要把他先前送给她的头面首饰当出去抵押银钱,宋文霖心中很不是滋味。 倒也不是心疼物件,是心疼阮初荷,她总是这样,宁可委屈了自己,也没想着向他伸手要钱,她还怕自己会因此生气。 宋文霖长臂一揽,将人搂入怀中,亲亲额头:“小荷,你何必如此?你需要银钱,我的便是你的,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我只盼着你与孩子安好。” 阮初荷眼底闪过得意的精光,模样却柔婉,虚虚靠着他的胸膛,小指头扣着他衣襟上的金线。 “侯爷,我不委屈。那些头面过于华贵,我平日里也不戴。我知晓那些是侯爷的一番心意,不好随意拿出去抵钱。所以今日,我才想着与侯爷商量,还望侯爷应允。” 宋文霖神色间闪过犹豫,他的月例亦不多,府内中馈由萧婵执掌,要他去跟萧婵拿钱,他也拉不下这个面子。 他抚摸她的秀发,埋入其中深吸一口气:“也好,总归是为了孩子和你的身子。等你生产过后,我一定加倍补偿你。” 阮初荷手一僵,双眸微瞪:“……” 她没有真的打算把那些东西拿去当铺啊。 宋文霖这个没用的男人,居然真的想把她的东西拿出去换钱! 她情不自禁攥住了他的衣领,后槽牙咬紧:“嗯,我相信侯爷会对我们母子好。” 宋文霖心情大好,转而问道:“那补药多少钱一贴?” 他着实好奇,要有多贵的补药,用得着她去把首饰当了。 阮初荷心念一动,那些药材不乏稀缺珍贵之物,莫约需要七八两,她眼神流转:“十两。” “十两?!” 这个数目,饶是宋文霖也震惊,他坐直了身子,与她对视。 他母亲宋老夫人平日里喝的药,也才五两银子一贴,不由怀疑,阮初荷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宋文霖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小荷,你把那方子给我看看。” 阮初荷嘴巴一嘟,面露不悦:“侯爷是不相信我吗?” 她确实故意把价格报高了一些,却也没多过分,他这态度着实让人心里不舒服。 宋文霖:“小荷,我怎么会不相信你?我是怕你上当受骗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嫌贵了! 阮初荷推开他扒拉在自己身上的手:“侯爷,我不是三岁小孩。” 宋文霖:“……” 争执不休也没有意义,他作为男人,与一个女人谈钱的事情干嘛? 钱没了,大不了他再出去赚。 翌日。 阮初荷拿着宋文霖给她的私房钱,欢欢喜喜让春雪去采买药材,买最贵的最好的。 动静闹的不小,传入宋老夫人耳中时,她端着茶杯的手腕一抖,瓷片碎在地面,四分五裂。 她中气十足喊:“你说花了多少!” 孟娴强自压下唇角的洋洋得意,她住在阮初荷隔壁,自然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抚摸着老夫人的胸口:“姨母,你别生气,荷娘子肚子里怀着孩子,用一些好的也是应该的。” 不说还好,一说便是火上浇油。 宋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十两银子一贴,我都没喝如此价高的补药!你去把萧婵给我叫来!” 一个未过门的妾身,待遇还能超过她?她是宋文霖亲娘!未免太不把人放眼里了。 萧婵过来的时候,地面上的碎瓷片还没收拾,她并未多言,缓步上前欠身:“儿媳给婆母请安。” 宋老夫人面色都气得比平日里更加红润了。 她森森然开口:“你给了阮初荷多少银钱?” 萧婵眉目上扬,与孟娴对视一眼,猜了个大概。 “婆母,荷娘子尚未入府,府中并未银钱份例给她。” 宋老夫人显然不信,重重拂袖,气愤难当:“没给钱?她若没有钱,怎么喝得起那么贵的补药?十两银子一贴,你自己算算,这一个月的花销要有多少。” 这么简单的算法,一过心目便了然了。 侯府根本供养不起,她一个外室这样的喝法。 萧婵捏着帕子掩唇一笑:“婆母,她自己拿不出这些银钱,可侯爷未必拿不出。侯爷对荷娘子的宠爱,府内人尽皆知。一个月的时间,侯爷入我房内绝不超过三回,去荷娘子房中的次数倒是多。” “荷娘子的银钱,大抵是侯爷给的。” 宋老夫人想骂她无用,连个男人都留不住,终究是顾及了自己的脸面,没有过于失态。 她转而记恨起阮初荷:“她倒是会给霖儿吹枕边风,什么狐媚子,三魂七魄都给勾了去,现在连手里的银钱都要被狐狸精掏空了。他有那个闲钱,怎么不想着孝敬我?他可是我生养的。” 宋老夫人大抵也没料到,终有一日,她还会吃自己儿子女人的醋。 宋文霖从前事事都听她的,遇上事情拿不准主意也喜欢同她讲,自从阮初荷进门,他来给自己请安的次数都变少了。 一派人去问,就是在荷娘子房中。母子两人感情大不如前。 萧婵懂她贪财虚荣的一面,也明白她对于儿子的掌控欲。 “婆母……” ------------ 第13章 自作孽不可活 “婆母,侯爷是你生的孩子,心里自然是以你为先。若被一些人或事物绊住脚,那也是一时的。儿媳会替侯爷好好尽孝,望婆母宽心,安享晚年。” 一番话,说的是让人从头发丝到脚尖都舒心。 宋老夫人脸色倏忽染上几分真切笑意,眼尾皱纹挤在一块,伸手拉住萧婵,感慨道:“婵儿,还是你好啊。当初我让霖儿求娶你,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瞧瞧,这才是他们侯府的当家主母。 萧婵不卑不亢:“婆母谬赞。” 可不是最正确的决定吗?若不是她五年以来,事事亲躬,挑起侯府的重担,给老夫人找了一个又一个医师,名贵药方也是跟着一张又一张地换。 宋老夫人身子怕是早就不行。 说白了还是花钱吊着一条命罢了。 这边气氛稍稍缓和,屋外传来尖锐叫喊声,那声音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破了宁静的空气。 “不好了!不好了!我家娘子流血了!” 春雪着急忙慌跑过来,满头大汗神色紧张。 听清她说的话,宋老夫人当即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孟娴手忙脚乱扶住人,焦急道:“姨母,姨母晕过去了。” 萧婵静静矗立于原地,既没有上前一步帮忙扶老夫人一把,也没急着赶去阮初荷的住所,她相较于其他人,冷静异常。 她脑中思绪纷飞,旁人见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暗自赞叹她身为当家主母,胆识破例真不是普通姑娘比得了的。 孟娴心慌得不行,侯府中,唯有姨母是她的倚仗。 “表嫂!怎么办啊?” 萧婵随意指了几个人上去去帮忙:“先把婆母带进房中,即刻去请医师前来。” 她扭头吩咐静月:“去我房中取一颗老人参,让老夫人咬着吊命。荷娘子出血了,事关侯爷子嗣,即刻命人去请侯爷回府。我先去瞧瞧情况。” 阮初荷怎么会见红?她脚下步履匆匆往那边赶去。 等萧婵到了的时候,只见阮初荷脸色苍白躺在榻上蜷缩着,死死捂着肚子,两条鲜艳的鼻血流出来。 她刻意掀开阮初荷的裙摆瞧了一眼,并未出血。 当即攥紧了拳头,这就是春雪说的流血了。 确实流了,但流的是鼻血。 阮初荷的小腹微痛,见到萧婵冲上来便掀裙子,她心口莫名一慌:“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萧婵冷着一张脸,像是冻了三三夜,寒霜压根化不开。 “我倒是想问你,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的丫鬟到底怎么传话的,吓得老夫人晕厥。你自己想想,负不负得起这个责任。” 亏她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这边赶来,甚至提早帮她叫了医师过来看诊。 流鼻血这种小事,她也能弄得兴师动众。 阮初荷肚子的痛感加重,死死攥着腹部的衣裙:“我肚子痛,我……” 一想到老夫人因为她的昏厥过去,她当即决定演一场戏,装装可怜。 “夫人,我是不是要滑胎了?” 萧婵拧紧眉头,不懂她到底是要唱哪一出。 她向后递了个眼神,医师立即上来给她把脉,又支了个丫鬟打水,给她擦擦脸上的鼻血。 见到白色帕子上的鲜红,阮初荷心跳加快几分:“夫人,我不会真的有事吧?” 她什么也没干啊,她只不过是喝了一碗药而已。 一想到自己身子可能出了状况,阮初荷装出来的惊慌失措倒是实实在在地强上一些。 “萧婵……” 声线带着微微颤动,她眼尾染上一抹薄红。 萧婵别开眼,脸色依旧不好:“你先住口,让医师安心诊断。” 阮初荷咬着下唇瓣,被凶了,她眼眶里挤出两颗泪,好似受尽了委屈。 “我不管,如果我出事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萧婵冷笑连连:“与我何干?” 阮初荷理所当然道:“我是喝了你的药方才出事!” 萧婵只觉她厚颜无耻到了一定境界,好似城墙拐角。 她自然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先前,阮初荷命春雪去偷拿了姝影轩倒掉的药渣,被静月当场抓获,依旧贼心不死,拿着药渣去找医师开相同的方子。 药材即便相同,分量她又该从何得知?瞧她如今鼻血流个不停的模样,想来是吃多了大补之物。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萧婵明知故问:“我何时给过你药方?” 阮初荷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一般,即刻闭上嘴。 屋内还有外人在,她若坦言命丫鬟去拿了姝影轩的药渣,那她的脸面都会被丢尽。 外界该怎么传她? 她适时闭上嘴,医师的诊断也出来了。 “夫人,这位娘子是吃多了人参,滋补过度,才会流鼻血。寻常人一日吃下两钱便足够,这位娘子……似乎有些贪多贪足了。” 阮初荷躺在床上,暗自腹诽:庸医!人参多吃一点怎么了,孩子也要补一补啊。 她有些不服气,追问:“那我腹痛是何原因?” 医师:“吃多了寒凉之物。” 他的眼神不自觉被桌上剩下的西瓜皮吸引,颇为无奈地挪开目光。 阮初荷:“……”谅她迟钝,此刻也明白了。 萧婵让医师给阮初荷开了张调养的方子,把方子交给她的贴身丫鬟春雪后,离开了客房,直奔老夫人房中。 等老夫人醒来,该怎么解释,是阮初荷的事情,与她无关。 若她不知死活非要攀扯自己,那萧婵断不会给她留一丝颜面。 宋老夫人身旁有孟娴守着,萧婵也放心许多,毕竟府中除却宋文霖,谁都不会比这表姑娘对老夫人更上心了。 宋文霖回府,第一时间去了阮初荷那,见她没事才匆匆往老夫人房中赶去,却不慎错过了老夫人醒来的时机。 宋老夫人环顾四周,没见到自己儿子,当即气急攻心,又晕死过去。 孟娴好不容易松快一些的心情都深深沉底,对着萧婵忍不住埋怨:“表哥倒也真是的,回府了不着急来看望姨母,直接奔着荷娘子那儿去了。” ------------ 第14章 我身为当家主母…… 萧婵手中端着一碗药,她坐在床沿,捏着瓷勺搅拌:“侯爷担心荷娘子腹中的孩子出意外,我倒也能够理解他为人父的心情。” 孟娴配合她,将老夫人抱着半坐起来,以便更好地把药喂下去。 她为老夫人感到不值,愤慨道:“难不成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比不得一个没出生的私生子重要?” 萧婵唇角微勾,心情颇佳地舀了一勺黑漆漆的汤药递到宋老夫人唇边。 她照顾了五年,喂药的事情做起来得心应手,看得孟娴不禁暗暗赞叹。 有如此贴心会照顾人的主母,真不知表哥怎么还挑了那样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萧婵慢慢把那一碗药都喂了下去,她特意同医师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宋老夫人此刻昏迷着,眉头依旧忍不住拧起。 太苦了! 萧婵将喝完的药碗搁置在小凳上:“表姑娘,荷娘子马上便要成为侯府的姨娘了,她的孩子不是私生子,你要慎言。” 私生子这三个字,在她面前说便也罢了,若有朝一日口无遮拦,在宋文霖面前说了。 他怕是会对她心生厌恶。 孟娴默默闭上了嘴,即便是心里不服气,依旧没显露。 “嫂嫂,还是你太大度了。” 默了一默,孟娴似乎想到什么,忽热开口:“荷娘子出血了,那孩子能保得住吗?” 萧婵听出她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她坦言:“哪里是小产出血啊?她是食用了不少滋补之物,过了度,这才流出些鼻血来。孩子无事,往后她饮食上要更加小心。” 孟娴忍得难受,细心扶着宋老夫人躺平后她才绷不住笑出声。 “什么?她是没见过好东西吗?竟然胡吃海喝闹出这种丑事,还让丫鬟来通报。那丫鬟也没说个清楚,直接把姨母吓晕了。不如直接叫人发卖出去,也算给她一个教训。” 萧婵深知宋老夫人身体底子薄了,才会如此禁不住事。 她瞥了一眼,抬手扯扯被褥,把人严严实实盖好,全然是个贴心媳妇的模样。 那都是装给孟娴看的,她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不愁老夫人醒来后不知自己对她的关照爱护。 “春雪那丫头,是前几日侯爷亲自给荷娘子买入府中使唤的婢子,不好发卖了出去。” 孟娴沾上一点酸味:“表哥对荷娘子还真是好啊,他对嫂嫂你,好似都没那般贴心。” 萧婵怎么会被她三言两语的挑拨给闹得心情不愉快? 她轻拂大袖,再度抬眸时皆是一片笑意:“侯爷喜欢谁,宠幸谁,是侯爷的事情。我身为当家主母,怎么能同旁的女人拈风吃醋,失了体统。” 主母的责任,可不是绕着一个男人打转。她要统管全府上下,维系着家族的繁荣昌盛。 须知,豪门大宅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萧婵如今还是侯府主母,尚未和离,那她与侯府明面上还是一体的,荣辱与共。 “嫂嫂说的在理。” 孟娴眉尾上扬,若有所思别开目光。 她的父亲有她母亲,却也纳了不少妾室,她母亲一生都在和小妾争斗,什么都要抢,一辈子蹉跎过去,没落着什么好,反倒是耗尽了心血,早早离世。 萧婵与寻常家主母倒是不一样…… *** 天色渐晚,明月高照,府邸内小石子上皆是一片辉亮,蜿蜒穿梭。 宋老夫人悠悠转醒,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问萧婵:“荷娘子,她肚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那可是她的乖孙啊! 萧婵上前拉着她干瘪枯燥的手安慰:“婆母放宽心,是下人误传了消息。荷娘子出了一些鼻血而已,并不是有小产的迹象。” 闻言,她心跳渐缓,出神后松开萧婵的手,眸光呆滞。 “霖儿,霖儿呢?” 孟娴与萧婵对视一眼,她踏步上前扶着老夫人的肩膀:“姨母,表哥他听到您昏厥过去的消息便匆匆赶回来了。” 宋老夫人:“既然回来了,他人呢?” 孟娴犹豫片刻,借着道:“表哥他去瞧了瞧荷娘子,此刻应当陪着荷娘子在用晚膳吧。” 宋文霖回来后,瞧了老夫人一眼,问了些情况,知晓没有性命之忧后,便重新折返阮初荷的院子陪着她,安抚她的心情。 他想的倒也简单,母亲昏迷,小荷受惊,他没法让母亲醒过来,却能安抚住小荷扑通乱跳的心。 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似乎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此举却实实在在地伤了宋老夫人的心。 她浑浊的双眸光亮逐渐暗淡下去,面对萧婵递过来的汤药,她一手打落:“逆子!” 碗具连着汤药摔落在地,汤药四溅,碎片散落一地。 面对这一突发状况,萧婵镇定自若,她没被老夫人的动作吓到,孟娴却吓得不轻,忙不迭问她:“嫂嫂,你没有被烫伤吧?” 宋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愧疚,却撑着面子不出声。 萧婵挪了步子,扯起笑意:“我没事,婆母心中有气,撒出来便舒服得多。” 孟娴为她说话:“姨母,你昏迷之时,都是嫂嫂近身侍奉,连汤药都是嫂嫂亲自盯着人煎煮的。您心中若有气,该撒在那勾了表哥去的狐媚子身上。嫂嫂何其无辜啊。” 宋老夫人闻言,甚是觉得有理。 都是阮初荷那个女人闹的,她不安安分分养胎,非要闹出些动静来吸引注意。 她被吓晕过去,阮初荷非但不过来伺候她,还敢把她儿子叫过去陪着。 实在是可恶! “去,把阮初荷给我带过来!此事,我断不能让霖儿轻纵了她!” *** 阮初荷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带过来的时候,心里直打鼓,直觉告诉她,绝不是什么好事。 该死的老妖婆,一睁眼便要找她麻烦。 宋文霖一身练功服没有换,便跟着阮初荷过来。 他见老夫人醒了,当即大步上前:“母亲,你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宋老夫人上下扫视他一番,倚靠在垒起的头枕上,姿态慵懒随意:“呵,托荷娘子的福,暂时死不了。” ------------ 第15章 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屋内的人都听出这不是夸赞,而是阴阳怪气,没人脸上挂着笑意。 阮初荷不解,怎么就托了她的福?立在她身旁的春雪心里直打鼓,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袖子。 她心里登时清明不少,忙不迭为自己辩解:“老夫人,我并非有意让丫鬟假传消息。春雪这丫头,着实不机灵。我身子不爽利,让她去请个医师回来,她却跑去惊动您了。” 春雪见她毫不犹豫把事情全推到自己身上,敢怒不敢言。 分明是她,吃了那些补药后整个人昏昏沉沉,没一会儿鼻血就流出来了。 春雪怕她吃出什么毛病,才着急忙慌去找人。 现在,一口大锅朝着自己盖下来,她却没法为自己辩解,若逆着阮初荷的意思,她也不能继续待在身边侍奉。 侯爷那么喜欢娘子,她得罪了娘子,等于在侯府没了活路。 春雪小腿一软当即跪下来认错:“老夫人,是婢子的错,着急忙慌没说清楚来龙去脉,害您受惊晕厥,都是婢子的错!” 认了错,她便开始哭,泪流满面,娇娇小小一只看起来倒是可怜。 宋文霖眉头微皱,起了怜悯心:“母亲,既然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便罚她三个月的月钱稍作惩戒吧。” 他当初挑选她入府伺候小荷,也是看她可怜,上头有老母亲要供养,下头还有几个弟弟,不得已出来给大户人家当丫鬟。 罚三个月月钱的惩罚,不轻也不重,总不至于让她丢了事情做。 宋老夫人见他避重就轻,没想着罚阮初荷也就算了,连她的丫鬟,也要爱屋及乌,袒护她! “三个月月钱!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我喝的一贴药,都要五两白银,哪是她三个月月钱能供得起?” 宋老夫人气得胸口不停起伏:“我一个老婆子,自然比不得你养的美娇娘身娇体贵,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应付就行了的。” 宋文霖神色尴尬,他把姿态放低:“那依照母亲的意思,该怎么罚?” 宋老夫人直截了当:“一个丫鬟而已,我不与你计较。可荷娘子管束下人不力,她能独善其身吗?” 她是想罚阮初荷。 宋文霖微微侧身,拉着阮初荷的手扯到自己身后,摆出一副护犊子的样子。 “母亲,小荷并未罚错,您为何要罚她?” 见他的动作,宋老夫人更气了:“恃宠而骄不是错?管教不力不是错? 闹得家宅不宁,她无错?!” 见她情绪过于激动,萧婵适时安抚:“婆母,医师说你不宜动气,对身子不好。” 老夫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看得阮初荷心惊肉跳,反思自身,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肯定是萧婵,吹了耳旁风! “婆母,我可以解释。” 宋老夫人哼出声来:“你解释什么?” 把她的好儿子勾引得魂不守舍,处处偏袒,她还想再狡辩。 阮初荷指着萧婵:“我喝的药,是萧婵的方子。春雪看我喝了之后状态不好,才去寻老夫人帮助。我肚子里怀着侯府的子嗣,自然须得事事小心。” 孟娴恨不得上去踹她一脚:“直呼主母名讳,也是你个妾室该有的做派?” 阮初荷庆幸自己尚未过纳妾礼:“我如今可没有正式入侯府的门,算不得是妾室。何况,本就是萧婵的错,你一个远房亲戚,强出什么头?” 宋文霖微微皱眉,若要说话语权,表妹在府内比小荷强一些,毕竟母亲对表妹就跟对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好。 他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使眼色提醒她。 小动作哪里能避开众人的眼,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 萧婵猝不及防冷笑:“荷娘子,我何时给了你药方?” 此言一出,倒是让阮初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若她不承认派春雪去偷拿了姝影轩的药渣,那药方的来历便说不清。 阮初雪咬牙一横,脑袋飞速运转:“近些日子,我瞧你喝补药后气色好了不少,于是我便命春雪去向你讨要方子。你装得贤良大度,没有推辞,当即把药方子给了春雪,我没对你设防,这才遭了你算计!” 静月立于一旁听她颠倒黑白,当即跳出来:“胡说!姝影轩内上上下下都能作证,春雪并未来过,更遑论向夫人讨要药方!” 阮初荷破罐子破摔道:“姝影轩全是萧婵的人!她们当然向着自己主子!” 静月规规矩矩上前向老夫人行礼:“老夫人,当日是我抓了春雪,她偷偷摸摸拿夫人用过的药渣,我没让她带走,当场便收缴了。问她为何要拿,她只说是荷娘子吩咐的,她不敢不从。” “我见她年纪尚小,便没多加为难,也没有罚她。同她说了,若想要药方,可让荷娘子自行前往姝影轩拜谒夫人。夫人不是小气之人,断不会舍不得一个药方子。谁知,今日她们主仆二人,要颠倒黑白,诬陷于我家夫人!” 阮初荷心慌,撑着腰肢挺起肚子来:“你说这些要讲证据!” 萧婵面不改色,从宽袖中的暗袋口掏出一张信纸。 “荷娘子要证据,我这倒是有一张药方。荷娘子大可拿出自己喝的方子来,比对一番。” 好在她早就想过,会面临这样的境况。誊抄了一遍,便收纳在身上,时时备着。 果不其然,还是用上了。 阮初荷心里没底,她手头的药方子与阮初荷手里的是否一致。 若不一致,她算是打了自己的脸。 她不敢随意交出去,依旧硬气道:“谁知道你手里的药方子改没改,我们都不懂药理,你若篡改了,谁看得出来?” 萧婵淡定从容,眼角眉梢毫无心虚之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谁更加紧张一些,是谁在撒谎。 她双手交叠,端端正正坐在太师椅上:“我们不懂,那便找个懂药理的人来。恰好替你和老夫人看诊的医师还在西厢房,我这便着人去请。” 阮初荷心跳漏了一拍,咬着下唇瓣的软肉,不肯退缩。 “好!” ------------ 第16章 荷娘子挨打 一行人坐着等医师前来,心中各有盘算。 萧婵面色不改,瞧着坦坦荡荡,一旁的静月倒是被气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她算是开了眼了。 当时她抓到春雪,便该当场发作,也不至于现在被人抓着,反咬一口。 宋文霖从不怀疑阮初荷说的话,此番却难得地起了疑心,他并不认为萧婵会做出害人之事。 岁姐儿养在她膝下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愈发性子欢脱,日日脸上挂着笑意。 若萧婵容不得小荷的孩子,那怎么会对岁姐儿那么好? 萧婵倒是没料到,自己对于孩子的溺爱,到了他眼中却是一个好母亲。 医师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后,静月恭敬接过萧婵指尖夹着的药方,递上去:“劳烦医师好生瞧瞧此方。” 屋内所有人都屏息敛声,仿佛等待着宣判。 一眼扫下来,医师眸光发亮:“侯爷,此方有益于女子调养气血,每一味药都珍贵至极,药量恰到好处,又各不相冲,不会对身子有任何损伤。” 他行医数载,倒也没给人开过此方。 一则是药材太贵,寻常人压根吃不起,二则,其中用药分量不好斟酌,试错成本高。 萧婵眉眼眼角噙着淡淡笑意,朝医师颔首,转而看向阮初荷:“荷娘子,若你是拿了我给的药方子,怎么会吃出问题来?” 物证摆在眼前,还想怎么狡辩? 阮初荷不免心虚,眼神向旁的地方张望:“那便是你给我的药方子有问题,对不上你自己喝的这一贴。” 萧婵满脸嘲讽,摩挲着指节套着的玉戒指。 “荷娘子,你口口声声说我给了你药方子。那你有目击证人吗?” 阮初荷立马看向春雪:“我的丫鬟,就是目击证人。” 萧婵款款起身,拿回那张已经验过的药方,重新收起来。 “那便好笑了。我姝影轩上上下下几十人,都未曾见过荷娘子入我房中。你仅凭着贴身丫鬟一人,便想把事情坐实吗?” “荷娘子,你不觉得,你推出来的证人毫无分量?” 阮初荷一口咬死:“姝影轩奉你为主,春雪奉我为主。既然都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那便别互相攀扯下去了。我只后悔,当日没有多叫上几个人。” 死鸭子嘴硬。 萧婵绕到春雪面前,只淡淡扫了一眼,吓得春雪当即跪在地上,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恐。 “夫人。” 萧婵对她和颜悦色:“春雪,你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春雪看了眼萧婵,又看了眼怒气勃发的阮初荷,硬着头皮道:“静月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她闭上双眼,视死如归,耳旁只听见阮初荷大喊大叫:“你也被萧婵收买了!” 春雪匍匐在地,不由发颤,今日她难逃一劫。 不是得罪荷娘子,那便是得罪夫人。 如今的侯府,还是夫人当家做主,她若偏帮了荷娘子撒谎,日后夫人不会放过她的。 何况,事实本就是静月说的那样,是阮初荷撒谎。 “我绝对不敢欺骗侯爷和老夫人!荷娘子逼迫我去偷夫人的药渣,我怕挨打,便去偷了。好在静月姐姐人好,没有罚我。” 春雪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头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骗不了人。 “这些!都是荷娘子心情不好时掐的,我平日里根本不敢违逆她的意思。” 小姑娘身上的痕迹骗不了人,宋文霖墨眸一冷,扫向阮初荷:“真的都是你掐的?” 阮初荷慌忙否认:“不是我!都是萧婵教她撒谎,是她们一起构陷我!” “侯爷,真的不是我!” 她没想到春雪居然会临场倒戈,帮着萧婵,一时间没了对策。 “啪!” 清脆的掌掴声响起, 阮初荷不可置信地捂着半边脸,望向曾经说爱她的男人。 她的眼泪当即如泄了洪的大坝,呜咽道:“你……你打我?” 宋文霖甩了一巴掌出去,掌心微微发麻,他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也感到诧异,却没有悔意。 他从来没有对小荷动过手,此番,是第一次。 宋文霖眼眸森然,里面藏着一股跃动火苗:“你非要说整个侯府都包庇夫人才满意吗?这件丑事,是谁撒谎,你还不承认?” 阮初荷哭得愈发声泪愈下:“我没撒谎,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连你都不信我了,还有谁会信我?我孤身一人跟着你来京都,只能依靠你。” 宋文霖似有动容,瞧了萧婵一眼后,便坚定了要纠错的心。 他不想把侯府弄成乌烟瘴气的样子,让旁人看了笑话。他既然承袭了侯爵之位,那便要对全府上下几百口人负责,而不是只顾着阮初荷一人。 他咬牙狠心道:“你若还不说真话,我便把你赶出侯府!” 当着这么多人面,他居然说出这种话。 阮初荷脸色苍白,仿佛天都塌了,她知道他要面子,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的话,他真的会去做。 “侯爷……” 宋文霖:“说!” 阮初荷泪如雨下,硬着头皮道:“我承认,是我撒谎了。我只是想养好身子给你生儿育女,你难道不希望我好吗?” 宋文霖一脚踹翻身旁的矮凳,脸色极黑,压抑着胸口的怒气。 这就是他一心袒护的女人,原来她也是满口谎言的人!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攥紧了拳头:“我对你不好吗?我的月钱都给你花了!为了你开心,我每日都陪着你用膳,鲜少在母亲面前尽孝。你说什么我都信,你真把我当个傻子!” 阮初荷头一回见他对自己动怒,竟是在这么多人围观的场景。 她躁红了脸,眼睛更红:“你真的爱我就应该娶我做正头娘子!而不是拿点钱财物件把我打发了,逼着我给你当妾。” 宋老夫人旁观良久,听到她说这句话又怒上心头,指着她骂:“你也配?若非你怀了霖儿的孩子,你以为你能够踏入我们侯府的门槛?” 孟娴默默补刀:“你哪一点比得上夫人?让你做个妾室都抬举了你。” 萧婵俨然不动,一声不发。 逼着她当妾?若她没记错,上一世她找阮初荷谈话,她说自己愿意嫁给侯爷,哪怕是做一个最低等的贱妾。 那时,以为阮初荷对宋文霖情根深种,原来不过是装的。 宋文霖打她的那只手臂小频率地颤抖着,不知不觉间,也跟着阮初荷红了眼眶。 他今日才知她心里是这么想的,诧异之余,满是心寒。 “小荷,你从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不在意名分,只要能陪着我和孩子,你什么都不在意。” ------------ 第17章 严州水灾,官民勾结 阮初荷情绪爆发,一点都不压着了,她歇斯底里道:“谁家姑娘会不在意名分!你出去问问,谁家清白姑娘愿意给人当妾!” 萧婵眉头轻拧:“不是你自己选的吗?现在又怨谁?” 阮初荷一抬手,把泪痕抹干,她才不想对着萧婵流眼泪,那样更显得自己是个手下败将,她没输。 “你占着正头娘子的位置,就觉得侯爷百年之后还是与你一起吗?他爱的人是我,若非你早早嫁给他,我才是侯爷的妻子。你总觉得是我插足了你和侯爷的婚姻,实际上,是你插足了我和侯爷的感情!” 她不想承认自己才是那个后来者。 感情中,哪有什么先来后到。 萧婵敛下眼帘,眸中情绪不明,宋文霖却觉得她有些委屈了。 “够了,阮初荷。” 他直呼她的名字,攥住她的手腕:“不论你有什么理由,都不是你撒谎的借口。人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阮初荷鼻头酸涩:“你想把我赶出侯府吗?” 宋文霖深呼吸:“不,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女人,我不会把你赶出去,但此番,我也不能再包庇你。” 都是平日里他把她娇惯成这副样子。 阮初荷听到他说不会把自己赶出去,情绪才稍微缓和一些。 她知道他压根舍不得重罚自己,多数是做做样子给萧婵她们看的。 宋文霖思索片刻:“荷娘子,禁足一个月,手抄女诫百遍。” 说完,他扭头征询萧婵的意见:“夫人觉得这样如何?” 这件事情毕竟是萧婵受了委屈,她的感受比较重要。 萧婵没什么好说的,宋文霖亲自处理了阮初荷,比她来处罚更加让人难受。 她颔首:“依照侯爷的意思办吧。我累了,先回姝影轩了。” “好,你回去歇着。” 萧婵携着静月离开后,宋老夫人忍不住为萧婵说话:“此番婵儿受了委屈,你该好好安抚,不能一味顾着荷娘子。” 宋文霖应下:“母亲说的是。” 阮初荷心里计算着手抄一百遍女诫要多久时间,便听见宋文霖又说:“春雪送去嬷嬷那儿学规矩,往后不必伺候荷娘子了。” 春雪如获大赦,她怕极了自己还会落到阮初荷手里磋磨,当即磕头:“谢侯爷!” 阮初荷气得牙痒痒,该死的贱丫头,总有一日要让她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姝影轩。 阮初荷刚坐下,静月便给她倒了一杯茶。 “夫人,侯爷还真是偏袒荷娘子,她构陷夫人的事情便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萧婵口干舌燥,端过茶杯啜了一口。 她面上情绪不显:“侯爷对荷娘子的感情非一日能够消磨殆尽。今日的事情,侯爷已经是狠下心来惩治她。我们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起码赢得了人心,老夫人和表姑娘都站在我们这边。往后应付荷娘子能轻松不少。禁足个把月,她也能安分一段时日。” 她缓慢舒出一口气:“静月,即日起,对外称病不出。侯爷来,也不见。我要让他们都觉得我因为这件事情受了不少委屈和打击。顺带把给老夫人侍疾的事情也推了,派人同表姑娘说一句,劳烦她多多照看。” 谁愿意去伺候人就去吧,她可不去了。 因着阮初荷的事情,宋老夫人也不会记恨她。 静月福了福身:“是。” 她觉得夫人比起从前变了一些,不那么逆来顺受了,是个好兆头。 一连好几日,萧婵都闭门不出,不光免了岁姐儿的请安,连带着宋文霖也不见了。 她缩在房里悠闲自得看着话本,看腻了便随机挑出一本账来盘,找找有没有错账坏账。 饮食起居上,静月事无巨细照顾她,她过得惬意畅快。 先前派去查探严州汛情的人也给了回信,严州的水患并不严重,他们在走访的过程中,发觉百姓也不缺粮食,并没有同往日灾区般流民四散,民不聊生。 当地官员并不是没有给朝廷递折子,而是朝廷近期似乎在忙着找人,对这种灾情不太明显的地区没那么上心。 皇帝随意叫了个排不上号的小官领了赈灾粮去严州,也没对外放出消息。 这才导致大部分人都不知严州遭了水患的事情。 萧婵倒是好奇,谁失踪了? 居然放着受灾的百姓不管,通通打发去寻人。 她接着看下去,才发现严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看着看着,眉头逐渐锁上,她捏着信纸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四处走访,查探水灾成因,居然察觉此番竟是人为! 当地官员事先通知百姓把粮食收了,等平地中再无粮草,他们便开了上游的大坝,河湖中蓄起的水登时冲向了低洼地区。 眼看着水淹了一片农作耕田,实际并无多大损失。 若朝廷派人来查,看到的也不过是一大片被水淹了的农田。 萧婵惊觉这是一场官民勾结的戏码。 为的不过是朝廷派发下来的赈灾粮,还有朝廷的税收能够减免。 赈灾粮加上本该上缴的粮食,数量庞大,即便分散下去,官员与百姓亦是互利共赢。 利用地形牟利,叫人看不出,倒真是好计谋。 萧婵立即提笔给他们回信,务必寻到证据,速速带回京都! 此事一旦揭发,严州官员个个逃不了被查办,严州百姓赋税势必会加重。 天理轮回,报应不爽。 萧婵不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此事若能上达圣听,未必不能为她自己谋取一个诰命夫人之位。 她双眸微眯,心中暗自盘算着。 ------------ 第18章 纳孟娴为妾? 宋老夫人身子恢复不错,孟娴也松了心弦,时常往姝影轩走动。 萧婵拿着一本三字经,让岁姐儿背。岁姐儿哼哧哼哧背了几句后,不停地挠着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接下来是啥。 见此,萧婵也没为难她,把三字经还给她:“岁姐儿可要用心背,隔几日你父亲会抽查你的功课,莫要叫你父亲气恼。” 宋时岁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抿着嘴唇小声嗫嚅:“是,母亲。” 孩子下去后,孟娴才同她说话:“嫂嫂,表哥好几日没有回府了,他夜夜留在京郊大营,你不怕外面说些不中听的话?” 萧婵拢拢衣袖,金丝黄木桌案上摆着一碟新鲜的桂花糕,是姝影轩小厨房刚做了拿来的,她递给孟娴尝尝。 “旁人说什么,终归是旁人的事情。我若不爱听,只能把耳朵堵起来。” 何况,此番宋文霖被气得不回家,是为着阮初荷撒谎欺上瞒下的事情。 她不是没有叫人去请他回府,他性子倔,气头没消散偏不回府。 既然如此,萧婵又何必再派人去,演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戏码。 孟娴捏了一小片糕点,软糯甜香,轻轻咬了一口:“嫂嫂宽宥,不会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那位,听说闹了好几天绝食……” 萧婵似乎并不把阮初荷的事情放在心上:“荷娘子这般费尽气力去作,不过是想让侯爷心生怜悯,从而饶过她,早日把产生的嫌隙消磨。” “可嫌隙一旦产生,哪有那么容易重归于好。她太急躁了。” 她与孟娴,本不用说这些,近日来瞧着二人之间并无敌意,只当随意说说话也是好的。 孟娴认同地点点头:“荷娘子米水不进,她熬得住,腹中的孩子能熬得住吗?” 有些人天生就没有分寸,她不免害怕阮初荷真把自己玩死了,到时候表哥回府怪她们没有好好照顾荷娘子。 萧婵:“你住在她隔壁,她现在可有安静下来?” 孟娴摇摇头:“日日吵着嚷着要见表哥。” 萧婵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倒了两杯雨前龙井茶。 “那便是了,她若几天几夜什么都没用,早就没了气力,亦或是晕厥过去。而她现在还有力气闹腾,说明人家暗暗关照了自己身子。” 她递给孟娴一杯:“她会惜命的。” 阮初荷压根不敢来真的,倘若她肚子里的孩子被作没了,那她和宋文霖才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孩子是她手里最大的筹码,这一点,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孟娴双手接过茶杯,递到唇畔轻啜:“嫂嫂看得透彻,是我瞎着急了。” 萧婵笑而不语,哪能不知她心里的弯弯绕绕? 如今宋文霖的喜怒哀乐都被阮初荷牵着走,若心尖上的人出了事,难免要波及旁人。 *** 晚膳时,宋老夫人传召小辈都过去同她用膳,并遣了身旁侍奉的老嬷嬷,去郊外大营把宋文霖请了回来。 好几日未回家,宋文霖顺着台阶便下了,他怎么敢同自己的母亲摆谱。 与萧婵对视时,他下意识心虚地避开,不敢直视。 萧婵也懒得看他,她过来陪着老夫人用膳,走个过场而已。 孟娴眉眼柔和,笑意晏晏,拿出一只精美的香包递给宋文霖。 “霖哥哥,我听闻你近日来忧思过重,夜里辗转难安,便亲手缝制了一只香包,里头放的香料有安神之效。不值什么钱,还望霖哥哥别嫌弃。”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宋文霖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僵着的脸色扯出一抹难看笑意。 他接过那只香包:“娴妹妹有心了。” 萧婵面上毫无波澜,跟着夸了一句:“表妹着实心灵手巧,瞧着这香包的样式绣工,定然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在里面。” 孟娴掩唇一笑:“嫂嫂谬赞,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若嫂嫂喜欢,我也为嫂嫂缝制一个。” 这物件,若是单单送宋文霖的,那意义便不同。 萧婵没打算讨要一只,她压根不缺这种物件。 “着实不巧,静月前两日刚为我缝制了安神香包,若挂上两只味道难免浓烈。娴妹妹心意我领了,下回一定烦请你为我做一只。” 孟娴喜笑颜开:“不麻烦。” 宋老夫人瞧着她们相处融洽,浑身上下都舒畅不少。 “娴儿体贴,会照顾人。我这些日子被她照顾得极好,精神头都足了。若能一直被娴儿照顾,我何愁不能长命百岁啊?” 言下之意,想把孟娴留在府里。 孟娴会意,立刻应允下来:“我愿意一直侍奉姨母,只求姨母身体安康。” 宋文霖听他们说这些不合实际的话,他无情揭露现实。 “娴妹妹迟早是要嫁人的。” 宋老夫人顺着他的话捅破窗户纸:“你可以娶她啊。” 萧婵强自忍下笑意,她便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宋文霖诧异非常,他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极速黯淡下来,变了脸色。 “母亲,你别拿婚姻大事开玩笑。我已经娶了阿婵。” 他看向萧婵,见她对此事竟无动于衷,心头好似被针尖扎了一下。 宋老夫人冷哼:“那你还不是吵嚷着要纳阮初荷为妾。要我看啊,既然纳妾,不如两个人一起纳了。娴儿是书香世家的姑娘,抬个贵妾当当,绝不能委屈她。” 这老太太的想法居然和自己一样。 萧婵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并不对此事做任何评价。 不料下一刻,宋文霖便把火往她身上引。 他斩钉截铁道:“阿婵不会愿意的,我纳小荷已经让阿婵不高兴了,再纳一位妾室,我更加对不起她。” 萧婵:“……” 见她一句话都不说,宋老夫人双眸微眯扫过来:“婵儿,你意下如何?” 萧婵接收到宋文霖炽热的目光,似是要把她整个人烤化了。 他推辞便推辞,为何要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这狗男人的心是黑的。 “婆母,我自然没有意见。若表妹入门,能够分担照顾婆母的责任,我亦能松快不少,分出更多的精力管家。” ------------ 第19章 吵架 宋文霖看向她的目光变得复杂,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她还在同他置气吗? 他决绝地别开脸:“即便阿婵不介意,娴妹妹呢?难道娴妹妹也愿意给我当妾吗?” 每每想起妾这个字,他总能想起阮初荷。 就像她说的那样,天底下有哪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愿意给人当妾室? 孟娴家境不富裕,可她是书香世家养出来的姑娘,与萧婵和阮初荷都不同,她饱读诗书,脑海中想必都是些诗情画意。 孟娴一时脸红了漫天,她颔首低眉:“姨母于我有恩,我父母双亡故,是姨母愿意接纳我,让我留在府中。姨母于我而言,与亲生母亲无异。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愿意听姨母的!” 眼前坐着的三个女人都没有意见,宋文霖脑袋发疼,他不明白为什么表妹会想嫁给他。 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他内心无比纠结:“此事,暂且不要那么快下定论。我要去同小荷商量一番。” 见他起身想逃,宋老夫人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 “站住!” 她气得唇色发白:“她一个外室,还没入府!她怎么配干扰你的决定?” 宋文霖定在原地,手脚僵硬:“母亲,她终究是侯府的人。即便现在不是,将来我也一定会迎她入府。她给我生了孩子,我不能视她于无物。” 宋老夫人要挟:“娴儿都愿意给你做妾了!你还敢把人撂下!你今日若不答应纳娴儿为贵妾,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说着她便起身,被萧婵装模作样地拉住:“婆母别动气,侯爷只是还没想清楚而已。” 宋老夫人脸色一黑,怒斥宋文霖:“这还需要想?天上掉钱下来,谁不知道要捡,甚至要抢!娴儿这么好的姑娘,给你做妾,难不成还委屈你了?” 她这个儿子一直都是那副不识货的死德行,叫人看了生气。 宋文霖双拳攥紧:“我没说过我委屈,我只是还没想好。母亲你为何要逼我呢?难道我能随随便便就耽误一个姑娘的终身吗?” 话说得冠冕堂皇,萧婵忍下恶心。 上一世,他可不止是耽误了她一辈子,还害了她一辈子。 言语上的君子,行动上的小人。 宋老夫人还欲再说些什么,被萧婵拦下了,她冲老夫人摇摇头:“婆母,再给侯爷几天时间想想吧。” 现在逼的太紧,也许会适得其反。 *** 宋文霖借机冲出去,直奔客房,一手挥退把守阮初荷房门的丫鬟,他推门而入。 阮初荷见到是他,高兴地小跑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眼含泪花。 “侯爷,我以为你不要我和孩子了……” 她额头靠在他胸前,肩膀不停的抖动,发出轻轻的抽泣声。 宋文霖一时间心都软了不少,摸着她的头发抚慰:“我怎么会不要你们?你犯了错,是该受罚。” 阮初荷慢慢抬起脑袋,与他对望进心底,抬起小手擦拭眼泪。 “是我错了,我太在意侯爷,才会做出那种荒唐事。我保证,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欺瞒侯爷,做不到的话,侯爷就把我赶出去吧。” 宋文霖把人圈入怀中:“我怎么舍得呢?” 阮初荷唇角牵起一抹笑意,环着他的劲腰,却被一个物件隔着,她的手极快深入他衣襟内,扯出一个香包。 她笑意僵在脸上,看着那只荷包精美的刺绣,心口发酸。 “侯爷,这是谁送你的?” 宋文霖面露难色,犹豫再三,决定与她坦白。 “这是娴妹妹送的。” 阮初荷把香包攥在手中,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她怎么想着给你送香包了?” 宋文霖:“她听闻我近日来,难以安寝,便做了个有益于安睡的香包。” 阮初荷把那香包攥得更紧了,脸色难看:“我也能做,你把这只扔了好不好?” 看似是在给他选择,其实她脆弱得不堪再受打击了。 宋文霖皱着眉头思索一番:“都是娴妹妹的一番心意,不好……” “什么娴妹妹!” 阮初荷猛然把香包扔在脚边,狠狠踩上去:“她有名字,她叫孟娴。你在我面前,为什么要唤她如此亲昵?” 宋文霖:“……” 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去,沉声道:“把脚挪开。” “我不!” 宋文霖捏着她的脚踝,扯到一旁,另一只手飞快把香包捡起来,与她对视眸中没了耐心。 “你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不过是一个香包,一个称呼而已,你怎么变得那么敏感?” 阮初荷被他攥过的脚踝隐隐发疼,不争气地流出两行泪。 “我没有……是你变了……” 明明是他,从边塞凯旋回京后,没有把她抬为平妻,连个纳妾礼都拖了很久。 顾及萧婵的心情,顾及老夫人,顾及孟娴…… 曾经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啊! 宋文霖本想好好与她商量要纳孟娴为妾的事情,现在看来,他的确不必多找她一回。 他转身要走,阮初荷立即追上前拦着:“你才来多久,便要走了吗?” 宋文霖神色极冷淡:“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你待在此处好好反省吧。” 他推开她,迈步走出去。 阮初荷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身前的门被无情阖上,她闭眼的瞬间流下两行清泪。 原来都是她一厢情愿,以为他此生唯自己而已。 *** 宋文霖一夜之间,态度转变松了口,接受纳孟娴为贵妾。 老夫人便忙着给她张罗,说要把人风风光光迎入府。 萧婵手里账本看的差不多了,转头收到宋老夫人递过来的清单,上头都是要给孟娴置办的东西。 萧婵断不可能用自己的钱给人置办,最多是纳妾礼当天,给孟娴送些东西过去庆贺。 宋文霖神情萎靡,用过午饭后便坐在姝影轩的桂花树下,什么都不干,净发呆走神。 萧婵拿着两份单子去给他看:“侯爷,两份清单,一份给荷娘子,一份给娴妹妹。你可要过目?” 宋文霖想当甩手掌柜:“你办事,我放心,照着上头去置办即可。” ------------ 第20章 纳妾礼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萧婵便照着单子,吩咐下人去置办,届时阮初荷要跟他闹的话,跟自己也没关系。 阮初荷依照贱妾的礼节过门,而孟娴是贵妾且有老太太偏袒,规格自然不同。 萧婵收好两张单子,她心念一转忽而发问:“侯爷可同荷娘子说了,要纳表妹为妾的事情?” 宋文霖想起昨夜的不悦便眉头紧锁,他觉得母亲说得对,纳个妾而已,还需要征求阮初荷同意吗? 他身为侯爵,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 “并未。” 萧婵听他说没,便颇有眼色地没有继续追问缘由下去:“若荷娘子于纳妾礼大闹,又该如何收场?” 宋文霖:“她已为人母,该懂点事了。” 若她非要闹事,他也不能姑息。 萧婵敛下眸中锋芒,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渣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纳妾礼便定在三日后吧。” “好。” *** 安远侯府。 阮初荷一身桃红色百褶如意月裙,面上不喜不悲,由着婢女上完妆面,盘上发髻,领着出门上了小轿子。 一个贱妾的位分,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高兴的。 妾室入门,只能从侧门,她被抬进去之前,孟娴的轿子先过了永安侯府的门。 阮初荷对此一无所知。 直到轿子落地,她被婢女牵着出来,瞥见一旁还有一顶小轿子,精美华丽。 满腹疑虑,入了正堂才得解。 萧婵身着金丝织锦礼服,袖口上绣着牡丹,金丝线勾出祥云图腾,噙着大方得体的笑意,看着一旁的人。 孟娴今日与往常穿得也不一样,一袭软银轻罗百合裙,举手投足如河畔杨柳吹拂般婀娜多姿。 三人比较起来,还是阮初荷的衣裳比较廉价俗气。 萧婵笑着冲她道:“荷娘子,上前来。” 阮初荷不情不愿上前,与孟娴并肩而立,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下人端着托盘上前,上面各有两杯茶水。 阮初荷受了嬷嬷教导,自然知晓,自己入门要给主君和主母敬茶,可孟娴那边怎么也有两杯茶? 她端起一杯,带着疑虑的目光看向宋文霖。 宋文霖避开她的视线,脸上没几分笑意。 孟娴端起茶之后跪上前:“妾身给主母敬茶。” 她端的是一派从容大方,此话却惊得阮初荷连茶杯都端不稳,霎时摔落在地。 宋文霖不悦皱眉,鞋袜被茶水浇湿了一些,他不是很想继续待下去,可他还没喝妾室茶,现在离去,母亲那边交不了差。 萧婵独自应付这种场面也不太舒服。 他凉凉抬眸:“荷娘子的手不稳,再给她上一杯新茶。” 萧婵没理会身旁的变故,稳稳当当接过孟娴双手奉上的茶,拨开茶杯,抿了一口,搁置于一旁后,她笑着从左手摘下一只玉镯子,给了孟娴。 “往后,你要好生伺候老夫人与主君。” 最好日后,这两人的“老妈子”都由孟娴去当,别再来烦她。 孟娴眸光一亮,当即戴上表了心意:“谢主母!” 阮初荷浑身血液凝固一般,她全身发寒,不止地轻微颤动,她死死咬着唇瓣,生怕自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声。 她想跑,想逃,不想面对这样现实,可她的双腿如同注入了铅般沉重。 她迈不出那一步。 下人上来的新茶已经到了,阮初荷泪眼朦胧地看着宋文霖,企图从中看到一丝愧疚, 可她什么都没看到,因为他的眼神不对着自己,而笑吟吟地看着萧婵和孟娴。 她铁了心般,咬牙一横,端过茶水跪下去:“妾身,给主君敬茶!” 闻言,宋文霖才机械地转过头,接了她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从腹中搜刮一番,竟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 默了一默,他道:“往后,你要克己复礼,切不可肆意生事。” 阮初荷仿佛被他的话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疼得忍不住流出泪水。 她给他磕了一个头:“多谢主君,教诲。” 阮初荷与孟娴交换位置,她依旧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看,看宋文霖对孟娴的表情。 静月咳了一声。 她才猛然回头,端起茶杯给萧婵跪下去,绷着哭腔道:“妾身,给主母,敬茶。” 萧婵大大方方地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扶住差点滑落的杯盖,顺带扶了一把她的手。 她眸色是冷的:“阮姨娘,当心啊。” 阮初荷触及她的目光,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眼里有泪都倔强地忍着不哭,颇为嫌弃地在衣裳上揩了一下被接触的手指。 “谢主母。” 身旁,孟娴的茶,宋文霖也喝了。 喝完之后,他便同萧婵道:“我还有军务在身,接下来的事情,劳烦你了。” 萧婵知道,他又想逃。 她便堵了他的路:“今日纳妾礼,我命人去给侯爷告假了。两位新人入府,侯爷合该陪陪她们,不该一心想着军务。” 哪有什么军务,只不过是一个避开两位妾室的借口罢了。 宋文霖没了正当理由,便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陪着她们用了一顿饭。 纳妾礼办的小,只请了宋家的族老宗亲前来。 阮初荷赐居住莲心居,寓意着如莲之心,纯净无染,这块地方倒是宋文霖一早给她置办好的,趁着纳妾,刚好让她入住。 孟娴的住所离着老夫人近一些,琼华堂,那方琼花玉树,美不胜收,景色极好,平日里带着老夫人去散步也方便。 是夜,宋文霖迟迟不去两位妾室的房中,赖在萧婵的姝影轩不走。 萧婵不好直接出言赶他走,旁敲侧击道:“侯爷今夜,是去孟姨娘院中还是阮姨娘院中?” 宋文霖抬手揉揉泛酸的眉心:“阿婵,你是要赶我走么?” 萧婵心思被洞破,面色浮现一丝尴尬。 “侯爷今日纳了新人,没理由一个都不去见。我身为主母,自然不会同她们争风吃醋。” “我与侯爷之间,有名无实,这侯爷也知晓。我们两家的姻亲,无非是各取所利罢了。我不会拎不清,还望侯爷也别糊涂。” 宋文霖喝了不少酒,心头苦闷,听她这么说,眸色冷如冰霜,似有火光稍纵即逝。 他满身酒气:“阿婵,你又何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 第21章 花点钱能解决的事情便不算事情 萧婵面色不改,转身吩咐静月:“去给侯爷拿碗醒酒汤来。” 宋文霖即刻起身,没再磨蹭耽搁下去。 他大手一挥:“不必了。” 宋文霖离去后,静月不解:“夫人,侯爷似乎是想留宿姝影轩。” 萧婵捏了一把团扇扇风,想把他残留下来的酒气扇淡一些。 她呵呵一笑:“我可不想留他。” 静月面色复杂:“夫人不喜欢侯爷吗?” 在她印象中,侯爷凯旋前,夫人还时常念叨着他,反倒是凯旋归来之后,两个人之间似乎变成了陌路人,相敬如宾。 萧婵自然没同她说过自己已经活了两世,看穿了宋文霖的丑恶嘴脸。 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即可。 “静月,你记住,我恨他。” 恨到想杀了他。 若非她肚子还没有动静,留着宋文霖还有一点作用,她早就要买凶杀人了。 静月垂下脑袋:“夫人……” 侯爷一个接着一个纳妾,确实太过分了。若她的夫君如此,她早也被伤透了心。 她不顾礼节,上前一步挽上萧婵的手臂:“我会一直陪着夫人过下去。” 萧婵心间涌起一股暖流,她点点头,看着静月亮晶晶的眼睛。 “好。” *** 宋文霖从姝影轩出来后,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老夫人院中去不得,一旦去了,又该念叨着让他去孟娴的琼华堂。 可他……真的愿意去阮初荷的莲心居吗? 莲心是苦的,他的心也是苦的。 宋文霖拔腿去了琼华堂,立在门外良久,始终踏不出那一步。 孟娴是他的表妹啊,如今却! 他根本做不到,与她行云雨之事。 宋文霖僵直着身子,仿佛三魂七魄被抽去一半,朝着莲心居去。 阮初荷没有灭灯,一直在等着他,双眼红彤彤的,像是受惊了的兔子。 见到他的瞬间,她屏退了屋内的下人。 “我来伺候侯爷吧。” 宋文霖见她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还要为自己更衣,心里过意不去。 他拿开她的手:“小荷,我来。” 阮初荷白日里受的气迸发,咬着牙关质问:“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你要纳孟娴为妾的事情?” 宋文霖猝不及防遭了冷遇,有些后悔今夜过来。 “母亲逼着我纳她,我没有办法。若我不纳她,母亲便要一头撞死在我眼前。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阮初荷简直被他给的说法气笑了:“这就是你的理由!?” 宋文霖不说话。 阮初荷却更加烦躁,强自镇定下来,问出最想问的那个问题:“孟娴的位份,在我之上吗?” 宋文霖:“……” 她快要被逼疯了,失态地扫落桌面上的杯杯盏盏。 哗啦啦摔碎了一地。 阮初荷瞪大双眼:“你说啊!” 宋文霖态度愈发冷淡,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她会这样撒泼,跟疯女人一样。 他妄想继续跟她讲道理:“纳孟娴不是出自我本心,我也是被母亲逼迫的。” 她讽刺地笑:“你若真的拼死都不愿意,她孟娴难不成还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求着你纳她为妾吗?” 宋文霖觉得他和她越来越没有话可说,只想保持沉默。 阮初荷吸吸鼻子,重新提出问题:“孟娴,抬的是什么位份?” 宋文霖面色一黑:“位份重要吗?” 她斩钉截铁:“当然重要!” 宋文霖无力闭眼,而后睁开:“位份重要还是我重要?” 他甚至觉得,在阮初荷眼中,位份比他这个人还重要。 他几乎是大吼出来:“我今夜来陪了你,没去陪孟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阮初荷唇瓣微微抖动,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她缓慢瘫坐下去,眸色如一滩死水般宁静,没有再大哭大闹,大喊大叫。 宋文霖别开失望的眼,忍着脾气去哄:“小荷,我爱你,你别推开我好吗?” 阮初荷这才焕发出一些生机活力,攀上他的肩膀,有气无力道:“侯爷,我们休息吧。” *** 萧婵听着静月说昨日夜里,宋文霖去了阮初荷那,两人似乎大吵一架,又重归于好,今日一早同去向老夫人请安,浓情蜜意。 她可无心再管府里这些烂事。 派去严州的几个人今日能抵达京都,萧婵必须出去一趟,与他们会面,拿到相关证据。 孟娴来找她诉苦,扑了个空。 姝影轩下人说静月陪着夫人出去逛街散心了,也没说具体地点。 萧婵头戴幕离,定了万客来的上房,等了没一会儿,她原先派去严州的掌柜便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出现。 静月只放了掌柜一人进去,余下的人可以下去喝酒吃肉,花销由萧婵承担。 他们奔波劳碌,确实好几天没吃过一顿好的。 唐年良入了房门后,见到萧婵便请安:“夫人。” 萧婵虚虚抬手:“私下不必拘礼。” 他即刻拿出一张地形图,平面铺开后,指着给萧婵看,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 唐年良又拿出几张画押了的状纸:“夫人,这些人他们的田地被大坝放水淹了,家里没来得及收粮食,全泡在水里烂掉了。他们去找官府要补贴,官府不认账,非说早就通知了要收粮食,他们没收,算是他们自己导致的损失,不给补偿。” 他缓一口气接着道:“只分了一些赈灾粮下去,稍作安抚。那点赈灾粮,层层剥削下来,压根不够分派的,连一个月都不够吃。可他们也不敢与当地官员做对抗。本地大部分百姓都从中获利,他们都支持。” 萧婵看着状纸上面的名字,她眉间闪过恼怒:“这些人全都带回京都了吗?” 唐年良如实道:“带回来了,可花了不少钱才打动他们跟着我回京都。还承诺给房子田契,让他们在京都安身立命。” 他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便肉疼。 萧婵不甚在意:“花点钱能解决的事情便不算事情了。他们愿意出头,充当此事人证,那严州便回不去。给些房屋田契也是应该的。你还需要多少钱,尽管问我的侍女要。” ------------ 第22章 宋文霖不愿出头 唐年良眸光一亮,恭敬地低下脑袋:“是。” 萧婵与他确认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细节后,命他写出一张状纸,签字画押。 “此事若上达天听,陛下封赏,少不了你们好处。” 唐年良依照她的吩咐去做:“小人明白。” 人证物证皆在手中,萧婵离开万客来回到安远侯府,宋文霖陪着阮初荷在莲心居。 严州的事情耽误不得,萧婵即刻命人去请他。 宋文霖很快来了姝影轩,见她面色沉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心里明白,如果无事发生,萧婵压根不会派人去找他。 心中一时不免忐忑。 萧婵把那些人递上前来的状纸,展示给他看,宋文霖仅仅看了一张,眉头便紧紧锁着,他飞速浏览另外几张。 放下后,目光复杂与萧婵对视:“严州水患的事情,你是从何得知?” 他对此事仅耳闻,朝廷似乎并不关心,想来是灾情并不严重,可按照律法拨下去的赈灾粮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官商勾结之事常有,他倒是头一回遇上这种官民勾结,骗朝廷的官粮。 萧婵转身入了房中,拿出一本账摆放在他跟前。 “我名下有一间药铺,近些日子的药材价格上涨,询问了掌柜缘由,说是严州水灾淹了不少农作物,包括药草。收购价格才比起往常翻了一番。” “我并未听闻严州水患的事情,心中便存疑。叫了几个人与掌柜唐年良一起奔赴严州,查探情况,这才发现其中的猫腻。” 宋文霖惊讶于她的敏锐,不过是账面上的一些小问题而已,她竟然能挖掘得那么深。 他面色复杂:“你想将此事揭露?” 萧婵坦然承认:“是,我希望侯爷能写一封折子递上去,将此事呈到陛下面前。” 她并不是朝中命官,萧家也没有人在朝,若想尽快把事情捅上去,只能靠宋文霖,利用他的职位之便。 宋文霖却有些犹豫,他指腹摩挲着几张叠在一块的状纸,目光深远,似乎还在考虑。 “阿婵,这件事情,你查出来严州有问题,侯府确实能够在陛下面前立功。可严州,不是那么好得罪的,莫要说严州官员会因此受到贬黜责罚,严州百姓亦会对侯府不满。” “何况,严州地界,归五皇子管辖。如今圣上并未立储,若我们得罪了五皇子,将来若他上位,侯府又该如何自处?” 说一堆话,无非是说他不敢管这件事情。 萧婵看穿了他的左右摇摆不定,更懂他的大事抉择上的怯懦。 她一直都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将帅之才? “侯爷若怕了,我自会寻求旁的法子递上去。” 宋文霖十分纠结:“你让我想想好吗?” 一边是立功的机会,一边是拼着得罪五皇子,他们侯府还没站队,日后朝廷上情况尚且未知,此番或许过于冒险。 萧婵将状纸收起来:“侯爷,迟则生变。你若要继续想个好几天,届时朝廷介入调查起来只会更加困难。” 宋文霖咬牙:“阿婵,我们别管这件事情了。不过是一些粮食而已,陛下爱民如子,这次粮食也分发给了百姓。严州官员不会受到多重的处罚,他们尚且还有严州百姓拥护爱戴。” 萧婵周身骤冷,她不留情面反驳:“欺君之罪,在侯爷眼中无足轻重吗?何况天下百姓爱戴的人不是地方官员,而是当朝圣上。侯爷要谨言慎行啊,这些话若叫陛下听了,侯府怕是有难。” 她从前怎么没瞧出来他是个胆小谨慎,蠢笨怯懦,压根靠不住的东西。 只道他狠毒无情,原来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宋文霖抿直唇瓣不说话,似乎被她的话打击到了,可眸底跃跃而动的,都是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 战事平息,他一个将军,在朝廷上说不上几句话。平日里的事务除了练兵还是练兵,朝廷议事话语权全部掌控在文臣手中。 他心中当然不服,是他横扫外敌才有他们的安宁。 “阿婵,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吧。” 有些事情,他的确需要权衡利弊。 萧婵没理他,把东西收好之后,叫上静月乘着马车出门。 调查取证,唐年良他们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如今一切都已经齐全,只差一个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她绝不愿意继续等待,空耗时间下去。 这个机会对于宋文霖来说,或许显得不那么重要,可萧婵需要。 凝思片刻,萧婵:“去长乐公主府。” *** 侯府的马车悠悠停靠在公主府门前。 两扇庄重的朱红色大门紧闭,飞檐挂有小铜铃,一阵微风拂过,能够听到清脆悦耳的响声,如仙乐飘飘。 静月下马车,上前几步对公主府守门侍卫道:“安远侯府夫人请求见长乐公主一面,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那侍卫铁血无情,冷酷异常:“请呈拜帖。” 静月还欲再说,听到萧婵的声音。 “静月,我们先在一旁候着吧。” 她玉指纤纤,挑起一旁的帷幔,偏头看了大门紧闭的公主府一眼。 或许公主不在府中。 莫约侯了一个时辰,日头逐渐下落,气温没有那么高了。 萧婵被静月扶着下马车,没叫车夫跟着,两人绕了公主府一圈,发觉北侧的墙要矮小一些。 静月:“夫人,你是想爬进去吗?” 萧婵抿唇一笑,屈起指节弹了她脑门一下。 “我爬,多不合身份。” 静月瞪大双眼,反手指着自己:“我来吗?” 萧婵扫视四周,慢慢摇头:“不,公主来。” 静月噤声了。 她不相信长乐公主会爬墙进出公主府。 萧婵拉着她找了个隐蔽一些的地方蹲守,她们不能明目张胆的站在那边,会把“猎物”吓跑的。 临近用晚膳的时节,穿着普通甚至有些破烂的身影飞穿过去,戴着帽子瞧不清楚脸。 萧婵唇角上扬,来了。 没等人开始爬墙,她率先站出来打招呼:“长乐公主。” 那团灰色的身影一滞,满腹疑虑扭过头看向她,语气不爽:“你哪位?” 穿成这样被认出来,着实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有些丢皇家的脸面。 ------------ 第23章 长乐公主 萧婵款款上前,欠身行礼:“臣妇萧婵,给长乐公主请安。” 上一世,她便对这位长乐公主有所耳闻,据说她行事不羁,素来喜欢打叶子牌,时不时乔装改扮去赌坊。 有一回庄家出老千,被她发现了,她憋着气跑回公主府,带了一堆人把赌场围了,砸得稀巴烂。 她自己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却不是什么好名声。 若想去赌坊,走正门必然会被侍卫跟随,上报给皇帝,她可不会做明目张胆触怒皇上的事情。 慕容瑶输了银钱的气散大半,打量起眼前人,举手投足间雍容大度。 她听过萧婵的名字,毕竟京都内,谁家最不缺银子花,必定是萧家,而萧婵作为萧家独女,倒是有不少人想娶。 可她最后嫁入了一个没落侯府,倒是令人唏嘘不已。 “你找我有何事?我可不相信你我会在墙角偶遇。” 慕容瑶喜欢直来直往,她即便穿得普通,可眉眼间的贵气傲慢藏不住。 萧婵:“我来寻公主,确有要事。只是此事,不好在外相谈。” 慕容瑶也渴了,她着急忙慌跑回来,一是肚子饿了想吃饭,二是渴了想喝茶,她出门在外,从不随便吃东西。 公主府内吃的比较安心。 “那我们进去谈吧。” 言罢,慕容瑶一脚蹬在墙面上,双手扒在墙面顶端,费劲巴拉爬上去。 她跨坐在红墙上,俯视萧婵,冲她粲然一笑:“你去正门等着我,我换好衣裳便来迎你。” 萧婵都做好放下身段陪她爬墙进去的准备了,听她这么说,心口微暖。 “多谢公主。” 回到正门,没一会儿,朱红色沉重的大门吱哑打开。 慕容瑶身着藕粉色拖地长裙,宽大柔软的衣摆上绣着粉色花纹,臂上挽迤着数丈桃色披帛,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娇俏。 “萧婵,进来吧。” 萧婵唇角染上笑意,对公主的印象好了几分。 随着长乐公主去往正厅,底下奴婢已经做好了一桌的佳肴,盘盘碟碟摆满。 慕容瑶落座后,旋即示意萧婵也坐下来。 “我饿了,不能饿着肚子说话吧。你我或是有缘,我瞧着你便心生欢喜,不如你陪我一起吃一顿饭。” 萧婵没有推拒:“多谢公主赏识。” 慕容瑶没继续跟她客气来客气去,夹了一只大鸡腿便用手帕包着啃。 萧婵看呆了,目光有些涣散。 她听闻长乐公主不拘小节,却没料到她会如此豪放。 慕容瑶见她迟迟不动筷子:“吃吧,喜欢吃什么便吃什么,别客气。” 用完晚膳,萧婵被她带到书房,屏退下人。 慕容瑶吃饱后揉着腹部,瘫坐在太师椅上:“你想跟我说什么?” 萧婵拿出那群人的口供状纸,递给她看。 “公主看了便知。” 慕容瑶接过时神色并未有任何变化,她细细看起那些状纸,才发现事情不简单。 严州居然会出现这种荒唐事,莫非觉得天高皇帝远,好蒙骗啊。 她美目微瞪:“这些可属实?” 萧婵蹲下身去:“臣妇断然不敢蒙骗公主。” 慕容瑶了然:“所以你找我,是希望我把这些递到父皇眼前去?” 萧婵饱含希冀的目光如寒夜中的篝火般望向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慕容瑶没刁难人,当即一口答应下来:“好,我现在便入宫。” 萧婵吃了一惊,怔在原地,她原以为至少要拖延至明日。 慕容瑶踏出房门前,倏忽扭头看向她:“这回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怎么样?” 萧婵:“好。” 慕容瑶脸上绽开明媚笑意,迅速荡漾开来,捏着状纸背对着她摆摆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暗自决定:下回去萧家的赌场玩玩。 *** 安远侯府。 宋文霖用过晚膳后便一直等在姝影轩,迟迟不见萧婵的身影。 他已经想好了,要把严州水患的真相告知圣上,他需要拿到她手里头的证据。 他焦急地在院里踱步,不知萧婵是去哪里了。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太怂?太没用? 宋文霖脑中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忽而一抬头,发现萧婵。 他像离弦的箭一般,三步化作两步上前,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阿婵,我愿意听你的,把严州水患的事情告知皇上。我顾虑实在太多,才摇摆不定,现在我已经想好了。” 萧婵冷冷扯开他的手,表情阴沉,无半分喜悦。 这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宋文霖莫名心口一慌,还欲伸手抓住她,她却侧身一躲开,连一片衣角都没碰上。 “阿婵……我……” 萧婵:“我已经将此事托付给了长乐公主,侯爷,早些歇着吧。” 言罢,她抬步朝屋内走去,不想搭理他。 宋文霖面色一沉,脸上黑得难看。 “为什么?” 萧婵扭头对他的目光,坚定道:“侯爷不敢做的事情,自然有人敢去做。机会第一时间摆在你面前,是你没抓住。” 往后也别想再抓住…… 宋文霖大踏步逼近她:“我不是说了,我需要一点时间想想吗?” 他恼羞成怒,不知是为了错失加官进爵的机会,还是因为萧婵没有等他转身去找了旁人。 萧婵后撤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肃然道::“不是所有人和事都会站在原地等着侯爷。” 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她悠悠补充:“哦,不对,莲心居阮姨娘还在等着侯爷过去,侯爷慢走不送。” 盈盈笑意在她唇角若隐若现,伴着些许狡黠。 宋文霖后槽牙几近咬碎:“萧婵,你好样的。” 都遭人驱赶了,他还留在此处作甚?他重重拂袖,离去的背影气急败坏。 *** 当夜,宫里的公公捧着一道圣旨过来。 整个安远侯府的人都恭恭敬敬地跪成一片,垂着脑袋,聆听圣意。 “奉天承运皇帝圣旨:妇人从夫而贵,是以国家之制,凡有禄位者,锡封必及其内助焉。永安侯镇北将军宋文霖妻萧氏,善相其夫,服勤政务,是用考于典礼,颁以命辞。可封严州郡夫人,宜令萧氏准此。” 晚风拂面,萧婵唇边的笑意温婉动人,三叩首后,她郑重地双手接过圣旨。 “臣妇,叩谢皇恩!” ------------ 第24章 与公主交好 转眼间,萧婵居然被封了诰命夫人! 这是何等荣耀! 宋老夫人眼红得很,孟娴心里也不是滋味,明明相差不大的两人,一时间差距拉开,难以接受。 最恨的人还是阮初荷,她跪在地上半个身子都在发颤,攥紧了衣裳才稳住身形。 凭什么?凭什么好处都是萧婵的! 送宫里前来宣读旨意的公公离去,宋老夫人忍不住问宋文霖。 “儿啊?是你向陛下,给萧婵求的诰命吗?” 宋文霖眸光复杂地看了萧婵一眼,旋即毫无生气地摇摇头:“不是我。” 阮初荷接嘴:“那陛下怎么会无缘无故进行封赏?” 听到不是宋文霖给萧婵求的诰命,她心里稍微舒服一点,却依旧不明白。 诰命是多么难得的?宋老夫人为了侯府忙忙碌碌一辈子,也没能得诰命。 而萧婵才嫁入侯府五年,她一介商贾之女,到底是凭什么! 萧婵拿着圣旨,展开反复看着上面的字句,顿觉今日去找长乐公主是正确的选择。 若委托宋文霖将物证带去御前,他指不定会把功劳全部招揽过去。 宣读圣旨的公公刚走,没多久,长乐公主踏入安远侯府,侯府众人恰好没散,一齐接驾公主。 “长乐公主万福金安!” 慕容瑶提着裙摆小步快速走到萧婵面前,拉起她的手,不顾蹲着的众人与她说话。 “萧婵,我办事是不是很快?” 闻言,侯府众人心中皆是一惊,莫非萧婵的诰命,是长乐公主给她求来的? 她们之间的关系,何时那般要好? 宋文霖拧着眉头,表情难看,他自然知晓公主口中的事是什么,愈发后悔没有坚定地接下这件事儿。错失在圣上面前表现的机会。 萧婵对公主心存感谢,她想要的诰命之位,如今已经拿到手。 “公主,陛下对严州的事情,有何决论?” 慕容瑶便知她关心结果,才从宫里出来后便往这边赶。 “父皇知晓这件事情后,很生气。已经召见了大理寺卿过去,成立了督察组,正式接管严州水患之事。很快便能盖棺定论的,你不用担心。” 萧婵微微舒解出一口气:“能进行得如此顺利,是公主的功劳。” “我就是个传话的。”慕容瑶倒也不居功,她眉飞色舞:“你若想要感谢我……” 她凑近萧婵的耳旁,低声吐露:“我想去你萧家名下最大的赌坊玩玩。” 萧婵绷不住笑意,只觉这位公主还真是贪玩,有些可爱。 “好,你什么时候想去,只管报上我的名字,定然给你最高待遇。” 慕容瑶搂着她的手臂,显得分外亲昵:“萧婵,你长得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以后多笑笑吧,我喜欢看。” 萧婵噎住,她与长乐公主也算是第一天认识,关系进展如此之快,倒是十分意外。 慕容瑶拍着胸脯:“以后有事你随时来公主府找我。” 萧婵没有推辞,多个朋友多条退路,何况她这个朋友,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公主。 她眉眼含笑:“谢过长乐公主。” 慕容瑶霎时拉下脸:“一口一个公主,太见外了。你以后私底下叫我长乐或者瑶瑶吧。” 萧婵没有推辞,两人好得就像是闺中密友。 时辰不早了,慕容瑶回公主府。 安远侯府的大门关上,宋老夫人才拉着萧婵问话。 “婵儿,你和长乐公主早就认识吗?” 这可是不得了的人脉啊!不晓得能给侯府带来多少好处! 萧婵心情颇佳,缓慢摇头:“今日寻公主有要事,算是第一回相见。” 第一回? 第一回这么亲密,说出去鬼才信。 宋老夫人当她是打量着蒙骗自己,顿时神情沉下去:“你若不愿说真话,也该挑个能让人信服的说法。” 宋文霖替她解围:“母亲,阿婵确实是第一次面见公主。” 从前他从未听闻萧婵与长乐公主有什么交集。 算起来,还是他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复,她才急着去找公主,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孟娴似乎在方才她们的谈话中抓住了关键字眼。 她杏眼微瞪:“严州的事情是什么啊?” 经她一说,宋老夫人的目光才调转,看着萧婵,希望她能说实话。 萧婵对此事已经感到疲乏倦怠,她不想一遍接着一遍说。 她躲懒推给一旁立在着的人:“侯爷,不如你来说吧。” 宋文霖无声中叹口气,把严州官民勾结坑骗朝廷粮草,免除赋税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宋老夫人气得拿拐杖敲地,好险把地面敲出一个洞来:“萧婵!这种事情你不让霖儿去陛下面前立功,你去找公主代为通告!你糊涂啊!” 萧婵眉尾一挑:“侯爷似乎,并未说完?” 宋文霖不太乐意说后面的事情,他闭上了嘴,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仿若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的愤懑。 萧婵没逼他,朗声道:“我第一时间找了侯爷,侯爷拿不准主意,我怕误了事情才去找了公主。” 宋老夫人显然不信,转而问自己儿子。 “霖儿,是这样吗?” 她的儿子乃是将帅之才,怎么会连这种主意都拿不准!定是萧婵为了逃脱责骂,才拉着霖儿。 宋文霖似乎有难言之隐,他几度开口,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后,认命闭了闭眼:“是。” 宋老夫人拍了他的手臂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糊涂啊!放着立功的机会不要!” 宋文霖不悦皱眉:“母亲,朝廷上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若揭发严州,五皇子他难道不会视侯府为敌吗?现今陛下尚未立储,我们一个皇子都不能得罪。”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做一棵墙头草,站在中立的位置上,等那天刮风了下雨了,他再顺势倒向一边。 不在一切尚未成定局之前,早早做出选择,他觉得自己谨慎一些压根没错。 都是为了侯府好。 宋老夫人沉默了,她觉得霖儿说的有几分道理。 萧婵却不赞同:“事后诸葛有何用?如今朝中诸位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拉帮结派,党权之争,谁能独善其身?不想卷入其中,除非侯爷自行请辞,退出朝堂纷争。” 宋老夫人当场炸毛,指着她骂:“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疯话!霖儿若辞官回家,这么大一家子人喝西北风吗?” ------------ 第25章 管家权旁落 见宋老夫人气得跳脚,萧婵顿觉她像是个跳梁小丑。 她镇定自若:“这些年侯府的收入开支,多数来源于何处?婆母不知吗?” 宋文霖的俸禄一千多两白银,加上军功赏赐,顶了天也就三千两。 侯府每日的流水都几十两银子,不包括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日常支出便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若仅仅靠着宋文霖的俸禄度日,安远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非得饿死不可。 宋老夫人自然知道萧婵陪嫁带进来的铺子有多么赚钱,她不是没过过那种穷苦日子,老侯爷刚逝世那段日子,外债都没还清,他们连糠咽菜都吃过。 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只有一个侯府空壳子罩着,勉强维持人前的体面。 宋老夫人:“即便如此,你身为霖儿的妻子,怎么能不支持夫君的事业?竟然教唆霖儿去辞官,你是过腻了如今的日子吗?” 萧婵抿唇一笑,笑意在唇边轻漾:“确实有些过腻了。” 给安远侯府当老妈子这么多年,她早就想撂挑子。 如今正好,宋文霖迎了两个妾室回来。 宋老夫人冷哼:“那正好,把你的管家权给娴儿,她能接替你。” 这句话真真是说到了萧婵心口,她一口答应下来。 “好,有婆母教孟姨娘,我想她很快便能学会管家。” 并且……很快就能知道,这个吸血的侯府,一旦停止往里面扔钱,就会撑下去。 阮初荷绞着帕子,她也想要管家权,可没脸说。 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再提出和孟娴一起管家吧。 宋文霖内心复杂,他不想夺萧婵的管家权,自从迎娶她入府,她把偌大的侯府上上下下管理得很好。 霎时间交给别人,他还有点不放心。 “阿婵,你若累了,便休息一段时间再管家吧。” 萧婵心中冷笑,面上不显:“好。” *** 撂下管家的挑子,萧婵整个人都松快不少,平日里只需要打理自己手上的铺子即可。 她主动提出要去城外的慈光寺静心修行半个月,给侯爷和老夫人祈福。 宋文霖欣然应允后,她当日便带着静月乘上小马车,朝着慈光寺去。 萧婵是去给自己求子的,略表诚意待了一天,抄了几遍佛经,便直奔闻溪山庄。 求子这事儿,光求佛可不行,还得付出实际行动。 先前替自己看诊开方子的医师,萧婵再度命他过来瞧瞧。 搭上脉,医师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松快:“夫人的身子养得不错……” 有他这句话,萧婵便沉浸地一脑袋扎入卧房,继续进行生子大计。 屋内熏香缭绕扑鼻而来,萧婵用了一些依兰香,以便更好成事。 罗帐遮挡住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内里床榻之上的旖旎春色,交织出一幅悠然动人的画卷。 萧婵的衣衫被薄汗浸透,白日的光线充足,她总有一些不大好意思。 调转气息闭上眼,细细感受…… 再一睁眼,她撞入宋璟的眸底,像是万丈深渊般幽暗。 “啊!” 萧婵当即吓得翻身,扯了被褥把自己裹住。 男人闷哼一声,似乎极为痛苦,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四肢没有动作,他的眼睛似乎也看不见,对外界的感知十分淡薄,除了睁开了眼睛,发出一点声音,旁的都与他昏迷时并无两样。 萧婵试探地抬手,在他眼前晃晃。 他没反应。 她大着胆子,轻声唤:“公子?”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萧婵捂着胸口,急促的呼吸慢慢恢复正常,脸上的一片红霞也褪色了。 被惊着这一下,没了兴致,她给自己一件件穿好衣裳。 刚想要离开,却听见床上人结结巴巴道:“你……是,谁?” 萧婵浑身僵住,连身子都不敢转过去,她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跳加快。 她深呼吸后,随口编了一个名字:“我叫穆芸,是你的救命恩人。” 等了许久,萧婵没听见他说话,转过身去偷偷看他,他一动不动躺着。 宋璟没那么容易相信她,他方才醒来的时候,身下莫名一痛,似乎拜这女人所赐。 可他如今的情况,简直比寄人篱下还要糟糕。 “多谢……穆芸……姑娘……” 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似乎比登天还难。 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视觉似乎还没有恢复,只有听觉还在。 萧婵见他好骗,放下戒备心凑上前去。 他睁开眼的模样愈发俊俏,整个京都都找不出能与之媲美的人物吧。 她佯装关心道:“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又是良久的寂静后,宋璟才道:“眼睛……看……不见。” 饶他不说,萧婵也感觉到了,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却没有聚焦,似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对光线亦感觉不强。 “那我去叫人给你诊脉。” 言罢,萧婵如获大赦般飞奔出去。 他身上的痕迹尚未处理,只需叫人看一眼,便知是什么情况。 萧婵没那么傻,她先去泡了个鲜花浴,身上没有他的气味后,她再去寻医师。 简单说明情况后,医师给出的结论是脑中尚有淤血没有清除,需要扎针。 萧婵怎么会让他现在见人,她没把医师带过去,仅仅按照医师的方子让静月熬药,熬完了等她传唤再端过去。 萧婵回到卧房,见他依旧衣衫凌乱,一副被人凌辱过的模样。 房内依兰香的味道尚剩下丝丝缕缕,她强自压下心中的欲念,走上前去。 “今日医馆打烊了,我没请到医师。” 宋璟等了那么久,结果就等来这个回复,心里有气,却没资格撒。 他浑身动弹不得,又瞎了眼睛,跟废人无异。 “无……无妨……” 萧婵端进来一盆水,事先同他说:“我要给你擦身子了,你别害羞。附近除了我和我的侍女,实在找不到旁人能给你擦。” 闻言,宋璟的皮肤被火焰燎过般红温了,他的耳尖几乎红得要滴血。 身子头一次被姑娘看光,他心情复杂。 下一瞬,整个人似乎僵硬了。 “穆……穆姑……姑娘,你……” 别碰那儿! ------------ 第26章 照顾宋璟 萧婵很快松手,像是被火焰燎烧一般,她捏着帕子手足无措,饶是眼前男人看不见,她依旧红了脸。 那地方,不能不处理啊。 “公子,脏了……” 宋璟分外难耐的拧起眉头,面上浮现几分急促,拼尽全力想动一动自己的右臂。 这种事情,怎么能交给女子。 几度尝试无果,反倒给自己累出一身细密的汗。 萧婵:“……” 乱动,本来只需要擦拭他半边身子,现在好了,全都需要给他擦一遍。 不省心啊,她蹩起秀眉:“公子,你身子还没恢复好,别强撑了。我已服侍了你两三月,很快便能擦拭完。” 两三月,宋璟心凉大半,原来他昏迷了这么久。 他分外不好意思,却也借此说服了自己。 “那……有劳……穆姑娘……” 宋璟能感受到她细腻的指尖夹着柔软丝帕在身上轻轻擦拭,沾了些温水后,拧干了尚有余温,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他喉头上下滚动,有些口渴,却不好意思再麻烦她给自己端茶倒水。 萧婵目不旁观,与他同房之时该看的和不该看的她都看了。 现在人家醒了,她不好意思再直勾勾盯着。 她手脚麻利,很快给他擦拭完全身,抱着他半坐起来,穿上洁白内衫。 “公子,你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叫我。” 宋璟肤色红了好几度,他对她的接触似乎并不反感。 两人凑近了,他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独特馨香,像是白玉兰香又夹带着些许栀子花的气味,很好闻。 “谢……” 萧婵知道他说话费劲,抢在他面前说:“不用客气。” *** 从卧房退出来后,萧婵前往厅堂,召集了庄内的壮丁侍从,不允许他们前往后院,平日里只许在前院活动,先前帮忙照顾宋璟的几个小厮也不让过去。 他们对主子的话,唯有听从,从不质疑。 料理完这边的事情,萧婵回到后院,恰逢刚煮好药的静月。 从她手里接过托盘,萧婵吩咐:“守着门口,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 静月恭顺点头:“是。” 萧婵推开屋门入内,一手撩起轻飘飘的细纱帷幔,走到床榻前,盯着男人的脸轻笑。 “公子,喝药了。” 宋璟察觉到有人入内,没听见声音,先闻到她的气味,便知是她。 他被慢慢扶起来,靠在几个堆叠起来的枕头上。 萧婵舀了一勺黑漆漆的药汁,象征性吹了两口,递到他唇畔。 宋璟难以察觉的变了一丝脸色,口鼻间皆是苦味,他缓慢吞咽着,萧婵耐心十足给他举着勺子,见他喝完一勺,流出些许粘在唇角。 她拿出一方巾帕,轻柔地按压在他的唇角,擦去药渍。 宋璟呼吸频率被打乱,这帕子恐怕是她的贴身之物,鼻息间的苦味被冲淡,一股馨香笼罩,随着帕子的离开,味道也很快散了。 他喝药很配合,一小碗很快见底。 萧婵放下药碗,拿出一块被油纸包裹着的糖,拆开包装后捏着,塞入他的微张唇齿内。 宋璟有一瞬的慌乱,以为她给自己喂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直到甜滋滋的味道散开,他听到她说:“药太苦了,吃些糖解一解。” “多……谢……穆姑娘。” 萧婵可不是为了听他说谢谢,才体贴照顾他。 她将掌心的油纸揉捏成一小团:“往后道谢的话不用多说,你该怎么报答我,让我来决定。我可不喜欢吃亏。” 宋璟没能力反抗,更别提拒绝,他现在这个样子,除了任人摆布,还有什么选择? 他十分识时务:“好。”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等康复后,他都为她办到。 萧婵:“你知道了我的名字,该告诉我,你是谁吧?” 宋璟抿直了唇,静默良久。 他自然不愿随意将真实身份暴露出去,朝野之中视他为眼中钉的人颇多。 何况面对一个陌生人,他实在难以交付真心。 思忖片刻,他缓慢张口:“复姓……上官,名……璟。” 上官璟。 萧婵脑海中翻着京城内有无上官大户,好似并无,那他是京城外的人士吗? 瞧着他的出众模样,又受了致命重伤,定然不是普通百姓。否则,哪里会招惹要命的仇家? 除非抢了别人娘子。 她摇摇头,立马收回飞向天外的思绪。 “上官公子,可有婚配?” 萧婵骤然提问,令宋璟措手不及,他想过会被问家住何处,却没料到她更关心的是自己是否婚配。 他艰难出声:“尚……尚未。” 萧婵眼神光亮大盛:“那就好。我看光了你,我怕你夫人会不高兴。” “咳咳……咳……” 宋璟脸色憋得通红,竟然咳嗽起来,倏忽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下巴唇周全是鲜红。 血腥味浓郁。 唇角溢着血,他仍旧不忘道歉:“穆姑娘……抱……抱歉。给你……添麻烦……咳。” 他不是故意的。 萧婵哪有责怪他的心思,捏着帕子给他擦拭起来,不由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没事,我明日给你请个医师过来瞧瞧。你的被褥脏了,我去给你找新的。” 她谎称医馆关门了,此刻去请医师过来,显然是给自己打脸。 可他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 若不就医,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萧婵心里也没底。 她踏出房门后,贴着静月耳畔道:“去找些蒙汗药。” 把人弄晕了再看诊,应该也是一样的。 没多久,静月拿着一包药粉过来,萧婵诧异地瞪大双眼:“这?” 她有些急切:“没有熏香吗?” 静月无奈摇头,闻溪山庄内能找到药粉都实属不易。 萧婵:“……” 不能再耽搁,她回到房中倒了一杯茶水,兑了些蒙汗药进去,分量小,给他一个病人用应该足够了。 她端着茶杯快步走到床沿坐下:“上官公子,喝些水吧。” 宋璟被她搀扶起身,他微微含入一口后,缓慢吐出来,以为是漱口水。 冲淡了血腥气,他整个人舒服一些。 萧婵表情几乎要崩塌开裂,她无奈折返,又去兑了一杯水。 “上官公子,来,喝一些吧。” ------------ 第27章 霸王硬上弓 喂给宋璟喝进去一些掺了蒙汗药的水,萧婵略微放心,起身从梨木柜中抱出干净的被褥。 从前她备了不少,以待不时之需。 萧婵给他盖上被子,掖住边边角角:“上官公子,今日早些歇息吧。” 宋璟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是不是身体状况还没有恢复良好,他嗯了一声,阖上眼帘,没了动静。 等他呼吸声均匀,萧婵这才让静月领了医师前来看诊。 “脉搏凝滞欲散未散,气血运行不畅,致使脉息沉重而不灵活,须得活血化瘀,促进气血通畅。” 宋璟受了很重的内伤,如今尚未调养好,有不少淤血堵在身体里面需要清除。 看着医师给他脑袋上施针,萧婵有些担心,他视觉若恢复了,记住她的脸怎么办? 留着是个祸患,这么好看的脸,把人杀了又可惜。 萧婵:“他眼睛何时能够复明?” “夫人且放宽心,照着我给的方子调养,不出半月便能复明。” 半月,实在太快了。 萧婵同宋文霖说的也是去慈安寺礼佛半月,时间长了难免惹人生出怀疑。 留给萧婵的时间不多,她不能再用些温和的法子对待他,企图打动他的心。 若有必要,她兴许会选择强迫他。 等医师离开,萧婵叫了静月进来,把方子交给她。 “上面的药量,务必减少一半。” 静月疑惑:“夫人不想早日把他治好吗?” 萧婵毫不犹豫:“不想。” 多的她没有解释,静月也没继续问下去,主子的意思照着去做就好了,话多并没有什么好处。 等夫人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 翌日,萧婵装模作样把医师叫来给他把脉,说了一些他身子虚的话便离开了。 他身子虚,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宋璟直觉她是不是上当受骗了,见她一个姑娘很好搪塞。 “穆姑娘……你在,何处……找的医师?” 萧婵心中警铃大作,以为他起了疑心,她当然不能说真话,说了以后查到自己身上,甩都甩不开。 “是我在附近村落随便找的一个医师,我们这边比较偏僻,离城里特别远。” 宋璟心中了然,难怪,兴许是医术不精吧。 “你为何……会住如此……偏远?” 他说一句话依旧要停顿几次,倒也不像是结巴,单纯是反应比较慢,脑子毛病还没治好。 他的声音醇厚低沉,若非如此,萧婵倒不乐意听他费劲巴拉说一句话。 谎话她张口就来。 “我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家中主母不待见我一个庶女,嫌弃我在家里碍眼,就把我赶来这边。好在还有一个侍女陪着我,我们两个人住一块,不算孤单。” 宋璟沉默了,他知晓嫡庶之分,待遇有多大差别。 可他听见她被赶出来,只有一个侍女陪着她过日子,心里头不免有些复杂。 穆姑娘她自己的日子便过得不顺心,还救了他。 日后若有机会,他定然携着黄金百两前来,谢她的救命之恩。 *** 用过晚膳后,萧婵照例给他端去药,药里却掺着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 宋璟并未设防,喝下药后,等着她给自己喂糖。 萧婵此番没有直接把糖塞给他,她拨开油纸后捏着含在唇瓣,凑上前去,覆盖上他的薄唇,灵活的舌尖往前一推,糖块钻入他口中。 宋璟唇上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他不是个蠢笨呆傻的,她的呼吸喷洒在脸侧的一瞬他便反应过来了。 可他没法将人推开,瞪大了眼,他的面前还是一片漆黑。 “穆……” 她到底要做什么! 萧婵葱白的指尖按在他的唇上,阻止他把糖块吐出来。 “上官公子,实不相瞒,我看上你了。” 说出如此直白的话,她年纪不算小,依旧忍不住臊红脸。 强撑着气势,萧婵勾起他的下巴:“救命之恩,合该以身相许。上官公子懂吧?” 宋璟听明白了她的话,想挣扎却是徒劳。 他眼尾泛起薄红,墨色冷眸氤氲着狠厉的光,神色沉静而严肃,仿佛一座冰山,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 “穆芸。”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直呼其名。 “你别……胡来。” 萧婵的一双玉臂环上他的脖颈,半个身子趴在他身上。 她凑在他的耳畔,呵气如兰:“不是说好了吗?怎么报恩,我说了算。” 萧婵勾了他的里衣,露出精壮的胸膛,抚摸上去:“我就要这样的报恩。” 宋璟被她触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似乎有小电流穿袭而过。 他气息不稳:“别……” 萧婵红唇一勾:“你要让我满意了,往后便不碰你了。” 等她得偿所愿,怀上孩子,想让她碰他,她都不会碰。 宋璟直觉分外屈辱,倒不如一死了之。 他苍白的薄唇紧闭着,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努力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 他顿觉不对劲。 “你……居然……下药!” 萧婵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一个小瞎子罢了,就算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也没法反抗。 她坦然承认:“是又如何?我说要,你就得给我。” 萧婵单手扯下床帘,也扯开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 天旋地转间,帷幔落下,一室春华。 一夜旖旎。 翌日,萧婵慢悠悠地穿上衣裳,看着他身上的一片红痕,心情大好。 “上官公子,昨夜我可伺候得你满意?” 宋璟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眸色深沉漆黑,止不住的寒意夹带着杀意,从他身上扩散而出。 “穆芸……你是在……找死。” 他不愿屈就,身体却很诚实,喝下她喂的东西,与她一同沉沦。 如今药效过去,他整个人清醒大半,回想昨夜只有无尽的恨意。 他竟然被一个女子! 萧婵随意地轻拍宽大衣袖,表情寡淡,像是事后不愿负责的人。 “上官璟,我看上了你,难道不算是你的福气吗?若我当初没看上你的样貌,没准就不救你,让你死外面了。” 宋璟咬牙切齿,气急:“我宁可……死了。” 萧婵得逞后,心情舒畅不少,愿意哄着他。 她抬手温柔地摸着他的脸颊:“别这么说,你舍得,我也舍不得。” ------------ 第28章 翻云覆雨 萧婵照旧亲手喂他喝粥,宋璟心中有气,跟她闹,忍着不吃。 跟一个小瞎子斗气,没什么意思。 她直接威胁:“不吃?你少吃一口,我便多非礼你一次。反正你现在动不了,我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宋璟额角青筋直跳,被她说出来的话气到,非硬着脾气,不理会她的威胁。 下一瞬,萧婵蜻蜓点水般亲了他的唇。 “原来你还是更喜欢我。”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宋璟羞耻感爆棚,脖子红到脸,耳根子几乎能滴血。 他妥协了。 萧婵接下来的喂粥过程很顺利,满满一大碗,宋璟都吃了下去,她倒是有成就感。 果然,好好说话不听,非要威胁才老实。 晚膳后,面对萧婵端来的药,宋璟却怎么都不肯喝了。 昨夜他便是喝了之后浑身燥热,止不住有了反应。 萧婵威胁后他也不听,摆出一副死守贞洁的模样来,她头疼得很。 “你不喝这药,身上的伤便好不了。那你只能一直由我肆意摆弄。” 宋璟坚持道:“不……不喝!” 萧婵转变态度,夹着甜的发腻的嗓子道:“此番我真的没有做手脚,你便信我这一回吧。这药啊,熬了足足一个时辰,你若不喝,那不就浪费了。” 宋璟:“无,无所谓。” 浪费了又怎么样?总不能再栽在她手里。 萧婵见他软硬不吃,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忽而想到他眼睛压根就看不见,她低声啜泣着,好像受到了委屈。 “昨夜之事,是我不对。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为色所迷。上官公子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 宋璟:“……” 哭什么?他听着她的抽泣声莫名心烦意乱。 僵持了一炷香时间,他败下阵了。 “你别,哭了。”他脸上没有一丝喜悦:“我喝。” 萧婵垂着脑袋,眼底闪过狡黠的光,喂给他喝下去后,她松快地耸耸肩,坐在床沿,一声不发。 静静地看他面色逐渐红润,热得出了一身汗后,她粲然一笑:“上官璟,我们继续昨夜的事情吧。” 她迫不及待要怀上孩子了。 上官璟的脸色阴沉,眸底跃动着火焰:“你真的想死。” 难得听他说了一句流畅的话。 萧婵心情颇佳,贴上去亲了他的喉结:“嘘……” “穆芸!唔……” 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 萧婵喜欢亲他,他这个人看起来很冷,嘴巴却是温热软乎的。 …… 一连好几天,萧婵都以各种各样的由头骗他吃了助兴的药物。 不光是在他的药里,甚至在他吃的饭里,喝的水里。 她算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助兴的香薰都弄来了。 宋璟最开始还能以绝食来抗议,后来连带着屋内的气味都变了,他放弃了无谓的反抗。 他能忍着渴了饿了,实在憋不住呼吸。 萧婵不知疲倦,一开始是每日夜里拉着他共赴巫山,后来她简直是日日夜夜没个休停,仿佛食髓知味上了瘾。 可他偶尔听到她自己说痛,既然痛为什么不停下来? 他完全看不明白她到底怎么想的。 宋璟与她口舌纠缠时,总能闻到另一股不同于自己喝的药的药香味。 说明她也在喝药,她有什么病? “上官公子,你不专心。” 萧婵亲着他的耳廓,察觉到他神游天外,小手摸着他的脸,迫使他回过神。 宋璟拧起眉头,一阵钝痛袭来,强而有力的手臂忽而环住她不老实的腰。 萧婵惊了,宋璟也怔住。 察觉她慌忙想离开,他坐起身来一把扯住她的脚踝,狠狠往后一扯,往身边带,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紧紧箍住。 他语气森冷,仿佛冻了三天三夜。 “穆芸……” 萧婵慌得不行,心如擂鼓,双手撑在他身上:“有话好好说。” 宋璟心中快意极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眼前依旧看不见,可他四肢恢复正常,能够自由活动了。 他与她的力气悬殊过大,他用不着完全恢复便能控住她。 萧婵的脖子被他大掌死死掐住,几乎要窒息,她疯狂拍打他的手臂。 “咳,放手……你放开……” 宋璟心中的恨意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完全不顾两人此刻赤身裸体的尴尬局面,他只想将她生吞活剥。 他的掌心逐渐收拢,她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小。 突然松手,听到她剧烈的咳嗽声,他才微微缓了一口气。 宋璟可没打算这么容易就弄死她,她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屈辱,他要十倍奉还。 “穆芸,好玩吗?” 萧婵被他死死压制着,哪里敢说些与他逆反着来的话。 她一个劲摇头:“不好玩。” 宋璟的手拂过她的鬓边,有些凉意:“那你方才说我不专心?” 萧婵万分后悔,在他身下轻微颤栗:“开玩笑的,你怎么样都行。” 她的脖子依旧隐隐作痛,丝毫不怀疑,若他不收手,她现在就成了一具尸体。 这人瘫了的时候,没看出来力气那么大啊。 宋璟:“闹了几天,你可满意?” 萧婵刚想说不满意,他攥着自己手腕的力气骤然加大,疼得很。 “满意满意,我很满意。” 宋璟冷嗤:“你说你为何非要作死?你救了我,我本会好生报答你一番。让你下辈子坐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萧婵暗自腹诽:说大话谁不会。 他捏着她的下巴掰过来:“可现在,我只想慢慢虐杀你,以报恩情。” 萧婵与他对上眼,发觉他如今的视力似乎并未恢复,眸色沉沉却黯淡无光。 她思忖一番:“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救了你。至于逼迫你和我……你也不吃亏。” 宋璟自认为情绪算是稳定,此刻却被她一句话惹得暴怒。 他低吼:“不吃亏?你以为这是一桩买卖么!” 萧婵为求保命,赶紧摇头:“不是不是。” 宋璟周身气场冷得骇人,他恶狠狠地栽下脑袋埋在她右肩死咬一口,舌尖尝到血腥味才缓慢松开她。 “你会有报应的。” 萧婵才不管有没有报应,她想要一个孩子而已,也没对他做特别过分的事情。 她强自镇静吐出一口气:“那我等着?” ------------ 第29章 不情不愿伺候人 萧婵现在对他来说还有用,别的不说,最起码能用来使唤跑腿。 宋璟:“去给我找一身干净的衣裳,泡一桶水,我要沐浴。” 萧婵一口应下:“好!” 她穿上一件蔽体的衣裳便往外跑,余下的没有穿戴整齐便冲了出去,好在外面除了静月,没有任何人。 静月瞧她衣衫凌乱的模样,有些担心:“夫人?” 萧婵抓住她的手,万分焦急:“他能动了!” 静月自然知晓萧婵口中的他是谁,她给人守着房门好几天,偶尔听到里面的动静也脸红不已,她没干扰过,也没主动和夫人谈过这件事情。 不该有的好奇心,她会主动压下去。 萧婵:“你去找药效强烈的蒙汗药来!” 静月诧异:“啊?夫人,你还要继续在他身上费心吗?” 人已经醒了,此刻抽身离去,把人杀了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萧婵眉间透着一股倔强:“我已经努力这么久了,若要我现在把人放走,我不愿意。” 孩子的爹已经选好了,怎么能随便改动?何况那人的相貌,身量,甚至体力都是一等一的好。 静月微微欠身:“好,我现在去办。” 萧婵依着宋璟的意思,给他翻找出一身干净的衣裳,命下人弄了一桶泡澡水。 把旁人全部遣散下去,萧婵回到卧房,看着一本正经端坐在床榻上的男人。 她低下脑袋:“已经准备好了,我扶你过去?” 宋璟对房内布局不熟悉,可他不喜欢她触碰自己。 “用不着,我自己走。” 萧婵:“……” 正中下怀,用不着她来伺候。 可他没走两步便撞摔了自己最心爱的花瓶,萧婵的心都在流血。 一百两! 她走上前两步伸手:“算我求你,让我扶你吧。” 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宋璟对发生的事情猜了个大概,他没固执。 “好,算你求我。” 萧婵毫不克制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她还得提醒他:“左边来点,别碰到我的梳妆台。” 里头随便一个玉镯子都价值不菲,若被他磕了碰了又赔不起。 她的心都会滴血。 宋璟往左边迈出一大步,两人身体几乎紧贴,他又默不作声拉开一丈距离。 萧婵:“……” 她心中冷笑。 好不容易把人扶到浴桶面前,宋璟又道:“伺候我沐浴。” 两人之间一丝隐私都无,他不会觉得难堪,脸皮早就受她影响越来越厚。 萧婵可不乐意伺候人。 她随手抄起浴巾,握在手里慢慢拧成一股,语调自然:“你使唤我?” 宋璟眉尾微挑:“不然呢?此处还有旁人?” 她做好准备,直接套住他的脖子往后扯,试图将人勒晕。 宋璟一手扯住喉前软绵绵的浴巾,反手扯回去,背后撞上一团绵软,他嗯哼一声。 萧婵即刻松手,转身瞬间被他扯住衣领,拎小鸡一般揪起来,她双脚悬空,没有扑腾。 挣扎是没用的,她认命了。 给宋璟搓澡时,她使了全力,非要把他搓下来一层皮。 宋璟:“没劲。” 萧婵拧着一股气加力度。 宋璟:“没吃饭?” 萧婵咬紧牙关,摆出一副老娘今天不把你搓烂了的气势。 宋璟:“……” 出浴后,宋璟浑身畅快,穿上干净的衣裳,整个人的精神头都不一样。 萧婵累得不行,发丝都沾了汗水,贴在面颊上,趴在浴桶旁呼吸喘气,暗骂畜生! 她重活一世,从未如此失态过,也从未对除却宋文霖以外的人起杀心。 晚膳时,宋璟面前摆了一大桌精美的盘盘碟碟。 他眼睛看不见,萧婵也不想喂他,由着他自己,夹到什么便吃什么。 一开始还会吃到辣椒,辣得满脸通红。 萧婵捏着帕子抵在唇边轻笑,不带提醒一下。顿觉白天受的窝囊气都发泄出来了。 吃到后面,宋璟先闻一闻,才入口。她便也没了趣味,专心吃饭。 忽而宋璟森森然道:“今日的饭菜中,你没加些奇怪的东西进去吧?” 萧婵笑他迟钝,吃都吃了,才记得问一嘴。 “没放,放心吃吧。” 宋璟听她的假话听多了,冷笑:“你若还敢动手脚,我是真的,会弄死你啊。” 饶过她的小命,真的要让他忍下不少气。 萧婵:“我真没,不信算了。” 宋璟没说话,继续吃菜。见他继续吃,想来是信了几分。 萧婵确实没往里面放助兴药物了,她可不想死在榻上。 不过,这瞎子真好骗呢。 相安无事用完一顿饭,宋璟歇下了。 萧婵头回没有与他睡在同一间房,收拾出旁边的一间小屋子,将就着住了进去。 三更半夜,夜深人静。 静月把寻来的药交到她手上。 萧婵拿着竹筒,低眉浅笑:“该死的上官璟,还敢说我有报应。” 她摸着黑,趴在卧房的窗柩上,将竹筒细小的一端刺入,朝里头吹了一口气。 上官璟压根没睡着,他脑中不停梳理着遇刺前的事情。 发觉屋内气味不对时,他凭借着良好的嗅觉摸到窗台前,与萧婵只隔了一个窗户的距离。 他脑袋有些发昏,伸出修长的手指堵住那道出气口。 萧婵被反呛了一口,抑制不住咳嗽起来,也中了药,被静月扶住才稳住身形。 听见屋内咚的一声,像是人倒地,她才放心地昏死过去。 东方破云而出的朝阳为万物镀上一层浅淡的金光。 宋璟头痛欲裂,刚想抬手按揉太阳穴,铁链的声响传入耳中,他的手被禁锢住,动不了了! 他尝试活动腿部,亦被铁链绑住。 萧婵立于一旁欣赏他的挣扎,无声嘲笑:“别挣扎了,上官璟。我知道你力气大,这些铁链,就是我给你的优待。” 听到她隐隐带笑的声音,宋璟怒气从心间冲出。 “穆芸!” 萧婵中了药,却不多,几个时辰后便醒了。 宋璟吸入比较多,加上他内伤并未好全,极为容易倒在她的迷药下。 萧婵轻拍他俊俏的脸,一字一顿:“我可是为你,费尽心思。” 宋璟早该掌握主动权,把她捆了。 现下后悔也来不及。 ------------ 第30章 有孕了!! 萧婵不喜欢他干瞪着眼,唇角下压,一副受尽了委屈凌辱的模样,扯了一条红绸,蒙上他的双眼。 她微微俯身,于他眼睛上轻啄了一口。 “乖。” …… 榻上的人一袭洁白里衣,半遮半掩,薄唇微张,时不时溢出几个破碎的字眼。 双眸被红绸遮住,给他毫无血色的脸舔了几分鲜艳,容颜绝色依旧不减。 一连三日,宋璟被萧婵反反复复折磨。 最初,口头上还会威胁她几句,后来见她毫无惧意甚至变本加厉,他漠然地闭上嘴,由着她胡乱折腾。 与此同时,坚定了要杀死她的心。 不知死活的疯女人。 …… “我真的有了?” 萧婵的手腕搁在软垫上,眉间皆是喜悦,伴随着些许不可思议。 医师笑吟吟道:“指下圆滑,如珠走盘,此乃喜脉,莫约半月,平日仔细一些即可!恭喜夫人了。” 萧婵当即让静月打赏了一些银子给他。 她嘱咐:“此事,还望医师保密,勿要向旁人提起。” 拿人钱财,为人办事,医师自然也不会把情况说出去,向萧婵做出保证后,他跟着静月出去。 萧婵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轻柔地摸着小腹出神,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初为人母的喜悦。 她终于有了属于萧家的孩子。 想到宋璟,她暗自盘算着:“终于可以把人处理了。” 是夜。 萧婵踏入卧房,房内依旧充盈着一股淡淡的依兰香味道,她眉头一皱,在鼻尖挥了挥手。 她踏入房门的一瞬,宋璟便察觉到了。 他不用思索,便知她来此是为了做什么,冷冷讽刺:“不疼了?于此事上,你还真是一日都不曾懈怠。” 萧婵懒得跟他计较,未免发生意外伤着孩子,她难得没有坐在床沿调戏他。 她慵懒地靠在太师椅上,盯着小腹出神。 “上官璟,我腻了。” 宋璟不解,循着她的声音缓慢转头,即便看不见,也朝向她所在的方位。 他面色冷峻:“什么意思?” 萧婵:“意思就是,我不会再和你做了。” 她说的话很直白。 宋璟一时间被气笑,他居然被一个女人说腻了。 他嘴唇微颤,旋即唇角勾出讽刺的弧度:“正合我意,你赶紧把我松开。” 低沉阴冷的声线从男人薄辱中吐出。 萧婵压根没有放开他的打算,他的身手不错,即使眼睛瞎了跟她斗智斗勇也落不了下风,她可不想找死。 “别急啊,我迟早会放你走的。我可没有闲钱养一个没用的人。” 宋璟瞳眸紧缩,宛若凛冬的寒霜,手臂上盘桓的青筋暴起,强自忍着怒气。 “穆芸,我会教会你什么叫做谨言慎行。” 萧婵哈哈一笑:“用不着。” 她抄了一个顺手的家伙,放在手里颠了颠重量,心里计算着能不能一举成功。 宋璟顿感不妙,想往床榻里面躲一些,却被铁链束缚住手脚。 他慌了神:“你要做什么!” 萧婵:“打晕你。” 宋璟:“……” *** 萧婵坐上回安远侯府的马车。 看着连夜赶回的静月问道:“处理好了?” 静月重重点头:“嗯,处理好了,夫人放心。” 萧婵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目光正视前方:“好,回府吧。” 往后,她不会与上官璟再见面了。 安远侯府。 萧婵回府后,循着旧例,去看望了宋老夫人,并未久待,很快回了姝影轩。 她要给腹中的孩子筹谋了。 “静月,你派人去请侯爷,让他来姝影轩用晚膳。” “是,夫人。” 待在郊外大营操练兵士的宋文霖收到消息,他深感意外,脸上的喜色却掩不住。 自从他凯旋而归,萧婵从未主动找他用膳。此番从慈安寺归家,她竟然会主动发出邀约。 宋文霖神采奕奕,同前来传话的下人道:“你去回禀夫人,我会早些过去。” 侯府下人远去后,他依旧盯着那道背影出神,仿佛想验证真假。 副将跨步前来拍他的肩:“将军,想家中的美娇娘了?” 宋文霖正色斥责:“胡说!” 他不带怕的,眼神幽幽:“您这副表情,很是猥琐。” 宋文霖抬手作势要打他,最终放下:“自行去领五军棍!” 罚完下属,他没了继续待在军营的心思,比起往常都要更早回府,甚至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宋文霖没去莲心居,独自坐在屋内,盯着夕阳一点点下落。 最后的余晖殆尽,他起身前往姝影轩。 萧婵早就准备好一大桌琳琅满目的佳肴,见他前来,一个眼神示意静月把身旁伺候的下人屏退。 退出去前,静月顺带把房门带上,她恭敬立于门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搅。 萧婵冲他灿然一笑:“侯爷累了吧,快坐下。” 宋文霖极为给面子地坐到她身旁去,寒暄:“阿婵,这些日子出门在外,辛苦了。” 她乖顺地摇摇头,贴心给他倒酒:“不辛苦,都是为侯爷和婆母祈福。” 宋文霖捏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你有这份心便是好的。” 萧婵接着给他倒了一杯酒,为了不显得那么刻意,还为他布菜。 “侯爷近日来忙碌,想来是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姝影轩的小厨房研究了些新菜式,我特请侯爷前来尝尝鲜。” 宋文霖夹了一筷子肉丝入口,有些辣口,但他没说,默默喝了一杯酒。 “味道确实不错,阿婵,你这儿的酒,喝起来似乎也别有一番风味。” 萧婵低眉顺眼,眸底飞快掠过亮光:“侯爷喜欢的话,多喝一些。” 随着一杯杯清酒下肚,宋文霖脑子有些糊涂,眼前的萧婵身影重重叠叠。 “阿婵,我一直想问你。” 萧婵柔声道:“侯爷想问什么?” 宋文霖晃晃脑袋,只手撑着腮:“五年来,你可有想过我?” 这个问题……萧婵抿着唇,神色间浮现浅淡笑意:“自然是想过。” 宋文霖一把抓住她的手,严肃道:“那我带小荷和岁姐儿回府,你可恨我?” 萧婵强自忍下恶心,虚虚摸了他的侧脸,眼神中满是柔情蜜意。 她气吐幽兰道:“不恨。” ------------ 第31章 夫妻之实? 宋文霖眼神逐渐迷离,眼前的人虚影晃得越来越严重,他起身一把抱住她。 “阿婵,你真好。” 萧婵表情即将崩坏,被他拥住的一瞬间,什么筹谋都忘了,一把将人推倒在地。 宋文霖醉得软烂如泥,摔在地上顺势闭上眼,昏睡过去。 萧婵起身,踢了他一脚。 见他没了任何反应,这才放心下来。 “狗东西。” 静月与她合力,把人抱上床榻,脱掉外裳中衣,徒留下一层薄薄的里衬。 末了,静月从袖口掏出一盒药膏递给她。 “夫人,此物擦在身上可使肌肤泛红。” 萧婵并未犹豫,收下物件后命她继续去门外守着,接下来的事情她一个人可以解决。 等静月退出去,萧婵扯了一把宋文霖的里衣,令他看起来凌乱一些。 她一眼没多看,开始往脖子上身上局部涂抹药膏。 涂完后有些轻微的刺痒,她没在意。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针刺破指尖,见它流出鲜血来毫不犹豫按压在床褥垫被上,晕染出一块“处子血”痕迹。 萧婵立刻把用上的工具通通收好,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处,交给静月。 天光大亮。 宋文霖脑袋昏昏沉沉的,瞧着不熟悉的布景,他惊得立即坐起身来,瞥见一旁裹着被子小声抽泣的萧婵,他心凉半截。 怀疑地扯开她身下一角的被褥,下方显然是干涸了的血。 “你……” 萧婵眼角带泪,眼眶四周红彤彤的,她撩了鬓边垂着的青丝乱发,露出瓷白脖颈间暧昧的红痕,一声不发。 见此状况,宋文霖即便不相信也得信了。 他听着她低声啜泣,心口发紧:“阿婵,别哭。我们是夫妻,迟早会行房事的。昨夜,就算是补上了我们新婚夜如何?” 萧婵溢出两行清泪,宛若受尽了磋磨委屈,抱着自己的腿小心翼翼坐在一角。 “我竟不知,侯爷是酒后乱性之人。” 宋文霖无法反驳,他与阮初荷的第一次,又何尝不是喝了酒之后,起了兴致。 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对萧婵在脑子混沌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情。 “是我抱歉,阿婵……” 萧婵鼻尖通红:“别叫我的名字!” 她抬手抹泪:“昨夜侯爷口中叫的人,是小荷,我听得真真切切。侯爷误把我当做阮姨娘也就算了,竟然强迫我!” 宋文霖心惊,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一点都想不起来昨夜醉酒后发生的事情了。 他不是没可能做出混账事。 小荷怀孕后,他也憋了很久了。把萧婵当做小荷……他真的有可能这么做了。 “阿婵,是我混账!我对不起你!可我们毕竟是夫妻……” 萧婵指着房门赶人:“你走!你去找你的小荷!” 宋文霖见她苦着一张小脸,想来是吃醋了,她昨夜邀约自己来此用晚膳,他心中喜悦不免多喝几杯,谁料会发生不可控之事。 他苦恼地拍了一下脑袋,迅速起身穿好衣裳。 “阿婵,不管如何,你是我的妻。你一时伤心,难以平复心情我理解,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萧婵见他磨磨蹭蹭,起了气性,抓起枕头往他身上砸去。 “你给我滚!” 见她情绪愈发激动,宋文霖丧气地垂着脑袋出门。 一出门转角便遇上静月,他心中仍有疑虑,双眸微眯:“昨夜,你可听到了什么动静?” 静月当即慌张下跪磕头:“奴婢昨夜……昨夜听到……” 宋文霖不耐烦:“你但说无妨。” 静月嗫嚅道:“听见侯爷叫阮姨娘的名字……” 宋文霖微微仰头,眉头紧皱,神色间充满了无奈。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 侯爷留宿姝影轩与夫人圆房的事情很快传开,下人们七嘴八舌,竟把事情吵到了莲心居。 阮初荷房内的东西被她砸得稀巴烂,碎瓷铺洒一地,叫人无处落脚。 宋文霖来时瞧见的便是这番光景,她的肚子已经有六个月大了,腹部高高隆起,也不知收敛脾气,以免伤着孩子。 “都退下。” 他一发话,莲心居前来劝慰阮初荷的下人,如获大赦般鱼贯而出。 阮初荷见他一脸坦然的过来,愈发气急:“你还来做什么?你不陪着你的好夫人吗?” 宋文霖丝毫不心虚:“你若不闹了,我也能走。” 若非下人前来跟他通传,说阮姨娘快把整个莲心居拆了,他才不乐意过来阻止她发脾气。 自从她怀孕回到侯府,脾气真是越来越差劲,动辄打骂下人摔东西。 阮初荷绷不住嚎啕大哭:“明明都是你说的,你绝对不会在我怀孕期间,和别的女人有染!尤其是萧婵!” 她多怕啊,万一主母怀上了嫡子,往后她该怎么在侯府立足。 宋文霖拧着眉,抢过她手里的茶杯:“昨夜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阮初荷一双清眸瞪着他:“你怎么解释?你和萧婵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是不争的事实吧!” 宋文霖深感头疼:“是,我确实和她行了房事。” 阮初荷攥紧拳头砸在他胸前:“好你个宋文霖,你居然背叛我。” 她泪如雨下,他冷眼旁观。 比起阮初荷的泪水,宋文霖思绪中徘徊的都是萧婵今早晨时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收拢思绪,不悦地看着她。 “闹够了?” 阮初荷怔住。 宋文霖抓着她的手腕,大义凛然道:“我与阿婵是夫妻,我们之间行房事,难道不正常吗?我已经耽误了她五年,莫非要为着你,我与她一辈子相敬如宾,做一对陌生夫妻?” 在他的观念中,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 也许曾经,他的确向她承诺过,除了她以外不会接纳任何女人。 可萧婵在她之前入府,他并未战死沙场,难不成要人做一辈子活寡妇? 太残忍了。 阮初荷早已察觉他变心,一直不愿承认。 今日听他亲口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她浑身不住颤栗,眼前人真是可怕至极。 她眸中饱含泪水,倔强地不肯流下,冲他放狠话:“宋文霖,从今往后,你爱和谁在一起随便你!” ------------ 第32章 阮初荷有小产迹象 阮初荷声嘶力竭地吼完后,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身体无法支撑住站立的姿势,摇晃着向后倾倒。 周围的声音和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风雷电彻之间,宋文霖快步上前长臂一揽扶住她,环住她的腰撑住,面露焦急抬头:“找医师来!” 下人着急忙慌跑出去,他将阮初荷打横抱起,昂首阔步将人平放在床榻上。 抽出左手的一瞬间,他惊觉掌心全是鲜血。 宋文霖于沙场奋战,见过不少血,可从未哪一次令他慌了神,头晕目眩。 他一脚踢开碍脚的瓷瓶,大步朝外跑:“人呢!医师怎么还不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蹲守在阮初荷的床榻旁,握着她的手,不住轻颤,心里满是后怕。 “小荷,小荷,我不是故意气你的。” 滔天的怒火似乎迎头降下一头暴雨,熄灭了他先前的气焰。 医师提着药箱,气喘吁吁赶到,尚未缓一口气,便被他催促着去给阮初荷看诊。 双指刚搭上去,耳旁宋文霖急切的声音便炸开。 “她怎么样了?孩子呢?孩子有没有事?” 医师面色一沉,拿出银针落在阮初荷手臂上的穴位,刺戳几下后,他松一口气。 “侯爷,有孕之人切忌大喜大悲。” 宋文霖面沉似水,点头道:“我日后自会注意,她和孩子如今状况如何?” “有小产迹象,但月份大了,尚且能保胎。” 听到小产二字,他的脸色瞬间苍白。 那可是他的孩子啊。 他沉声道:“务必保全母子二人,侯府必有重谢!” *** 阮初荷小产的消息传到孟娴耳中,她惊得端不住茶水,泼洒了一身。 她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阮姨娘小产?!” 侍奉身旁的婢女道:“是,莲心居传出来的消息,应当不会有假。” 孟娴唇角微微上扬,扯出帕子快速擦拭身上的水渍,眼见一时弄不干净。 “快!替我更衣!” 这种热闹,她当然在屋里头坐不住了。 换了身新衣裳,减了首饰,才步履匆匆去往姝影轩。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若知晓阮初荷小产的事情,怕是又会昏过去。 入了姝影轩,她见萧婵悠闲地站在树下摘桂花,摘下后递到一旁侍女鼻前,让她闻闻。 静月喜上眉梢:“拿去做桂花糕,一定很好吃。” 萧婵没有调侃她,便瞅见孟娴往这边赶。 她眸底掠过浅淡笑意:“孟姨娘怎么有空来姝影轩了?” 孟娴规矩上前,身子微微下蹲:“给主母请安。” 萧婵把手里的桂花递给静月,拍了拍手,虚虚扶她起身:“免礼,我瞧着你神色匆匆的模样,像是有事?” 她佯装忧虑继续道:“莫非老夫人那边出状况了?” 孟娴平复急促的呼吸后,摆摆手:“不是不是,是莲心居那位,小产了。” 萧婵眉目微凝:“怎么回事?” 孟娴:“听说是阮姨娘和侯爷吵了一架,两人吵得可激烈了,结果阮姨娘身子出了状况,这不,侯爷还在那边守着呢。” 萧婵隐隐流露出怒气,斥责道:“真是胡闹!” 言罢,她提步朝外走去。 她是当家主母,家里的子嗣若出了状况,照理来说是要前去看看。 孟娴没有直接去莲心居看热闹,反倒绕路来姝影轩,为的便是跟着萧婵过去,以免侯爷不高兴,怒火波及自己。 她亦步亦趋跟在人身后,一边说着:“阮姨娘气性大,三天两头便闹别扭吵上一回。侯爷的宠爱都给她了,也不知她到底是哪儿还不满意。” 萧婵嗤笑:“没当上正妻,自然是怎么都不满意。” 她毫不忌讳谈及底下妾室的野心。 孟娴心里却有些怕,默默加上一句:“人啊,要学会知足,我能有如今的位置便很高兴了。” 萧婵:“是啊,就怕对别人的东西起了不该有的指望,日日折磨自己的内心。” 两人闲聊几句,很快赶到莲心居。 踏入阮初荷的屋子时,萧婵眼前一片狼藉,满地的碎瓷片,尚未干涸的水渍,简直找不到地方能下脚。 被静月小心搀扶着,她进去看见坐在床沿颓废的宋文霖。 “侯爷。” 她出声后,宋文霖才呆呆地抬起头来,眼神空洞而迷茫地看向了眼前的人。 “你们怎么过来了?” 萧婵坦然道:“听说阮姨娘有小产迹象,我便来瞧瞧她状况如何了,略带了些补品过来,给她补补身子。” 她一个眼神示意,后面跟着的仆从便呈上两个精美雕花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并未打开示于人前。 宋文霖眸色一动,多了几分柔情。 “你有心了。” 孟娴完全没做准备,是空手来的,她屋里头可翻不出多少好东西,给阮初荷她还心疼呢。 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默不作声立于萧婵身后。 萧婵上前两步,垂眸看着躺在榻上脸色没有血气的阮初荷,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轻声细语道:“侯爷,阮姨娘的胎象可稳定下来了?” 宋文霖:“嗯,已经看诊过了。只要她醒过来,便没多大问题。” 他不是很想谈这件事情。 萧婵缓缓舒出一口气:“今日之事,我亦有耳闻。侯爷着实不该与阮姨娘起冲突。” 宋文霖拧紧眉头,瞳孔微扩:“连你都觉得我有错吗?” 萧婵无奈摇头:“纵使侯爷无错,也该顾念着阮姨娘怀胎六月的身子,不该与她争辩不休。” 听她这么说,宋文霖脑袋垂得更低了。 连萧婵都来替阮初荷说好话,而她一个怀着孩子的人,却只会争风吃醋,丝毫不为孩子考虑。 他语气平淡:“阿婵,你说的没错。” 萧婵浅浅一笑:“侯爷在此守着阮姨娘吧,我与孟娴先回去了。” 宋文霖与她对视一眼,心情初霁:“好,当心脚下。” 目光转向一地的碎瓷片,茶叶和尚未干涸的茶水,他眉心突突跳动,无奈别开眼。 *** 萧婵回到姝影轩,孟娴也跟着过来与她说说话。 两人坐在桂花树下,闻着馥郁芬芳,心情都好了一大截。 萧婵给她倒了一杯铁观音:“你还要旁的事情要同我说?” 孟娴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叫人忽略都难。 ------------ 第33章 眼睛复明 “主母昨夜和侯爷圆房了?” 孟娴这句话问得如此直白。 萧婵秀眉微微扬起,显然没想到孟娴会如此大胆地提及此事,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 见她不说话,孟娴忙不迭补充:“我是听那些下人嚼舌根子。” 萧婵大方承认:“他们说的也不假。” 消息是她刻意散播出去的。 若不将此事闹的侯府上下皆知,往后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名正言顺地承袭侯爵之位? 孟娴脸色微红:“入府以来,侯爷从未碰过我。我如今虽然管着家,底下还是有很多人不服气。我想向主母讨教,该怎么让侯爷……” 萧婵捏着茶杯发笑,轻抿一口:“实不相瞒,昨夜我与侯爷乃是意外。侯爷来我房中吃了些酒,错把我当做阮姨娘了。” 她露出手腕上的红痕:“侯爷一介武夫,力气哪是你我这等妇人能抵抗的。我没法子,才顺从了他。” 孟娴仿佛听到惊天秘闻,捂着嘴巴。 她怎么也没想到,萧婵会毫不忌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所以侯爷,还是只愿意与那个女人……” 萧婵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苦涩。 怕她就此断绝了希望,又拉着她的手安慰:“侯爷素来看重真心,你若真心待他,他终有一日会被你打动的。何况,你们还有年少时的情谊在。” 孟娴被一盆冷水浇灭的希望又复燃。 她眸光大盛:“主母说得对,只要我真心待侯爷好,总有能打动侯爷的一天。” 萧婵笑笑不说话。 傻姑娘,还相信男人。 她眉眼温柔抚摸着小腹,腹中的孩子才永不会背弃自己。 *** 牛家村。 宋璟揉着酸乏的侧颈起身,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原本混是黑暗的世界逐渐变了颜色。 他抬手扯下遮眼的赤色绸缎,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眼神迷茫地看向窗台,窗外射入的是他许久不曾见过的阳光。 “眼睛……复明了啊。” 他胸前发出沉闷的笑意,起身后朝外走去。 该死的穆芸,看他弄不死她。 过往种种,他定要一笔笔讨回! 刚出房门,他与一个穿着短打的乡野村夫打了个照面。 牛大见他醒了,浑浊的双眸划过亮光:“公子,你醒了。” 宋璟不悦拧起眉头:“穆芸呢?” 他印象中,她说附近除了自己和一个丫鬟,找不到别的人了。 因此,他还被她…… 他咬紧牙关:“叫她赶紧滚出来。” 牛大挠挠头,一脸迷惑之色:“公子,你说的人是谁啊?我们牛家村里,全部都姓牛,没有人姓穆。” 牛芸? 这个名字从脑海中一跳出来,他立刻否定。 宋璟面色愈发沉重,像是打翻了的墨水:“谁把我送到这里的?” 牛大如实说:“是一名姑娘,带着几个伙计把你扛过来的。他们给我一笔钱,叫我好好照顾你。”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封皱着的信。 “那姑娘说,这是给你的。” 宋璟下意识觉得,这是穆芸留给他的。 接过信后,迫不及待展开,细细阅览。 “上官璟,展信安颜。萍水相逢,我大慈大悲救了你一命。你不用记得我的救命之恩,因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对你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我承认,我玩得挺开心的。现在我腻了,养着你也没意思。于是我给你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你乖乖养伤吧。” “等你眼睛复明了,不要去祸害旁的姑娘。你这副皮相,容易招惹是非。别的事情,我没什么可嘱咐你的。为了救你,我花了很多银子,所以,好好活着。” 落款,穆芸。 宋璟捏着信纸的手无声紧缩,捏起褶皱,他眼梢微红,暴戾如斯,一拳砸在门框上,砸出个坑洞,木屑四溅,发出咚的巨响。 屋檐上的茅草被震得落下来些许。 他一口牙几乎要咬碎:“穆芸,好得很啊。” 铺天盖地的威压,犹如狂风骤雨袭面而来。 牛大惊得腿肚子打抖,心惊肉跳,这人躺着的时候看起来没多大力气,醒了怎么跟发狂的牛一样。 “公……公子,你大病初愈,别生气。” 宋璟稍稍缓过暴怒劲头来,整整齐齐叠好那张信纸,放入腰腹前的衣襟内。 他微微仰头,眼梢夹带着点隐忍难耐:“穆芸,你可得藏好了。” 千万别那么轻易被找到,被弄死。 牛大不愿继续收留他,把他没喝完的药都打包,又去向村长家借了一辆牛车,想把这位祖宗送走。 谁知借到牛车返家之时,屋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打包好的那些药也不见了踪影。 宋璟拿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踏上回京之路。 牛家村地处偏僻,穆芸信中说是依山傍水的好去处,实则穷山恶水!她还真是会一个劲把人往深山里送。 他一身轻功卓绝,很快到了附近的镇上后,联系最近的哨点,静静坐在客栈等待。 两三个时辰后,江晏领着一队玄武军前来,将整个客栈包围, 他拾阶而上,上了天字号房,恭敬地跪在宋璟身下,高声道:“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江晏神色肃穆,眼眶内闪过水光,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宋璟面色冷若冰霜,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之人,冷冷道:“起来。” 随后,他漫不经心地将那个破烂不堪的包袱扔到了脚下:“里头的药,去查查有没有问题。” 江晏拱手:“属下遵命!” 宋璟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待下去,当即决定返京。 “恭迎翊王!” 他一出客栈,就看到玄武军的兵士跪了一地,他们低着头,神情肃穆而庄重。 一片死寂之中,宋璟阔步走向一匹雄壮的战马,跨上战马,坐稳马鞍。 他牵扯缰绳,调转马头,吩咐道:“江晏,你去查查附近有没有一个叫穆芸的女人。若有任何消息,加急上报给本王。” 江晏颔首:“是!” 他心中不由生出疑虑,王爷为何要调查一个女人? 莫非此人,刺杀过王爷? 宋璟面色凝重地策马前行了数十米,心中仍旧有些放心不下,抬手示意军队停顿下来。 江晏快步跑上前,仰望他:“王爷可还有别的指示?” 宋璟漆黑的眼瞳宛如化不开的浓墨,略微迟疑后开口:“若找到那人,抓了便是,切勿伤人性命。” 折磨人的事情,当然要他亲自来。 ------------ 第34章 我有诰命傍身 一连好几日,萧婵都窝在姝影轩内,闭门不出。 她的胎象没有坐稳之前,哪里都不想去。 怀孕后身子时常乏累困顿,她连账本都看得少了,尤其喜欢坐在树荫下的竹摇椅上,扇扇风发发呆。 偶尔会想到被自己扔远了的瞎子,很快也放下了。 做过的事情,她懒得耗费心力在上面。 孟娴常常来姝影轩找她闲聊,执掌府内中馈后,还没见过她忙起来的样子。 萧婵慢慢摇着团扇,见拐角闪过一抹藕粉色身影,便知是她来了。 “你近日来倒是赋闲,时常往我这边走动。” 孟娴放下手里拎着的食盒,拿出一盘精致的糕点。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的贵,如今我虽然执掌中馈,可侯府的营收入不敷出啊。我看着那些账本便头疼至极。这不,来请教主母了。” 萧婵看过府里的烂账,自然知道府里流水大的吓人,她动过裁人的心思,却被宋老夫人压下去了。 她一把年纪倒是要面子,非要撑着几百号人的壳子。 “府内大事小情如今都由你做主了,你何须来过问我?” 孟娴递给她一块糕:“姐姐生气了?” 每当想要与她谈些人情,她口中的称谓便也亲昵地从主母变成姐姐。 萧婵没接过,她如今饮食十分小心:“不至于生气,你挑起这重担,我也能松快松快。实在是不巧了,静月一炷香前刚撤下只空碟子,她还说我有些贪嘴。” 她的手极为自然地落在小腹上:“现在确实是有些饱了。” 孟娴倒也没觉得她不给面子,她自顾自咬了小半块:“姐姐小厨房里做出来的糕点确实软糯香甜,我时常记着想吃呢。不过姐姐对下人实在太宽容了,下人再怎样也不能说教到主母头上吧。” 她向来觉得萧婵是个宽厚大度的,却没想不光是对府内姨娘,对府里的下人也是极好,时常赏些瓜果吃食下去。 萧婵不以为意,轻笑一声:“静月从小陪我长大,与我情同姐妹。她说我两句,也是关心我。” 孟娴便也不抓着这件事说下去了。 她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凑近几分:“侯爷与莲心居那位和好了。” 萧婵:“这是好事。” 孟娴苦着一张脸:“对我来说可不算是好事。” 萧婵颔首:“的确,他们浓情蜜意,难免会倏忽了你。” “我说的才不是这方面呢。”她一拍大腿:“侯爷为了哄着阮姨娘喝药,日日从府中库房支取银钱,去给她买衣裳首饰!” 这下,萧婵算是听明白了几分。 原来是花了府里的钱,她这个执掌中馈的人肉疼了。 萧婵笑而不语,静静听着她继续说:“府中库房的银钱是日复一日减少,我瞧着都心急几分,压根不敢同老夫人说。” 可不是心急吗? 当初萧婵掌管侯府中馈之时,再怎么艰难,都没有出现过银钱告急的情况。 若日后拿不出要用的银钱,届时还不是怪罪到孟娴身上。 萧婵:“侯爷一味支取侯府库房的钱也不是个事,你且先记好账,免得到时候有嘴说不清了。” 孟娴连连点头:“记着呢,我哪敢不记啊。” 好一番吐槽后,她才心情舒畅地离开了姝影轩。 萧婵歪着头,瞥了一眼静月,有些幸灾乐祸:“看来咱们这位孟姨娘,受了不少窝囊气啊。” 从前她执掌中馈,宋文霖可从没明目张胆从府中库房掏钱出去,现在面对孟娴,他倒是能做得出来。 静月低眉浅笑:“夫人放下府里的担子,明显松快多了。孟姨娘她乐意扛着,也是她自己选的。” “嗯,我的八宝燕窝汤煮好了吗?” “备好了。” …… 悠闲的日子到底是养人,萧婵整个人的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收到宫里发来的品茶会请柬时,她也有精神头去准备。 宋老夫人听闻后,心里不爽快,便敲打着孟娴过来问话。 孟娴看着萧婵新做的衣裳,由金丝软烟萝制成,材质上乘,于阳光下照耀一眼便觉贵价。 她心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先前说不出口的话当即蹦出来。 “老夫人似乎很是不满,此次品茶宴,请了不少贵妇人前往,却没有请她。现下正闹脾气不肯吃饭呢,主母要不要去劝劝?” 萧婵听了只想笑,她这位婆母还真是为老不尊,拿着小孩子惯会使的把戏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她细细摩挲着衣裳上的刺绣:“婆母想的应该是为何整个安远侯府,独独请了我一人,没把她也一同请去。我若去她跟前,她怕是愈发没胃口了。” 孟娴眉间略显一丝局促:“姐姐多虑了。” “我有诰命傍身。所以贵妃娘娘高看了我一眼。婆母若不高兴,大可让侯爷去御前,拿着赫赫军功讨一个诰命回来。” 萧婵想要的尊荣地位,已经握在手心里了,她才懒得去应付。 先前宫里人来宣旨,她这位婆母啊,第一反应便是她的诰命是她的宝贝儿子求的,却不曾想是萧婵自己给自己挣来的。 现在一张老脸怕是疼得很,有气吐不出口。 孟娴心里发赌,她觉得眼前人似乎变了,变得愈发亲情淡薄。 从前宋老夫人晕厥,还是她与萧婵两人守在榻前,如今…… 她上前拉萧婵的手臂:“姐姐不必同老夫人怄气,她对姐姐没有恶意,只是想出门见见别家的贵妇人,说说话。” 萧婵笑着推开了她的手:“这些话,孟姨娘可以去和侯爷说。” 谁的母亲谁管吧,老夫人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一丝真心,唯有利用罢了。 若萧婵穷困潦倒,宋老夫人定然会踩上几脚,怂恿宋文霖把她休了另娶佳人。 孟娴灰溜溜从姝影轩出来。 翌日,萧婵身着苏绣月华锦绣华服,浅施粉黛,挽起发髻,用了一些玫瑰香的胭脂水粉,雍容华贵,大气端庄。 静月看直了眼:“夫人今日真美。” 萧婵特意穿的萧家名下成衣铺的衣裳,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吸引贵妇人去穿她身上同款衣裳,从中得利。 ------------ 第35章 品茶会 品茶会没啥意思,赚钱才有意思。 萧婵细细检查了衣裳,确保没有一个线头,这才出门。 登上侯府的马车,缓缓驶向大内。行至宫门口,前方禁军拦路,皆面色冷肃。 “请下车。” 萧婵被静月扶着下马车,接下来的路要靠腿走过去。 进入宫门,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墙,随着小太监的脚步,萧婵穿过一道道拱门,不至于迷失在这弯弯绕绕的小道上。 “夫人,请。” 萧婵颔首浅笑,随着他拐弯,眼角掠出一道紫袍身影,消失极快。 宋璟面色冷峻,阔步向前。他的身边紧跟着江晏,两人一同穿过一道小拱门。 就在这时,宋璟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头,侧过身去望向反方向,目光紧紧锁定在那道渐行渐远的月白色身影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江晏,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江晏晃晃脑袋,左右张望:“什么味道?” 宋璟脸色不太好看,薄唇微动:“玉兰花……” 江晏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睁眼时眸底掠过亮光:“有一点点玫瑰酥饼的味道,王爷,闻饿了。” 宋璟一拳砸在他胸前,不轻不重,神色却是恼了。 “饭桶,滚去吃。吃完去领罚。” 江晏:??? 不是,空气中确实只有玫瑰花的香味啊,哪来什么玉兰! *** 品茶会设在御花园的望水亭内,四面环绕着清澈的湖泊,湖水波光粼粼,微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 萧婵被带去湖心,一些贵妇人比她来得早,见她年纪小又面生,便没有主动与她谈话,个个旁观,眼神却止不住往她身上的缎子瞥去。 相貌倒不算惊才绝艳,可她穿着那身月白色锦衣,容光焕发,衬得皮肤都细腻白皙几分。 “这位小娘子,看着倒是面生。” 荣国公府的夫人注意到她。 “她啊,前阵子圣上亲封的严州郡夫人,诰命加身,与你这老泼皮的地位可相差不大。” 姜贵妃在一群宫婢的簇拥下现身,面带笑意,身穿一袭散花如意云烟裙,绿纱披帛环在小臂上,头戴珠玉,瞧着不显年纪。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众人齐齐下蹲,姜贵妃抬手:“不必多礼。” 萧婵立起身来,猝不及防与她对视上,见她朝自己招招手:“安远侯夫人,你坐得离本宫近些来。” 贵妃身边的位置,一向都是留给国公府的夫人。 今日来了个面生的,却把位置占了,心里头不高兴的,大有人在。 萧婵恭顺上前:“谢贵妃娘娘。” 荣国公夫人想坐去另一边,长乐公主此时却赶来,高声道:“母妃!” 她手里抓着一把金灿灿的桂花,直接错开荣国公夫人,一屁股坐在姜贵妃身旁,展开给她看。 “我摘的桂花,献给母妃。” 姜贵妃宠溺一笑,揉揉她的脑袋,给面子地凑上前闻了会儿。 “成日里没个正形,多亏了安远侯夫人,才让你在你父皇面前立上一功。” 萧婵闻言,谦逊道:“贵妃娘娘谬赞,臣妇愧不敢当。” 慕容瑶见到她,心情更好,即使中间夹着个人,也要拉她的手。 “萧婵,你怎么入宫反倒拘束起来了?下回你去我公主府玩玩怎么样?” 萧婵浅笑:“好,多谢公主。” 荣国公夫人讪讪挑了个长乐公主身旁的位置坐下。 她上下打量着萧婵,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不满,倏忽出声:“安远侯夫人这身衣裳倒是与众不同,比起公主殿下身上穿的料子还要好上不少。” 萧婵怎会不知她想让自己难堪,可她早就做好准备了。 当即命人呈上两身衣料一模一样,唯独款式不同的衣裳。 “臣妇身上所穿,是云杉阁新品。今日受邀入宫,特意为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准备了一份薄礼,不成敬意。” 慕容瑶眉眼弯弯,轻盈地向前迈了几步,目光被精美的衣裳吸引。 她指尖搭在一件嫩黄色的衣裳上,抚摸着上面精致的刺绣,每一针、每一绣都细腻出众。 “母妃,这刺绣似乎与宫中秀女常用的绣法不一样。” 闻言,姜贵妃起身,缓慢踱步到另一件衣裳前,垂眸瞧了一眼,眼底闪过亮。 她断言道:“这是苏绣。从前本宫待嫁闺中时,偶然得过一件江南属地过来的衣裳,上面的刺绣精妙绝伦。可惜当时京城并不时兴,本宫没寻到同样绣法的衣裳。” 姜贵妃惊喜地拿起衣裳,捧在手上摩挲。 “是了,这料子摸着顺滑舒适,绣法绝妙,真是上上品。安远侯夫人有心了。” 萧婵并不居功:“能搏娘娘和殿下一笑,臣妇荣幸之至。” 语气平静而温和,淡雅出尘。 她一时得了贵妃和公主青眼。 被撂在一旁的荣国公夫人心有不悦:“两件衣裳,不值钱的玩意儿罢了。娘娘若喜欢,我命人奉上十件。” 姜贵妃察觉到她语气不忿,放下衣裳去抚慰她。 “你个老货,怎么还与小辈争风吃醋了?今日是本宫安排不周,怠慢了你,你可要多多尝上一些新茶,消消气。” 她素来与荣国公夫人走得近一些,今日贸然叫了萧婵前来,又占了她的位置,她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荣国公夫人这才展颜,轻拍她的手背:“娘娘快落座吧。” …… 席间,萧婵仅用了一些淡茶水,她如今怀着胎,不宜喝过于浓郁的茶。 慕容瑶也不喜欢喝,想拉着她一起喝点小酒,中间却阻着个母妃,还眼神警告她不要搞小动作。 早知就把位置让给荣国公夫人坐了,她去萧婵身旁坐。 萧婵却庆幸,她没和长乐公主坐一起,她如今喝不得浓茶,更喝不得酒液。 等过了头三个月,她才能在饮食上稍微放心。 荣国公夫人:“娘娘,光喝茶,没有舞乐倒是寡淡了些。” 姜贵妃笑意盈盈看向她:“你又有什么主意?” 荣国公夫人捏着茶杯,眼色飘向萧婵。 “我看,不如让安远侯夫人为在座各位夫人舞上一曲助助兴?她年纪小,还能动,我一把老骨头了,实在舞不动。” 慕容瑶担忧的目光投向萧婵,不知道她能不能行。 萧婵起身款款施礼,神色从容:“贵妃娘娘,臣妇不善舞艺。” 荣国公夫人嗤笑,刚想开口讽刺,听见她清朗道:“不才,却也习过一些微末的剑舞,技艺不精,怕伤了娘娘。” 一听到萧婵会剑舞,慕容瑶眼睛亮得发光,摇着姜贵妃的胳膊撒娇。 “母妃,母妃,我想看嘛。” 美人舞剑,对她的诱惑力奇大。 ------------ 第36章 落水 荣国公夫人一脸不屑:“技艺不精便不要搬到台面上来吧,万一误伤了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你怎么担待得起?” 舞刀弄剑,还真不像是大家闺秀会学的东西。 姜贵妃笑得一脸和善,瞧了眼撒娇的慕容瑶,她也有些好奇,便道:“无妨,本宫倒也想欣赏一番。” 她发话后,便有宫婢去取了一柄软剑,双手呈到萧婵眼皮子底下。 萧婵毫不怯场,抓着剑柄好生观察了一番,旋即挽了几道剑花,试试趁手还是不趁手。 这两下子,惊得当场的贵妇人纷纷将身子往后挪了。 没料到萧婵不是嘴巴上说说而已,她是真的敢。 “娘娘,臣妇献丑了。” 软剑在萧婵手中灵活弯折,时而擦着纤腰穿去另一旁,随着手腕的劲几番震荡,迅捷收回后似柔似刚。 姜贵妃眸底流露出赞赏神色。 慕容瑶带头鼓掌,旁人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她们对于舞刀弄枪的东西向来是不大感兴趣的,哪怕是剑舞。 几番穿梭旋身,剑尖一顿,反身而刺。 “啊!” 荣国公夫人面对距离自己仅有一丈的软剑,吓得跌坐在地,神色惊慌,失了仪态。 萧婵稳稳抓住剑柄,她许久不曾练过,现在仅仅是依照着年少时的记忆,随意耍了两招。 未出阁前,她凡是感兴趣的东西,都主张去学上一学。 后来嫁入安远侯府,母亲便叮嘱她,为人妻子切不可失了体面。贵妇人瞧不上眼的东西,她便也随着搁浅,再也没碰过了。 萧婵唇角噙着笑意,看着荣国公夫人的囧状,笑意真了几分。 她静默地收回软剑,上前拱手行礼:“抱歉,让夫人受惊了。” 荣国公夫人的一颗心扑通乱跳,还没从方才的刺激中回过神来,一张老脸吓得煞白,她头回当着这么多人失态,真是丢了脸面。 慕容瑶雀跃上前,一双清水般的眸子亮晶晶的,挽着她的手,两人看起来极为要好。 “阿婵,你真厉害!可以教教我吗?” 萧婵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轻声道:“公主,这虽然是一种舞蹈,却要用上软剑。公主金枝玉叶,千金贵体,若被伤着便不好了。” 她说的是实话。 当初她初学剑舞之时,不小心划伤过好几道,幸亏都划的不深。 慕容瑶不甚在意:“学些东西吃些苦头,很平常啊,我乐意。你难道不乐意教我吗?” 她的话有些咄咄逼人的成分在,姜贵妃霎时冷脸:“长乐,你想向人求学,便摆出个好态度来。” 慕容瑶嘟嘟嘴:“是,母妃,我和阿婵是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计较太多。” 萧婵打圆场:“贵妃娘娘,公主性子直爽,为人大方,能与公主结交,实乃臣妇之幸事。若公主不怕受伤,臣妇愿意教公主一些皮毛。” 没等姜贵妃点头,被侍女扶起来的荣国公夫人却叫嚣着不满。 “公主殿下怎能同你一样,学这些粗鄙不堪,拿出来吓唬人的东西!” 她脸色极为难看,方才闪躲过程中似乎是扭到了腰,现下扶着腰缓慢坐稳。 慕容瑶:“我觉得很好,用不着旁人给我做主。” 荣国公夫人:“……” 品茶会接近尾声,姜贵妃有些乏了,便被人扶着回宫。 余下的诸位夫人,想说些话的,便互相寒暄一阵儿。 萧婵与她们并不相熟,慕容瑶被人围在中心,听她们说些无关紧要的漂亮话,几番踮起脚尖来瞧她是否还在。 萧婵知道她是想让自己等她一起出宫,便默默挪到亭子的一角,观赏湖泊美景。 背后喧哗与她无关。 倏忽萧婵后背受力,整个人前倾,朝着湖面栽去。 扑通一声落水,溅起水花,她扑腾起来,挣扎过程中呛了几口冰冷的湖水入鼻喉。 动静大得望水亭内的人都察觉到,慕容瑶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趴在护栏上,心中一阵紧张。 “救人!救人啊!” 她赶紧转向身后扫视一圈,想找会水的人来,却发现亭内几乎都是女眷和宫婢。 慕容瑶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撑住围栏,身子前倾,预备纵身跃下。 就在这时,荣国公夫人察觉到她的意图,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慕容瑶的腰,死死地拖住了她。 “公主!您不能下去啊!” 慕容瑶看着尚在水里起伏扑腾的萧婵,她几乎急得要咬人。 “给本公主松开!” 不料她压根不松手,甚至与她为伍的几位贵妇人也纷纷附和着,将慕容瑶围在了中间。 她们铁了心要阻止慕容瑶下水救人。 萧婵呛入的水太多了,渐渐没了力气,身体也开始往下沉。冰冷刺骨的湖水包裹着全身,仿佛要将她吞噬。 她努力睁开眼睛,但视线仍旧模糊不清,只看到周围有许多人影。 都是一群看热闹的人,她们静静地站在亭上,冷漠欣赏着她的丑态。 萧婵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身子控制不住往下沉,耳旁传来扑通入水声,湖面激荡泛起涟漪。 很快,她的腰肢被健硕的臂膀圈住,有力地把她往湖面带去。 萧婵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圈住来人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被人横抱上岸,她咳出一滩水,双眸睁开时,眼前人的面孔,俨然是她扔掉的上官璟! 萧婵呼吸一滞,登时吓得不敢出声。 宋璟拧着眉头,扭头看向江晏,语气比湖水还要冷:“披风。” 两人从湖里出来,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又抱在一块,着实不雅。 江晏忙不迭把披风递给宋璟这位活阎王。 刚才他莫名其妙冲过去跳入湖中,以极快的速度捞了位美人上岸,江晏都看呆了。 宋璟面目森冷,把披风扔在萧婵身上,目光极其陌生。 是了,他没见过她的脸。 萧婵略微放心一些,依旧不敢出声,旁人只道她是经历变故吓傻了才不说话。 慕容瑶着急忙慌跑过来,一把从宋璟手里抢过她。 “阿婵,你没事吧?” 萧婵不愿出声,淡淡摇头。 慕容瑶这才抬头看向宋璟,目光复杂,掺杂了感激与说不清道不明的仰慕。 她声调微软:“多谢翊王出手相助。” 翊王?! 萧婵瞳孔微张,呼吸打乱,慌忙别开脸,愈发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她路边捡的人居然是当朝唯一的异姓王! 她还强迫他!简直疯了!! 宋璟起身后,没有再多给萧婵一个眼神,径直转身离去。 ------------ 第37章 “我有孕了。” 慕容瑶:“去请太医!” 萧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虚弱摇头:“多谢公主好意,我想回侯府。” 也是,出门在外受了这么大惊吓,想回去也是正常的。 慕容瑶立刻命人给她找一副轿辇,把人从御花园抬出去,往宫门口走。 萧婵却不是因为受了惊吓,她如今怀着孩子,太医一搭上脉,便能知晓她腹中的孩儿月份。 她不能让太医说出准确的月份,她必须回去找萧家名下医馆的大夫来,配合她瞒天过海,将孩子月份报小些许。 才能让宋文霖相信,是因为他酒后乱性,以至于让萧婵怀上了自己的子嗣,而且是嫡子。 慕容瑶陪着萧婵回安远侯府,把人安全送回去后,她才气冲冲离开。 方才拦着她的那群人,她一定要去母妃面前,好好告上一状! 她们真是太放肆了!竟然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恶至极! 萧婵回府后即刻着静月去请医师前来诊脉,她落水不知对腹中胎儿造成影响没有。 她的孩子若是出了任何问题,来日,她一定要报复回去! 好在医师赶来诊治时,说孩子并无大碍,母体倒是受寒了,需要喝上一些汤药来调理。 萧婵心里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别的情绪。 她脑海中满是那个人的身影。 泡了热水澡后,萧婵喝下药沉沉睡下,却实打实病了一场。 慕容瑶和姜贵妃陆陆续续送了不少补品过来。 姜贵妃不止一次表达了歉意,说她安排不周,才导致萧婵落水后孤立无援,没人在第一时间把人救上来。 慕容瑶气得很,却没把负面情绪带给病中的萧婵,只在信中跟她说了些高兴的事情,说了哪家铺子的糕点好吃,哪家茶楼的戏好听。 相邀她下回康复后一同前去。 宫里送来的补品,宋老夫人看着眼热,想让身边的老嬷嬷去萧婵身边拿一些,静月却不肯随便松口。 “这些宫里来的赏赐,若老夫人想讨要,等夫人醒来后,问问夫人的意见吧。” 她一个婢女敢这么嚣张,老嬷嬷想动手,扬了扬,却又放下,灰溜溜离开了。 萧婵如今有诰命加身,又得了贵妃娘娘和长乐公主的青睐,来日前途无量。 万万不可得罪。 她的婢女,等她醒来后再料理也是一样的。 萧婵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的,有静月的悉心照料,倒是好得快。 大病一场,好不容易康复,她却有了孕吐的反应。 每月十五,照例去老夫人院里一同用膳,一大家子都到齐了。 阮初荷的肚子愈发圆滚,被宋文霖悉心扶着,她走路缓慢,见到老夫人,没了先前的尴尬局促,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侯府的一员。 “给老夫人请安。” 宋老夫人不喜她,却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寄予厚望,千万要是个男婴才好啊。 她笑了几声:“快快起来,一家人吃饭别拘礼。” 孟娴守在老夫人身边,见阮初荷与宋文霖两人浓情蜜意,别提多眼热。 无奈扭过头,见萧婵姗姗来迟。 她眸光一亮:“主母到了,阮姨娘该让位置吧。” 阮初荷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与宋文霖对视时,又化为委屈。 宋文霖:“阿婵不会在意用膳位置的。” 萧婵入内微微下蹲:“给婆母请安。” 宋老夫人见她便一肚子气,想起之前让人去她的姝影轩拿些补品都拿不出来。 一点都不懂孝顺尊长。 她撂下筷子,冷着脸:“起来吧,整个侯府你架子最大,来的最迟。” 萧婵起身后挑了个孟娴身旁的位置坐下,离宋文霖和宋老夫人都有一定的距离。 她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意:“儿媳久病初愈,精神头差一些。” 宋老夫人讽刺:“久病初愈?吃了那么多补药,你这病还拖了大半个月才好,身体倒不如我这老婆子了。” 萧婵:“婆母硬朗。” 宋文霖关切问道:“阿婵,如今可大好了?” “嗯。” 不愿与他们继续寒暄,萧婵能少说几个字,便少说。 宋老夫人却不满她对于丈夫的态度。 “阮姨娘的肚子都快生了,你呢?你身为当家主母,却没有为侯府诞下子嗣。你坐在这主母的位置上,心里不会跟针扎一样难受吗?” 宋文霖神色纠结,想替萧婵解围,沉吟片刻才开口。 “母亲,我和阿婵才行过一回房,儿子日日忙于军务,您不是不知,何必要拿这件事情难为阿婵?将来小荷生下的孩子,也喊阿婵母亲啊。” 他说这话,阮初荷可不满意了,耍小性子,于桌底下踩了他一脚。 叫萧婵母亲,叫她姨娘是吧,狗东西! 萧婵默不作声,低着头拨弄筷子,却没有夹菜。 宋老夫人却来劲了:“阮姨娘生的再多也是庶出的子女!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不中用。” 她这一句不中用,不知是骂的萧婵还是阮初荷,总归把两人都得罪透了。 阮初荷面上也没了好脸色:“老夫人,我好歹是为侯爷生儿育女,不好听的话便别当着我的面说吧。若我能成为侯爷的妻子,侯府何愁没有嫡出血脉。” 宋老夫人眉毛一拧:“你肚子争气,我不说你了。” 萧婵也不想继续被当做软柿子捏。 她倏忽起身,眉眼带笑:“我有孕了。” 简单四个字,厅堂内简直炸开了锅。 宋文霖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满眼惊喜,特意绕到她身旁,看着她的眼睛:“阿婵!你说的是真的?” 他居然那么中用!一次便能中! 宋老夫人不太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哄骗我们的?” 阮初荷缩在桌底下的手逐渐揪紧了,手心冒汗,她强撑着劲头:“你与侯爷不过行房一次,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绝不! 孟娴眸色复杂,免不了有些嫉妒:“主母真是好福气。” 感受到众人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眸光。 萧婵泰然自若:“是,我已经怀有身孕。先前我不慎落水后,大夫前来看诊,便说我有孕了。可那会儿我身子虚弱,胎儿月份又小,我怕保不住,让侯爷空欢喜一场,便让大夫替我隐瞒下来。” “如今我身子已经养好了,这个好消息,我自然要说出来。” 她孕吐反应愈发强烈,实在是瞒不下去。否则她定然不会在胎儿尚未足三月,便把有孕的事情公之于众。 ------------ 第38章 分派补品 宋文霖一脸即将成为老父亲的激动,溢于言表,他双手悬在空中分外无措,想拥抱萧婵,却也顾及了阮初荷的脸色。 他紧挨着萧婵落座,看了一眼她的小腹。 “太好了,阿婵,我们也有孩子了。” 宋文霖作为嫡子,他自然也想要自己的嫡系血脉,若萧婵怀不上,他一定会把阮初荷生下的男孩,过一个到她的膝下。 宋老夫人脸都快笑烂了,拉着孟娴和自己调换了一个位置。 她布满皱纹的大掌落在萧婵小腹上:“我们安远侯府,终于有了嫡子啊!婵儿的肚子真是太争气了!” 这话说的,仿佛先前说萧婵肚子不争气的人不是她一样,就挺可笑的。 阮初荷白眼几乎要翻上天:“老夫人别高兴得太早了,这一胎未免会是男孩,我第一胎也是个姑娘啊。” 宋文霖:“小荷!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阮初荷切了一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说的是事实啊。” 萧婵笑而不语,她眉眼温柔:“不论男女,我生下的孩子,都是侯府的嫡出血脉。” 她早就想好了,若她肚子里真的是个女婴,她一定会想办法,凑成龙凤双胎。 侯府嫡长子的出生,能彻底稳定萧婵在安远侯府的地位。 而宋文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也就彻底没了作用,可以去死了。 阮初荷的脸色青白交错,没了胃口。 她阴阳怪气道:“月份小,能不能好好生下来也是个未知数,主母可要当心点。” 萧婵眸色瞬间冷下来,面色凝结了一层寒霜。 “多谢阮姨娘提醒,你也一样。即将临盆的身子笨重,妇人生产如同走上一遭鬼门关,可要待在莲心居细细养护。别临盆时出了意外。” 若她敢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孩子身上,萧婵不介意让她们母子一尸两命。 她言语中的警告,阮初荷听明白了,轻轻咬着下唇瓣,眼眶含泪,望了宋文霖一眼,他却满心满眼都是萧婵。 端端正正坐在她旁边,温柔的眼神骗不了人。 他为她夹菜:“阿婵,多吃些鱼肉补补。” 萧婵捏着帕子作势要呕,脸色不太好看:“多谢侯爷,可我近些日子孕吐得厉害,见了这些荤腥之物,胃里便不好受。” 宋文霖不知她孕吐会如此难受,拧着眉头:“辛苦你了。” 宋老夫人眉毛高高扬起:“这说明啊,肚子里极有可能是个男孩!当初我怀上霖儿的时候,孕吐也十分明显!我是整天都吃不下多少东西!”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着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吃些酸的能够开胃,胃口好了,多少能吃进去一些。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还有我们侯府的嫡子,吃不下也要想办法吃。” 宋老夫人喋喋不休:“补品也要多吃一些!” 萧婵唇角含笑,对于她说的话不怎么认:“婆母,我问了大夫,这补品啊要适量吃,我房里补品堆叠如山,着实吃不完。” 她瞥了静月一眼:“先前,我身子不爽利,每日昏睡着,我这丫鬟啊,她不懂事,没有替我交一些给婆母补身子。我回姝影轩后,命人给婆母送一些来。” 媳妇说了这么贴心的话,怀了孕还记着她,简直无从挑剔。 宋老夫人瞧萧婵的眼神愈发慈爱,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笑得爽朗。 “婵儿,还是你有孝心,得了好东西会想着我这老婆子。既然你吃不了那么多,给我也好。” 宋文霖与阮初荷对视一眼,他偏着脑袋:“阿婵,不如给一些小荷,她快要临盆了,补上一补不是坏事。” 阮初荷很想说不需要,可怎么都张不开这个嘴,白来的东西,为什么不要? 从前她还能装一装,如今她若是再矫揉造作,那什么都拿不到手,全给了老夫人。 萧婵大方道:“好啊,左右我是吃不了那么多,阮姨娘若也想要,便命人来姝影轩取上一些吧。” 孟娴好久没能搭上话,如今有好东西,她心里头自然也是想讨一份去,犹豫再三,还是没能开口。 她身子比老夫人健康,又没有给侯爷怀孩子,她若拿了,也是不配。 萧婵注意到她神色寂寥落寞,当即冲她灿然一笑:“娴妹妹,她执掌中馈, 这些日子也累着了。也该有她一份,侯爷觉得呢?” 宋文霖面对现在的她,哪里说得出半个不字。 他沉浸在即将成为人父的兴奋中,连连点头:“应该的。” 孟娴眸底掠过亮光,也就萧婵会记得她管家的不易和辛苦。 她当即起身给人行礼:“多谢主母关怀!” 阮初荷冷哼,低声骂了句:“狗腿子。” 宋文霖耳力极佳,隔着八仙桌瞪了她一眼,告诫她别当着大家的面胡言乱语。 萧婵听见了也当没听见,自顾自道:“那我余下的那些补品,便均等分为三份送出。” 谁心里再不高兴,与她也没关系了。 如今怀着孩子,她尽量不与旁人结仇,一碗水端平,给些好处,对她自身有利。 宋老夫人和阮初荷即便对她这种平均分的方式不满,也没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 一顿晚膳,吃得算是和乐。 *** 翊王府。 宋璟端坐书案前出神,手里的事务不少,他却无心处理。 半月过去,他依旧会想到那日从御花园的湖中捞起来的女子。 那日,他几乎是下意识跳进去救人,没有多加思考。 这才奇怪。 宋璟平日里能吩咐江晏去做的事情,绝对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他把人抱上岸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馨香,心弦微乱,那女子浑身湿透了,他出于礼节没有多瞧她,走得也快。 “江晏。” 守在门口的人抱着剑进来,半跪于他身前:“王爷有何吩咐?” 宋璟头疼地揉揉眉心,他向来喜欢把不清楚的事情调查透彻,免得几度烦于心间。 他双指轻扣桌面:“去查本王于御花园救上来的女子,一个月前,她身在何处?” 很莫名其妙,他会把那女子和穆芸想到一块去。 他分明从未见过穆芸的脸,却直觉她们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是。” 江晏心有疑虑,但对于自己主子下的令,还是默默遵从去办。 ------------ 第39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萧婵待在姝影轩,暗自盘算着何时对宋文霖动手何时。 静月跑进来通传:“小姐!小姐!老爷和夫人来了!” 唯有见到萧家人,她才觉得倍感亲切。 萧婵手里的笔杆子一晃,在宣纸上落下一道浓墨重彩的痕迹,她慌忙起身相迎。 萧乾坤便先一步踏入:“爹的好闺女!” 他张开双臂抱她。 萧婵绕过他奔向母亲温姝,埋入她的怀中,忍不住哽咽:“娘,你们怎么来了?” 再度见面,恍如隔世。 看着父母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她眼眶一红,不由自主抱得更紧。 萧乾坤被自己闺女冷落也不气恼,爽朗大笑:“静月这小丫头机灵,给我们传了信,说你怀了文霖的孩子。我们便紧赶慢赶回来了。” 萧婵知道他们没有待在萧家,家中产业都交给旁人代为搭理,出去游历了一番,她不想打扰他们的清净。 不料静月还是忍不住报信了。 孟姝看着自己女儿姣好的脸颊,她抬手轻轻抚摸,眉眼温柔:“婵儿消瘦了,是不是吃了苦头啊?” 她若不说,萧乾坤还真发现不了自己姑娘是胖了还是瘦了。 他面色凛然:“宋文霖那小子欺负你了?爹给你报仇!” 说着他便撸起袖子。 萧婵被他逗得噗嗤一笑,缓慢摇头:“我这些日子孕吐厉害,吃的少了一些。但我用了不少补品,其实也没有消瘦多少。” 孟姝闻言,眸中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妇人生产,都是极为艰难的。婵儿,我是真的不想看你受苦。” 她只生了一个萧婵,便是因为生产的痛苦实在难捱,萧乾坤心疼她,舍不得再看她受罪,便商量好了再也不生。 两人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给了萧婵。 萧婵眼带泪花,倍感心酸:“娘,这是我们萧家的孩子啊,拥有我们萧家的血脉。就算要吃苦头,我也一定要把他平安生下来。” 孟姝揉揉她的脑袋,拉着她的手坐下来。 她鼻尖止不住泛酸,溢出哭腔:“是,是我们萧家的血脉。” 萧乾坤见她们母女两人情绪一个比一个不对劲,他明白夫人是心疼闺女了。 “夫人,婵儿她已为人妇,迟早要经历这一遭的。我们与其白白担心,不如早早为她筹备起来。来日婵儿临盆,我们定要在外守着的。” 孟姝郁郁的心情被他的话冲散,破涕为笑:“是,你爹说得对。生孩子要准备的东西可多了,我啊,要为婵儿把一切都准备妥当才放心。” 萧乾坤大笑:“你看,你娘高兴了。” 萧婵被父母感染,心中的苦涩淡去不少,她此生绝不让前世的惨状再现。 她倏忽发问:“爹娘,你们有没有得罪人啊?” 上辈子萧家尸首堆成小山,她想过彻查,也敲过登闻鼓,都无济于事,没有查出真相。 她怀疑是背后的人权势滔天,朝廷命官才不重视萧家的惨案。 萧乾坤不明白闺女怎么突然会问这种问题,他细细思索了一番才回答:“没有啊,难道有人打着报复萧家的旗号来找你不痛快吗?” 孟姝面上染上忧虑:“婵儿,你为何会这么问?你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萧婵摇摇头:“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 她不想把未知的恐惧带给爹娘,她也没法说自己死了之后重新活了一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既然知道会发生那种事情,那便会早做打算。 萧婵递给静月一个眼神,示意她去把房门关上。 屋内全是自家人时,萧婵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爹,娘,你看,我们萧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却没有丝毫的自保力量。若有朝一日,朝廷里有人看不惯我们萧家,捏死我们可容易。” 孟姝颔首:“婵儿说的有道理,此番我们外出游历,隐去了身份,路上也遇过求财而不要性命之人。人穷得狠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 萧乾坤沉默片刻,也认同地点点头。 “我们萧家名下唯有一家镖局,里头有几个身手好的武夫,旁的产业,都很容易被人砸场子。这么多年,我也不是没想过要培养萧家的势力来自保。只怕引起朝廷的不满,引火自焚。” 萧婵轻声叹气:“爹,我们萧家坐拥财富无数,已经让朝廷不满了。我也知道你们为什么要为我挑一个用功名爵位的夫君。你们……是为了让我能有人庇护。” 她抓紧了孟姝的手:“可是,人不能只想着依附旁人而活着啊。万一我的夫君,他的心并不在我身上,我又该如何?” 上一世,萧家灭门,宋文霖并没有给予她夫君应有的关照,日日忙着与阮初荷恩爱,扎她的眼,甚至算计她萧家的家产,欺她萧家后继无人。 萧乾坤与孟姝成婚以来,浓情蜜意,二十年过去,父妻情谊只深不减。 萧婵从小在家庭温馨和谐的环境下长大,她以为成婚后,自己与宋文霖也能同父亲母亲一样恩爱,携手白头。 最终孤独惨死,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把不切实际的妄想,连同着心脏的血肉生生挖出来,捏成碎块。 她闭了闭眼,掩去眸底的痛苦:“爹娘,我不想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任何人身上,我也不想看着萧家的盛大辉煌走向虚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不能任人拿捏。” 萧乾坤一脸严肃:“婵儿说的有道理,我们萧家本就是一块肥肉,世上不知有多少饿狼盯着看,想撕咬一口。” 他坐在孟姝另一旁,揽过她的肩膀:“我想好好护着你和闺女。你们若出事,比我死还要难受。” 孟姝看着萧婵的脸,抬手抚摸:“为了婵儿,娘自然什么都愿意。” 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绝对不能看着她受一丁点委屈。 他们萧家的人来了有一会儿了,也没见宋文霖赶过来与他们会面,想来是不够重视。 他们萧家这个女婿,打了胜仗回来后,带回一个外室和一个女儿,后来又纳了远方表妹为妾。 花心得很。 从前是萧家错看了他。 ------------ 第40章 萧家是后盾 临近傍晚时分,宋文霖才回府,听说萧家来人了,他没去莲心居,换了身衣裳后便往姝影轩去。 阔别数年,再见岳父母,他竟有一丝心虚。 左右徘徊在门外,鼓足了勇气才进去,见到萧乾坤和温姝,他拱手弯腰:“给岳丈,岳母大人请安。” 萧乾坤一见到他,方才还喜笑颜开,此刻耷拉下一张老脸,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安远侯的礼,我老头子可受不起。” 宋文霖厚着脸皮道:“哪来的话,当初多亏岳丈大人帮扶小婿,将爱女嫁给我。侯府才能摆脱四面楚歌的困境。” 孟姝向来温和的面孔,也浸染上些许冷峻。 她沉了声线:“你若记得我们萧家的恩情,便该好好对待婵儿。婵儿是我们萧家独女,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没道理进了你们安远侯府,便要忍辱负重。” 宋文霖面上闪过愧疚之色,却没多真切:“岳母,五年来我外出征战,确实对不起阿婵。日后,我一定会加倍补偿她,绝不让她受委屈。” 萧婵此刻也为他说上一句话:“爹,娘,侯爷给了我应有的尊重。” 宋文霖望向她的眸中闪过微光,似是感激。 萧乾坤却不认可:“若你尊重我闺女,会在外面养女人?我听说那外室的孩子,还交给婵儿养育了。婵儿如今有了身子,那孩子,也该回到她亲娘房里养着吧。毕竟是一个庶女,没道理一直享受嫡女的待遇。” 宋文霖脸色突变:“岳丈大人,纳妾一事,我同阿婵商量过了,阿婵同意小荷入门,这才把人迎入侯府。” 孟姝激动几分:“若非那外室有了你的孩子,我婵儿又何必忍着委屈让她入府?你忘了你曾经来萧家,是如何向我们保证?” “你口口声声说此生绝不纳妾,唯婵儿一人!现在你打了胜仗归来,倒是风光无两,一次纳了两位姑娘入府。安远侯的诺言,还真是比野草都轻贱。” 她气得面色通红,活了一辈子,何时让自己的宝贝闺女,受过这种窝囊气。 早知如此,她断然不会把婵儿嫁入安远侯府。 萧婵见爹娘两人如此愤慨,心中的委屈被激发出来,一时间也红了眼眶,默默低下脑袋,不再说话。 宋文霖满腔躁意,见她垂下头的瞬间,悉数熄灭。 他嘴唇嗫嚅着:“是我对不起阿婵,是我混蛋。酒后乱性,对小荷做了畜生不如的事情。若我不纳小荷为妾,她失了清白,定然活不了了!我是个男子,我需要对我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负责。” 萧乾坤得理不饶人:“你对外室负责,谁对我的女儿负责?好歹是你明媒正娶进来的夫人,你如此不放在心上!五年来,我婵儿为了你个破落侯府,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竟如此不顾念旧情!” 宋文霖自然知晓,萧婵为了他,独自一人撑着侯府。 他愧对她,可他真的没办法。 “岳丈大人,都是我的错,我认。我会补偿阿婵,不会叫她再难受了。” 孟姝握着萧婵的手,愈发心疼。 “你说的补偿,怕不是将侯府中馈,交给妾室?你这无异于夺了婵儿的实权!是在打我女儿的脸!” 萧婵猛然抬头:“不是的,娘,我是真的累了,不愿继续执掌中馈。” 她给侯府处理了多少腌臜事,填进去多少金银,五年来的心血,没人比她更清楚。 同样,也没人比她更明白,这侯府空架子,还能支撑多久。 孟姝摸摸她消瘦的小脸:“你若不愿意管,大可让你院里下人接手,何必要让给旁人?” 这管家权落在谁名下,谁便要对侯府库房负责。 萧婵不愿再为侯府花一毫一厘,她摇摇头:“中馈由表姑娘执掌,她与侯爷从小相识,是个信得过的人。我有了身子,也不便继续劳累。她来管家,我和侯爷都很放心。” 表姑娘?便是静月信里提过的,另外一位妾室吧。 孟姝默了一默,艰难开口:“侯爷,你与这表姑娘,可是生出了男女之情?” 宋文霖忙不迭否认:“岳母大人,小婿可以发誓,对娴妹妹绝对没有男女之情。纳她为妾,完全是母亲的意思,婵儿也觉得可行。她父母双亡,是个可怜人。我算是她的表哥,帮她一把完全是出于儿时情分!” 萧乾坤讽刺:“怎么帮不是帮了?非要帮到床榻之上?” 萧婵绷不住被自家老爹的糙话逗笑,她摆摆手:“爹,真没有,别说这些了。” 孟娴隔三差五便要找她吐槽,说宋文霖压根不碰她,偶尔来陪她用一顿饭,很快便离开,从来没有过夜。 其中的分寸距离,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宋文霖脸色红了又白:“岳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让孟娴待在府中,名义上是他的侍妾,实际上他与她之间,从来没有越过那道线。 他一直都很清楚,对孟娴,是对妹妹一样的情感。 温姝不打算继续揪着他的小辫子不放,便也缓和了神色。 “侯爷,我与你岳丈话虽然多了一些,你可能不爱听。可为人父母,难免担心儿女。我希望婵儿待在侯府能过得快乐舒心,你明白我吗?” 宋文霖点点头:“我膝下有岁姐儿,若她日后嫁人,我的心情怕是同岳母一样,舍不得看她受委屈。” 他端端正正跪下,给两人磕了一个头。 “日后,我一定会呵护阿婵,时刻顾念她的心情,望岳父岳母放宽心!” 孟姝上前把人扶起来,目光柔和却闪过锐利:“好。” 她不会再相信他给的承诺了。 依照婵儿说的那样,他们萧家即日起,也该暗中培养起自己的势力,不能任人拿捏。 往后,谁敢伤害她的女儿,她会动用所有力量将其挫骨扬灰! 大不了婵儿丧夫,重回萧家做姑娘! 萧乾坤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你小子记着,婵儿不是没人娶才巴巴的嫁给你!她离了你,日子照样会过得好。” ------------ 第41章 你一辈子发不了财 宋文霖沉默着没应声,思绪却被拉回五年前,他登门求亲之时,萧家门庭若市的场景,无数上门说亲的媒人蜂拥…… 他能娶萧婵属实不易。 “我会珍惜阿婵。” 萧婵命人去请了宋老夫人,几人在姝影轩一同用了晚膳,气氛倒是融洽。 宋老夫人相邀,让亲家在侯府多住几日。 萧乾坤和温姝拒绝。 “今日我新购置了一间宅子,就在侯府隔壁,老夫人如此热心,不如你我两家靠着的高墙开一道小门,刚好挨着婵儿的姝影轩,往来方便。” 宋老夫人面露尴尬:“亲家若想见女儿,大可走正门,何苦走小门呢?” 她的人能看顾侯府正门,却看不到姝影轩的情况。 开小门直通姝影轩,往后萧家来人,她便不知晓了。 萧乾坤大喇喇道:“我这不是图方便嘛,你我两家结亲,往来何须顾着那么多礼节?我就婵儿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老夫人给我萧某人一个面子,开道小门。” 以后姝影轩若有什么情况,婵儿受了委屈,他们即刻可以赶过来。 宋文霖虚虚扶着萧婵,护着她的肚子:“也好,这样婵儿想见二老,也随时可以过去。她怀着孩子,不便四处走动,有岳母帮忙照顾一二,我放心不少。” 萧婵着实没想到爹娘会直接在侯府隔壁买下一座宅子。 若她没记错,隔壁宅子里住着的是位达官显贵,他们肯搬走,想来是花了不少银子购置。 她眉眼含笑:“爹娘,你们一回来便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孟姝上前抱住她,摸摸她盘起的发髻,温声细语:“再大的惊喜,也不如你腹中的孩子。” 翌日,萧家上下皆搬入隔壁府邸,靠着姝影轩的那扇墙,也开了一道小拱门。 邀请安远侯府上下入萧家吃顿便饭,便没有大办乔迁之喜。 阮初荷也在受邀之列,她四处张望着,到处摆放的都是价值高昂,琳琅满目的物品。 她幽幽道:“铜臭味啊,真重。” 说着她捏起鼻子,佯装不适的模样,敛起眸底嫉妒的精光。 萧婵闻声,笑吟吟扭头盯着她:“阮姨娘若仇富,便回你那家徒四壁的莲心居吧,你这种体质,一辈子发不了财。” 她说出来的话带刺,却也是事实。 宋老夫人没替阮初荷说话,她捧着手里的彩瓷茶杯,翻来覆去地看。 “婵儿,这瓷器我怎的没在京城见过?” 萧乾坤踱步前来,身穿一袭金光色的缎子,头戴纯金镶玉冠。 “亲家母,这是我与夫人游历江南时带回来的物件。” 宋老夫人干笑两声,一句话便暴露了自己的无知,她的确没太多见识。 从前老侯爷未逝世时,她也成日待在后宅,与旁的姨娘勾心斗角一辈子。老侯爷一死,她立刻把那群莺莺燕燕发卖了出去。 “亲家公与亲家母感情深厚。” 萧乾坤立即命下人拿了一套新的出来,交给随侍宋老夫人的嬷嬷。 他爽然一笑:“亲家母喜欢便拿一套回去把玩吧,不值钱的小玩意罢了。” 宋老夫人怎么会不识货? 饶是她见过京城里不少的好东西,见到这套彩瓷茶具时依然忍不住心颤。 她没有推拒:“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亲家公了。” 孟娴乖乖立在她身旁,也跟着长些见识。 很快,萧婵捧了一个小木匣过来,递给她。 “里头是一些首饰,你挑些看得过眼的带回去吧。都是我未出阁时用过的物件,别嫌弃。” 孟娴怀着好奇心打开,被各式各样的镯子发簪晃了眼。 她唇角的弧度不由自主上扬,压都压不下去:“不嫌弃!多谢主母厚爱!” 阮初荷眯着眼往这边瞥,她倒是想知道,萧婵又给了孟娴什么好物件? 一些旧东西,也好拿到明面上来送人? 不看不要紧,一看便被明晃晃的金簪射瞎眼,她慌忙别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喝茶,小臂轻抖,荡出些许茶水滴在裙上。 知道萧家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 纯金的簪子,说送人便送人了! 萧婵眼尖发现阮初荷的衣裳湿了一些,她上前两笔:“阮姨娘的衣裳脏了。” 阮初荷搁下茶杯,局促地扯了扯那块浸湿了茶渍的衣料。 暗自期待,萧婵能带她去挑一件衣衫换。 萧婵与她四目相对,似乎洞穿了她的想法。 “擦擦吧。”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连块巾帕都没赏给她。 阮初荷后槽牙咬紧,却无法发作。 宋文霖早早从郊外大营赶回来,他先前用膳都坐在阮初荷身旁,时不时给她夹菜。 可萧婵怀孕后,他再也没有坐在她身边过。 如今萧家家宴,他更加要把握好机会,让岳父母对他放心。 萧婵小碗里堆满了他夹的菜,面上的笑意即将裂开:“侯爷,够了。” 宋文霖这才搁下公筷,满眼柔情蜜意看着她。 “婵儿,你怀着孩子辛苦了,要多吃一些。” 萧婵:“……” 孟姝动用自己的筷子,替她把碗内的胡萝卜丝夹走,放在碟子上。 “侯爷,婵儿从小便不爱吃胡萝卜。” 这下算是轮到宋文霖尴尬了。 他笑两声:“婵儿如今的年纪,还挑食么?什么都吃一些,营养均衡,对孩子也好。” 萧婵恨不得拿根针来把他嘴缝上,咬牙切齿:“侯爷,我多大的年纪了?还有啊,我不爱吃胡萝卜,是因为吃了会发红疹。夫妻五载,侯爷还真是完全不了解我。” 宋文霖:“……” 阮初荷忍不住笑出声,却触了他的棱角。 宋文霖正愁找不到出气包,他对她冷脸:“你比婵儿还大上一岁,你笑什么?” 阮初荷:“笑你。” 两个字几乎没有过脑子便蹦出来了,她慌忙捂嘴,却没来得及。 宋文霖的脸色更黑了。 *** 翊王府。 江晏查到了消息后,第一时间回禀宋璟。 “王爷,那女子,名为萧婵,是京城萧家独女,安远侯的夫人。” 宋璟眸底晦暗不明:“安远侯……的夫人?” 她已为人妇? 他胸口莫名烦闷,胡乱将桌案上的一张废弃宣纸揉成团,扔出去。 听到江晏继续说:“一月前,安远侯夫人前往慈宁寺礼佛,莫约待了半月。” ------------ 第42章 重逢 宋璟一怔,愕然抬头,细细凝思片刻。 “半月,时间倒是对上了。” 他眼尾蓄起薄红,抬手揉了泛酸的眉心:“能确定她在慈宁寺待了半月么?” 与穆芸榻上纠缠的时日,也差不多是半月。 他始终没想明白,穆芸起先那般疯狂,后来撂下一句腻了,敷衍了事,很奇怪。 若是她着急回安远侯府的话…… 江晏:“奇怪的正是这儿,我命人去问了寺内的和尚,他们对安远侯夫人没有多大印象。按理来说,住了半个月,时间上来说不长不短,怎么会没有印象?” 宋璟薄唇上翘,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名字——穆芸和萧婵。 他兴致颇佳地搁下狼毫笔,目光放远:“她并未在慈宁寺住下。” 江晏恍然大悟:“她是想借着礼佛的名头出门!” “嗯。” 江晏撑着下巴,啧了一声:“有什么事情要偷偷摸摸出门去做呢?这安远侯夫人,绝对有问题。” 宋璟一幕幕回忆着救她的全过程,她看见了自己的脸,那时是惊慌的。 他以为是她落水被吓到,才会露出那副表情。现下看来,她倒不是害怕淹死了,是害怕看见了他。 他抬手抚上眉骨:“萧……婵……” 江晏双手一拍,骤然出声:“私会情郎!!” 宋璟顺手抄了个砚台砸过去,眼球爬上几道红血丝,瞧着有些骇人。 他怒斥:“滚!” 江晏灵活一躲,衣裳下摆溅上几滴浓墨,他心疼得龇牙咧嘴,似乎砚台砸中了他。 “王爷,我这衣裳新裁的!” 声音落下,他立刻闪身离开。 王爷这阴晴不定的性子真是一日比一日明显。 屋内恢复寂静,宋璟双手撑着额头,万分无奈叹气。 她……怎么会是安远侯夫人? 说不上心里究竟是什么情绪,几分怅然若失,他心里头又恼怒得很。 “穆芸,你给我等着。” *** 姝影轩。 萧婵毫无预兆打了个哈欠,静月给她取了一件披风,稍微盖着点身子。 “夫人,夜深了,这书明天看也一样的。” 萧婵看话本子入了迷,刚到精彩部分,她哪里舍得放手。 调转姿势,她继续往下翻:“静月,你先回去歇着吧,我这儿用不着人伺候了。” 静月微微欠身:“是,夫人你也早些歇息,别伤了眼睛。” 萧婵轻轻嗯了一声。 房门被人带上,屋内红烛灯火摇晃,萧婵正瞧到有趣的地方,她噗嗤笑出声,打破了安静。 “穆芸。” 萧婵心弦一紧,死死咬着下唇瓣,抬眸望去。 窗台上半靠着的男子,冲她似笑非笑,不是上官璟,还是谁? 她匆忙上前,想把花窗关上,那人却轻飘飘一跃,直直入了屋内。 宋璟坐在太师椅上,睨着她:“安远侯夫人,你让本王好找啊。” 萧婵心如擂鼓,她此刻若大声叫嚷,引来旁人,由着上官璟一张嘴乱说,她便没活路了。 见她紧紧闭着嘴,不说话,宋璟轻笑:“还要继续装吗?你是不是觉得,你只要不说话,不发声,本王便无从确定你到底是不是穆芸?” 他起身后一步步逼近她,眸中满是侵略感,萧婵慌张后撤,退无可退撞上墙壁,双手撑住他的胸膛。 “公子,更深露重,你怕是走错房间了。” 她的声音柔上几个度。 可宋璟依然确定了,她就是穆芸。 他脸上的笑意更显,猛然凑近她,细细嗅着她脖颈旁的气味。 “睡了那么久,本王会不记得你的气味吗?穆芸,游戏到此结束了。” 宋璟一把抓住她的手,双眸猩红,当即扯下她圈住纤腰的腰带,随意地扔在地上。 萧婵被他的动作吓到,拼命挣扎,可双手难以挣脱他大掌的禁锢,反被他死死按在墙上。 她有几分急切:“这是侯府,你别乱来!” 宋璟嗤笑,一手剥落她的衣衫,灼热视线朝她后肩扫去,发现了他曾经留下的牙印,咬坏的肉结痂长好了。 可留下的印记,一直在。 他松开她,饶有兴致地看她满脸慌张地穿好衣裳。 “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本王会再次与你苟合吗?腻了的人不止是你,萧婵。” 萧婵一张脸通红,她支支吾吾:“那你找我干嘛?我救了你,你也报答了我的恩情,我们之间,两不相欠了。” 宋璟只觉好笑:“两不相欠?逼迫本王做那种事情,你倒是撇的干净。” 萧婵垂下脑袋:“你也不吃亏啊,你挺舒服的不是吗?” 当初她的确对他用了一些药物助兴,可她对他挺温柔的,没有玩一些折磨人的东西,怎么不算是仁至义尽? 宋璟瞳眸紧缩,宛若凛冬的寒霜,掐住她的肩膀往墙上撞。 “萧婵,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好玩?” 力道很重,萧婵吃痛,倒吸一口冷气:“怎……怎么敢。” 他是翊王,纵使她有诰命加身,却依旧比不上他分毫。 宋璟怒火中烧,掐住她的脖子,逼她正视自己,浑身上下透着暴戾。 “杀了你,如何?” 让她以死谢罪,倒也不错。 萧婵瞳孔骤缩,拼命挣扎起来,愈是挣扎,他掌心的力道愈是强劲,恨不能直接捏断她的脖子。 她的手妄想掰开他的手指,不慎指甲划伤了他手背一道,往外渗出血珠。 宋璟眸色一暗,扔破布般甩开她,见她跌坐在地上,面色亦无半分动容。 他居高临下俯视她:“萧婵,你这身子可干净?” 萧婵明白他的意思,若她的身子给了宋文霖,又再与他发生那种事情,他定然无法接受。 她大口喘气,捂着被掐红掐疼的脖子,哑声道:“我只……与你……有过。” 宋璟眉尾上扬,缓慢蹲下身去,平视她。 “当真?” 萧婵眼眶红了一圈,亮着水光,似是要哭。 她抬手,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 宋璟心情初霁,单手将人扶起:“本王很好奇,你与安远侯……成婚数载,为何没有?”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萧婵如实道:“我与他并无男女之情,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他有心爱之人,而我为了报复他,选择了最冒险的方式。” ------------ 第43章 勾引他 宋璟懒倦地靠在檀木椅上,氤氲的凉薄寒意,叫人脊椎发冷。 “所以,你与本王之间发生的事情,都是为了报复你的夫君,宋文霖?” 萧婵连连点头:“你……你长得好看,我能做得出来。” 宋璟简直要被她的回答气笑了,他慢悠悠地朝她伸出手,手背朝上,上面一条冒着血珠的伤痕尤其扎眼。 “过来。” 萧婵挪着僵硬的步子,走到他身前。 宋璟双眸微眯,危险道:“跪下,给本王舔干净。” 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萧婵此刻死死攥着裙摆,眼眶里的泪水打转。 她照着他的话,乖乖地给他舔干净血珠,绷不住落泪。 滚烫的泪水滴在手背,宋璟眉毛一皱,似乎烫到了心底,猛然收回手,强自镇定:“不愿意可以说,哭什么?” 萧婵带着哭腔道:“我有权利拒绝吗?” 他是权倾朝野的异姓王,手里又握着她的把柄,他让她做什么,她哪敢不从? 宋璟:“可以说出来,但没给你拒绝的权利。” 他捏着她的下巴:“不过是让你舔血罢了,你现在便觉得屈辱?本王还没报复你啊,萧娘子,怎么就受不了了?” 萧婵的下巴被他死死钳制住:“你想怎么样?” 宋璟一手撩过她的鬓发,摩挲她的侧脸,眼底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 “自然是,本王想怎样便怎样了。” 萧婵颓丧一笑:“直说吧,你我之间,又何必绕着圈子说话。” 只要别弄死她,怎么样都行。 宋璟的手游走到她后颈,逼迫她凑近自己:“与你那废物夫君和离。” 他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却说到萧婵心坎里了。 她的确不愿继续与宋文霖逢场作戏,可她要的侯爵之位还没到手,她不愿就此结束。 萧婵:“我暂且没有和离的打算。” 宋璟歪歪脑袋:“本王不是在和你商量。” 他扣住她脑袋,拔下她固定发髻的簪子,三千青丝如瀑般垂下。 “不愿和离,那你等着当寡妇吧。” 萧婵瞧他的目光都亮上几分:“你真的会杀了宋文霖?” 宋璟微微皱眉:“你……很兴奋。” 她的反应倒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了,任何报复牵扯到性命上,都变了性质。 萧婵:“我恨他,希望他死,若你能动手杀了他,我会很感激你的恩情!” 宋璟指尖把玩着她那支玉簪:“那你打算怎么报恩?” 他脑中浮现出她那句:救命之恩,合该以身相许。 萧婵垂眸看着小腹,很快移开。 她脸上绽开笑意,她缓慢起身,双手按在檀木椅的扶手上,看着他的眼睛。 “王爷,看上我了?” 宋璟咬着牙关,一把搂住她的腰,将人放在腿上,上下扫视她。 “萧婵,你太自信了。有本事,勾引本王试试。没有依兰香,你对本王来说,和寻常畜生没有区别。” 萧婵腰肢一扭,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冲他耳廓吐着热气。 “真的?” 她的声调带着细小的钩子。 宋璟无动于衷:“继续。” 萧婵唇瓣贴上他的耳尖,她记忆中,他此处最为敏感。 她张开贝齿,细细咬了一口。 宋璟攥紧拳头,想把人扔出去,耳尖吃痛,染上绯红色。 他捏着她的细腰:“不过如此。” 萧婵双手捧着他的脸,吻向他的眉骨,一路向下,碰上他唇部时带着几分犹豫。 宋璟喉头上下滚动,薄唇的温度上升,整个人似乎有些乱了。 他双手搂住她的背,声音嘶哑:“萧婵……你这个人,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萧婵额头抵着他的,唇角勾起得逞的笑意。 “你还是一样的不经撩。” 宋璟逞强:“本王没……” 他喉结吃痛,她忽而咬了一口。 宋璟捞起她的小腿,朝着床榻走去,他黑眸深沉,俊美五官自带一股冷冽气场。 “萧婵,你作死。” 嗓音深沉,听着令人心惊肉跳。 他毫不怜惜地把人扔上榻,顺势控住她的手腕。 萧婵惊慌:“你干什么!” 她可没想跟他在侯府做什么荒唐事。 宋璟呼吸微重,盯着她,眸子似乎要喷火:“你简直放肆!” 从来没有人敢那么对他!疯女人没有分寸! 萧婵强撑着气势:“是你说的,让我试试!我如今把你撩动了,你,你放开我。” 宋璟:“呵,你早该想到的,撩动本王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你……唔……” 他胡乱吻住她,似乎在发泄这些天的不满,重重啃咬,尝到血腥味才稍微收敛。 萧婵的力气与他相差悬殊,明知挣脱不开,依旧不停反抗。 “不行,不行啊。” 她还怀着孩子!怎么能? 萧婵挣脱开的一瞬间扬手扇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连带着红烛火苗跟着颤了一颤。 宋璟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半边脸,毫无征兆地笑了一下,看看自己的掌心,仿佛在确认方才的痛楚不是假的。 “你不想活了?” 萧婵硬着头皮:“被你当做工具一样发泄,倒不如死了。” 她说的话,真是双标。 宋璟的欲望散去大半:“萧婵,你不觉得,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分外好笑吗?” 他站起身来,整理衣裳:“最初,是你强迫的,你莫要忘了。” 萧婵冷笑:“终身不敢忘却,这可是我的荣誉啊。我能强迫翊王殿下,行不轨之事。若是能说出去,不知多少小女子要羡慕我。” 宋璟:“你发什么疯?” 萧婵:“你犯什么贱?” 宋璟:“……” 今夜他来此处,是受气来了? 萧婵整理好衣裳,将青丝拢于身后:“翊王殿下舍不得我这副身子,可以直说。没准日后我成了寡妇,还愿意与王爷欢好。” 只要宋璟出手杀了宋文霖,她手里不沾血,自然愿意顺着他的心意来。 他无非是对自己的身子有欲望,他们之间可没有真切的感情在。 好还债,也好脱身。 宋璟顿时被激怒,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猛然扯动:“萧婵,本王用得着你施舍?” 萧婵双手撑着半身,神情带着疲倦。 “夜深了,王爷,不送。” ------------ 第44章 “还望王爷,高抬贵手。” 头一回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驱赶他,宋璟咬了咬腮边的软肉。 他眸色暗沉:“萧婵,本王岂会让你得偿所愿?你想杀宋文霖,便自己去杀,想要本王给你做刀,你还是太嫩了。” 萧婵眉眼弯弯,冲他粲然一笑:“翊王殿下勿要暗中作梗,我便千谢万谢了。” 她当然不会一心靠着他。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自己要更加可靠。 宋璟双臂环抱,矗立于床榻前,好以整暇地睨着她:“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本王若不做点什么,心里还真不舒服。” 萧婵攥紧被褥,神色却未变:“我不想与翊王殿下为敌。” 宋璟:“你是没有能力与本王为敌。” 她一个深宅妇人,何来的手腕?即使她胆大包天,他们之间云泥之别。 萧婵有自知之明,她的确没有能力与翊王对抗。 她正色:“王爷既然知晓,还望王爷,高抬贵手。” 不打算帮着她,也别来当她的绊脚石。 宋璟转身要走,随意抬手挥了挥:“看本王心情。” 行至窗台,他忽而顿住:“萧婵,你欠本王不少,今时今日本王能放你一马,往后可说不好。毕竟,本王不是个放马的。你好自为之。” 言罢,宋璟即刻翻窗出去,循着浓重夜色,快速离开安远侯府,未叫人察觉。 萧婵瘫坐在床榻上,浑身冒了冷汗,她顺势倒下,靠在头枕上,一颗心不安分地咚咚跳动着。 “还是暴露了。” 她发现他真实身份之时,便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朝野上下唯一的异姓王,非圣上血脉却似亲子,军功盖世,荣宠加身。 不是一个小小的安远侯府能开罪得起的人。 萧婵烦躁地扯了被褥盖上脑袋,死死闷着。 早知道他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她便好生供着他,让他养好伤,这样他还记得她给予的恩惠,日后对萧家也是大有裨益。 可她偏生拉着他做了那等荒唐事,实在是……叫人脸红心跳,难以启齿。 往日恩情早就不作数了。 萧婵一夜未眠,次日静月伺候她梳洗时分,察觉她眼下乌青浓厚。 “夫人,昨夜看话本子睡得太晚吗?” 萧婵脑袋发懵,昨夜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冲击力实在过强。 身边人,唯有静月知晓她在闻溪山庄做了什么事情。 她若想要找人倾诉,唯有静月。 萧婵敛下眼帘,把玩着身前的头发:“静月,昨夜,那人找来了。” 静月心弦一紧,慌忙凑近她:“夫人说的,可是那位?” 她分明把人扔到极其偏远之地!怎么会找到京城,甚至找到侯府,还夜闯! 萧婵了无生气地点点头。 静月咬紧后槽牙,面上闪过厉色:“若他敢拿此事威胁夫人,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将人做掉!” 萧婵错愕一瞬,她没料到静月一个小姑娘,会想到杀人的事情上去。 她轻笑两声:“但凡他是个好解决的,我也不至于彻夜未眠。” 静月蹩眉,满脸苦恼:“夫人,他是何来头?” 萧婵扭头,压低声线:“翊王。” 静月手里捏着的桃木梳摔下,落在萧婵那月白色的裙摆上,她很快拾起。 她咬着下唇瓣:“翊王手底下的人吗?确实不好对付。” 萧婵松快地笑两声,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不,他就是翊王。” 静月:“……” 她不由自主咽下一口口水,心如擂鼓,想鼓起劲头来安慰夫人,手心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顿时泄气。 翊王的名头,在京城比起太子殿下都响亮。 随便捡个人,怎么会捡到他啊! 静月声线发颤:“夫人,我怕是要没命了,是我把他扔去牛家村的。我立刻给我父母修书一封,让他们逃远一些,别受我牵连。” 萧婵扯住她的衣袖:“静月,别怕,事情是我做的,与你无关。他昨夜来此气势汹汹,却没有直接杀了我,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静月哭笑不得:“夫人,他不是别人,他是翊王啊。翊王出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手里的人命数不胜数。他想杀的人,向来是活不过第二天的。” 萧婵起身拍拍她紧绷的小脸:“可是我还好好活着。即便他权势滔天,也该讲道理吧。他那条命是我捡回来的,就算我做了什么错事,他也该包涵一二。” 静月不是不知道萧婵对翊王做了什么事情,她也是帮凶。 他们用的依兰香,还是她去买的…… “夫人,昨夜他来此,可说了什么?” 萧婵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嗓子,不咸不淡道:“他让我与侯爷和离。” 静月瞪大双眼,仿佛看到了转机,上前两步。 “夫人,他莫非是看上你了!想让你改嫁给他?” 翊王府比起安远侯府,那可是真真切切的降维打击,根本没得比。 萧婵差点喷出一口水来,面色复杂:“你觉得他看上我什么了?我一个商贾之女,又已为人妇,容貌说不上冠绝京城,性情也算不得温婉可人。” 静月沉默片刻道:“没准他就喜欢这种。” 萧婵嗤笑:“被他看上,然后带回翊王府当个侍妾?我这身份嫁安远侯府,在达官贵人眼中已是高攀。若换做翊王府,当侍妾都算抬举我个二嫁妇。” 她咚的一声放下茶杯,目光往房门外看去。 昨夜她的确撩拨动了他,可她明白,那狗男人对自己不过一时的新鲜感罢了。 尝了情/欲的滋味,他被人抛下,心里必然不好受。 静月:“夫人……” 萧婵抬手指了指花窗:“叫人把窗子加固。翊王开罪不起,那便断了来往。从前的事情,当做从未发生,我们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吧。” 只要那人不找上门来,她可以装傻充愣。 萧婵肚子里的孩子,只能属于萧家,而非翊王府。 若那狗男人知晓她腹中揣了他的种,怕是更不想放手,在这段乱七八糟的关系上,不肯占下风。 萧婵抚摸小腹,眉眼间染上柔情:“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 第45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莲心居。 宋时岁实在是想念阮初荷,下学后趁着丫鬟不注意,偷溜了出来。 见到阮初荷挺着个大肚子,一口气都要分成两次来喘,她的心微微刺痛。 “娘!娘!” 她跑上前去,阮初荷才注意到她。 “岁姐儿?你怎么来了?” 宋时岁想抱她,却害怕压着弟弟,她嗓音带上几分哭腔:“娘,我好想你,你怎么都不来姝影轩看我了?” 阮初荷:“我怀着你弟弟,哪有功夫?” 她拉着宋时岁的手,低声吐露:“何况萧婵不让我与你相见,你别说你不知道。” 该死的萧婵,害她们母女分离,没遭天谴,还有那么好的福气,怀了侯爷的孩子。 宋时岁死死咬着嘴唇:“我……我知道。” 主母对她挺好的,吃穿用度,从没亏待过她,她想念书便可以念,不想念书便可以偷懒,主母从未责骂过她。 对她特别温柔。这些都是娘不可能对她做的事情。 阮初荷拉着她坐下,细细打量她的衣裳首饰。 “哼,萧婵对你很好啊,你看你,真是受了不少她的恩惠,心里的那杆子秤,怕不是偏向萧婵了?” 宋时岁慌忙否认:“我心里自然向着娘和弟弟!待在姝影轩,我没有一日不想着和娘团聚!” 她撒了谎。 其实,在她吃好喝好睡好的时候,她压根不会想阮初荷。长时间未见,她才想着出来见一面,给自己心里一点安慰。 阮初荷轻蔑:“想着有什么用?没看你给过什么东西。” 宋时岁当即把发髻上的小钗环摘下,放到她手中。 “我会和主母说是我不小心弄丢了,娘收着吧。” 阮初荷不客气地收下,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算你懂事。萧婵现在待在姝影轩干什么呢?好久没见到她出门。” 宋时岁如实道:“主母平日里侍弄花草,安心养胎。” 听到安心养胎四个字,阮初荷表情有一瞬的扭曲,讽刺道:“安心养胎,等她的孩子出生了,你看你在姝影轩还能过得好么。” “你现在待在姝影轩顺风顺水,那还不是因为姝影轩没有自己的小主子,等萧婵肚子里那胎下来,你看谁还会把你当回事。没准啊,你很快就要被扔出来了。” 宋时岁蓦然一慌,心思都摆在脸上了。 “不会的,主母对我一直都很好,姝影轩的下人,也把我当做小姐,没有轻视我。” 阮初荷白了一眼:“她的孩子出生了才是小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待在姝影轩,无非是她孩子的小婢女,可有可无啊。” 一番话,说得宋时岁危机感上来了。 她不想被人当做丫鬟对待。 “娘,我该怎么办?”宋时岁的手搭在她臂上:“娘,你去姝影轩把我接回来吧,如今你有住处了,也有了名分,我们可以顺理成章待在侯府过日子了。” 阮初荷推开她:“你犯什么蠢?!回到我身边,你就是个庶女,待在萧婵身边,养在她名下,多少有个嫡女的名头在。往后你能嫁个好夫婿,帮衬你弟弟!” 就算受点委屈,比起那尊贵的身份,又能算得了什么? 宋时岁突然感到委屈:“为什么我要给弟弟铺路!为什么我嫁人都要为弟弟考虑?我难道不是为了自己活着吗?我的开心快乐不是第一位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阮初荷问蒙圈了。 她扬起手想打她,又顾念着她已经六七岁了,指不定会记仇。 这才作罢。 “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时岁瘪嘴,低着脑袋,没有回答她。 那些,当然是主母对她说的,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她自己过得快乐重要。 人生是属于自己的,不是别人的。 阮初荷见到她沉默的模样,便能想到宋文霖先前对她冷暴力,也是一副不肯开口的倔强绝情的样子。 当即怒火中烧:“我把你生下来,你不该报答我的生养之恩吗?” 宋时岁继续犟嘴:“报答娘又不是报答弟弟!” 阮初荷重重推了她一把,把人推倒在地。 “你说什么胡话!我不生个男孩出来,你以为你和我两个人能在侯府立足吗?你不感激涕零,还在这里说些让人上火的话。” 宋时岁终究是个小孩子,被推到在地,只会一个劲地哭,甚至不敢爬起来,看着自己亲娘的眼色。 她泪眼朦胧:“娘,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生气了。” 阮初荷挺着个大肚子,也没扶她起来。 “行了,看你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我就心烦。除了哭哭哭,你还知道什么?” 宋时岁不敢说话。 阮初荷拧着眉头:“起来啊!你还要坐在地上等你爹回来骂我吗?” 好好一个姑娘,送去姝影轩几个月,就变成这副丧尽天良的鬼德行。 真不知道萧婵是怎么养孩子的。 宋时岁抹着眼泪起身,拍拍灰:“我没有。” 阮初荷受不了她的窝囊样:“赶紧回姝影轩去,别在我面前碍眼。你下次还敢跟我说那些胡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你去给萧婵当闺女得了。” 宋时岁被吓得忘了哭,跪下去抱着她的腿。 “娘,娘你别不要我。我是你的孩子,一辈子都是。我会好好对弟弟,以后也会听娘的话!以后我再也不乱说话惹娘生气了!” 阮初荷轻轻踢了她一下:“别哭了,哭得我心烦。” *** 宋时岁离开莲心居时眼睛红肿,还往下流眼泪,回到姝影轩,平日里侍奉她的丫鬟见此状况被吓破了胆。 “小姐!你这是被人欺负了?!你的头饰怎么都不见了!” 宋时岁把自己能给的东西,都给阮初荷了,她忍着想哭的冲动:“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母亲给的东西。” 丫鬟来报宋时岁哭肿了一双眼的消息时,萧婵还心情颇佳地抚弄琴弦。 登时换了副脸色,她被静月搀扶起身:“从莲心居哭着跑回来,想来是受了她亲娘的气。阮初荷倒是够狠心的,自己闺女的东西也要克扣。” 静月跟着骂:“真是穷疯了。” ------------ 第46章 搜莲心居 萧婵去查看了宋时岁的状况,命小厨房煮上几个鸡蛋,给她敷眼睛用。 当着她的面,也不好说她亲生母亲的不是。 命她的贴身丫鬟把人哄睡后,萧婵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前往莲心居。 阮初荷见这阵仗,没来由心里发虚。 她挺着个大肚子,膝盖微微弯曲:“给主母请安。” “搜屋。” 萧婵一声令下,随她前来的仆从,即刻动手,没有看阮初荷的脸色。 阮初荷面色紧绷,不明所以:“这是何意?!凭什么要搜我屋子?” 萧婵一步步逼近她,气势骇人,一双清秀灵动的眸子不悦地眯起。 “姝影轩丢了东西,有人看见那东西在莲心居。阮姨娘,这事,你该给个解释。” 阮初荷的眼神闪躲,捏着帕子搅动:“主母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姝影轩丢了东西,关我莲心居何干?仅凭旁人的一面之词,带这么多人前来搜屋,真是好大的阵仗。” 萧婵面色清冷,当即旋身落座,稳稳倚靠着太师椅。 “阮姨娘别急着撇清自己啊,等着吧,你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我今日敢带人来,赃物便无处可藏。” 阮初荷指尖扣着手帕,依旧要保持面色冷静。 “夫人!找到了!” 静月捧着一个小檀木盒出来,步伐急促。 阮初荷瞥了一眼,当即挪开眼,心里忐忑不安。 那里面装着的物件,是岁姐儿给的,萧婵这个贱人,居然靠着孩子来算计她! 萧婵递了个眼神,静月当即把盒子打开,露出里头的首饰,叫众人都瞧见。 萧婵稳操胜券般盯着眼前人,满是不屑:“阮姨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阮初荷咬着下唇瓣:“难道在我房里找出这些东西,就能证明是我拿的吗?我可不会做贼!” 萧婵指着檀木盒:“那你解释解释,东西是怎么来的?” 阮初荷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她当即咬牙一口认下:“这些东西都是岁姐儿孝敬给我的,根本不是偷来的!” 萧婵唇边荡漾开浅淡笑意,神色间皆是戏谑。 “你承认了,这些东西是岁姐儿的。岁姐儿是姝影轩的人,她的吃穿用度都来自姝影轩。未经我允许,你莲心居敢昧下姝影轩的物件。真是好大的胆子。” 阮初荷强自镇定:“不过是孩子孝敬的一点心意,主母何必要说的这么严重。” 至多算是宋时岁年幼,不懂事,向着她这位亲娘罢了。 萧婵:“孩子?岁姐儿养在谁身边,那就是谁的孩子。当初你借着侯爷和老夫人的势,将孩子塞入我院里,就该想到她从此往后都不会属于你阮初荷。” “我是孩子的母亲,孩子的孝敬,怎么会优先给你一个姨娘?再者,我可从未允许你与岁姐儿私下见面啊,这件事情即便闹到老夫人跟前去,也是你没理。” 阮初荷垂着脑袋,脸色依旧是不服气。 “血缘关系,哪里是主母一两句话能断干净的?岁姐儿心里认谁,谁就是她的母亲。我好歹生养了她,而主母不过是给了一些好处,便想把孩子完全抢过去吗?” 萧婵摩挲着指尖的玉戒指:“不是我抢,是你硬塞。我来此可不是为了同你争夺岁姐儿,我是来把属于我姝影轩的东西拿回去。” 她起身后,环顾四周,莲心居可真是寒酸,连几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 萧婵瞥到一只青白色瓷瓶,瞧着也算值几个钱,她随意踱步上前,轻飘飘伸出手。 “咣当!” 一声脆响,瓷瓶被她碰倒在地,摔得粉碎,碎片散落一地。 阮初荷被吓到,身旁服侍的丫鬟赶忙上前扶了一把。 萧婵嫌弃地拍拍手:“阮姨娘,别对一些不是你的东西起指望。姝影轩的物件,姝影轩的人,都不是你配触碰的。” 言罢,她甩袖离去。 静月端着檀木盒恭恭敬敬跟在身后,再往后是几个粗使丫鬟,脸上都挂着讽刺的笑意,由衷瞧不起阮初荷的做派。 萧婵此行,也算是给宋时岁出气,她回收来的物件,没再给出去。 宋时岁既然喜欢贴补莲心居,那便用着她在莲心居带来的小破烂,吃食上不亏待她即可。 晚间宋文霖回府,阮初荷拉着人告状,非说萧婵带人无缘无故来闹了一场,还砸了她一个昂贵的瓷瓶。 宋文霖越听她说的话,眉头皱得越深。 “行了,一个瓶子而已,她砸了便砸了,莫非你还想索赔?当初婵儿喝不完的补品,往你这儿可送了不少。你太小家子气了。”连一个瓶子都要斤斤计较。 宋文霖并不认为萧婵会莫名其妙带着人来闹一场,他心里那杆秤早就偏向她了。 实在是阮初荷做过不少荒唐事,反观萧婵,事事大度得体,不争不抢。若她要讨道理,绝对是阮初荷做了错事在先。 她可倒好,恶人先告状。 阮初荷抿着嘴,眼眶里水光打转:“你怎么不护着我,还帮着萧婵来打压我?是,我就是不如她,我只会拈酸吃醋,抓着一些小事不放,给你找不痛快!” 宋文霖冷笑:“你才知道?” 阮初荷胸腔里头,似乎有东西碎了,扎着她的血肉,生生发疼。 她强自忍下满腔委屈,指着夜色浓重的房屋外:“宋文霖,你走!” 她真是瞎了眼,看上这种喜新厌旧的男人。 见他真的要走,阮初荷一脚踹翻太师椅:“亏我为你生儿育女!我不如现在就喝砒霜,一尸两命!” 动静太大,宋文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她总是威胁他,给他压力。 最终,他还是为了孩子折返,强自忍下怒气:“小荷,你别闹了。” 宋文霖将人揽入怀中,摸着脑袋安抚:“我今日很累,对你缺了些耐心,是我不对。往后,我一定会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有委屈,我给你做主。” 阮初荷起伏的心绪这才稍稍稳定一些,她揪着他的衣裳,埋入脑袋。 “侯爷,我就是怕,怕你被萧婵抢走了。” 宋文霖闭上眼:“不会的。” 他本来就是阿婵的夫君,何来抢走一说? ------------ 第47章 再遇宋璟 接连半个多月,萧婵没再见过宋璟,以为他打算放过自己后,她心绪松懈不少。 收到姜贵妃的请柬,萧婵当即给了回复,一定到场。 姜家皇亲国戚,朝中势力不小,姜贵妃又深得圣上宠爱,更何况她是长乐公主的母亲。 面对抛来的橄榄枝,她紧紧为萧家抓住还来不及,又怎会随意推拒。 再次受邀入宫,萧婵更加得心应手起来,路上遇见慕容瑶。 她上前去:“给长乐公主请安。” 慕容瑶扶着她的手,把人拉起来,手挽着手:“阿婵,你怎么还这么见外,我不是说了你可以叫我瑶瑶或者长乐吗?我可是把你当做我的好友了。” 萧婵知道她不是很在意那些繁琐的礼节,可这是大内,处处都要小心。 她凑近了贴着她的耳畔:“瑶瑶,别生气。” “安远侯夫人?”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随性中带着一丝慵懒的味道。 萧婵浑身僵硬,没有转身,那人却绕到她身前,直勾勾地盯着她:“好久不见。” 慕容瑶诧异:“你们……认识?” 萧婵快速否定摇头,宋璟却故意逗她似的:“不光认识,还很熟悉。” 至于是哪一种的熟悉,没人深思。 萧婵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之色,看向慕容瑶:“认识不久。” 慕容瑶知道,宋璟救了萧婵一回,她还以为两人从此往后便再无来往了,瞧着这架势,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她心里莫名发堵:“阿婵,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萧婵没答话,沉默的几秒钟,显然是回答了。 慕容瑶松开她的手臂,拉开一些距离,狐疑道:“你和翊王?” 宋璟从容道:“本王是她的救命恩人。” 萧婵:“……”倒反天罡。 但他说的其实也没错,御花园那次,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救人,现在她说不定是否还好好的。 慕容瑶自然知晓这一层,她松了紧绷的神色。 可她还是问出了心里,最想问出来的那句:“今日母妃要为翊王挑选王妃,翊王心中可有了人选?”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带着暗暗的期许。 萧婵飞快瞥了慕容瑶一眼,顿觉她挑选男人的眼光挺差的,这翊王脾气不好,压根就配不上她。 她神色凝重,属实没料到今日这宴会,是为了宋璟选妃举办。 宋璟轻飘飘地睨了慕容瑶一眼,旋即正色道:“望公主代为转达,此事不劳贵妃娘娘费心,本王无心选妃。” “那是父皇的旨意!”慕容瑶似乎有些着急,生怕他抗旨。 宋璟:“那又如何?” 慕容瑶心下一慌:“你敢抗旨不遵?” 宋璟耸肩轻笑:“或许可以试试看。皇上圣明,想来不会强人所难。” 怎么就算是强人所难了? 慕容瑶瘪嘴。 等人走远,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萧婵洞破了她小女生的心思:“瑶瑶,你喜欢翊王?” 慕容瑶小脸一红,含羞带怯:“阿婵,怎么连你也看出来了?” “太明显。” 慕容瑶面上苦恼:“连你都知道我对他的心思,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萧婵托着下巴思索:“没准,他不好女色,好男色?” 此言一出,慕容瑶瞪大双眼,踮脚捂住她的嘴,警惕看向四周。 “阿婵,你可什么都敢往外说。翊王这人性情古怪,杀人如麻,你可别冒犯了他。” 萧婵:“既然他不是个好人,你看上他哪一点了?” 慕容瑶松开她:“我……我就是……对他有感觉,对别人都没有。” 确实,她这个性子,还真要找个能镇得住她不犯错的人。 萧婵幽幽道:“瑶瑶,你见色起意。” 慕容瑶声音越来越弱:“才不是……” 比他更好看的男子,她确实,还没见过。 两人继续往前走…… 未央宫。 萧婵与慕容瑶抵达之时,已经有不少京城闺秀,皆是未出阁的女子。 她们见到萧婵,面露疑惑,窃窃私语。 “她是谁啊?生面孔,哪位大人的女儿?” “没见过,或许是哪位小官家的吧……” “这种宴会,她的身份也配进来么?” 慕容瑶最讨厌她们这种瞧不起人的样子,当即昂首挺胸,踏步上前。 贵女见到她,也得乖乖行礼:“臣女给长乐公主请安。” 慕容瑶没理会她们,拉着萧婵的手介绍:“本公主身旁这位,是严州郡夫人,安远侯的正妻,你们不可对她轻慢无礼。” 不说还好,说了她们对萧婵的议论声更大,多数是围绕着已为人妇,还来这种场合抛头露面,真是不要脸。 慕容瑶被惹怒:“你们不把本公主说的话当回事么!” 人群中走出一个人,她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的飘散在腰间,身姿如弱柳扶风,一袭水蓝色的衣裙衬托得她愈发惹人怜爱。 她是御史大夫之女,叶清清。 “公主殿下莫要动气,她们无非是今日兴奋一些,多说了几句话。” 慕容瑶呛嘴:“兴奋什么啊?翊王看得上她们?评判旁人倒是随口就来,怎么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长乐!你住口!” 姜贵妃雅致玉颜上画着梅花妆,身着素白色长锦衣,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秀眉微微拧着,面色不悦。 京城贵女稀稀拉拉跪了一地:“给贵妃娘娘请安!” 萧婵微蹲躬身:“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姜贵妃越过她们,在最上方的位置落座:“都起来吧。” 慕容瑶憋着一股气,小脸鼓鼓的,故意没给她请安,也不过去挨着她。 明明是她们的错,母妃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凶她! 姜贵妃冲萧婵弯了眉:“你上前来。” 萧婵顺着她的话,走到她跟前,慕容瑶当即也跟着过去了。 两人一左一右落座,叶清清反倒是受了冷落,她明明才是今日最有可能成为翊王妃的人! 姜贵妃:“严州郡夫人是本宫请来的贵客,任何人不得对其无礼。” 众人应声:“是。” 慕容瑶此时脸色才好看一些,姜贵妃忍不住批评她:“你看看你自己,一点都藏不住心思,全都挂在脸上了。” 慕容瑶揉揉脸,看向萧婵:“阿婵,这样不好吗?” ------------ 第48章 击鼓传花 萧婵看了眼姜贵妃的脸色,含着笑意道:“公主性子直率,很可爱。” 姜贵妃展颜:“你啊,惯会替她说好话。” …… 宴会进行过半,迟迟不见那人前来,姜贵妃有些急切,偏头吩咐宫女。 “去寻翊王。” 今日未央宫的宴会,打着姜贵妃的名头举办,实际上是为了给翊王相看王妃。 他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上心,皇帝为他着急,随手把这活扔给姜贵妃干,她哪敢说半个不字。 宫女行至拱门处,宋璟一袭深紫宽袍翻飞,神情雍容,一双幽深的眼如无波的古井,薄唇带着一丝傲慢笑意。 “本王可是来晚了?” 宫女被他的气势逼退,贵女们的目光皆被他吸引过去。 “给翊王殿下请安。” 姜贵妃见他好歹是出现了,心下松一口气,眉目含笑招呼他落座。 在场皆是女眷,除了太监,唯有他一男子。 宋璟在贵女们众星拱月的目光下缓慢落座,接着便有人自告奋勇上前。 “贵妃娘娘,小女准备了一曲羽衣舞,欲献给娘娘和殿下。” 姜贵妃见气氛终于活络起来,没有推拒:“好啊。” 一舞作罢,宋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兀自喝着清酒,目光转而望向萧婵,慢悠悠挪到姜贵妃面上,赞叹道:“贵妃娘娘宫里的酒倒是不错。” 姜贵妃脸色噙着笑意:“翊王若喜欢,我命人送些去。” 宋璟又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眼睛余光显然放在萧婵身上。 他修长匀称的指节敲击着酒杯:“那便多谢娘娘了。” 一连好几个曲目都没什么新意,没人能吸引到翊王目光停留。 叶清清跃跃欲试,忽而听见宋璟道:“娘娘身边的姑娘,不打算上场吗?” 萧婵吃了块糕点,差点被他的话噎住,慢慢喝下一些茶水,正正准备回他的话。 慕容瑶抢先道:“她并非今日来参选翊王妃之人。” 她面露纠结之色,遥遥与萧婵对看一眼:“若翊王有兴致,我倒是准备了个新奇的小玩意儿,大家可一同玩耍。” 姜贵妃唇角上扬:“长乐,去吧。” 她的女儿她最了解了,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宋璟显然对她无意,她与萧婵同坐她左右两侧,他眼里只看得见萧婵,可没看见她这傻女儿。 倘若萧婵尚未成婚,真有可能被选为侧妃。 慕容瑶收到她的鼓舞,当即拿出信心来,命下人取了一面小羊皮鼓来,她亲自拿着鼓棒,上面系着红绸。 叶清清捏着帕子遮住脸上的不屑:“公主莫非要给王爷表演一个击鼓?” 此言一出,不少贵女跟着笑。 见姜贵妃脸色不太好看,才收敛了笑意。 慕容瑶倒是没有受多大影响,她依旧兴致昂扬:“只是普通的击鼓便没有意思了。我从宫外学来的新奇玩意,想带着你们玩玩而已。” 姜贵妃:“长乐,别卖关子了。” 慕容瑶命人再呈上一个大箱子和两巴掌大的丝绸红花。 她将花递给萧婵:“阿婵,你也来玩。” 萧婵欣然接受,面对公主的邀约,她表现得很是乐意,心里免不了忐忑。 慕容瑶灿烂一笑:“我们玩的游戏是击鼓传花,我蒙上双眼,敲击羊皮鼓,等我停下的时候,花在谁手中,谁便来箱子中抽一张纸条。” “纸条上有一些是需要真心回答的问题,一些是需要做到的惩罚。若有人不敢玩,现在可以退出。” 退出的人不多,余下的人都希望能多多在宋璟面前露脸,不会浪费任何机会。 慕容瑶双眼蒙上绸缎,有节奏地敲击起来,萧婵把花递给一旁的叶清清,她犹豫两秒钟,把花给了出去。 众人手上转了一轮,花落在宋璟手上,他瞥了萧婵一眼,指尖缓慢揉捏着,等到鼓声骤停的瞬间,他扔了出去。 稳稳落在萧婵怀中。 萧婵:“……” 无奈,她拿着花走到箱子前抽出一张纸条。 【请挑选在场的一名异性进行夸赞。】 萧婵环顾四周,全是莺莺燕燕,唯有宋璟一人,算是异性。 她踌躇片刻,维持着快要碎一地的表情,缓步踱至他面前欠身:“翊王殿下,貌比潘安。” 宋璟心情颇佳地挑眉,对于她这夸赞词毫不意外,当初她便说过,看上他这张脸,他正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她却转身离开了。 还真是,点到为止。 新的一轮开始,宋璟没再捉弄她,萧婵却拿着花不肯放手,等着鼓声逐渐弱下来,噔的一声,她立即抛给宋璟。 宋璟极为给面子地接住,难得地露出几分笑意。 她还真是不愿意吃亏的性子,有仇必报啊。 叶清清不悦拧眉:“萧夫人,你这……算是破坏规则吧?” 她的跟屁虫立刻附和:“是啊,你怎么能倒着扔回去?大家都是按照顺序一个个传递过来的,你拿在手里那么久便罢了,还故意扔给翊王殿下!” “你想吸引翊王殿下的注意,也别那么明目张胆啊。” 萧婵一脸平静:“我有夫之妇,你空口白牙要污蔑谁?” 她可没她们想的那么龌龊,都拿宋璟当香饽饽,那就去争去抢啊。 慕容瑶发声:“其实顺序可以改变的,没有强制规定不能改。” 林清清诧异,微微张开唇瓣:“公主,你不能一味偏袒萧夫人啊。” 萧婵洞破她的心思:“林小姐是想在翊王面前出头表现一番吗?故而如此珍惜接到花的机会?你想要,下一轮我给你。” 林清清傲气十足,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颐指气使:“我堂堂御史大夫千金,需要你来施舍?” 在座的贵女中,的确挑不出身世在她之上的人。 可姜贵妃,翊王,长乐公主,谁不是比她高贵,在他们面前拿身份来说事,的确有些愚蠢。 慕容瑶有些恼了:“林小姐,你不想玩便退出歇息去,免得扰了大家的兴致。” 林清清适时闭上嘴,饮下一杯酒,脸色通红,不知是被辣的还是羞的。 宋璟神色从容,从箱中捏出一张纸。 【在场所有人,你最喜欢谁?你又最讨厌谁?】 ------------ 第49章 弄巧成拙 宋璟忽而发出轻笑,把纸条递给一旁守着的宫女,她按照规则把纸条一一递给参与游戏的人看。 众人眼里隐隐发着亮光,期待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是喜欢那一个。 萧婵看见后,心凉半截,这狗男人最讨厌的人可不就是她吗? 又要在这群小姑娘里丢人,她扶着额头一脸晦气。 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宋璟眼角余光见她神色苦闷,冷峻面容舒展,他没急着回答问题,装模作样将周围一圈人扫视一遍。 实则一个都没记住,除了方才冒出来说萧婵违背规则的御史大夫之女,姓林,叫啥名他还真没有印象。 他侧着身子,与林清清对视。 林清清心里升起莫大的喜悦,她直觉,这群与她同龄的女子当中,没有人能比她更能入翊王殿下的眼。 她捏紧了帕子,激动之情溢出来:“王爷……” 宋璟抬手指着她,不太确定道:“林……林……” 林清清一颗心扑通乱跳。 他斩钉截铁:“林倩倩。” 林清清:“……” 萧婵没绷住笑,面部表情有些崩坏,赶忙低下脑袋,轻轻颤动的肩膀暴露了她此刻的幸灾乐祸。 狗男人,说喜欢人家姑娘,却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可笑。 林清清面露尴尬:“殿下,臣女林清清。” 宋璟面无愧色,了然道:“林清清啊,是本王记错了。” 她重新扬起笑容,霎那间僵死在脸上。 “最讨厌。” 林清清怀疑自己的耳朵,却在在场贵女们满含讽刺嘲弄的眼神中明白,她没听错。 翊王,他说,林清清,最讨厌,…… 萧婵愣住,吃糕点的动作都顿住了,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默默放下手。 这种时候,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容易招惹仇恨。 果不其然,林清清低声抽泣起来,四周安静异常,她的哭泣声便极为明显。 她憋嘴,心有不甘问:“王爷,为何最厌恶我?清清不知做错了什么,请王爷明示!” 宋璟面色如常,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内心毫无触动。 他后撤一步:“你没做错什么。就是你的名字,本王没记住,不小心说错了。” 林清清乖巧摇头:“不怪王爷。” 要怪也只能怪她爹,取了个清清的名字,而不是倩倩。 宋璟抬步走开,慕容瑶追问:“翊王还没说最喜欢的人。” 他扬起手,随口一说:“萧婵。” 满堂哗然! 连姜贵妃都差点没坐稳高位,抓住扶手坐稳身子,面色骤白:“翊王怕不是在开玩笑。” 底下的贵女们都快坐不住了,纷纷不解,自己比起萧婵差在哪儿了? 方才还嘲笑林清清,现在个个脸上面子都挂不住。 慕容瑶艰难开口:“萧婵是安远侯夫人。” 宋璟慢条斯理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本王自是知晓。” 慕容瑶顿感他是疯了,当众说出自己喜欢安远侯的夫人!旁人怎么看他,对他影响不大,可萧婵呢? 她看过去,见萧婵依旧面不改色,丝毫不畏惧人言。 宋璟觉得没什么意思,慢悠悠补充了一句:“本王只记得萧婵名字。” 萧婵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不紧不慢,调侃他:“王爷的记性不佳,往后可要多吃些核桃补脑。” 宋璟嗤笑,无奈移开眼。 这女人,给她解围也不领情,当真是无情无义,嘴上不饶人。 慕容瑶气鼓鼓的:“本公主的名字,翊王也不记得吗?” 为什么不说她的? 萧婵见公主或许是吃醋了,她想着该怎么安慰。 宋璟:“长乐公主,本王自然记得。可今日宴会的目的是给本王选妃,若本王说出任何一位姑娘的名字,冠上最喜欢的三个字。圣上赐婚的旨意怕是要下来了。” 姜贵妃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会知道皇上的打算? 她可从未说出去过。 慕容瑶从未往这个角度想去,眼下被点开,心里没那么堵着。 他说萧婵的名字,的确是躲避父皇赐婚的最佳选择。毕竟父皇不可能把安远侯夫人嫁给翊王。 萧婵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该吃吃该喝喝。 贵女们对她的敌意也消退了。 “我就说王爷看不上萧婵,你还怕什么?” “王爷的话,谁敢随便当做开玩笑。” “我放心了……” 击鼓传花的游戏继续,慕容瑶却没多少兴致,很快便说最后一局。 林清清不再碍于面子,她直接拿着花,等到鼓声落定。 她款款起身,没有去抽纸条,向姜贵妃请愿:“娘娘,我有一曲兰陵王入阵曲相赠。” 她早就打听过了,翊王不喜欢伤春哀秋的曲调,最爱金戈铁马。 如今翊王妃的人选没有定下,她还有机会在翊王面前搏一搏好感。翊王妃的名分最后花落谁家尚且未知,何况翊王不是真的厌恶她…… 姜贵妃给她一个面子:“好啊,清清的琴艺盛名于京都,今日本宫也能闻上一曲了。” 慕容瑶白了一眼,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花孔雀开屏……” 林清清权当做没听见,姿态优雅地于古琴前落座,葱指芊芊,缓慢拨弄琴弦。 琴声如潺潺流水,缓慢淌下,忽而转变曲调,慷慨激昂,大有百万雄兵对阵前的肃穆感,压抑着胸口。 宋璟皱眉,一语不发。 萧婵仅瞥了他黑沉的脸色一眼,便知林清清弄巧成拙。 一曲弹完,林清清饱含希冀看向他:“王爷可喜欢?” 宋璟咚的一声放下酒杯,溅出些许清液落在桌面,厉声:“难以入耳。” 姜贵妃抬起的两只手顿在半空,她原是想要带头夸赞一番的,慕容瑶见此把她手轻轻按下,唇边的笑意浓厚。 宋璟常年征战沙场,好不容易平定祸事,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他的将士不必浴血奋战。 当初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满是腥红难闻的血气,堆叠成山的尸体,他从来不愿主动回忆。 宋璟兴致全无,当即甩袖离开未央宫,也没给姜贵妃什么好脸色。 林清清吓得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双唇紧闭,任凭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 萧婵心想:这回他是真的厌恶林清清了。 ------------ 第50章 未来的小世子 姝影轩。 萧婵回来没多久,宋文霖便提着一盏兔子灯来找她,脸上洋溢着欢笑。 “阿婵。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他献宝似的,把兔子灯拿到她面前:“是不是很可爱。” 萧婵勉强扯出笑意,接过那灯笼囫囵看了一眼:“嗯,确实可爱。” 她把灯放下,宋文霖立刻想牵她空下来的手,被萧婵不动声色地躲过去,她端起茶杯,当做若无其事,轻啜一口。 宋文霖略微尴尬地收回去,又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宣纸,铺平了给她瞧瞧。 “今日我路过医馆,进去给你开了一张安胎的方子,取了几贴药,已经交给姝影轩的下人了,他们会煎给你喝。” 萧婵指尖微动,心里另有一番思量。 上一世,他给自己送来的送命药,现在回想起来,口中都是那股难以忍受的苦味,她若再喝他给的东西,大半夜都会做噩梦惊醒。 她维持着唇角上扬的弧度:“多谢侯爷关怀。” 宋文霖满眼慈爱地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隔着衣料轻轻抚摸。 “阿婵希望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萧婵登时冷了脸,拨开他的手:“男女我都喜欢,莫非侯爷只喜欢男孩?” 宋文霖见她有些恼怒,忙不迭解释:“当然不是!” “阿婵,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不论男女……是个女孩的话,我便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是个男孩的话,我便封他为世子。” 萧婵神色这才缓和点:“侯爷,我还以为阮姨娘诞下的孩子会成为侯府的小世子,我心里也为孩子日后的前程担忧过。” 宋文霖正色道:“阿婵,你多虑了,侯府的小世子,只能是我的嫡子。即便阮初荷生下男孩,也只不过是一个庶子。” 萧婵不由嗤笑一声,想当初,他在她面前一口一个小荷,叫得多么亲昵。 现在竟也直呼全名,当真是没了往日的脉脉温情。 “有侯爷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宋文霖眉梢都挂着喜色,他走到书案前,提起狼毫笔沾了些墨,大手一挥写出几个字。 抬头后,望向萧婵:“阿婵,你过来。” 萧婵缓慢走近,宣纸上的字也跳入她的眼眶,她眉心突突的跳,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她指着上面的三个字,问道:“侯爷,这是……” 宋文霖拿起宣纸递到她手上,满面春风:“这是我给我们孩子取的名字,女孩的话,便叫宋温暖。” “男孩的话,便叫宋立业,寓意很好,建功立业!” 萧婵:“……” 她攥紧了手,突然,很想一拳打死他。 让孩子叫立业,他怎么不叫建功?宋建功! 看来,她的杀夫之计要提前进行了,若叫他苟活到孩子降生,她便不是个称职的好母亲。 宋文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婵,你怎么不说话?” 萧婵轻咬腮边的软肉,勉力维持好表情。 “侯爷取的名字,寓意很好。我也希望能有个男孩,建功立业,维系侯府的繁荣昌盛。” 宋文霖见她没有说自己取的名字不好,心口更软乎了。 他的阿婵,果真是他的良人。 他欲再与她聊些什么,萧婵却下了逐客令。 “侯爷,不早了,今日我在宫中也累着了。” 宋文霖恋恋不舍:“阿婵,你好生歇息,明日我再来看看你。一定要记得喝安胎药,对你和孩子都有好处。” “嗯。” 萧婵揉着太阳穴:“我便不送侯爷了。” 宋文霖三步一回头:“不用送,你身子一日比一日重,好生歇着才是应该的。如今孟娴帮衬着你管家,家中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 萧婵点头,见他消失在拐角处,把那张写着“宋温暖宋立业”的宣纸揉成团扔在地上,不解气,还踩上去一脚。 “粗俗鄙陋!不堪入耳!” *** 莲心居。 “什么?!你真的听见侯爷说,要立萧婵的孩子为世子了?” 阮初荷面上满是惊愕,她一拂袖,狠狠将桌面的茶具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碎成一片。 那婢女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奴婢不敢胡说!” 阮初荷跌落在太师椅上,整个人瘫着,染上一层灰色,没了往日的生气。 她自嘲一笑:“他说过,世子之位,只能是我和他的孩子。狗屁承诺,只有我当真了!” 她自知现在去和他闹没有任何作用,前几次的经验摆在面前,宋文霖压根不关心她会不会生气,甚至会同她吵起来。 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让她更加深刻地认清楚一个事实——萧婵是主母,她是侍妾。 生出来的孩子,一嫡一庶,天差地别。 阮初荷紧紧攥着手,眼眶逐渐变红,指尖扣入掌心,弄出几道红色的小月牙。 “萧婵,你有那么多东西了,为什么偏要和我争?” “做人,怎么能那么贪心!” 她声线颤抖着,神色间愈发疯狂,带着浓郁的执念。 跪在底下的侍女上半身轻微颤动,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脸色。 阮初荷双眸微微眯起:“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芍药。” 她摘下腕间戴着的玉镯,俯下身子盯着芍药的眼睛,递给她。 “你为何背叛姝影轩?” 芍药收了玉镯,定住心神:“主母眼中只有静月,我想做一等女使,压根就没有机会。我想去主母面前侍奉,却被静月罚了十个手板。” 她仰起倔强的脸,坚定道:“我不服!” 阮初荷极为满意地笑笑:“所以你另投明主?为了当上一等女使?” 芍药忿忿不平地摇头:“我不光要做一等女使,我还要找机会,报复回去。同样是下人,凭什么静月能够肆意打压我?我只不过是想力争上游,为自己谋取更好的前途!” 倒是个懂得向上挣扎前行的人。 阮初荷眸底闪烁着精光,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附耳过来,低声说了些什么。 芍药瞪大双眼,有些害怕,面色白了几分。 阮初荷却鼓励她:“若要成就大事,必然是要承担一些风险的。事成之后,我让你做一等女使,再也不受静月打压。” 芍药咬着下唇瓣,极为艰难地点了头。 ------------ 第51章 圆房 萧婵谨慎地把宋文霖给的安胎药药方拿去给医师查验,没问题,的确是具有安胎凝神之效用。 可她依旧不愿喝他拿回来的几贴药。 明面上不好拒了,便叫静月随便找个小丫鬟去熬,熬完之后端入她房中,她在偷偷倒掉。 好巧不巧,静月找上了芍药。 “你先前不是想在主母面前表现一番吗?这是主母的安胎药,你要仔细盯着熬,勿要叫旁人做了手脚。” 芍药面上笑得灿烂,顿觉老天都在帮自己。 她小心翼翼接过药包:“静月姐姐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做好。” 等静月离开,芍药立即开始煎药,从衣袖里掏出一包粉末,犹豫再三,环顾四周,打开了还是没有那个胆子下。 她若做了,与监守自盗有何差别? 芍药思虑再三,还是把粉末收回去,装作无事发生,眼神飘着确认没人看见。 阮初荷交代下来的事情没办成,她偷偷拿了一贴药去莲心居。 等阮初荷叫医师上门诊脉之时,让他辨认了药材,心中暗自有了盘算。 …… 孟娴与宋老夫人一同用晚膳之时,宋文霖正巧回来了,也陪着一同吃了些。 他似乎心情不佳,吃了不少酒。 宋老夫人命孟娴把人带回去。 宋文霖脑袋晕晕乎乎地跟着她走,连去了哪里都不清楚,顿感浑身燥热,肤色红了不止一个度,不由自主贴近她。 孟娴把人带回自己的住处,放在床榻上,替他脱靴子。 宋文霖却坐起来,俯视她,忽而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飞速拉进,目光灼灼。 孟娴大着胆子攀上他的肩头,反身被他按压住,目光柔和地看向他。 “霖哥哥……” 宋文霖径直吻下来,与她纠缠。 床帘无声中落下。 宋文霖轻轻抚摸她的脸,指尖插入她乌黑的秀发中,将脑袋埋过去,深深吸了一口。 “娴妹妹,可以吗?” 都到这种时候了,他问了又有什么意思? 孟娴害羞得没有回答,宋文霖却作势要走,眸中清明。 “抱歉,娴妹妹,是我失态了。” 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女人罢了。 宋文霖要走,孟娴却拉住他的手臂,霎时急得哭出来。 “别走!” 他停住脚步,孟娴开始向他倒苦水:“霖哥哥,你不知道我入府以来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即便我执掌中馈,他们依旧觉得我是个好欺负的。若不是有老夫人帮着我,我怕是撑不住。” 宋文霖转身,孟娴借此机会,环住他精瘦的腰肢,脸颊贴在他胸前。 他的呼吸都重了几分,柔声道:“你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孟娴脸颊红了又红,她深埋脑袋,呜咽道:“霖哥哥的后院中,唯有我还是处子之身,他们为此已经笑了我很久,我没法反驳。” “我的确不如阮姨娘得侯爷喜欢,更不如主母地位高,府中下人瞧不起我,也是应该的。我就是……觉得很难受,心里难受。” 她紧紧捂着胸口,眼眶里的泪水一股脑涌出来,宋文霖又觉热了几分。 他坐在床沿,搂住她的身子安慰她:“娴妹妹,你愿意的话,今夜我便堵了那些人闭嘴。” 孟娴不再犹豫,重重点头:“我愿意。” 言罢,被褥翻起浪潮。 …… 翌日晨起,宋文霖搂着怀里的人,于额头上啄了一口气,孟娴被他的动作弄醒,睡眼朦胧,羞得下意识就要躲进被褥中。 宋文霖看了发笑,胸膛轻颤:“娴妹妹,怎么还害羞了?” 孟娴脑袋靠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她攥着拳头轻轻锤了他一下,力道不重,比起打人更像是在撒娇。 “霖哥哥怎么还说些这样的话,昨夜之事,今日便不要再提了。” 宋文霖知晓她是害羞,便没再继续说些挑逗的话,他默默搂紧她的腰身:“娴妹妹,你真好。” 孟娴心中满是喜悦,忽而想到莲心居那位,毫不忌讳道:“霖哥哥,你与我行房事,阮姨娘若知晓……” 宋文霖提起那人便是满脸不耐烦:“你是我的女人,与她一同入府,位份还在她之上,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难不成要我为她一辈子清心寡欲?” 孟娴乖巧地在他身上蹭蹭:“霖哥哥自然是要雨露均沾,那样的话最好不过了。我也不用每日每夜独守空房。” 她又何尝不想让宋文霖只属于自己一人? 可这件事情,从她未入门之前就注定了绝无可能,她便也做出了让步,接受与旁人共侍一夫。 宋文霖语气戏谑:“她们两人现在都怀有身孕,真要我雨露均沾,你岂不是也要为我生一个孩子?” 孟娴红着脸低下脑袋:“我……我当然想为霖哥哥生个孩子。” 若是有孩子,她往后便能在安远侯府彻底站稳脚跟。就算日后宋文霖对她腻了,倦了,她也有自己的倚仗。 宋文霖一翻身,又攥住她的手腕:“那我要努力了。” 他毫不怀疑自己那方面的能力,萧婵那胎就是先例,他愿意成全她。 床幔摇曳,藏住一室春华。 *** 莲心居。 阮初荷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双目无神,手里紧紧攥着一支荷花簪,掌心被锐利割破,淌着血,一滴滴砸在地板上,晕开血红色的花。 她浑然不在意。 “宋文霖……” 明明早就对他失望了,可她听到他与另外一个女人发生关系时,心里依旧跟针扎一样疼。 往日的海誓山盟,好似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 阮初荷猛然起身,朝外走去,走到莲心居附近的荷塘,立于石桥之上,把荷花簪重重抛出。 扑通一声入了水中,她毅然决然选择离开,没有再回过头看一眼。 萧婵听说了宋文霖与孟娴圆房的事情,情绪无甚起伏,裁剪着盆栽的枝叶,怡然自得。 “将自己托付给一个薄情寡义,三心二意的男人,她选错了路。” 静月端着托盘立于一旁:“夫人,该喝安胎药了。孟姨娘自己选的路,夫人何必为她思虑过多,眼下顾好自己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萧婵瞥了眼黑漆漆的药汁,端起小碗,毫不犹豫一饮而尽,接着捏了块桂花糕,轻咬一口解解苦味。 “今日糕点上的糖霜,似乎不怎么甜。” ------------ 第52章 堕胎药 萧婵立马将剩下的糕点放下,神情忽冷,眸中迸发出一片锐利之色。 “静月,糕点有问题,你去找个医师来查验。” 静月闻言,脸色白了几分,她端着托盘的手一抖,很快稳住。 “是,我立刻去办。夫人,你吃下去了一些,不会有事吧?” 萧婵吃的不多,她一向挑嘴,近期孕吐明显,她更是挑食,对食物的味道敏感,差了一星半点儿,都能尝出来。 “无事,我吃些催吐的东西。去给我娘递个消息,让她带上萧家的家奴,来围了姝影轩,谁都不准离开。” “能把手脚做到吃食上,最可能是姝影轩内的人。” 静月放下托盘,没有再继续耽搁,步履匆匆朝外走。 萧婵冷眼瞧着那盘桂花糕,周身酝酿着极其不悦的气息。 不论是谁要对她动手,对她的孩子动手,她绝对会加倍报复回去。 …… 萧家很快便来人了,孟姝抛却往常的温婉,提了把剑,来给女儿做主。 家丁带了好几十人,把整个姝影轩围住,把手这几个入口。 动静不小,惊着别院的人,去找老夫人,宋老夫人拄着拐杖过来,被老嬷嬷扶着,步履蹒跚。 亲眼见到姝影轩被萧家的人围上,心里不忿。 “亲家母,这是何意?” 孟姝可不愿与她虚伪以蛇:“有人在我女儿的吃食中动了手脚,我今日定要将人找出来,一剑砍死她。” 孟老夫人被她吓到浑身一颤,与身旁嬷嬷对望一眼,登时软了态度。 “亲家母,何苦要喊打喊杀啊?惹上人命官司,对萧家和宋家都不好啊。” 孟姝管不了那么多,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谁动谁就去死。 “难道宋老夫人,想包庇府中的下人?” 宋老夫人否认:“没有说包庇,该怎么处理,怎么惩罚,我们可以商量着来,打不了打一顿赶出去,或是发卖给人牙子。” 孟姝对她的提议不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处理了?宋家不敢动手,我萧家可没那么怂。即便不死在我手里,我也一定要买凶杀人。”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似乎故意说给院内丫鬟下人听的。 姝影轩所有的仆从都被她集中到一块,等着调查,其中有些小姑娘胆子小,听了直接晕过去。 孟姝身边跟着的丫鬟,立刻浇一杯茶水上去,让人清醒清醒。 屋内,萧婵安坐着,静月请来的医师替她诊脉。 “夫人有些脾虚,开些药物补上一补即可。” 静月麻利地将那盘桂花糕递过去,医师拿着闻了闻,细细查验上面的白色粉末,他眉头锁住。 “夫人,这上面的白霜,似乎混入了一些附子,磨成粉末少量加入,叫人不易察觉。附子一物,孕妇断然不能食用,药性强烈,或会引发流产!” 萧婵手掌按着小桌角,缓慢收紧,脸色冷的可怕。 好啊,竟然敢对她的孩子下手。 “我用的不多,也及时进行了催吐,应当对孩子无碍吧?” 医师再度为她诊脉:“无碍,夫人及时催吐,药物尚未发挥功效,并未伤着孩子。好在夫人谨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萧婵大致明白了,她阖上双眸,缓缓吐出一口气:“有劳了。” 孟姝提剑守在院子里,萧乾坤今日恰巧去铺子里盘货查账,她派人去请,应当很快便会赶过来。 孟老夫人,也在第一时间,给宋文霖递了消息过去,生怕侯府里闹出要人命的祸事来。 她们见萧婵走出房门,都松了一口气,想必不太严重。 孟姝阔步上前,关照道:“婵儿,你没事吧?” 萧婵轻拍她的手背安抚,摇摇头:“没事,我催吐及时,药效尚未发挥出来。” 宋老夫人也过来,满脸焦急:“婵儿,孩子怎么样?” 萧婵:“我吃的桂花糕里,掺了些附子进去,那东西吃了能让人流产。” 她话说一半,便停顿下来。 宋老夫人脸都紫了,似乎有些喘不过气,一旁跟着的老嬷嬷赶紧给她拍着背部顺顺气。 萧婵继续道:“好在我用的分量不多,察觉也及时,便没伤到孩子。但此事……势必要揪出动手的人来。” 宋老夫人听到孩子没事的消息,终于露出不易的笑。 “是,一定要严惩!我的嫡孙啊,谁动的手自己站出来,不然,我便将你活活打死!扔去喂野狗!” 一时间没人承认,丫鬟们身子颤动得更厉害,她们年岁不大,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自然胆子都快被吓破了。 萧乾坤大步跑过来,萧家的人自动给他让道。 “夫人!婵儿!” 孟姝嫌他来的慢,哀怨地锤了他一下:“现在才来,你心里是铺子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萧乾坤喘着大气,面色红润:“ 那当然是女儿重要!我收到消息,立马就往回赶了!” 他看向萧婵,确认她没事,一颗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 “婵儿,你身子可有不爽利的地方?” 萧婵踱步过去,扯出一抹轻笑:“没有,发现得及时。” 萧乾坤中气十足:“人呢?抓出来没有?让我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老子非废了她的一双手不可!” 同时,宋文霖也赶回来了,连身上的练功服都没换,一身汗臭味。 他径直走向萧婵,想抱抱她。 被萧乾坤挡住:“你味道太重,别冲撞了婵儿。” 宋文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他确实没有来得及换衣裳,从郊外大营急匆匆往家里赶回来,他策马加鞭,没有停歇。 回来就跑姝影轩了。 他听了他的,没有靠近萧婵,隔着一段距离:“阿婵,你和孩子没事吧?” 萧婵脸色不太好:“多谢侯爷关怀,我和孩子皆无事。” 要来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面对一院子好几十个的丫鬟仆从,他们当中没人承认。 萧乾坤气得火冒三丈:“不主动站出来,全部打一顿板子!” 话音落下,她们哭哭啼啼的声音更大,吵得人脑子都疼。 “够了!” 宋文霖难得冲下人发怒,一双剑眉竖起,怒火正盛。 “谁扰夫人清净,割了舌头,叫你们哭嚎不得!” 他本就是将军,身上的戾气平日里不展现出来还温和些。 ------------ 第53章 彻底闹翻,踢命根子 “到底是谁要害夫人,赶紧站出来啊!难道非要拖着大家一起受罚,心里才舒服吗?” “就是啊!夫人平日里对我们多好,竟然有人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恶心事,赶紧站出来,给夫人跪下磕头道歉!” “小厨房我从来没进去过,不是我,不是我!” 下面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没再一个劲地哭嚎。 一些丫鬟能拿出不在场证明,便被分到另一波当中,有待深一步核实。 萧婵冷眼扫过她们,盯住一个年纪较小的丫鬟,与她同龄的大多都被吓哭了,可她面上的惧色不多。 不知是心中坦然,还是善于伪装。 她遥遥指着她:“上前来。” 芍药身边的人立刻拉开与她的距离,生怕遭了晦气。 周遭都空了,她才缓慢挪着步子上前,双膝一弯跪在萧婵面前。 “是……” 萧婵的目光带有极强的审视感,她俯身捏住她的下颌,逼她与自己对视。 “是不是你做的?” 芍药慌了心神,别开眼神:“不……不是我。” 萧婵冷笑几声,提高声调:“我再问一遍,是不是你!” 芍药当即被吓得哭出声来,趴下身子给她磕头:“是……是我。” 宋文霖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上前三步一脚踹翻她在地。 “贱人!谁指使你对夫人动手的!” 萧乾坤本也想发作,见女婿抢在前头,他便耐住了性子,静静等着看。 芍药被踹得痛极了,五官皱在一处,泪水糊了一脸。 她眸底迸发出恨意:“是阮初荷!” 她倒是想看看,宋文霖对待自己心爱的阮姨娘,是不是会和她一样,被踹翻在地,没有一丝尊严。 宋文霖想喊出“你胡说”这三个字,却没能开口,他唇角轻轻颤动。 一双拳头紧紧攥着,他大喊:“把阮初荷给我带过来!” 阮初荷腹部高耸,发髻上插着简单的钗子,行走缓慢,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摸着腹部,见了姝影轩的阵仗,她心惊不已。 见到趴在地上流眼泪的芍药,她顿感不妙。 宋文霖嫌她动作太慢,五步化作三步逼近她,吓得她后撤一步,手臂却被他死死扯住。 他双目猩红带着恨意:“是不是你指使她给阿婵下药!” 阮初荷檀口微开,脸上交杂着复杂的情绪,有慌乱也有不可思议。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你还敢不承认!” 宋文霖暴怒,手里也没了分寸,紧紧攥着她,似乎要把骨头捏碎。 阮初荷被他的模样吓到,泪水决堤涌出:“都说了不是我,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宋文霖冷静些许,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凉薄:“因为,阿婵流产,对你好处最大!不是吗?你敢说,你不想给肚子里的孩子争权夺位!” 他早知她是个容易嫉妒,眼里还容不下人的。 自从萧婵怀孕以来,她没少在他身边试探,试探他对萧婵腹中孩子的态度。 阮初荷的心思,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大喇喇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姝影轩的丫鬟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恶心,更遑论萧婵的家人,那种眼神,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 “呵……你都认定是我了,那我承认,就是我。” 猝不及防地,她挨了一巴掌。 宋文霖气势骇人,似乎还想再扇她一巴掌,宋老夫人怕他手里没个轻重,赶忙使唤人去拉着。 “你们都是死的啊!去拉着侯爷!” 宋文霖一手掀一个,好几个人同时上去才按住他。 他死死瞪着阮初荷:“你个毒妇!你居然对孩子都能下得了手!我当初喜欢你,我真是瞎了眼!” 阮初荷心中像是被打穿一个洞,往里面穿梭着冷风,整个人麻木不仁,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光。 “宋文霖,你以为后悔的人只有你一个吗?我放着别人的正房娘子不做,巴巴地上你安远侯府的门,给你做一个最低等的贱妾!” “你当初怎么承诺的,你说会抬我做你的平妻,给我们的孩子世子之位。现在,你简直与往常判若两人。我错算了你移情别恋的速度,也高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为你生儿育女,我简直恶心至极!我不该给萧婵下药,我应该给自己下药,我就应该毒死我自己,带着孩子一尸两命,免得便宜了你个负心汉!” 她的话极为疯狂,不断刺激着宋文霖的神经,他双目布满血丝,失控大吼:“你给我住口!” 他身为男人的面子被她摔得细碎,当着岳父母和下人的面,他胸腔里的怒火烧得几乎要爆炸。 阮初荷呵呵一笑,看着他被下人拉着,想打她却没有法子的丢人模样,她心里畅快极了。 她变本加厉,猛然上前一步,扬起手狠狠扇他脸,提起一脚踹在他命根子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人心惊。 宋老夫人亲自上去拉她:“你这个疯女人!你是想绝了我们侯府的根啊!” 宋文霖痛得冷汗淋漓,她那一脚可没有留情,比起她说的话都要狠毒。 萧婵唇角上扬,本该上前安慰一番,可她忽热不太想装模作样演戏了,便安静地待在一旁,看他们狗咬狗。 拉着宋文霖的人扶着他身子缓慢坐下,又扑上来几个姝影轩的丫鬟,赶忙拉住大着肚子的阮初荷。 伤了侯爷,可不能再让这疯女人再伤了夫人! 两边都有人拉着,宋老夫人才稍微舒心些,动作一大,不小心扭着腰,疼得呲牙铁嘴。 她强忍着身子的不适去查看宋文霖的状况。 “去请医师啊!霖儿,我可怜的霖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萧婵眸底掠过华光,殷勤道:“替我看诊的医师还在姝影轩,我现在去把人叫来!” 萧乾坤心疼闺女还要为女婿奔波:“婵儿,使唤个下人去就行了。” 萧婵没听他的话,提步就走。 若使唤个下人做事,口风终究是不严谨,她要做的事情,不能让旁人知晓。 静月跟上去,萧乾坤才放心些。 萧婵转个弯的功夫,她贴近静月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静月面色犹豫:“夫人,真的要这样做吗?” 萧婵:“是他先对不起我。” 静月眸底的动摇登时化为坚定,泛着亮光。 ------------ 第54章 断子绝孙 宋文霖缓步到最近的厢房中,分外难耐地倒下,躺平在床榻上,额头冷汗淋漓,那一脚似乎对他的伤害不小。 他脸色越来越白,唇上血色也褪下。 宋老夫人撑着闪了的老腰也要过来看他情况,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泪水纵横,不断骂着阮初荷。 “我的儿啊,亏你对那贱妾那么好,她竟然丝毫不留情!早知如此,我怎么会让你把那粗陋鄙薄的女人带回侯府!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下去了怎么跟宋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孟姝也跟着担心,抓着萧乾坤的手臂不放。 即便她对这女婿有怨气,可她并不想看到自家宝贝闺女下半辈子守活寡。 宋老夫人的哭嚎声不绝于耳,宋文霖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他咬着牙。 “把老夫人带回去。” 宋老夫人一怔,她立刻扑上去抱着他,不肯撒手。哪怕腰间的痛楚一阵强过一阵,她也不肯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不走!儿啊,你这样,让为娘怎么放心?” 这样说着,她声泪俱下。 宋文霖本身便不舒服,她压上来,他更是难受,浑身冒出冷汗。 “母亲,你先……起来。” 孟姝上前扶了一把:“亲家母,你别哀痛过度,伤着身子了。” 宋老夫人勉强借力撑着上半身,环视屋内:“医师呢?!怎么还没来啊!” 萧婵原本想等静月把东西带回来,再让医师进去。 现在她不知静月何时回来,继续拖下去怕是要露出破绽。 “婆母,我找来了。” 萧婵踏入屋内,身后医师收到她的眼神示意,才提着药箱上前,半跪在榻前,给宋文霖搭脉。 宋老夫人急得不行,立马问:“我儿情况如何?” 萧婵搭上她的手臂安抚:“婆母,我们不要影响医师诊断。你先回去歇着吧,有情况我再派人去和你说。” 宋老夫人还是不太想走,面露犹豫。 宋文霖拧着眉头:“母亲,你走吧,这儿有阿婵在,你不用担心。” 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还照顾她的情绪。 宋老夫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出了门又破口大骂:“那贱人呢?!我非要撕烂她不可,还有那个小贱婢,吃着谁家米啊胳膊肘往外拐,不听姓宋的,偏偏听姓阮的贱人,叫她杀人都敢!” 她掌管大宅院几十年,没人敢在她手下犯这种事情。 声音越飘越远,屋内才得了宁静。 要进行更加细致的检查,医师让屋内人通通都出去,徒留萧婵。 她不愿看宋文霖身子,也没留下。 萧乾坤和孟姝见了这么场闹剧,心里五味杂陈,好在他们之间没有旁人。 萧乾坤压着声音:“婵儿,姑爷的情况怕是严重,你可有旁的打算?” 他身为男人,自然知道那位置有多脆弱。 阮姨娘那一脚可使了不少劲,没准就是断子绝孙脚了,他少不得要为女儿未来的幸福做打算。 萧婵诧异于父亲的跳跃思维,压着上翘的嘴角:“女儿应该有什么打算?” 他神神秘秘凑近道:“和离,另嫁。” 孟姝一巴掌扇在他肩上,瞪着他:“说什么胡话,婵儿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此时另嫁,不是明智之举。” 他们不是不开明的父母,做一切事情的打算,都是为了女儿能够过得好,过得开心。 萧婵听他们为自己做打算,心头微暖,指节蜷起来。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有自己的考虑。你们今日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孟姝与萧乾坤对视一眼,缓慢点头:“好,我和你爹先回萧家了,萧家的家丁我给你留一些,守着院子。有情况随时让静月来通知我们。” 提到静月,她才发现不见了。 “婵儿,静月呢?” 萧婵拉着她的手:“静月去给我拿安胎药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着实令人心神不宁。” 孟姝语重心长:“婵儿,你一定要顾着自己,亏了谁都不能亏了自己啊。” “女儿谨记。” 萧婵送爹娘回萧家后,静月也回来了,她面上挂着紧张。 “夫人,东西,我拿回来了。” 萧婵没管她是去哪里弄到手的,默认了是在萧家的医馆——济世堂。 自家人办事总是放心些。 她谨慎道:“你没暴露身份吧?” 静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遇上了……” 萧婵附耳上去,秀眉越拧越紧,手指于无声中收紧…… “不管了,拿到手便好。” 她既然决定要这么做了,哪怕有些许变故,也要继续。 静月递给她一个通体白皙的小瓷瓶,萧婵快速握在掌心里,没叫旁人注意。 她很快泡了壶浓茶,往里面扔了一颗小黑丸子,摇晃均匀后,缓慢倒出一杯,茶水看着毫无异常。 医师给宋文霖扎针之后,打开房门,将结果告知萧婵:“夫人,侯爷的状况有些严重,我只能尽力而为,确保不留后遗症。” 萧婵心底算是满意了,她佯装忧虑,蹩眉:“有劳了,还请医师在侯府住下,以便为侯爷诊治。” 静月把人领下去,找了间客房安顿。 萧婵端着茶杯入内,宋文霖意识是清醒的,听到脚步声,他便知是她来了。 他偏着脑袋看她:“阿婵,抱歉。是我惯坏了她,她才敢胆大包天,对你和孩子下手。” 萧婵神色温和,露出点点笑意:“怎么能怪侯爷呢?侯爷为了给我做主,已经不慎被她伤着了。” 宋文霖心口暖暖的:“阿婵,还是你最好。” 他从前,怎么就不懂她的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呢?竟然和阮初荷那个贱女人你侬我侬,情深意长,伤了她的心。 萧婵拿开茶盖,轻轻地吹了几口气:“侯爷要用些茶水吗?方才闹腾这么久,侯爷滴水未进,想必是渴了。” 见她温柔小意地照顾自己,宋文霖此刻胸膛内软的一塌糊涂。 莫要说是茶水,哪怕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他强撑着半坐起来,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当着她的面仰头一饮而尽。 萧婵盯着他上下滚动,不停吞咽的喉结,唇畔晕染出真切的笑容,眸底的恨意没藏住几分。 喝吧,多喝点…… ------------ 第55章 狗咬狗 宋文霖将茶杯放在一旁的矮凳上,笑容满面看着萧婵,猝不及防蹦出一句:“真甜。” 萧婵:“……” 雨前龙井不是甜的,难不成断子绝孙丸是甜的? 她不能把茶杯留在宋文霖身边:“侯爷,你先歇着吧,我去看看你的药煎得怎么样了。” 宋文霖:“阿婵,辛苦你了。” 出了房门,萧婵眸底的恨意才毫不掩饰地迸发出来,候在一旁的静月,从未见过她这副恨不得吃人肉饮人血的模样。 她有些害怕:“夫人……” 萧婵把茶杯交给她,果断道:“全部处理干净,不能留下一丁点可查的痕迹。” “是。” *** 阮初荷与芍药被分开囚禁,两人的房间隔得近,毫不影响她们相互咒骂。 阮初荷尤其激动,为着她肚子里孩儿考虑,没把人绑起来,她不断砸着屋里的东西,发泄怒气,还不过瘾。 “你个贱婢!拿了我的好处,还敢背叛我!你这种叛主的狗,就应该被拉出去砍了!” 芍药被麻绳死死捆着,做出害人的事情来,有没有活路都说不定,她也不忍着憋着。 “我贱!你就不贱吗!阮初荷,你以为你做出来的事情有多么高尚。” 隔壁屋里打砸东西的动静更大,芍药骂的更加卖力。 “你不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吗?还没过纳妾礼,就把身子给了男人!你这种荡妇,放在我们那边是要浸猪笼的!” “给侯爷生了孩子,你就了不起了?一胎是个女儿,你二胎指不定还是个姑娘,就你这种缺德的人,还想生儿子!怎么不从屁/眼里生出来!” 阮初荷气得踹门:“放我出去,我要撕了她的脏嘴!” 把守房门的人可不跟她客气。 “阮姨娘,老实待着吧,你伤了侯爷的事情整个侯府都知道了,你和芍药之间,指不定谁先死。” 阮初荷满脸通红争辩:“怎么?我肚子里还有侯府血脉,难不成宋家不要子嗣了?要死也是那个贱婢先死!” 她那一脚确实没有收着力气,可她从前与宋文霖也打打闹闹过,偶尔扭到,不也没啥事情吗? 他是个武将,哪里有那么脆弱。 芍药疯狂大笑:“阮初荷!你一个贱妾,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庶出,谁看得上啊。没了侯爷宠爱,你什么都不是!” “你以为侯府当中,有谁是发自内心地敬重你,害怕你?不过是看在侯爷的份上,给了你一些好脸面,你还真的把自己当主子了。” “可笑至极!我们安远侯府的女主子,只有主母一人!” 阮初荷环顾四周,终于找到趁手的工具,举着烛台哐哐猛砸窗台:“贱婢,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窗台早就被封死了,这房间,就是用来囚禁她的屋子。 她若不珍惜屋内的物件,没有新的拿来给她使,可阮初荷没看破这一层,她总以为肚子里有货,便能随心所欲,不受薄待。 逐渐耗尽了所有人的耐心。 入夜,姝影轩。 萧婵坐在太师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听静月汇报下面的情况。 “阮姨娘和芍药相互骂了一两个时辰了,现在才安静一些,芍药说的话难听,阮姨娘吵着要杀了她。两人各自被囚禁着,谁也动不了谁,隔着墙嘴皮子掐架罢了。” 萧婵轻笑:“狗咬狗,挺有趣。” 静月心疼被阮初荷砸坏的东西:“可惜了,阮姨娘就跟疯了一样,把屋内摆设物件都砸了一遍。但凡她能搬得起那床榻,怕是连榻都保不住。” 萧婵神色似乎有些放空:“砸吧,凡事总有个限度。她那处除了送些吃食,什么都不必给。” 糟践银子啊。 主仆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时间过得飞快。夜已深,静月伺候她沐浴更衣后,便退出去回了自己房中歇息。 屋内烛火都熄灭了,萧婵躺在床榻上,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胸前,从前她习惯放在小腹上,怀孕后她把习惯改了。 过了一炷香时间,她依旧没有睡意。 花窗外掠过黑色人影,下一瞬,屋内多了个人。 他缓步靠近床榻,一手撩开床帘,与萧婵对上眼,急速俯身捂住她的嘴。 “别出声。” 萧婵顺势咬了他手掌一口,宋璟快速收回,嘶了一声:“你属狗的?” 静月同她说,遇上了宋璟。她就猜到他今夜或许会造访,心里有准备,便没那么慌张。 萧婵坐起身来,一脸坦然:“以牙还牙,你曾经咬过我一口,我不过是还给你而已。” 她此时仅仅穿着洁白里衣,面对他,依旧毫无惧意。 两人都坦诚相见过了,她压根不在意。 宋璟顺势坐在她床沿,萧婵嫌他的外袍脏,本想推搡一把,还是不敢那么放肆。 “你倒是记仇。”他抬手捏上她的脸,细细端详:“又记仇又狠毒。” 今日得知她的丫鬟买那种药,他便颇为震惊。 宋璟猛然凑近,轻声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 萧婵的脸被他捏疼,她两手掐住他的手腕,暗自使劲。 她有些恼了:“你这人,下手没轻重的?” 宋璟松开她,发现她大半张脸都红了,漠然别开眼:“那药,你给宋文霖吃了?” 他着实很好奇,这疯女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自从上一次,她对他说要杀宋文霖,他便派人盯上了她和她身边人的动向。 萧婵浅笑嫣然:“没啊。” 他锐利的眸微眯,质疑道:“又撒谎?” 萧婵抬手,食指按上他的眉骨,缓慢向下,停在他的鼻尖,气吐幽兰。 “放在我房内的熏香中,你现在,应该也中药了。” 宋璟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丝毫不慌,还有心情笑。 “受了你那么多骗,本王还会分辨不出,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吗?” 萧婵扯出自己的手,随意甩甩:“王爷未免太自信了。” 宋璟长臂一揽,环住她的腰往身边一带,她的双手慌乱中抵在他的胸口,为两人之间隔出距离。 他眼神有些危险:“那本王岂不是要躬体力行,证明一番?” ------------ 第56章 背叛者死 萧婵眉目轻笑,她幽幽靠近他的脸侧:“那我现在应该叫你翊王殿下,还是上官璟?” 他们曾经不为人知的那段禁忌时光已经过去了。 继续牵扯到一块,并没有多少好处。 宋璟攥住她的手腕,指节不断收拢泛出白色,神色覆盖上一层寒霜。 “你还敢提那个名字。” 萧婵倒吸冷气:“疼,你松开。” 宋璟没有听她的,可眸中跳动的火焰熄灭不少,他嗤笑:“你也知道疼,本王还以为你这种冷心冷肺的人,是感受不到疼的。” 萧婵不满,拼命挣脱他的桎梏:“我冷心冷肺便不会救你了。” 倘若她一早便知晓他的身份,她不会把去父留子的念头打到他身上去。 救与不救,她依然会选择救。 宋璟:“呵,最后还不是将本王扔在一个蛮荒偏远之地。” 萧婵轻轻地活动着手腕,强忍着酸痛和不适。 她凑近手腕细看,上面有两块明显的淤青,显然是刚才被人用力掐过所致。 “那不是我精心给你挑选的养伤之处吗?你看你现在不是康复了?连药都给你备齐全,让人照顾你。我怎么不算劳苦功高?” 宋璟冷冷讽刺:“伶牙俐齿,用心险恶。” 她故意把他送那么远,无非是不想让他日后寻到她头上报复。 萧婵处理府中的事情忙了一天,眼下也有些困倦,宋璟待在旁边,她压根别想睡。 “王爷,夜深了。” 赶人的话术一出。 宋璟却没有立即起身:“萧婵,你为什么那么恨宋文霖?” 萧婵脑袋晕晕的,怀孕后她愈发嗜睡,有气无力道:“他背叛了我。” 恨一个人有很多种理由,可她与宋文霖之间的仇恨,牵涉到了上一辈子。 她绝无可能放过他。 宋璟没有怀疑她的话,站在他的角度来看。 军中若有将士背叛,他一定不会心慈手软,即刻将人斩首示众。 他沉默片刻,却见她坐着阖上眼皮,昏昏欲睡的模样。 宋璟推了一把:“萧婵。” 萧婵顺势倒在床褥上,拧着眉毛一脸不耐烦:“下回见面,你能不能挑个正常点的时间,正常点的方式?” 大晚上翻窗进来,拉着她问东问西,他们之间熟稔到那种程度吗? 宋璟见她困倦之色颇重,似乎真的累着了,心底莫名烦躁。 目光缓慢下移,她小腹比起先前圆滚不少,待在安远侯府,她倒是从没亏待过自己。 他没应承她的话,突兀道:“萧婵,你胖了。” 萧婵一手扯过被子,全身都包裹起来,转过身去没理会他。 等到屋内彻底沉寂下来,她才缓慢扭头看去,宋璟已经离开了。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小手搭上隆起的腹部:“越来越胖,怎么瞒得住?” 照着宋璟的性子,他一定会怀疑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而不是宋文霖的。 萧婵不承认,可他的疑虑也不会打消,绝计不能让他找到任何的证据…… *** 翌日,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如同金色轻纱般覆盖着整个房间。 萧婵缓慢睁开眼,静月便入内伺候她洗漱。 “夫人,老夫人那边,请夫人过去一趟。” 萧婵微微颔首,扶了一把刚盘好的发髻:“左右不过是为了尽早定夺,该怎么惩治阮初荷与芍药两人。” 她身为当家主母,如今宋文霖躺在榻上安静养伤,确实应该出面把事情料理了。 静月给她戴上铃兰白玉簪:“老夫人的腰扭伤了,昨夜疼得一夜未能安寝,没准是让夫人过去侍疾。” 登时,萧婵拦下她给自己上胭脂的手:“侍疾?那今日我断不能显得有精神,拿些白粉沫子来给我扑扑唇色。” 静月会意,当即轻笑几声,按照她的意思,从梳妆台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夫人怀有身孕,照理来说,老夫人不会传唤夫人过去伺候。提前做个准备也好,夫人身子一日比一日重,吃的又少,哪来的气力精神去照顾旁人?” 她也不想看着夫人去受苦,可老夫人是个喜欢托大拿乔的,她每每身子不爽利,都喜欢让夫人近身侍疾。 从来不用身边的嬷嬷丫鬟。 使唤夫人上瘾了一样,真不知是夫人伺候得她太舒服,还是她单纯想彰显一番自己的存在感。 萧婵盯着镜中的自己,抹上白粉,唇上没多少血色。 “孟姨娘倒是喜欢去老夫人面前尽孝,这种好机会,自然要留给她。” “夫人说的是。” *** 磨蹭许久,萧婵才慢悠悠地往宋老夫人屋里去。 孟娴一早便到了,见了她,立马起身腾出位置来。 萧婵忙伸出手,示意她继续坐着:“不用,你继续坐着吧。” 榻上平躺着的人,听见她的声音,难得地动了动:“婵儿,你来了?” 萧婵上前几步,微微欠身:“给婆母请安。” 宋老夫人腰疼,便没挣扎着说要起身,与萧婵对视一眼,便问道:“霖儿现在状况可还好?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用活下去了。” 言罢,她便淌出两行浑浊的泪。 萧婵内心毫无触动,脸上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婆母不用担心,医师说侯爷有些严重,但休养一阵时间,也是有可能康复的。” 听到她说严重,宋老夫人被刺激得脸色都白了不少,流出来的眼泪更多。 “都是那个贱妾弄出来的祸事,我安远侯府怎么就让这种女人进来了啊。” 哭嚎好一阵,她继续问:“婵儿,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贱妾,和那个贱婢!” 萧婵捏着帕子的手胡乱搅弄两番,思索好一阵才张口。 “阮姨娘犯了大错,可她腹中还有侯爷的孩子,暂时动不得。我命人把守她的房门,封了门窗,让她禁足于屋内。待她顺利诞下孩子,届时婆母想怎么惩处她都行。” 她不愿脏了自己的手,刚好做一个顺手人情,让宋老夫人来给自己儿子出气。 宋老夫人赞同她的安排:“婵儿,你考虑得不错。霖儿此番被那贱妾伤着,不知是否有损根本,我们安远侯府本就子嗣稀薄,若……” 她没继续说下去,巧妙地止住话头,转而道:“霖儿的血脉都要尽力保全,不能出错。” ------------ 第57章 要我侍疾?好啊 萧婵乖顺道:“是。” 可不是要保全吗?他最后一个亲生孩子了。 “那小贱婢,你想好怎么处置了吗?” 宋老夫人又问起芍药,紧紧攥着拳,语气愈发亢奋,夹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萧婵察觉到她的恨意,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在喉咙里转了个弯。 “婆母,芍药毕竟是个小姑娘,她也是受人指使,才会犯下大错。不如从轻发落,赶出去便算了。” 宋老夫人差点表演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她瞪着眼:“怎么能就这么放过她!她差点就害了霖儿的嫡子!” 萧婵垂下头,唇角流露出一丝得逞。 看吧,只要她表现得无所谓,便会有人替她愤慨,替她去报复。 “那婆母以为该如何处置?” 宋老夫人咬着后槽牙,斩钉截铁道:“打死了扔去喂狗!你不敢做,我派人去做!身为主母,你还是缺了些胆识,叫你收拾个贱婢,你也想着息事宁人。一点当家做主的气派都没有。” 萧婵没有反驳,默认了宋老夫人的决定。 她最初也没打算放过芍药,不通过自己的手来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 “婆母说的是,那芍药便交由婆母来处置吧。” 孟娴脸上的倦色浓重,眼睛此刻布满血丝,透露出深深的疲惫感。她陪着老夫人熬了一个大夜,现在眼皮重的很。 宋老夫人察觉后,她亲切道:“娴儿,你受累了,现在回去歇着吧,我这儿有婵儿守着就好了。等你休息好了,再来换婵儿。” 萧婵:“……” 孟娴有些不放心,犹豫片刻:“主母怀着孩子,她身子不方便照顾人,还是我来吧。” 宋老夫人反驳:“娴儿,不是我说你照顾得不好,可婵儿确实比你更会照顾人。之前五年来,我这身子时常生病,都是婵儿守着的。她啊,比你可强多了。” 这话,萧婵不认为是在夸自己。 孟娴听了心里不太舒坦,却也接受了宋老夫人的提议。 “那我先回去小憩。” “乖,去吧。” 等孟娴离开,她方才坐的位置还是轮到萧婵坐。 她不是没有拒绝的借口,临了,是她不愿意用罢了。 宋老夫人很快便睡过去了,她没什么话和萧婵说,但习惯床边有她待着,这样睡得安心。 嬷嬷将熬好的药端来,给萧婵福了福身便出去候着。 萧婵终于有了把人推醒的借口,她下手很重,冲着宋老夫人闪着的腰便是一掌下去。 “婆母,该喝药了。” 宋老夫人迷迷瞪瞪醒来,腰际更疼了,她苦着一张脸,身子沉重也动不得。 萧婵端着小碗,挖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宋老夫人没有半分迟疑便张开了口,顿时,一股滚烫的药液涌入她的口腔。 滚烫又苦涩,药味在她唇齿间弥漫,她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将口中的药液吐出。 “太烫了!” 她怀疑萧婵是故意的。 可萧婵端着药碗,满脸无辜:“我以为这药放凉一些才端过来的。” 宋老夫人心里依旧有气:“你不知道先尝一口?” 萧婵:“我有孕了,不能乱喝药。” 宋老夫人被噎住,她没法辩驳,事实就是那样。 憋了三秒钟,她才悠悠道:“先吹一吹,实在太烫了。” 萧婵点点头,照着她的意思,挖了一勺满满当当的药汁,猛然一吹,洒了宋老夫人一脸。 “啊啊!” 嚎叫声把屋外的嬷嬷引进来,萧婵手忙脚乱,随手扯了宋老夫人盖着的被褥,把她脸上的药汁擦拭干净。 宋老夫人鼻尖药味更重了,忍不住斥责:“你到底在干什么!” 萧婵抿唇,压下笑意:“伺候婆母啊,我可能有些手生了,婆母勿要介怀,我多做做便会了。” 宋老夫人哪里还敢让她上手,一条老命,本就半截子入土了,压根禁不起折腾。 “你……你回去吧。我这用不着你了。” 萧婵起身后身子晃了一下,随后朝前倒去,好巧不巧压在她一副老腰上。 疼得宋老夫人面目狰狞,脸色都苍白了几分,都没力气叫喊。 嬷嬷小心翼翼把萧婵扶起来,不敢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夫人,您没事吧?” 宋老夫人脸都变紫了,咳嗽两声:“我……我有事。” 萧婵按着太阳穴,似乎还是有些晕,嬷嬷压根不敢松手,万分紧张地扶着她的手臂,眼神担忧地看向宋老夫人。 嬷嬷一个人顾不上两,朝着门外喊:“快,去请个医师来!” 萧婵站稳脚跟,这才满怀歉意道:“婆母,我不是故意的,近些日子头晕眼花,可能有些气血不足。” 她唇色比起宋老夫人还要更白,看着有些令人担心。 宋老夫人经受着巨大疼痛,脑门冒汗,蹦到喉咙的责怪又咽下,无奈道::“你回姝影轩吧。” 她早该想到,怀孕了的人本就是需要被照顾的,又怎么能来照顾她? “卫嬷嬷,命人把娴儿叫回来吧。” 萧婵没再继续待下去,屋内弥漫的苦药味,她可不喜欢闻。 踏出房门,静月从嬷嬷的手里接过人,主仆两人对视一眼,无声中勾出笑意。 回到姝影轩,萧婵整个人松快极了,吃了好些东西,容光焕发,哪里还有方才那副气血不足的模样。 “静月,你领着医师再去给宋文霖看看,喝下去的药应该起作用了。” 静月明白她的意思,很快便去做。 *** 宋文霖躺在床上,没见到萧婵,忍不住询问:“静月,夫人呢?” 静月欠身行礼:“回侯爷,夫人她去给老夫人侍疾了。老夫人伤着腰,需要人在一旁侍奉。” 宋文霖不解:“谁侍奉不行,非要阿婵去?她怀着孩子,身子重,不该让她去的。孟娴呢?母亲那需要人陪着,叫她过去。” 静月颔首低眉:“老夫人习惯夫人伺候了。” 跟随她一同前来的医师上前,宋文霖配合地伸出手。 他目光放空,随后转头看向静月:“不行,阿婵有孕以来消瘦不少,叫她去侍疾,又要累着了。你去和老夫人说一声,叫她放阿婵回姝影轩,就说我这儿离不开她。等阿婵回来,你伺候她去歇着,切勿累着。” ------------ 第58章 恼羞成怒 静月眼珠子咕噜一转,没去老夫人那,直接去找萧婵,把宋文霖的原话说一遍给她听了。 萧婵差点被一口茶水呛死,静月拿着帕子给她擦拭。 “这叫什么?” 静月脸上挂着戏谑,手上的动作没停下:“这叫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萧婵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当个乐子看待。 “你去回宋文霖的话。” 她略一停顿,继而道:“就说,我伺候老夫人累着了,回到姝影轩便歇下,没有多余的精力。今日未去看顾他的伤势,等精神头恢复好了再去。” 萧婵不是察觉不到宋文霖对待自己态度的变化,可她早就不稀罕了,但并不妨碍她能利用他的情感,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乐意暂时扮演着和睦夫妻的戏码,也不耽误她随时翻脸无情,于暗处要了他的狗命。 静月照着她的话说给宋文霖听。 他神情紧张几分,很快松下来:“阿婵累着了便好好歇歇,母亲那边,有我说话,不会为难。” 替宋文霖诊治的医师愁容满面,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诊断,压根不敢随便乱说。 不知为何,侯爷的伤情比起先前,竟然有加重的趋势。 他擦拭脑门上的冷汗:“侯爷可有下床活动?” 宋文霖:“没有。” 医师额头上的汗更多了,顺着脸颊滑下来,挂在下巴上,欲落不落。 他声线微微颤抖:“侯爷近日定要好好修养,不能动武,忌口辛辣,能不下床活动便不要下床,能躺着便不要坐着。” “最好是……不要见女子。” 他这种情况若是起了势头,只会越来越严重。 宋文霖听着前面的话,脸上表情还算正常,到了最后一句,他差点没忍住问一嘴为什么。 不能见女子,那连阿婵和孩子都不能见? “我这伤势,可有好转?” 医师的衣襟都快被汗水浸透,他唇舌干燥,嗫嚅道:“侯爷伤势不轻,需要静养,不能再有任何磕碰,否则……”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可宋文霖却有些着急,拧着眉头十分不悦。 “否则怎样?” 医师硬着头皮,咬紧牙关道:“否则,否则有终身不举的可能。” 宋文霖脸上的血色急速褪下,他一双手紧紧攥着被褥,身子却不敢用劲,满脸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医师双膝一弯扑通跪在床榻前,垂着脑袋,不住地轻微颤抖。 他颤颤巍巍磕了一个头:“侯爷,鄙人不敢胡言乱语,还望侯爷珍重身体!” 终身不举四个大字徘徊在宋文霖脑海中,他霎时也失了分寸,扯了一旁的头枕狠狠砸在医师的背上。 他声嘶力竭:“庸医!你这庸医!医术不精还敢出来行医治病!” 医师被砸了也不敢为自己辩驳。 安远侯府内,他若把侯爷得罪个彻底,压根就没有活路。 “侯爷!我会尽力为您诊治!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啊!” 宋文霖胸膛不停起伏着,像是被气急了,深呼吸后才稍微镇定下来。 他牙关咬得咯吱响,手指攥紧,与他面色一般,都泛起苍白之色。 “你最好没骗我,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医师连连磕头,把脑门都磕红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侯爷息怒,动怒对身子不好,不利于伤情恢复啊!” 宋文霖果真吃这套,很快强忍下喷薄的怒意:“滚出去。” 医师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药箱子都落下,人便屁滚尿流地出了屋子。 屋内只剩下深感不安的静月,那药,毕竟是她拿回来的。 此刻面对着宋文霖的怒气,她颇为心虚,垂着脑袋掩藏情绪。 宋文霖却没有对她大吼大叫,他面色恢复平静后,才叫她上前去。 他低声道:“此事,暂时不要让阿婵知晓,免得她为我担心。这医师若治不好,我便再多请几个医师来,总会有能人异士可以治。” 静月暗自腹诽:夫人才不会担心他,她若知晓,怕是高兴得不得了。 心里想着一套,可她面上丝毫不显,微微皱着细眉,连连点头。 宋文霖心绪终究是不稳,也不想让身边待着人,说完话便让静月回萧婵身边伺候。 静月替医师收拾了物件,通通放入药箱中才离开,径直去到客房,看见正在收拾包袱准备跑路的医师。 医师与她对视一眼,认出她是主母身边的丫鬟,吓得包袱掉在地上,东西散落一地,慌张无措。 “姑娘!你放我离开吧,我再也不回京城!” 宋文霖的伤情,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够完全治好,再继续待下去,他非但赚不到银子回家,还得把一条性命搭在这里。 他可不是要钱不要命的赌徒。 静月把药箱还给他,冲他温和一笑:“夫人有请,您莫要害怕。” 医师犹豫之后,战战兢兢跟着她去见萧婵。 萧婵专心致志地绣着一件小娃娃的肚兜,是红色的,上面胖乎乎的锦鲤栩栩如生,听到动静她便放下东西,抬眸笑吟吟地看向来人。 “静月,你先出去。” 医师心头突突跳动,他不知她把贴身侍女支开是什么意思。等他目送静月出门,反手关上房门后,看见黑乎乎的人影立在屋外。 他才明白,萧婵说的让她出去,是让她出去把守房门。 萧婵面上始终露着温和笑意:“我请您过来,是想询问侯爷的伤势。” 医师一张老脸绷得紧紧的,面对萧婵,没有面对宋文霖来的紧张,可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他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夫人,你单独找我,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萧婵右臂搭在桌案上,白皙纤细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她啧了一声:“我这人,不喜欢听假话。” 医师漠然地闭上眼,随后睁开:“夫人,侯爷的身子,很难恢复如初。” 萧婵的指尖绕着茶杯转圈,显得漫不经心,似乎对此结果分毫不意外,也不在意。 她情绪没有过激,医师反倒松一口气。 就怕夫人和侯爷两人都受不了,他一个平民百姓,上面没有人罩着又无辜遭殃。 正庆幸着,他忽然听到萧婵轻笑道:“恢复不了,也没关系。” ------------ 第59章 萧家落难 医师猛然抬头,猝不及防与萧婵满是兴奋的眼对上,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懈。 “夫人的意思是……” 萧婵小手抚上腹部:“我已怀有侯爷的孩子了,等孩子出生,便是安远侯府唯一的嫡系血脉,无论男女,往后都能得到侯府最好的资源。” “我与侯爷的感情,不如他与阮姨娘,与其眼睁睁看着侯爷与旁的妾室不断生子,扩充旁支,倒不如眼睁睁看着侯府子嗣凋零。” “我想,我的意思,医师应当听明白了吧?” 医师大汗淋漓,没料到自己这双耳朵,还能听到侯府的密幸。 他抬起袖子遮了遮脸,一脸苦相:“夫人,鄙人明白了。” 萧婵随手掏出一锭金元宝,随意地在他面前晃悠,眼睛却死死盯着他的神色,发觉他也会被钱财吸引住,才慢悠悠把金元宝递给他。 “侯爷气急了,你的命或许就没了,而我能保你性命无虞,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选择摆在面前,你可要好生抉择。” 医师的一双眼都被金元宝抓住,伸出双手接过,他本就靠着萧家过活,为的就是几个钱。 一锭金元宝,他这一辈子的日常花销都够了。 何况,能够在萧婵的庇护下,保住一条命。他没有靠山,此刻她抛过来的橄榄枝,显得尤其珍贵不易。 “夫人,鄙人愿为夫人效力。” 萧婵轻蔑地勾起唇角,默默为宋文霖的生命倒数。 她何止是要废了他,她打定了要杀他的主意。 若靠武力不能有把握,那她也能效仿上辈子,宋文霖一日一碗毒药的喂养,慢慢耗空她的身体。 正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正是同理。 *** 萧婵这边没有松快多久,萧家那边便传来了噩耗。 萧乾坤和孟姝涉嫌漏交国家税收,一大早便被官兵带走,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千万不能跟萧婵说。 可整个萧家,哪里找得出能够解决问题的人? 耽搁了好几个时辰,花了不少钱,都没能把老爷夫人赎回来。 求告无门,这才不得已地找上尚在安胎期的萧婵。 萧婵即刻回了萧家了解状况,管家胡明德老泪纵横:“那群官兵压根不讲道理,非说咱们萧家行商漏税,没有上缴足数。老爷和夫人想去翻账本,自证清白,都没来得及。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如今的商税分为过税和住税,行销行商货物每千钱课税二十,称为过税。铺面销售货物每千钱课税三十,称为住税。 若要说萧家少缴税钱,只能是这两种出了问题。 萧婵一脸严肃,眸中似是不解,上一世萧家可没有经历此事,为何会发生这种变故? 她重生以来,有什么是变了的?貌似很多事情都变了,所以萧家的劫难,也是因为改变而带来的吗? “管家伯伯,你先别着急,我会想办法救出爹娘。” 胡明德抬手擦拭眼泪:“小姐,此番老爷和夫人都被带去大理寺了,要去那处可不容易啊。小姐,不然将此事告知姑爷,让姑爷动用他的人脉,先把老爷夫人从大理寺带出来。” “牢狱的环境那么差,老爷夫人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万一在那边遇到个不测,哪怕是被老鼠咬了一口,也很严重啊!” 胡明德说的这些都不无道理,萧婵听了心里的担忧愈发沉重。 顾不得旁的,当即回去找宋文霖。 宋文霖听她说了事情原委,露出几分犹豫:“阿婵,会不会岳父岳母真的漏了税钱,没有交足?大理寺那处,不会在没有证据之前就拿人,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萧婵心里仿佛一万只蚂蚁在爬,他的一番话像是一锅热油,烫死了蚂蚁,也绝了她的希望。 是的,她就不应该指望他能出手。 “从长计议?大理寺的牢狱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从未去过吧。我爹娘年事已高,容不得有任何意外。” 她难得地冲他发怒,面孔染上一层薄红。 萧婵可以放下一切,牺牲一切,只要能把爹娘救出来,她甚至愿意向宋文霖低头。 她内心做好了答应宋文霖一些过分要求的准备,可他什么都没提,反倒提醒她,大理寺掌握了切实的证据。 他不愿趟这一趟浑水。 萧婵的时间不多,她必须赶在判决出来之前,把爹娘从大理寺的牢狱中接出。 一旦定罪,最轻也要没收全部财产,流放边关蛮荒之地。最重则抄家斩首,连一丝生的希望都没有。 “宋文霖,你若袖手旁观,你我的夫妻情分便从此到头了。” 撂下这句话,萧婵急匆匆摔门离开,没了往日里的端庄从容。 宋文霖错愕一瞬,眸光复杂,夹带着丝丝缕缕的愧疚之色,转瞬即逝,左手摸向一旁的榻,心里幻想着那人。 阿婵,为何你的心永远都只为萧家乱? 他此刻的状态也是自顾不暇,可她一句关心问候都没有,一进来便说萧家的事情。当他没有立即答应会帮她,她便气得想和他翻脸。 夫妻情分……他如是想着,不由痛苦地闭上双眼。 萧婵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去找那些平日里和萧家关系颇好的氏族,可他们统一口径,都说大理寺不会没有证据就把人抓了。 证据摆在面前的话,谁都不乐意去淌这趟浑水。 从最后一家出来,萧婵整个人的精神头都衰颓不少。 即便她早就体会过人情冷暖,现下面对他们的隔岸观火,心口依旧免不了发紧,堵的厉害。 哪有什么永不背弃的情谊在,无非是因利相聚,又因利而散。 “萧夫人,王爷有请。” 江晏环抱着一柄剑,立于她身前,挡了她的道。 萧婵偏头向上望去,与二楼盯着她的目光撞上,她扯动嘴角,随着江晏上了楼上的厢房。 绕过梨木黄花屏风,见到那人。 宋璟一袭绛紫色朝服,玉冠高束,腰间环绕着的白玉带,衬得他长身玉立,清贵无方。 这是萧婵第一次见他身着朝服的模样,呆滞之余没忘了他的身份,缓步上前欠身行礼。 “翊王万福。” ------------ 第60章 打晕带走 宋璟缓步绕到四方桌的另一侧,伸手示意她在对面落座。 两厢静默无言,他给萧婵倒了一杯茶。 “你没什么要和本王说吗?” 萧婵咬着下唇瓣,内心极度纠结,两个小人打架,最终还是低下头。 “求王爷出手。” 宋璟心情颇佳地弯了弯唇,自顾自端起茶杯抿一口:“怎么?你的废物夫君不帮你吗?” 讽刺意味很足,隐隐有些挑衅在其中。 萧婵压下眼帘,遮住复杂的眸光,良久才出声:“我对他早就心灰意冷了,他不帮我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若帮了,我还是会恨他。” 宋璟眉尾一挑:“萧婵,他没有跟大理寺叫板的胆子。安远侯府自从老侯爷逝世之后,地位一落千丈。即便宋文霖打了胜仗,挣了点微末的军功回来,也没法回到鼎盛时期了。” 他眼神意味深长,不像是调侃萧婵此刻的处境,更像是在追忆往昔。 可宋璟与宋文霖,除了同一个姓氏,着实打不着八竿子关系。 萧婵此刻火烧眉毛了,她懒得去深究,只想把爹娘从大理寺接回来。 “王爷,只要你救人,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只要我有的,只要我给得起,通通奉上,任君采撷。” 宋璟偏头看向窗外,倏忽轻笑:“萧婵,你有什么?” 他慢悠悠转过来,定定对上她的一双眸子:“你又能给本王什么?” 萧婵握着茶杯的手无声缩紧。 她思索片刻,继而回答:“王爷想要什么?我会尽力为王爷达成心愿。” 宋璟整理身前垂着的柔软长袍:“本王没什么想要的。权势地位,金银珠宝,本王都有。” 萧婵咬了咬牙,她忽而起身绕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 江晏心头随着她的动作猛跳,为她默哀三秒,却出奇地发现王爷并没命他砍了萧婵的手。 萧婵微微俯身,檀唇凑近他的耳畔,气吐幽兰:“还缺,温香软玉。” 她着实拿不出什么能让他满意的东西来。 唯有赌上一把。 宋璟反手扯住她的掌,带到一旁,眸色深沉似是不悦。 “萧婵,宋文霖少了的胆子,全部在你身上了。你与他,不愧是夫妻,真是天作之合。” 萧婵见他说话时都没松开自己手,她起先的一分把握变成三分。 “王爷莫要说笑了,他是我仇人,何谈天作之合?” 宋璟甩开她,淡淡收回手,江晏眼疾手快地递上去一方洁白巾帕,给他擦手用。 宋璟略一迟疑,不解抬眼望向他,遂即抓着手帕随意揉搓两下,扔在桌上。 江晏连把手帕拿回来的勇气都消失殆尽,根据他追随王爷多年的经验来看,方才他的举动落在王爷眼中极其多余。 他不再继续动作,呼吸都放缓,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宋璟迟迟不表态,萧婵分外焦灼难熬,半炷香过去,两人依旧安静坐着,连茶水都凉了大半。 她不愿继续再等,起身要走,准备去找慕容瑶帮忙。 宋璟面对她离去的背影无动于衷,朗声道:“萧婵,你就这么点耐心。” 萧婵脚步顿住,她回过身子去,双眸间的火气藏也藏不住。 “王爷,入狱的人是我爹娘!我不能陪着你空耗时间。哪怕最终求告无门,我爹娘被判,我去敲登闻鼓,我去求见圣上,哪怕什么都搭进去,我也决计不可能放弃!” 缓口气的功夫,她冷嗤一声:“我忘了,王爷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怎么会理解我的心情。” 萧婵这句话,就好比拿着一柄最为锋利的刃狠狠刺入宋璟的心脏。 他没有痛得面色扭曲,可周身骤降的温度,折射出他此刻内心的极度不满。 宋璟眼梢浮现一层薄红:“萧婵,你太放肆了。” 话音落下,江晏收到他的眼神指示,飞身上前一掌劈在萧婵侧颈,她晕过去的瞬间,宋璟站起身来,眉间依旧跳动着薄怒。 “谁让你把人打晕?” 江晏迷茫,一手扶着萧婵,一手挠挠头:“王爷,不是你让我……” 宋璟没跟他扯,阔步上前从他手中接过萧婵。 “本王让你把人带回翊王府。” 江晏不以为然,耸耸肩:“这也不耽误把人带回去啊,还省得这萧……姑娘挣扎,多好。” 目的照样达到了。 宋璟揽着萧婵的肩膀,她晕过去身子脱力,不好被带着走。 他索性弯腰俯身,一把捞起她的小腿,将人打横抱起,想到她方才说的话,心里又冒出一股无名火。 恨不得直接把人从二楼扔出去,省得她一张口就是胡言乱语。 宋璟抬步走向房门,迟疑半步,为了她的名节考虑,他冷声:“江晏,清场。” 江晏心疼银子,他肉疼:“王爷,找个幕离把萧姑娘的脸遮了,也是一样的。” 宋璟踢了他小腿一脚:“本王也给你戴一个?” 挨了打,他这才不心疼银子,开始心疼自己。 江晏从二楼一跃而下,衣袍翻飞稳稳落在一楼,惊到不少酒楼里的客人。 他没理会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向掌柜,掏出一锭金元宝:“清场,要快。” 钱到位,啥都能到位。 方才还人满为患的酒楼,即刻人去楼空,掌柜给了客人补偿,大部分人收了补偿心理还是乐意的。 唯有不太缺钱的富家公子哥不忿:“谁啊!这么大阵仗!就他要吃饭,大家都用不着了?这酒楼又不是他开的!” 江晏甚至用不着宋璟吩咐,极有眼力见地掏出一叠银票。 他风轻云淡:“这个店,盘了。” 富家公子哥:“……” 随后蹿入人群之中,没了踪迹。 江晏拿着翊王府的钱装了一把阔绰,心里舒服的不行,恭恭敬敬上楼把宋璟和萧婵请下来。 一出酒楼,他们便上了马车,避开了众人的眼色。 *** 萧婵双眼迷蒙地醒来之时,已是深夜,看着周遭不熟悉的布景,她飞速坐起身来。 动作太大,她脖颈旁的一片赤色被牵动,稍微动一动,便疼的不行。 “嘶……” 萧婵抬手轻轻捂着,房门外进来一个小丫鬟,冲她露牙笑着:“姑娘,你醒了,可要传晚膳?” ------------ 第61章 一等女使? 萧婵依稀记起自己是被人从后打晕的,除了宋璟也没旁人会对她动手。 吃饭?她气都吃饱了。 “这是翊王府吧。” 她语气毫不怀疑。 小丫鬟模样乖巧,一袭青绿色衣衫,头上扎着两个小球,年岁不过十二三岁。 这个年纪的姑娘,也在翊王府讨生活,宋璟真是个畜生。 茯苓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十分好奇地看她。 “是呀,此处离王爷的卧房不远,姑娘醒了可要去见见王爷?” 萧婵脑子发热,也不顾是不是他的卧房,当即便应下,让小姑娘带她过去,起身后她才发现,她的衣裳换了。 样式和这小丫鬟身上穿的一样,唯有颜色不同,她是藕粉色。 萧婵指着自己:“我的衣裳。” 茯苓眉眼弯弯:“姑娘,是我换的,王爷说你日后就是一等女使了,我是三等,往后就由我来伺候你。” 萧婵吸收着她这句话的巨量信息,差点要给自己掐人中。 她身上穿着丫鬟衣裳,分外不习惯,想脱了又没有自己的衣服在旁边,只能先去见宋璟,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茯苓带去宋璟房中,她没打招呼便闯了进去。 宋璟头也没抬,便知是她。 “醒了?本王给你买的侍女,你用得可习惯?” 萧婵懒得跟他装:“王爷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宋璟手里提着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不耽误回萧婵的话。 “她伺候你,你伺候本王。” 萧婵惊叹于他的厚脸皮,皮笑肉不笑道:“王爷,玩够了就放我离开吧。” 宋璟:“看来你不想救你爹娘。” 原本要转弯的脚跟,被萧婵转回来,她笑意堆了满脸,有真有假。 “我给王爷当侍女,王爷帮我救人?” 她理解的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宋璟真的能把她爹娘捞出来,她受点磋磨和委屈也行。 宋璟讽刺一笑,搁下狼毫笔:“哪有这么容易。救与不救,便看你能不能让本王满意了。” 萧婵快步上前给他捏着肩膀:“这个力道怎么样?” 宋璟都懒得鄙视她,撂下一句“你没吃饭?”就拿着折叠整齐的宣纸出门去了。 萧婵苦闷坐在他卧房中,茯苓这才进来,好奇地四处张望,不像是被教了规矩的丫鬟。 萧婵:“你今天才被买进来?” 茯苓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光,重重点头:“王爷人好,给了一百两,我娘的药钱也有着落了。” 原来是为了给母亲赚药钱的小姑娘,年纪尚小,便入府为奴为婢了。 萧婵按耐住心里的涩意:“府内,还有别的女使吗?” 茯苓摇摇头:“没有了,府内就只有我和姑娘,姑娘衣着华丽,怎么也会沦落到翊王府当差?” 萧婵想说自己是被打晕了拐来的,又怕吓着小姑娘。 她换个说辞:“我与王爷之间有个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茯苓嘿嘿地笑:“王爷特意为姑娘找了我入府,想来心里是看重姑娘的。” 萧婵可不敢想,就宋璟那副要冻死人的表情,还看重她? 一时兴起,把她拐来玩玩,玩腻了就扔了而已,男人都同一副死德行。 她以大姐姐的口吻道:“你初入府,什么都不懂,我也不用你伺候,平日里自己找点事情做吧。” 茯苓脸色煞白,登时跪下,一张小脸皱在一起,像是要哭了的模样。 “姑娘,求你不要这么说。我进入王府,就是为了伺候姑娘,如果姑娘不需要我了,我也没法在翊王府留下。” 萧婵把人扶起来,给她拍拍衣裳上的灰:“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茯苓破涕为笑,认真道:“我一定会好好学着怎么照顾姑娘,不会给姑娘添麻烦。” 萧婵欣然应允:“好,你年纪小又伶俐,往后好好做,也能成为一等女使。” 茯苓摆手:“不不不,管家伯伯说,一等女使是给姑娘单独设出来的,旁人至多成为二等。” 一等女使要贴身伺候王爷,王爷不喜欢不熟悉的人靠近,尤其是女子。 自从多年前出过一回侍女偷偷摸王爷衣裳的事情,整个翊王府的丫鬟都被遣散,各回各家,动手的那丫鬟,断了一根小拇指…… 这些都是管家伯伯告诫她的事情。她只能伺候姑娘,绝对不能靠近王爷。 萧婵没想太多,腹诽宋璟做事莫名其妙,没有章法。 连把她弄来王府,都没跟她商量,直接把人打晕,又拿着她最关心最在意的事情威胁,她一口气吐不出。 她离开安远侯府没有回去,也没人回去传信,侯府那边该怎么交代? 静月被她派去萧家清查陈年旧账,也没陪在她身边。更不知道她人已经在翊王府了,发现她失踪,怕是会急。 萧婵强撑着精神等宋璟,夜色浓厚,翊王府内亮着的灯不多。 她眼皮打架,终于支撑不住脑袋往前栽去,被温热的大掌包裹。 “萧婵,夜深了。” 宋璟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是她以前赶人那套话术,萧婵不会听不懂,可她偏生没给一点反应。 宋璟想收回手掌,她却抓住他的腕,犯着迷糊抬头:“宋璟,我爹娘还好吗?” 听她直呼自己大名,他心里没多少不适,托着她的小脸,他下意识蹲下身去,与她平视。 “挺好的,本王命人送了些东西进去,你不用过于担心。” 萧婵疲倦的脸上有了几分笑意:“你在大理寺,也有眼线?” 宋璟屈起指节弹了她的脑门,似是开玩笑:“本王的功绩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多少人眼热,本王还不得防着点他们疯狗乱咬人?” 萧婵吃痛,直起身子来揉脑袋,眼神哀怨:“难怪上次你伤那么重,原来是被疯狗咬了啊。” 宋璟脸色一沉:“此事不得妄自议论,你对外也不能透露半分。” 那些人轻易动不得他,但萧婵此时的力量过于薄弱,萧家给予她的支撑也只有钱财上的,没有半分实权,自保能力有限。 那些人,若知晓是萧婵救下他,保不准会向她开刀。 萧婵知晓朝堂上刀光剑影,她没傻到把自己暴露在危险境地。 毕竟她要护下的不止自己,还有萧家。 行事需万分谨慎。 ------------ 第62章 金玉楼 萧婵了然:“嗯,我从未对外提起过。” 宋璟松懈些许,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睨着她:“用过膳了吗?” 他无意一问,萧婵才有饥肠辘辘的感觉,她在外奔波一整天,什么都没吃。 压根就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 她摇摇头:“没有。” 宋璟眸中情绪变化太快,他似是不甚在意,绕过她径直走向书桌。 “府内下人都睡了,你若饿,便忍到明日晨起之时吧。” 萧婵没想吃东西,但她听宋璟的话,顿觉他对府内人还挺好的,有点人性。 见他要处理公务,她便识趣地没有继续待下去。 回了房中,将要熄灭烛火时,房门响起轻叩声,萧婵一开门,入目就是宋璟那张妖孽的脸,面色僵硬。 她尚未开口,便听见他说:“本王饿了,打算去金玉楼一趟,你可要同去?” 萧婵打不起精神,双手搭在门框上,随时都要关闭房门一般。 “王爷,我实在是有些累,便不去了。” 话音落地,她便要阖上房门。 宋璟大掌一按,阻挡了她的动作,脸都黑了:“你给人当丫鬟,就是这么当的?本王明日便给你请个教习嬷嬷来,教教你规矩。” 萧婵及笄之后学的规矩太多,她才不乐意学。 “不用!” 她打开房门,脸上的疲倦被笑意替代,踏出一步靠近他:“王爷,我们去吧。我一定好生陪着你,寸步不离,保证伺候到位。” 宋璟冷嗤:“方才本王心情好,给你机会,可惜你没把握住,现在本王不愿意带你同去了。” 言罢,他旋身要走,却没听见她追上来的动静。 宋璟有些气恼,再度回头,弯腰一把将人扛在肩上,手臂紧紧箍着她不老实乱动的腿,提步往外走去。 “萧婵,本王想要你如何,你便要如何。” 萧婵感到莫名其妙,她费劲地扭过头去,却看不见他的脸,小腹压在他的肩胛骨上,她脸色微红。 “你不是不乐意带我去了?我懒得凑过去惹你烦。” 她时常弄不懂他什么脑回路,性格阴晴不定就算了,还瞬息万变,叫人难以揣度。 这种人啊,极其难讨好,稍不留意就惹人厌恶了。 宋璟没把她放下来:“萧婵,本王是不是对你过于宽容?” 萧婵噤声,顿时不敢再继续说话。 现在她还仰仗着他能够把爹娘从牢里捞出来,触怒他不是明智选择。 她咽下口水:“王爷大度宽厚,是我不知好歹。” 宋璟知晓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一步,却也受用,神色稍微缓和下来。 萧婵念着肚子里的娃,挣扎着从他肩上下来,站立时一个不稳倾斜很快被他扶住,她不太自在。 *** 金玉楼。 酒楼外人声嘈杂,不少吃醉了酒的人相互拉扯,不肯离去。 萧婵往宋璟身边躲,她有了孩子后一向小心谨慎,没有被冲撞过,但保不齐会有什么意外。 宋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后,微微侧身向那边,给她开路。 入了楼内,阿诺多姿的舞女在台上扭动着纤细腰肢,艳丽倾城,古琴弹奏声悠悠回荡,与舞曲相应和。 萧婵目光被吸引过去,脚步慢下来,宋璟察觉身后人的存在感越来越弱,旋即转身望向她,拧着眉头。 见她盯着台上舞姬,注意力全然没在他身上,更没察觉他脸色变了。 宋璟大步向前扯了她的手腕,朝着楼上走去。 “呵,不是说不来吗?一来便被迷得入魂了,真有你的。” 萧婵瘪嘴:“我不是欣赏吗?来这吃一顿还能看到精妙绝伦的演出,多赚啊。” 宋璟低声吐槽:“奸商。” 两个字以玩笑话的口吻说出来,萧婵也没往心里去,被他拉着的手也没抽出来,由着他带自己上楼。 萧婵见他上了一层还要继续往上,步子便有些走不动。 “不在二楼吗?” 宋璟回头瞥了一眼:“你喜欢二楼?” 萧婵理所当然道:“二楼能够看到中央舞台,边吃边观赏演出,你觉得不好吗?” 宋璟捏着她的手使劲:“本王,并不喜欢。” 他带人上楼:“太聒噪。” 一时间,萧婵不知他口中聒噪的是自己还是二楼的环境。 她没有细想,跟随他入了厢房,等小二上齐了菜,才放心地摘下面帘。 闻到饭菜香,她空了一天的肚子才感到饿。 没有等宋璟动筷子,她便率先夹了自己爱吃的菜,即将要送入口中之时,宋璟攥着拳头轻咳两声。 好像是在暗示她,可萧婵此刻只想装傻,当即开吃,没有管他。 宋璟被冷落,看她大快朵颐的模样,一点气都没有,也没出声惊扰她,安安静静看她吃。 萧婵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脸上,有些窘迫。 “我脸上有脏东西?” 宋璟心情颇佳地摇摇头,唇边溢出轻笑:“本王观察一下。” 萧婵不解:“观察什么?” 宋璟的目光下移:“观察一下你是怎么吃胖的。” 他今日抱人的时候,明显感觉她比起御花园重逢之时更重些许,尤其是小腹,鼓鼓囊囊的,不太平坦。 萧婵咽下饭菜:“翊王殿下,你已经是第二次说我胖了。你很不礼貌哎。姑娘的体重,不是能拿来调侃的。” 宋璟静下来细细思索:“抱歉,本王并不是有意的,若有冒犯之处,你见谅。” 他把她爱吃的几道菜换到她面前,倒有几分道歉的诚心。 萧婵得了便宜,哪里还会跟他客气。 她伸筷子出去:“别说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你我之间不缺这一次两次。” 从前在闻溪山庄,她对他……又何止是冒犯。 宋璟明白了她的意思,眉眼间浮现恼色:“别吃了,本王就不该给你好脸色。你这人,惯会得寸进尺。” 萧婵在他的抢夺下保住最后一筷子酸菜鱼。 她得逞道:“王爷,不要浪费粮食。” 没高兴多久,金玉楼闯入一队人马,火速将整个楼包围得水泄不通。 动静闹得不小,宋璟和萧婵想忽略都不行。 楼下传来喊声:“我等奉命寻人!拒不配合者,别怪刀剑无眼。” ------------ 第63章 亲给他看 萧婵并未往心里去,直到依稀听见安远侯三个字,松懈的心弦才再度紧绷起来,握着筷子的手腕一歪。 宋璟见她有些惊慌失措,他低声笑着:“怎么?害怕了?” 萧婵搁下筷子,坦然无畏:“我为何要怕?从一开始,就是翊王殿下把我打晕了带回去的,我何其无辜啊。” 她说到后面都有些刻意造作起来,故意膈应宋璟。 可宋璟捏着酒杯,眼里玩味十足:“谁说是本王动的手?” 萧婵一噎,她很快改口:“不是你,那也是你底下的人。” 宋璟:“那你去攀扯他。” 萧婵:“……” 她根本就不想回安远侯府。 宋文霖的态度极其明显,他绝对不可能淌萧家的浑水。回府之后,她想要再出来,或许就没有那么顺利。 大队人马上楼的声音传来,气氛分外紧张。 萧婵攥着衣袖:“宋璟,你帮我吧。” 这句话,似乎比起最初要更加好开口,她没有那么抗拒。 宋璟锐利的凤眸微眯,漫不经心:“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本王的名讳,你已经直呼过多回,够给你定个不小的罪了。” 萧婵强制压下心中的躁意,她看着屋外的人影闪动,静默片刻别开眼。 她唇瓣轻颤:“上官璟,我求你了。” 霎时间,屋内安静得连蜡烛燃烧的滋滋声都能听见,酝酿着即将到来的风云。 宋璟盯着她的眸色,似一簇纷燃的火,眼梢之下,藏着一抹浅浅的红。 他猛然扫落八仙桌上的盘盘碟碟,反手提起她的身体,毫不客气地压上去。 一字一顿道:“你还敢提。” 萧婵被压迫得喘不过气,伸手去推他:“够了,你发什么疯。” 还没吃完饭,他直接把桌面清空。 不过是叫了一声上官璟,谁知道他反应会这么激烈。 从前发生过的事情,在他心中,便是那么屈辱,不堪提起吗? 宋璟大掌扣住她那双作乱的手,压抑着怒气:“本王留你一命,很仁慈了。萧婵,你别不知好歹。” 屋外的脚步声愈发靠近,萧婵甚至听到宋文霖的声音。 “还没找到夫人吗?一群废物!” 他语气中的急切,谁都能听出来。 萧婵出神的瞬间,被宋璟敏锐地捕捉到,他钳制住她的下颌,逼她正面对上他,冷如冰霜:“萧婵,你现在还有心思想着宋文霖?” 萧婵被捏疼,又挣脱不开,奋力反抗依旧没能成功。 “我没有。” 宋璟眉目如雪,冷冷讽刺:“撒谎,也要装得像一些。” 房门从外推开的一瞬,高大身躯笼盖住萧婵,他薄唇覆上去,不肯放过,细密啃咬她的下唇,尝到血腥味还是没有停下。 温热辗转反侧,宋璟食髓知味般。 来人呆滞立于门外,一动不动。 宋璟扯了她腰间别着的薄纱,轻飘飘盖上她的脸庞,这才微微抬头,眼里迸发出的不悦几乎要转为怒气。 “安远侯,还要继续看么?” 宋文霖回神,飞快别开眼,一颗心扑通乱跳,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他声线微微抖动:“扰了翊王雅兴,是下官过错,来日定登门谢罪!” 言罢,他不敢多想,更不敢多加停留,即刻脚底抹油溜了。 走出五六米又折返,回来给宋璟把门带上,一个劲赔笑。 周遭彻底安静下来,萧婵才敢稍微动动手脚。 宋璟潇洒起身,没有半分留恋。 “他没有眼力见。” 萧婵指尖按上被他咬破的唇角,心里直打鼓:“他若眼力好,怎么会没看出来翊王方才非礼的人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夫人。” 她忍不住道:“你胆子未免太大了。” 一旦被宋文霖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名声全毁。 宋璟深邃幽冷的一双眸子,深深凝望着她:“萧婵,你害怕吗?” 萧婵:“当然怕,我怕得不得了。” 闻言,宋璟恶劣一笑:“怕就好,没白亲。” 萧婵:“……” *** 安远侯府。 府内灯火通明,宋老夫人头疼得睡不着觉,孟娴立于她身后,帮她轻柔地按压着太阳穴。 宋文霖冷着一张脸回来,她们脸上才浮现几分笑意。 宋老夫人顾不上头疼,上去拉着他的手:“儿啊,你别再四处奔波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要是落下病根,我们侯府要怎么办啊?” 孟娴附和:“是啊,霖哥哥,我知道主母失踪你着急上火,可我们已经派出去很多人一起寻找了,不缺你一个,你还是照常修养身子吧。” 她们的话,宋文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身子行不行,他自己当然最清楚。 “母亲,你别管了。我一定要把阿婵找回来。” 宋老夫人扯着他的手不肯松:“你还要怎么找?侯府,萧家,与萧家交好的世家,乃至京城中的酒楼,你全都跑了一遍!那萧婵就是故意躲着你啊!你还非要为她着急上火!” 宋文霖气急,推搡了她一把。 “母亲!你别说了。我宁可是她躲着我,而不是被人带走了!萧家落难,她一个姑娘家,能依靠的只有我!我是她的夫君,若连我都不在意她了,谁还护着她?” 宋老夫人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被孟娴扶住,脸色稍白。 “你!”她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脸:“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的亲生娘发脾气!我生养你这么多年,你最先顾着的人不该是我吗?” 宋老夫人当即两眼一翻,作势要晕死过去。 宋文霖面色未动,他不是蠢。 “母亲身子骨不好,便不要出门走动了。孟娴,你把人带回去,若有不爽利的地方,就去请医师诊治。” 嘱咐完这些,宋文霖狠狠甩袖离开,失意中带着些气急败坏。 宋老夫人微微睁开眼,两行浑浊的老泪淌下。 “萧婵……该死的萧婵啊……” 孟娴扶着她慢慢往屋里去,宋老夫人哭个不停,嘴里骂人的话也一刻没有停歇。 “怀了霖儿的种,还出去抛头露面!萧家是她娘家,她既然嫁到我们安远侯府,就该事事以侯府为主!为了娘家出去奔波而迟迟不归,等她回来,我定要罚她!” ------------ 第64章 “你会杀人吗?” 翊王府。 歇了一晚后,茯苓来伺候萧婵梳洗,为她上妆之时发觉她唇角破了一小块。 “姑娘,你嘴唇怎么破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萧婵那股无处发泄的火又腾得升起来。 该死的宋璟! “狗咬的。” 茯苓垂下头,没有多问,拿了衣架上随搭着的脏衣服出去。 萧婵用早膳时,胃口全然不如昨夜。 她不得不承认,金玉楼的膳食着实不错,即便发生的事情不太愉快,但她确实吃得比平日里要多上不少。 或许也有饿了一天的因素在其中。 “茯苓,你怎么光站着不吃?” 茯苓站着有些局促,咽了一口口水:“姑娘,我不能和你一起吃。” 一等侍女和三等侍女的份例不同,翊王府内等级规章森严,她没有资格和萧婵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萧婵:“你我都是侍女,待在府里伺候主子,你在我面前用不着太拘谨。” 她忽然很想静月。 屋内无人之时,静月会陪着她一起吃,比起一个人孤零零的要强很多。 茯苓神色有些动摇,咬住牙关:“姑娘,这不合规矩。” 萧婵见好好跟她说没有用,换了话术。 “既然你要伺候的人是我,那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话?我现在让你坐下来一起吃,你能拒绝吗?” 芍药脸色白了又红,她实在是害怕犯错被赶出去。 终了,她还是听了萧婵的,吃上几块从小都没碰过的荤腥,眼睛含着水光湿润:“姑娘人真好。” *** 用完早膳,萧婵去宋璟的书房内伺候笔墨,却看见了静月。 江晏拿抹布堵了她的嘴,不许她发出声音,为免她挣扎逃跑,又拿麻绳捆上几圈。 静月死死瞪着他,他冲人扮鬼脸,得意洋洋。 萧婵闯进去,一把扯开堵了静月嘴的帕子,扔在地上,又松了她身上捆着的麻绳。 “夫人!” 静月见到萧婵,满脸的不可思议,她找了萧婵一整夜,莫名其妙被人打晕带到这个地方来,又被捆了,吓得不轻。 见到萧婵,她的满腹委屈才有了发泄口。 “夫人……呜呜呜,我找了你好久,你没事就好。我真的被吓到了,早知道你会失踪,我说什么都不离开你身边。” 萧婵摸着她的脸安慰:“别怕,我没事。” 她环顾四周,没在书房内看见宋璟,只有江晏一人。 “王爷呢?” 江晏如实道:“上早朝去了。” 萧婵有些懊恼,早知不用早起伺候他,她便多睡上一会儿。 好在看到了静月,她心里有几分安慰。 “是他命你将静月带回王府?” 江晏点点头又摇摇头:“王爷只说让你们主仆两人见上一面,可没说要留静月姑娘在王府里待着。” 静月听说自己不能守在萧婵身边,又气又急。 “凭什么?我要和夫人待在一处!” 江晏嗤笑:“王府内可不养闲人,静月姑娘能在府内做什么?” 静月一股脑说:“浣衣,下厨,择菜,煮茶,插花,……我会的可不少。我从小贴身伺候夫人,早就样样精通了。” 江晏双臂环抱:“你会杀人吗?” 静月:“……” 好吧,她不会。 萧婵侧身一挡护着静月,面上似有不悦:“你别吓着她。” 杀人的事情,她们小姑娘哪里会沾染。 静月却不怕,当即站出来表态,目光坚定:“为了保护夫人,我可以学。” 江晏被她逗笑:“你学什么?学杀人?” 静月脸不红心不跳,淡淡怼回去:“你笑什么?难道你打娘胎里出来,就什么都会?” 江晏攥起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一声,属实被这小丫鬟的话噎住。 “我做不了王府内的主,你想要留下来,就要去求王爷。” 静月像是吃了爆辣辣椒般:“你做不了主还说什么?” 江晏:“……” 萧婵见静月毫不畏缩,心里颇感欣慰,她一向把静月当做妹妹看待,见她成长起来,能独当一面,她心里也是暖呼呼的。 “静月,我先前让你去查萧家的旧账本,可查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静月沉默一瞬摇头:“小姐,账本属实有些多。不光我在看,胡管家也在看,甚至叫了不少会看账本的人过来,一同盘查。目前并未发现任何问题。” 是啊,萧家的账册,怕是有几百上千。 想要在短时间内清查,难度实在太大了。 她或许要弄清楚,大理寺手中握着的那一部分账册的问题,以及到底是谁向大理寺检举了萧家。 萧婵沉思片刻,嘱咐静月:“一定要用信得过的人,千万别叫人在账册上动了手脚,届时盘查起来只会越来越困难。” 静月也想过这一点,但胡明德比较急躁,非叫了一群人一起来盘查。 说是节省时间成本。 她面色纠结,萧婵却给她塞了一块通体细腻无比的羊脂玉,上面刻着一个萧字。 萧婵拉着她的手:“静月,萧家那边你替我盯着吧,想要从大理寺捞人,我必须要依靠翊王。” 静月知晓她与翊王之间发生的一切,不免担心。 “夫人,你……你真的不怕他会报复你吗?” 萧婵缓缓吐出一口气:“从一开始,就是我对不起人家,要是怕被报复,当初我就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听她们两个人打哑谜,江晏面露疑惑之色。 莫非这安远侯夫人和王爷之间,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好奇问道:“做了什么事情啊?” 萧婵淡淡一笑:“你不如去问问王爷呢。” 听信了她的鬼话,江晏大着胆子去问,结果宋璟脸色变幻比翻书都还快,当即罚了他三十大板,打得他连坐着都成了难事。 没得到答案,他心里都发痒。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王爷谈之色变。 江晏趴在床上养伤,静月被暗卫送回萧家之前还特意去瞧了他一眼 她幸灾乐祸:“不该你好奇的事情不要好奇,看,挨打了吧,真是活该啊。” 江晏忍着屁股上的疼,嘴里逞强道:“我一点不疼。” 静月淡定上前,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嗷!!” 这下老实了。 ------------ 第65章 实在是磋磨人 宋璟处理公务之时,萧婵立于一旁给他磨墨。 见她静悄悄的没说话,他反倒心里不舒坦,写出来的字都带着比往常更重的笔锋。 “你和江晏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婵一怔,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抿唇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不然,他怎么敢大着胆子去问你?” 宋璟放下狼毫笔,抬眸瞪了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萧婵笑吟吟道:“王爷让我做贴身丫鬟,不也是一种恶趣味吗?” 就像当初她玩弄他,他也想着法子来折磨人,却又不痛不痒,无非是生理上心理上有些磨人,她心大,自然不会受不住。 他想这么做,她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自然也乐意乖乖配合。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罢了。 宋璟对她的理解感到诧异,错愕一瞬,他眉峰上扬:“恶趣味?你怕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停顿一瞬,睨了她一眼继续道:“若不以丫鬟的身份入王府 ,你想以什么身份?外室,妾室,侧妃,……还是翊王妃?” 越往后说,越偏离实际。 萧婵是安远侯夫人,如今尚未和离,也并未丧夫,怎能入翊王府的门? 她自嘲笑笑:“是我想太多,王爷莫要见怪。” 宋璟不动声色剜她一眼:“本王倘若事事都与你计较,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站在此处?萧婵,你最好聪明点。本王的耐心随时收回。” 他说这些话带了点坏情绪,看着桌案上的宣纸也是没来由生气,揉成一团直接扔出窗外。 萧婵大气不敢喘,她真的摸不准他的脾性。 逆着他来,他不高兴,顺着他来,他还是不高兴。 世上最难哄的男人出现了。 她暗道命苦:“王爷,你……” 宋璟一个眼神杀,她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你渴不渴,我给你泡一壶茶。” 他轻微颔首,萧婵如释重负出了房门,一双手紧紧攥着。 该死的宋璟,难伺候。 她端着一壶刚泡好的洞庭碧螺春回来,宋璟低着脑袋,没抬一下。 萧婵给他倒了一杯,推到他身边:“王爷,尝尝吧。” 宋璟轻飘飘瞥了一眼,端起茶杯凑到唇边轻啜,皱起眉头放下。 “太烫。” 萧婵立刻倒了杯新的,足足吹了半炷香时间,才恭顺地递给他。 宋璟:“太凉。” 萧婵紧咬牙关,重新拿出第三个茶杯,倒了热茶后稍微吹两口,分外敷衍。咚的一声放到他面前。 茶水都激荡出些许。 宋璟脸色微变,愈发不悦:“你怨气太重,本王是不是要请个道士来给你驱上一驱?” 萧婵掏出手帕,把桌案上的水渍都擦拭干净,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几分的笑。 “请王爷喝茶。” 宋璟唇角上扬,端起第三杯茶,给面子地喝了一口。 萧婵见他面色如常,也没说些什么烫了凉了的话,想着泡茶这关算是过了。 一口气还没完全松完,她听见他说:“有些淡了。” 萧婵:“……” 想暗杀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 宋璟没说话,默默把剩下的半杯喝完,最终没让她去泡一壶新茶来。 “下回多放些茶叶。” 萧婵笑着应了声是,转身就变了脸色。 怎么不亲自泡! 不是烫了就是凉了,现在还来一个浓淡标准,伺候他比伺候宋老夫人还累人的精神。 宋璟处理公务之时较为专注,没有分心管她,差不多结束之时,才使唤萧婵过去给他捏捏肩膀,按按手臂,揉揉太阳穴。 时不时还要给她的力道挑个刺,说她按得太轻,没力气。 萧婵是个正常姑娘,力气适中,要达到他的要求比较难。 “王爷不如叫江晏来给你按?” 宋璟闭着眼睛:“你要他命?” 刚挨完三十板子,实打实的痛,叫了军医过去看,说要休养一阵儿。 倘若现在把他叫来折腾,伤势加重在所难免,要养更长的时间。 萧婵勉力维持笑容:“王爷饶了我吧,手酸得很。” 宋璟抬手示意她停下,面无表情:“不中用。” 萧婵:“……” 日子真是越来越没有盼头。 好在,忍受了他一天的折磨后,宋璟终于和她说了她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大理寺如今掌握的证据不多,暂时没法定罪,但继续查下去有问题的话,你爹娘还是难逃责罚。” 萧婵保证:“绝不可能有问题,我萧家不会做出有违国法之事。” 宋璟慵懒地靠在太师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 “萧婵,你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句话吗?” 萧婵不答。 她……没那么相信。 世上的是非黑白,公平与否,谁又说得清楚? 宋璟随手指了窗外:“影子是正是歪,取决于日头居于正中还是侧方。譬如萧家此事,是否有罪,要看圣上的意思。” 萧婵诧异抬眸,满眼不可置信:“我爹娘入狱,是因为皇家?” 宋璟默然,他薄唇微启:“萧家此番确实遭了红眼,本王暗中调查了最初的检举者,并非皇亲国戚,也非文武百官,而是一名普通百姓。” “越普通,就越可疑。且不说他手里的证据何来,他哪来的胆子直接向大理寺揭发?大理寺上峰直达圣听,而圣上对于商户一向排斥。此案但凡圣心有所偏颇,萧家将要承受灭顶之灾。” 萧婵脑海中咚一声,整个人都晃了一下,靠住桌沿才支撑得住身形。 她脸色略白,唇瓣微张:“可我爹娘,从未犯过国法!那些证据,真实性都有待核查。凭什么仅以此来定罪!” 宋璟起身扶了一把她的手臂,被她推开。 “萧婵,本王将这种可能提前说给你听,是想让你早做打算,不要太被动。若你听了只知道怨恨皇权,那将不会有任何改变,只能顺应天命。” 萧婵绷着一张脸,双眸染上赤色:“什么是天命!难道我萧家的天命就是该死吗?” 上一世,萧家灭门的惨状尚且历历在目,痛感烙印刻入灵魂中,她永远都记得那种窒息的痛。 见她面露疯狂之色,宋璟拥住她,箍得很紧。 他压抑道:“萧婵,你冷静一点。” ------------ 第66章 向侯府讨债 被宋璟抱了个满怀,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的冷冽气息,萧婵微微镇定下来。 她忽然不想推开他,脑袋埋进去后,没忍住落泪,浸湿了他的衣裳。 宋璟没说话,身上气压却低的吓人。 他搂着轻微颤抖的人,知道她现在正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却还是绷不住在他面前失态,落泪。 “萧婵,本王既已答应了帮你,便不会放任这件事情走向不公。” “无论如何,本王会给你一个公平。” 萧婵揪着他的衣裳,压根说不出话来,可心头稍稍沉静下来,因为他的话多了几分异样的暖意。 她要的,也是一个公平而已。 *** “怎么会找不到!” 宋文霖手臂上青筋暴起,一把掀了书案,模样骇人。 前来同他回禀的下人被他吓得战战兢兢,当即跪在地上不住地抖动着。 宋文霖还想不过瘾,一脚踢飞地上的书。 “京城上下,都找遍了吗?” 他这话,就像是开玩笑。 京城内多少地方是进不去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的宅子,是谁想进去搜人便可以的吗? 连搜平民百姓的屋子,他们都不能触动众怒,否则一状告上衙门。 他们不光找不到人,连自己都得去蹲大牢。 “侯爷,能搜的地方,我们都带人去找了,压根就没找到夫人啊!” 宋文霖头疼得厉害,胸腔里一股翻腾的气无处发泄。 “找不到就不找了吗?你们这群废物!找不到人,就别回侯府!” 闻言,跪在地上的人如释重负,连滚带爬出了宋文霖的书房。 不回还好些,起码用不着承受他的怒火。 自己媳妇儿跑了,不反省自己哪里做错了,还总是对着别人发脾气。 宋文霖几日几夜没有合眼,眼里的红血色布满半个眼球,唇边的胡茬也没有刮,整个人比起先前意气风发的姿态,不知颓废多少。 原以为萧婵对他来说不重要。 等人不见了,他心里却着急得不行,早知道那天便同她好好商量怎么救萧家,她也不会负气,就在这么跑出去。 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宋文霖都托关系进了一回大理寺,见到了萧乾坤和孟姝,却没见到萧婵。 那一瞬间,心里说不出是庆幸,还是紧张。 宋文霖喃喃自语:“萧婵……你究竟去了哪里?” 没等他从情绪中缓过来,孟娴不顾仪态从门外小跑进来,连门都没敲。 惹得他又是一阵心烦。 尚未发作,便听孟娴道:“侯爷,上门催债的来了!” 宋文霖脸色霎黑,好比浓黑色的墨,化也化不开,阔步上前逼问她。 “你说什么?” 孟娴原本没想跟他说侯府欠了外债之事,大不了拆东墙补西墙,日子总也还能过得下去。 可现在,催债的人都上了门,她想瞒着也不行了。 孟娴面上满是惊恐失措:“侯爷,外头一群催债的人,把侯府的门口堵了!先前府内的男丁都被侯爷派出去寻找夫人。眼下,府内皆是妇孺老幼!仰仗侯爷庇护!” 粗略情况从她口中说出。 宋文霖心底发凉,不安焦躁都被压下去。 他是安远侯,自当要主持大局,掠过孟娴便往府门口去,果真如她所言,乌泱泱一大片人。 见到他,脸色也不太好看。 “侯爷,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啊!” 一群催债的,不知道谁先问了一嘴,接着便是稀稀拉拉的跟随者,一句接着一句,不等宋文霖回答便问出来。 “就是啊,安远侯府也不至于落寞到连银钱都发不出来的程度吧?” “上个月在我这儿买的几株盆景和树苗,都还没给钱!” 宋文霖原本想和颜悦色把事情解决,听他们咄咄逼人的语气,心里一股无名火蹭得上来,面色黑的可怕。 “住口!谁容许你们在侯府门口大声喧哗!” 此言一出,如同定海神针,镇住了不断翻腾的海水,可底下依旧波涛汹涌。 “侯爷,我们不是故意来这儿闹事,而是贵府欠了我们一个月的银钱,我们也要生活啊!” 宋文霖墨眉紧紧拧着,极为不悦,这时孟娴也急匆匆赶到府门。 “他们说的,可是真的?侯府确实欠了他们的银钱没有结清?” 孟娴面色一囧,与底下乌泱泱的人对望一眼,也不敢说假话。 “确实是欠了债,我原以为侯府内的产业收入与支出能够平衡,谁料铺子里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这经济来源少了……自然就……” 余下的,她不说,宋文霖也知晓。 无非是赚的不够花。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想着缩减开支?当初阿婵执掌中馈之时,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状况,怎么到了你手里,就遇上这种事情?” 他话里话外,都是她做的不如萧婵,也没人家有能力。 孟娴有些不服气,也不顾及是否当着外人的面,把这阵子受的气倾泻而出。 “侯爷,从前夫人当家,侯府能够没有外债过着安生日子,那是夫人拿了自己的嫁妆进去填补。侯府原本的产业本就不多,哪里撑得起这么大的家业?” 宋璟听着她这一席话,当即觉得自己脸面火辣辣的疼。 有本事的夫家,说什么都不会去花妻子带过来的嫁妆。 被孟娴当着一众人拆穿,他从前没有过的羞耻心,迅速发芽成长起来,势不可挡,羞臊得面色红了一度。 “即便如此,为何阿婵能好好管着家,你却不行?她用的钱多一些,你用少一些不就能够保持平衡么?” 听他说的轻松,孟娴倒要好好跟他算一笔账。 “侯爷,府内几百号人的月钱不能不发,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不能省,老夫人平日里喝的药五两银子一贴,也不能断。光是这些,府里的铺子收入就没法撑得起了。” 宋文霖平日里确实没怎么管过内务,他总觉得管家是女人的事情,男人顾着事业即可。 从前有萧婵替他妥帖安排,他也从未被烦扰过。 眼下,他只觉得处处都是麻烦。 连她不在身边,都成了一种不习惯。 “既然发不出月钱,那就裁剪府内的下人。” ------------ 第67章 三日之约 说起裁剪下人,孟娴心里头便堵着,说不出的憋屈。 “一早我便同老夫人提起过此事,她没点头,我怎么敢去落实?”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是强撑着侯府的空壳子,使其看起来没那么落寞罢了。 毕竟外人只能看到表面的光景,内力如何艰难是不为人知的。 除非像今日这般,一群人浩浩荡荡前来要账,面子里子都没了。 宋文霖身为宋老夫人的亲儿子,怎么会不明白自己母亲的虚荣心,可眼下,总要做出取舍。 “若不裁剪下人,她下月的药钱还能有吗?你去同母亲说,让她自己做选择。” 她到底是要一群人前呼后拥伺候自己,还是要好好喝药保着自己性命。 孟娴也不愿意继续站在府门口跟他一起丢人现眼。 从前她尚且觉得宋文霖是个能够依靠的人,凭着侯爵之位,一辈子也是风光无量。 谁知他竟然如此不负责任,一旦出了事情,只顾着把责任推给旁人,难怪主母一句话没说就跑了。 等孟娴离开,又留下宋文霖独自一人面对一群上门要债的百姓。 连守着门口的小厮,都被他赶出去寻找萧婵的下落了。 如果能找回萧婵,侯府今日的灾祸定然能够安然度过,总归是一家子人,就算赌气,也不能看着侯府丢尽脸面。 可……她还没找回来。 底下站着的人群见宋文霖没说话,又着急了。 “侯爷,侯府欠我们的钱,你说怎么办啊?” “是啊,我的孩子都生病了,急需要钱,否则我也不至于现在就忍不住上门催债啊!我也有我的难处,求侯爷体谅!” “侯爷,您赶紧给出个说法来吧,大家也只是想拿回银钱过活而已!” 宋文霖负于背后的手攥成拳,咬着牙关。 他硬着头皮道:“大家再给我七天时间,七天后若我还不能偿还大家的债务,侯府内的物件,便让大家随意挑选用于抵债,绝对不让大家吃亏!” 七天时间,不长也不短。 敌不过总有人喜欢讨价还价。 “侯爷,七天时间太长了,我老娘要是没有钱治病,七天拖都拖死了啊!” 有人提出不满,就会有人跟着喊。 没人想因为旁人的事情来影响自己的利益,哪怕对方是位高权重的侯爵,也不能影响别人的生路。 宋文霖太阳穴周边的青筋忍不住跳动,似乎极力压抑着要喷涌而出的火气。 他已经让步了,这群人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无奈,他也只能再度妥协。 “好!七天你们嫌太长,那就五天!” “不行,最多三天!” 宋文霖循声瞪过去,那人缩了缩脖子,似乎有些怕。 想起什么来,又壮了胆子:“我娘年纪大了,现在染了重病,我给侯府时间筹钱,侯府也要给我老娘留命啊!” 他说的话在理,大家纷纷点头。 宋文霖厌恶与人扯皮,他觉得婆婆妈妈的很跌面子。 今日他亲自站在侯府门口处理这种腌臜事,已经算是豁出去。 “行,三天就三天,绝不再改!” 宋文霖转身回了侯府,顺带把侯府大门关上,免得他们又反悔,聚众闹事。 回到书房,看见一地狼藉,也没有个丫鬟小厮给收拾。 无奈只能自己蹲下,老老实实地把满地的书籍收好,桌案扶正,忙起来的时候心里那些不快能消散一些。 可想着三日后的困境,他又不能坐以待毙。 萧婵,必须要找回来。 *** 宋璟每日忙着处理朝堂上的政务忙的脚不沾地,加上萧家的事情,时不时去大理寺走动,查看最新进展。 话里话外,都透露过要保萧家的意思。 可一个王爷的态度,终究没有圣上的想法来的重要。 宋璟深知若要将此事决断,要找到皇上身边去。 下朝后没急着回翊王府,去了养心殿。 皇上听他主动求见,兴致也颇高,偏着脑袋对身旁伺候的老太监耳语。 “他竟也有主动来见朕的一天,往常要召个两三遍才露面,真是不易。” 老太监眼睛笑眯眯:“翊王殿下,心里总是敬重陛下的。” 皇上笑容满面,宣召他入内。 宋璟一袭绛紫色朝服没有换,径直入内,拱手躬身:“圣上万福金安。” 皇上手里捏着一颗墨玉棋子,“行了,你这么规矩的模样,朕都要不习惯了。刚好你来,和朕杀一局怎么样?” 宋璟神情散漫,顺着他的意思去到他对面落座,把玩着白玉棋。 等皇上落下一黑子,他迅速跟上,一来一回几十个回合,两人之间算得上是势均力敌,谁也没落下风。 皇上却有些意外地瞟了他一眼:“翊王心里有事?” 宋璟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单刀直入。 “圣上对于萧家一案,打算如何?” 皇上心思被他肆意揣度,倒也不恼,反倒是好奇:这萧家,你怎么关心起来了?你从前可没单独找朕聊过任何氏族” “这萧家,倒是让你开了先例。” 宋璟垂着眼帘,落下白子:“萧家是商户,比较有代表性。圣上一直主张重农抑商,眼下萧家入了大理寺,圣上却迟迟没有派人纠察此案,想来是对于商户的不满偏颇较多。” 就这么被他赤裸裸地说出来,皇上看他的眼神没有恼怒,却有着欣赏。 他指着宋璟,“你啊,倒是胆大得很,当着朕的面揣度朕的心思,除了你,没人敢这么做。” 他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宋璟的胆识能力比起他那群不成器的皇子,要强太多。 若宋璟是他的皇子,又何惧这储君之位迟迟难以落定? 宋璟神色不动:“圣上曾说过,臣可直言不讳。” 皇上没否认,摸着手里的墨玉棋,一时间不知该放在何处,瞧了眼宋璟的眼神,才笑吟吟地落下。 “朕喜欢你这性子。不过萧家,朕确实对其有所不满。国之根本是农业,倘若大家都去经商,那谁又来耕作?” 宋璟立刻落下一子杀回去,较为凌厉。 “圣上多虑了。士农工商,商最低,社会地位上,商人远不及入仕。圣上为何不担忧百姓皆苦读,而误了耕作?” ------------ 第68章 宋璟接手 宋璟话一出,皇上面色严肃隐隐有崩坏之兆,他捏着一颗棋子,迟迟未落,似乎在沉思。 “天下万民,并非人人都能踏上科考之路。多少人连饭都吃不起,又谈何读书?” 他眉间忧色更重,抬眸望向宋璟。 宋璟对答如流:“正因有门槛,有条件限制,所以才难以大规模发展起来。求学一事,对于寒门学子来说不易。遑论经商一事?本钱何来?” “小规模的商品交换,有利于百姓得到自己需要的物品,圣上着实不必视其为洪水猛兽。若能带动国家税收增长,何尝不算是富民强国?” 宋璟的话有理。 可皇上心中对于商户的偏见根深蒂固,并非一两句话便能轻飘飘瓦解。 他沉吟片刻,艰难落下一子。 “翊王,认为朕应当扶持商业发展吗?” 宋璟轻笑:“非也,圣上只需静观其变,勿要打压百姓经商,届时自然能窥见其中益处。” 他名下尚有不少私产,能带来多少利益,他自然知晓。 国家逢遇变革之际,一成不变未尝不是一种倒退。 皇上确实没有深入思考过天下商户给财政国库带来多大的支撑。 他较为保守,没想过要行法变革,可宋璟说的话,照样触动了他的心思。 “既如此,萧家一案便交给翊王去办,定要办得公平公正,切忌失了偏颇,勿要令天下商户寒心。” 士农工商,不论是何种身份,首先是他的子民。 自然不能叫人白白蒙受冤屈。 宋璟短时间的目的达成,也没再让着他,落下最后一颗白玉琪, 当即定下胜负,他面色春风。 “谢圣上。” 皇帝垂眸一看,见自己棋差一招,有些懊恼。 “定是你与朕说话,让朕分心,再来一局。” 宋璟没有继续的兴致,拍拍衣袍便起身。 他想回府一趟,把消息带给萧婵,让她稍微安心一些。 近日来她食不下咽,看着人都瘦了一圈。 “圣上,改日臣再多陪三局。萧家之事须得尽快查清,恕臣仓皇。” 皇上倒也没硬拉着他一起,挥挥手把人放走了,低着脑袋回想他方才是怎么一步步落子,又怎么输在他手上的。 一盘棋局,复盘到日头沉入西山。 *** 大理寺。 “请翊王殿下安。” 宋璟没有多加理会旁人,随意摆手,让他退下。 身后跟着一袭青色纱衣的萧婵,她行走于王府外,皆以纱覆面,平日里盘起来的发髻也散落,恢复少女时期的打扮。 粗略一瞧,谁都看不出她究竟是谁家小姐。 连萧乾坤和孟姝都晃了神,等她走近些才反应过来,眸中满是讶异。 “婵儿?” 孟姝认出来之时,便想上前抱抱她,又反应过来自己衣衫脏乱,不好也弄脏了女儿的衣裳,才堪堪停下迈向她步子。 一别数日,萧婵终于见到双亲,什么都不管,上前拥住孟姝。 “娘,你受苦了。” 萧乾坤老泪纵横:“真的是婵儿,哎呦我的乖女儿,你怎么做这副打扮,爹差点都没认出你来。” 他五年有余没见过萧婵梳着半披发的少女发髻,也没见过她用轻纱覆面。 萧乾坤内心不安:“婵儿,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是宋文霖那臭小子欺负你了?” 孟姝也十分担忧地望着她,抓紧了她的手。 萧婵含泪摇头,嗓音染上哭腔。 “没有,爹娘,他哪里能欺负到我头上来啊?我可不会依着他。” 萧乾坤略松一口气:“那便好,你须得事事以自己为主,莫要委屈自己而迁就他人。” 萧婵连连点头。 她侧着脑袋瞧了身旁人一眼,继而道:“爹娘,我能进来看望你们,是翊王殿下相助。” 翊王?唯一的异姓王爷! 萧乾坤和孟姝的眼神被女儿身侧的人抓去,见他气质沉稳雍容,他们对视一眼,齐刷刷跪地行礼。 “草民给王爷请安!” 宋璟与萧婵上前,将人扶起来。 “不必多礼。” 宋璟端的是一派从容:“今后,萧家一案由本王接管,你们若有何冤屈,皆可上述。” 闻言,萧家三口脸上都挂上笑意。 萧乾坤将先前大理寺卿召见他说的那番话,一五一十再与宋璟说上一遍。 “王爷,萧家的过税上出了点岔子。先前我与夫人去南方游历,尝到一种北方没有的果子,名为荔枝。我想着或许能有市场,便从南方拿了货物回京城。” “荔枝极易损坏,为了保持新鲜,我们便走的陆路,快马加鞭。可江南连日来的大雨,官道上泥泞,马蹄打滑,容易摔着人。” “我便临时命人改了水路,到了京城,荔枝也不新鲜了。低价抛售,仅仅回了个本。可该交的过税,我萧家的确一分没少。” 水路和陆路之间,路过的各大州县郡的确不同。 若经过的州过多,相应收上去的过税也会增多。 萧家先选择的陆路,而后转了水路,按理来说,应该根据实际情况来核算商税。 萧乾坤忿忿不平:“不知为何,府衙登记造册上记载的,是萧家行了陆路,经过七大州郡,却只上缴了三大州郡的水路过税。” “我萧家怎么会为了一些不值钱的荔枝而漏了商税。说不好听的,那些钱拿来给萧家塞牙缝都不够,却因此入狱,实在是可笑至极!” 荒谬,但这也是事实。 萧婵抬头看着宋璟,心有疑虑:“府衙登记造册,可会作假?” 宋璟:“当然。” 掺杂着利益纠葛之处,都会有人冒险。 萧婵坚定道:“那必定是那册子有问题,我萧家的账本随时可查,也不畏惧查。王爷需要的话,我即刻命人悉数送来。” 宋璟薄唇上扬:“无妨,比起查账,本王还是更想查出幕后黑手是谁。” 见他脸上带着笑意,有了几分把握。 萧婵不禁发问:“王爷心中,有了怀疑的人?” 她与他待在一起好几日时间,也没见他透露过分毫,他这张嘴,还真是不往外透风。 宋璟只觉得有趣,“萧婵,等本王得到确切的消息,再同你说。” 他很期待,等她知晓,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 第69章 “入室抢劫” 他没有主动再提,萧婵也没继续追问,她总有一天会知晓,到底是谁在背后给萧家捅刀子。 没有在大理寺久待,萧婵跟着宋璟回了翊王府。 王府内的下人只知府内多了个姑娘,没准是日后的主子,从来没有冲撞过她,对她分外尊敬。 萧婵的日子过得比在安远侯府舒坦不少,唯独每日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安远侯夫人的身份暴露。 届时天下悠悠众口,都要对她口诛笔伐一番了。 单单坏了名声她不在意,可她在意的是宋家的侯爵之位,等她的孩子降生,一定是侯府的小世子。 往后有钱有爵位,她日子自然过得舒坦。 绝计不能在目的尚未达成之前,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抬不起头。 宋璟见她静坐庭院的树下发呆,“你在想什么?” 见他过来,在自己身旁的椅子落下,萧婵神色未动。 “我在想侯府。” 听她嘴里还记挂着宋家,宋璟心口莫名有些恼火,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同她说:“侯府一个空架子,欠了不少外债。前三日被人堵了门,那场景倒是丢尽了脸面。” 萧婵目露精光,猛地扭头看向他。 “真的吗?” 宋璟见她兴奋异常,缓和脸色继续说下去。 “本王为何要诓骗你?你从未出过府,自然不知外界如何评价现在的安远侯府,侯府门前怕是堆满了烂菜叶。” 萧婵连日来的郁气消散大半,“我倒是想看看这热闹。” 宋璟:“本王不允。” 萧婵:“……” 她不太明白自己待在翊王府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说是他的贴身侍女,偏生他又没派过什么活给她干。 一开始还会让她穿着丫鬟的衣裳,后来竟破天荒地给她买了不少衣裙,都是上好的料子,穿着一点不破擦皮肤。 偶尔伺候他用膳,也不过是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比起主仆,更像是…… 萧婵没继续想下去,默默闭上嘴。 见她落寞,宋瑾瞥了一眼,又道:“本王可以让江晏前去,将今日那场面画下来,你待在翊王府内,也能看到。” 萧婵唇角抽动,旋即绷不住发笑:“好啊。” 谁让江晏上回捆了静月,刚好借此机会,给他找点麻烦。 等江晏回来,给出一张空白的纸。 萧婵不解,宋璟只一眼便把纸揉成团砸他身上去。 “画呢?” 江晏一缩脖子,“搬空了我还画啥?” 萧婵瞳孔猛震,难以置信:“搬空?侯府何时欠了那么多外债?” 她知晓侯府是个空壳子,没多少积蓄,可短时间内不可能将整个家业都亏进去。 江晏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像是说,三日前,安远侯答应了会还清欠他们的银钱,如果没能还清,那侯府内的东西便随意挑选,用作抵债。” “话都说出来了,他一个大男人岂有收回的道理……” *** 两三个时辰前。 安远侯府的门被砸得哐哐响,一群百姓赤红着脸上门讨债。 “开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开门啊,别以为躲在里面不出来,就没事了!” 见没人应答,众人一致决定破门进去。 法不责众,何况是安远侯欠债不还在先,三日前答应的事情,大家可都没忘记,刚好趁此机会,进去看看这破落侯府里面有什么值钱的。 拿出去换银子也能捞一笔油水,尽力降低自己的损失。 宋文霖一早就溜出去了,为的就是不被这群刁民团团围住,待在友人家吃了一盏茶,府内小厮跑着来通报。 说侯府的大门被人用柱子撞开了! 他才急急起身,立刻提剑回府,气势像是要杀人。 安远侯府。 值钱的物件不是被抱走,就是被打碎,宋老夫人被气得晕死过去,孟娴只能保着自己带入府的物件,没空理会其他。 “别拿了!你们这群刁民!侯爷回来饶不了你们!” 她屋内的物件也被抢走不少,内心对宋文霖的怨气愈发浓厚。 府内丫鬟没多少力气,被人一推就摔在地上,壮丁又被派出去找人,迟迟没有回府。 遇上这种状况,他们嫌侯府没落,不回来都是情有可原。 整个侯府唯一清净之处便是姝影轩,静月一早带了萧家的家丁,把姝影轩团团围住,连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去。 谁敢硬闯,直接砍。 前来讨债的人也是欺软怕硬的货色,见姝影轩是块难啃的骨头,转而就去了旁的地方,连阮初荷的莲心居都扫荡一空。 “啊啊啊!” “你们住手!” 阮初荷被幽禁,她想阻止那群人都出不了房门,只能隔着门窗不断向外张望。 一颗心几乎要滴血,那是她的全部!要留给肚里孩子的物件! 她红着一双眼,不停拍打门窗,可惜早就被封死,她想出去压根不可能,外面的人见这边就两个小丫鬟守着,心里也没带怕的。 “这屋还封着呢!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 “大家来把这门砸开!” 阮初荷被吓得面色惨白,眼睁睁看着那群人闯进去,却不敢上前,任由他们随意在屋内挑选称心如意的物件。 入室抢劫,这种荒唐的事情会发生在侯府,着实滑天下之大稽! 阮初荷捂着嘴不停呜咽,眼里的泪水止不住。 宋文霖提着剑回来,第一时间跑来莲心居。 “都给本侯滚出去!!” 他横眉竖起,怒气滔天,手里铁剑泛着寒光,似乎要割人肉饮人血。 那群人见了抱头鼠窜,也不在乎有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物件,赶紧离开这小屋子,保住命才是第一要紧事。 阮初荷见到宋文霖,才找到自己的港湾,当即小跑过去环住他的腰,不停抽泣落泪,分外委屈。 “侯爷,你终于回来了。” 她从前对他的怨怼,在今日他来护着莲心居这一刹那,消散不少。 宋文霖却深深记住了她从前那番恶毒的模样,对她再也生不出从前那番怜惜之情。 他僵硬地扯开她的手,“你老实待着,我要去处理外面的事情,别添乱。” 阮初荷浑身如坠冰窖,眼睁睁看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她连哭泣都忘了,目光呆滞,面如死灰。 顿时明白,即使她示弱,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 第70章 威胁,控制 宋文霖衣袍翻飞,急急赶去旁的地方,却瞥见后庭院里的小桃树,有人拿着铲子在挖。 那是他给萧婵亲手种下的树,原本打算来年结果给她一个惊喜。 现在却…… “住手!” 宋文霖步伐匆匆,一双剑眉紧紧拧着,“谁允许你们动侯府的东西!” 见他气势汹汹,原本拿着铲子挖土的人停下手,有些害怕,却也硬气道:“没有付钱,怎么就算是侯府的东西?” “我可没碰侯府旁的物件一分一毫,我就想拿回我的树!” 宋文霖没犹豫,掏出腰旁悬挂着的荷包,从里面掏出几钱碎银子,给了他们。 “现在钱货两清,你们住手。” 钱拿到手,他们收拾工具麻利地离开,一个个脸上挂着的讽刺笑意,深深扎进宋文霖心里。 他紧紧攥着拳,提着的剑插入土壤中。 若非不能随意杀人,今日来侯府闹市的人,都成了一具尸体。 这群人,就是他搏命守护的百姓…… 宋文霖一口牙几乎要咬碎,眼球上爬满红血丝,非一般的骇人可怖。 他回府后,把事情料理完毕。 可诺大的安远侯府也没剩下多少东西,唯有姝影轩被萧家的人守着,一切如初。 孟娴的物件都被拿走不少,她想让宋文霖叫那群人还回来,可他碍于面子,死活开不了这口。 连带着她吃了不少哑巴亏,有苦无处说。 宋文霖至今都觉得,是她管家不当,才会使得侯府出现难以填补的亏空。 对于她的损失,他没有半分表示,甚至觉得活该。 凉薄自大的态度叫人瞧了寒心,孟娴不乐意再理会他,只顾着待在宋老夫人榻前尽孝。 宋老夫人经此一遭,精气神都衰弱不少,每日念叨着,“快去把婵儿找回来啊,快去……” 萧婵再不回侯府,他们一大家子又要回到从前衰败的日子。 她如今身子被各种珍贵药材滋养着,万万断不得,一旦断了,这条命能保到何时,便没有定数了。 宋老夫人好不容易盼着儿子立了军功回来,安远侯府在霖儿手下重回光耀,她怎么舍得咽下这口气下九泉。 她还没得诰命…… 日日忧思烦恼,孟娴算账都搬到她面前来,宋老夫人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眼睁睁看着侯府的库房入不敷出。 她叫了宋文霖来,咳嗽几声,面色苍白。 “霖儿,用婵儿的嫁妆吧。如今侯府的窟窿一天天变大,外头的铺子也不停在亏空,可府内上上下下不能不穿衣吃饭,我喝的药也不能停。” 宋文霖双手搭在大腿上,身子坐得板正,眸色犹豫。 “母亲,婵儿的嫁妆,我怎么能动?” 他确实想过,用萧婵的嫁妆暂时帮侯府渡过难关,但他希望,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而非是他舍下脸面去要。 两者的性质从根本上来说是不同的。 宋老夫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夫妇一体,你与萧婵不分彼此,她的东西又何尝不是你的?她身为侯府主母,自然要为侯府谋划,必要时刻舍弃一些身外物,又算得了什么?” 她一顿,缓了口气。 “府内下人已经缩减不少了。从前我们安远侯府多么光耀,伺候人的丫鬟小厮便有几百人。现在我听了你的,已经剩下了不到百人。可侯府的窟窿还是没有填补上。” 宋文霖咬牙,绷着脸:“母亲,一切还是等阿婵回来后再议吧。” 他不想擅作主张,动她的东西。 男人,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抢夺妻子的嫁妆。 宋老夫人焦急抓住他的手,“霖儿,你糊涂啊!现在还没将人找回来,若非是她被人绑了,那就是她躲起来不想让你找到!” “侯府的动静这般大,但凡她人还在京城,早就得到消息了,又怎会不回来呢?你总是为她考虑,可你是侯府的主君,你更要为侯府上下考虑。” 其实,她说的宋文霖早就想过了。 他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在萧婵向他伸出手的时候拉一把,反而寒了她的心。 萧婵心中有气,故意避着他。 他明白她的感受,她是萧家独女,若她都不站出来帮一把萧家,那萧家保不齐就要被判罪。 宋文霖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他便不做那赔本的糊涂事。 原本以为萧家出事,萧婵便会更加依赖他,就算他身子有任何状况,她也不会离开他。 为了将风筝线拉紧的一个举措,却直接扯断了风筝线。 萧婵脱离了他的掌控,也不愿陪着他共患难,一心只有萧家…… 宋文霖懊恼不已。 “母亲,你让我再想想吧。” 他不想一次又一次让萧婵失望下去,消耗两人的夫妻之情。 宋老夫人却铁了心要逼他。 “你若说一个不字,呵,用不着病死,我现在就一脑袋撞死给你看!” 她情绪上来颇为激动,“犹犹豫豫,你哪有你父亲半分果决!倘若当初……” 似乎提到禁词般,她立刻封口。 宋文霖却显得急切:“当初什么?” 他总觉得,母亲有事情瞒着他,并且是大事。 可他现在已经是安远侯府的主君,还有什么事,是他没有资格知晓的? 宋老夫人无奈阖上眼:“没什么。你想为了萧婵不顾侯府,我就死在你面前,下去跟你爹告状!” 宋文霖心口的一团火愈发旺盛,从来都是这样。 她从来都是要拿着一顶不孝的帽子来扣住他,让他活得比养得狗还要乖顺! “母亲,我长大了,有自己的顾虑。你想要我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去做,那我做不到。与其像是提线木偶被你掌控,我也更想了结这样窝囊的人生。” “母亲,你想死,那便带着儿子一起。” 宋老夫人浑浊的眼几乎要瞪出来,一口一个逆子,捂着胸口不停咳嗽,似乎要晕厥过去般,眼角无力滑下两行泪。 “宋文霖,你简直是疯了!” 宋文霖平静得可怕,波澜不惊道:“母亲,我早知这是一种控制人的手段。你舍不得我死,那就不要逼我。” “逆子!逆子啊!” 宋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气急攻心,猛然喷出一口鲜红的血,彻底萎靡瘫软摔在地面。 ------------ 第71章 回哪个家? 翊王府。 宋璟命人前往几个州郡,取得了当时萧家运送大批荔枝的过路文书。 经过核实,萧家陆路经过两州,水路经过两州,交上去的过税确认无误。 当夜,他便派人把萧乾坤和孟姝接出来,没同萧婵讲。 待到傍晚时分,萧婵照常去陪宋璟用晚膳,却在八仙桌上见到了爹娘。 萧婵一双秋眸亮晶晶的,焕发出更胜于前的光,满是不可思议道:“爹!娘!你们被放出来了!” 她深知大理寺那处,进去了,就没那么容易竖着走出来。 原以为宋璟还要再花上一段时间。 为将此事彻底料理,她也必须拿出确凿有力的证据来,埋头一遍遍复盘萧家从前的账本,交到他手头上。 为保萧家账务上再无任何问题,萧婵亲自过了一遍账,这段时日除了陪着宋璟好好吃饭,旁的时间,着实没空去想别的。 安远侯府的事情闹得大,对她来说,不过是个一笑了之的乐子。 萧乾坤和孟姝见到闺女,两人脸上皆有了笑意。 他们的婵儿长大了。 为了他们两个老家伙四处奔波,甚至求到翊王府来。 翊王府的门槛有多高,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没爬进来过,他们着实想不到婵儿吃了多少苦头。 “婵儿,快来。” 如常说完这句话,孟姝轻拍萧乾坤的手臂。 这是人翊王府!不是萧家!谁是主子谁是客啊。 萧乾坤被夫人瞪了,也不气恼,依旧乐呵呵的,心态极佳。 却也抱拳向宋璟道:“王爷,草民逾越了。” “无妨,此宴本就是为萧家洗清冤孽所办,无须拘谨。” 宋璟没有计较,目光停在刚进来的萧婵身上,瞧她眼里的华光。 萧婵在他面前也自如不少,没等他赐座,便照着惯例落座于他身旁。 等反应过来要起身之时,宋璟立刻给她小碗里夹了一块辣子鸡,叫她想走,也只能端着碗挪位置。 “后厨研究出来的新菜品,没有腥味,你可以尝尝看。” 他近日来发觉,萧婵闻到腥味很重的食物便会反胃,胃口也不太好,只好叫厨房多研究一些辣口和酸甜口的菜。 莫要太寡淡。 孟姝见他们之间举止如此亲密,眼神暗戳戳与萧乾坤交流,可惜没交流明白。 萧乾坤待在大理寺的狱中,没吃上几口好吃的,眼下看着一大桌子菜,食指大动,大快朵颐。 没忘了夸赞:“味道极佳!” 孟姝:“……” 吃吧。 她没再继续跟他使眼色。 萧婵心虚地瞥了爹娘一眼,埋着脑袋吃了一小口辣子鸡,分神当即被辣椒呛了一口,不住地咳嗽起来。 宋璟即刻递给她一杯茶水。 孟姝这才想起什么,“婵儿,你现在怀……” “娘!” 萧婵面色通红,表情有些难堪,示意她勿要说出来。 她怀了孩子的事情,宋璟如今尚且不知情,她也没想让他知道。 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就好。 孟姝脑子转得快,改口道:“你现在怀疑是谁陷害我们家?” 口风转变僵硬,话题也起得不算是好时候。 一同用膳的时机,宋璟没有主动提起这种严肃的事情,他们作为外来客,确实不应该在主人家面前提起。 有点破坏胃口。 萧婵不知不觉喝下一整杯茶。 “娘,晚膳过后我们回家再聊吧。” 她的意思,是要避着宋璟谈。 宋璟登时微微沉了脸,他帮了她这么大的一个忙,她却急着要回家。 还真是够急切的。 她急着回安远侯府,还是萧家? 两边都是她的家,她到底说的是哪一个? 一顿饭下来,宋璟沉默寡言,可他的性子本就不欢脱,萧婵见怪不怪,便没多在意。 等用完膳,她回房收拾衣物,宋璟也跟在她身后入了她房中。 茯苓见状,识趣地退下。 萧婵不明所以扭头,入目是他黑着的脸。 宋璟讽刺道:“利用完,便扔掉。这还真是你一贯的处事风格。” 萧婵没在意他的阴阳怪气,依旧笑得愉快:“我该同你道谢。” 宋璟不屑转身,关上房门,萧婵没来由心里一紧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脑中蹦出一大堆话本子里的情节,一颗心七上不下,想着该怎么拒绝他。 正当此时…… “是宋文霖。” 宋璟清朗慵懒的声线一出。 萧婵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顿时消散得毫无痕迹。 她僵硬地扯动唇角,溢出苦涩。 “果真,是他。” 她早早便知,宋文霖是个烂人,却没想到他自身都处于不佳的状况下,还想着给萧家使绊子。 对他自身,又有何好处? 宋璟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可她理解得飞快,说明心中早就怀疑。 他心情初霁,方才的不悦被抛于脑后。 “所以,你还要回安远侯府,去填那深不见底的窟窿吗?” 萧婵诧异:“我何时说过要回安远侯府?” 宋璟薄唇上翘:“你没有,是本王会错了意。” 萧婵:“……” 看来不光是她脑子里会多想些乱七八糟的,连他也一样。 她默默低头收拾东西。 “宋文霖对不住我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他的歪心思敢打到我萧家身上。那他的命,我要尽早取。” 再拖下去,谁知会生出什么变故。 萧婵要的是时机成熟之时,一击致命,她不是没有同人博弈的本事。 宋璟:“取吧,本王绝不阻拦。” 萧婵轻笑:“你又为何要阻拦?王爷与我,难道不是同一阵线的人吗?” 宋璟笑而不语,像是默认了她的想法。 萧婵:“我若回了萧家,宋文霖得到消息后定然会上门来,寻我回府。” 宋璟开玩笑般,“那不如就待在翊王府,当一辈子丫鬟。” 他这句话虽是开玩笑,萧婵却沉默一瞬,切实思考了一番,倘若一辈子都待在翊王府,和他过平淡的日子,会是什么光景。 这种想法不切实际,也不是萧婵想要的。 只一瞬,她便掐断了念头。 “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我乃严州郡夫人,诰命之身。给王爷当丫鬟,有些屈就了。” 宋璟双眸微微眯,幽幽道:“本王,能给你的,远不止于此。” ------------ 第72章 回到萧家 萧婵轻笑一瞬,“可王爷能给我的,却未必是我想要的。” 宋璟睨着她,面上似有不悦。 “你尚且不知是何物,怎知晓是不是你想要的?” 萧婵正色道:“因为我想要的,我会去争取,而非等着旁人双手奉上,我坐享其成。” 好比她现在,想要的是安远侯府家破人亡,叫他们一辈子都活在人间地狱里。 宋璟对她或许是有些不同,但不代表他就会为了她,杀了整个安远侯府,为她前世遭受的一切报仇。 更不代表那一丁点的感情,能支撑他,力排众议,在萧婵成了寡妇之后,迎娶她为翊王妃。 她能稳坐正头夫人的位置,为何要上赶着去做妾。 萧婵不愿自轻自贱,她也不会不满足。 等她丧夫,完全掌控安远侯府,这京城中的贵妇人,能有几个日子会过得比她舒坦? 宋璟不太明白她,却也尊重她的选择,有些事情,尚未到完全说破之时。 “好,萧婵,本王等着看你心想事成,达成所愿。” “必要之时,本王给你做坚不可摧的后盾。” “所以,你想做什么,都放手去做吧。” 看你志满意得,看你得偿所愿,看你风光无量…… …… 萧婵当夜便随着父母回了萧家。 静月一早便立在宅门处等候,脸上的喜悦难以掩饰,以至于隔壁安远侯府也察觉到不对劲,派人蹲守在墙角。 盯着萧家的动静。 等一辆精美豪华的马车停在萧家门口,见到萧婵和萧乾坤孟姝下车,小厮立即回了安远侯府禀报。 静月眸光大亮,立刻相迎,“小姐!老爷夫人!” 站在萧家门口,此时,看着小姐和老爷夫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她才想起小姐尚未出嫁之时,脸上的笑容比起现在多得多。 她小跑到萧婵身边,“小姐,我们快进去吧。” 关于宋文霖做出来的那些荒唐事,她真的恨得咬牙切齿,完全体会到当初小姐恨他入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萧乾坤牵着孟姝的手入内,萧婵跟在他们身后半步的位置,静月没忍住,低声道:“小姐,你不知道此番安远侯府闹了多大的笑话。” 萧婵笑而不语。 她当然知道。 江晏绘画功底不强,讲起故事来可算得上是绘声绘色,比起说书先生也不遑多让。 她待在翊王府便知晓了安远侯府近日来的鬼热闹。 等入了萧家厅堂,一家人坐下来闲聊,静月一张小嘴便叭叭个不停。 “安远侯府真是个空壳子!从前小姐执掌中馈之时,便添了不少银钱进去,他们没想着节约,反而仗着有小姐兜底,越发挥霍奢靡!” “养成了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不说,还不念着小姐的功!宋家就是个吸血无底洞!从来没把小姐当做自家人,后来管家钥匙说给,就给了孟娴!” “小姐苦心为宋家谋划,五年来的心血拱手让人。果不其然,现在离了小姐,安远侯府屁都不是!欠了那么多外债,在京城都丢尽了脸!” 静月说得越多,萧乾坤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他光顾着与夫人出门游玩,享受现在的富贵日子,完全没有关注姑娘在安远侯府过得好不好。 到底有没有受委屈。 他总以为,进了安远侯府那种高门大户,算是体面的人家,姑娘带了十里红妆嫁进去,总不会受窝囊气。 谁知,他们宋家将自家女儿当成摇钱树了。 “婵儿,早知如此,为父便不那么急着,让你嫁给宋文霖了。即便有侯爵之位又如何,还是要让我闺女受委屈!” “简直欺人太甚!” 孟姝一双深邃的秋眸中也闪着水光,她紧紧拉着萧婵的手。 “亏婵儿还为他宋家绵延后嗣,宋家真是负了我婵儿啊!” 萧婵不敢苟同,她腹中的孩子可不是宋文霖的。 即便都姓宋,可宋璟与宋文霖,终究不是一个层级的人物,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会像宋璟那般…… “娘,孩子是我生的,当然是萧家的孩子,即便将来他姓了宋,可他身上流着的,也是我们萧家的血,这一点永远不变。” “所以我不仅仅是为宋家繁衍后嗣,更是为了萧家。我此生永远都是萧家人,即使出嫁了,我的心也永远向着萧家。” 她这番话,萧乾坤听得老泪纵横。 真不愧是他生养的闺女! “闺女,在外不要害怕,一切都有爹娘为你兜底。倘若他宋家欺负你,大不了我们就和离!你回萧家,爹能养你一辈子。” 提到和离两个字眼,孟姝的担忧不免多一些。 她与婵儿同是女子,自然知晓如今的世道对于女子的苛难,何况宋家那边未必肯写和离书。 何况婵儿腹中有了孩子,届时孩子归宋家还是萧家,是个巨大的难题。 宋家即使落魄了,依旧有爵位保着,宋文霖也在朝为官,他的同僚当然会帮着他,而他们萧家无权无势,拿什么抢孩子? 她顾虑颇多,想的也较为全面,没叫一时的怒火冲昏脑袋。 “婵儿,不管你怎么选,娘都支持你。倘若你难以忍受待在宋家的日子,即便舍下孩子,你也要先保全自己的一生。” “身为母亲,我更清楚,对孩子难以割舍的心。万不得已之时,娘还是希望你能以自己为重。” 她的私心,也是她的孩子能安乐顺遂过完这一生。 不要被旁的事务绊住了手脚,一辈子困在泥潭里苦苦挣扎,却越陷越深。 萧婵听着爹娘为自己打算颇多,心底流过一汪暖呼呼的水。 “爹,娘,你们放心,婵儿绝对会牢牢抓住属于我们萧家的一切,绝对不会让宋家抢了去。尤其是我们萧家的孩子,他是我们萧家下一辈的希望。” 等宋文霖翘辫子,她不能顶着个寡妇的名号继续生。 她当然可以再怀孕,可孩子不能无名无分,受旁人的白眼活着…… 故而,她如今怀着的宝宝,就是萧家下一代唯一的根苗。 往后萧家的一切,都将由他来继承。 “阿婵!阿婵!” 门外炸出一道嘶哑的嗓音。 ------------ 第73章 静候佳人 萧婵微微蹙眉,下一瞬,宋文霖闯了进来。 他一袭便衣,发髻上的玉簪是他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点的物件,靴子上的泥点子都没有清理。 宋文霖眼下乌青浓重,好似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唇边的胡茬冒了尖尖,能戳死人的程度。 “阿婵,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方才小厮来报,说你回了萧家我还不敢相信!阿婵,我的妻啊……” 情到浓处之时,宋文霖一个铁血糙汉都红了眼眶,也不知是不是当着岳父母的面装出来的样子。 他从进来起,眼睛里便只有萧婵一人。 把萧乾坤和孟姝都当成了空气。 见氛围不佳,宋文霖才转动眼球,拱手行礼:“小婿向岳父母问好了。” 萧乾坤嘴角抽动没忍住冷哼:“好个屁。” 要不是翊王公事公办,给了萧家一个清白,他和夫人现在都还在牢里蹲着,消磨度日呢。 婵儿同他们说了,她去求宋文霖,让他帮忙,可他这小子怕惹麻烦,不打算管他们两把老骨头。 宋文霖自知理亏,也有些直不起腰来。 “岳丈大人,小婿近日来在外奔波,忙着寻找婵儿,鲜少去大理寺看望您和岳母,连近日您与岳母出狱,都不曾知晓,未前去迎接,是小婿的错,还望岳父大人海涵。” 萧乾坤梗着脖子,“你那是鲜少去吗?你是压根没去,你可劲避嫌!” 见他怒气上头,孟姝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宋文霖知晓萧乾坤平日里什么都听她的,便换了切入口。 “望岳母海涵!小婿也是寻妻心切!婵儿腹中还怀着孩子,她在外杳无音讯,我心里头着实着急,确实倏忽了您二老。” 孟姝嗤笑一声:“你安远侯府遭了难,需要婵儿回府收拾烂摊子,你自然心切。可我们萧家逢遇变故之时,你却没有理会婵儿的求助,置身事外,叫婵儿怀着孩子四处奔走!” “你简直是个人渣,算不得好丈夫,算不得好父亲,也算不得好女婿!” 她拦着萧乾坤动气尚存几丝理智,轮到自己,她却恨不得破口大骂,站到大街上去骂! 叫整个京城都来瞧瞧他们安远侯府的恶心做派! 宋文霖二度碰壁,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求助的眸光望向萧婵,萧婵却视若无睹。 一如他当初的模样。 他登时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动萧家的心思。 偷鸡不成蚀把米。 “婵儿,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来面对你……” 萧婵挑眉:“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现在不是麻溜地过来了吗?我都未曾派人通报你,你是在萧家安插了眼线么?” 宋文霖口不择言:“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叫人暗中关注萧家,等岳父母回来,你也会回来的。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找你啊!” 萧婵自然知晓萧家没有内鬼,他们用的仆人,都是家生子,一辈辈都靠着萧家的枝繁叶茂过活。 倒戈侯府,用不着萧婵把人处理,他们自家人便会动手把叛徒打个半死。 萧婵叹气:“宋文霖,你知道我为何要躲着你吗?” 宋文霖急的眼睛更红了,“阿婵,我知道,是我让你寒心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保证以后,你的事情,萧家的事情我一定上心!” “倘若我再干出这么畜生的事情来,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萧婵扬唇一笑,他早就注定不得好死了。 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法动摇她如今心里对他的恨意。 “宋文霖,我们分开住一段时间,冷静下来再谈现在的问题吧。” 她不想回安远侯府。 回了侯府,她想要做些什么事情,都会受到限制。 萧家的死士尚在培养中,日后会成为她手中一柄锋利的剑,指哪儿刺哪儿。 同样也是宋文霖的一道催命符。 萧婵见他目光呆滞,似是不可置信,“宋文霖,你让我现在回侯府,我也心不甘情不愿。与其让我更加厌烦,不如让我平复一段时间。” 宋文霖的喉头微动,更加沙哑的声音传出。 “好……阿婵,我不逼你。我会等你想清楚,接你回家。” 他的双拳紧紧攥着,一副隐忍的模样。 萧婵侧身倒了一杯茶,避开他的目光,不动声色从指尖抖了细微的药粉进去。 那是宋璟给她的好东西。 她一早料定宋文霖会按耐不住找上门来,提早将其藏在了指甲内。 萧婵软了神色:“侯爷,喝一杯茶吧。你的嗓音沙哑了不少,这阵子,你肯定没有好生照顾自己。” 温言软语一出。 宋文霖毫不犹豫接过她递来的茶,感动之余,含情脉脉看她。 “阿婵,我知道你是关心在乎我的。” 他仰头喝光。 萧婵唇角勾起满意的笑,“即便你我之间有了嫌隙,可我们依旧是夫妻,日子还长,我们慢慢过。” 宋文霖从一开始便知她很在乎自己。 当初他上门提亲,她也是点了头的,只不过后来阮初荷介入,他们的感情受到了考验。 如今,他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往后一定不会再辜负她。 宋文霖:“阿婵,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当着萧乾坤和孟姝的面,宋文霖怎么都张不开向她要钱的口。 他们夫妻私底下聊聊,避开旁人,他尚且能拉下脸面…… 眼下只能等萧婵消气后,他们再单独聊聊,一起度过侯府的难关。 萧乾坤见他吃了一杯茶还不打算走人,五官又皱在一起,嫌恶得很。 他伸出手,“安远侯,请回吧。” 宋文霖确实没脸继续在萧家待下去,他一步三回头,满眼都是对萧婵的眷恋不舍。 临了,到了门口。 “阿婵,我等你回来。” 萧婵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表情,心里恨不得上去把人踹出萧家门口。 终究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应付他。 宋文霖得到她的回应,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萧家。 见人走远,静月按捺不住好奇心,她就立在小姐身侧,瞧见了小姐的小动作,心里发痒。 “小姐,那杯茶……” ------------ 第74章 宋璟送礼 萧婵盯着指尖,倏忽发出一声轻笑,神情散漫。 “不过是加了些料进去。” 她没打算在事成之前,同任何人说起。 唯独宋璟。 她先前向他讨要之时,宋璟非要她说出拿去作何用?她如实交代了,宋璟才把东西给她。 想要杀宋文霖,怎能不做足万全的准备? 宋璟听了她的谋划,倒也没说什么,爽快地把那药给她,叮嘱她切勿误食。 萧婵知道宋文霖会主动送上门来。 如此好的机会,她怎能不利用一番?无色无味,喝下去,他也不会知晓。 静月见她没有说的意思,便也收起了好奇心。 总归小姐做什么,都有她自己的打算。 是夜。 萧婵待在未出阁前的闺房中,倚靠在窗台旁发呆,忽然掠过一道浓黑的影子,她唇角浅浅上扬。 “你还是喜欢这种出场方式。” 宋璟小腿上的衣袍上不慎沾了丁点灰尘,他没在意,随手拍了两下。 “没办法,倘若我堂而皇之与你来往过于密切,难免令人生疑。” 萧婵坐得太久,身子都僵了,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王爷今夜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她隐约猜到了,他大半夜跑来是为了何事,偏生喜欢多问他一嘴。 宋璟双臂交叠,斜着倚靠在窗台上,姿态散漫。 “本王的暗探来报,你回萧家不久,宋文霖便找上门来了。” 萧婵轻笑:“王爷还派人监视了我?” 宋璟:“说监视有点难听。” 萧婵指尖轻轻扣着窗台,意味深长,“那应该说什么?” 宋璟今夜不打算翻窗进去,他绕了一周,找到她卧房的门,没看见值守的人,他装模作样地敲了两下。 声响不大,萧婵嗤笑一声,懒懒起身去给他开门。 “请吧,翊王殿下。” 宋璟静静立于黑暗中,背后印着银灰色的月光,劲腰被一副紫玉腰带束缚着,长身玉立,黑暗中的眸光都发亮,盯着她的脸。 等她主动朝内退了两步,宋璟才抬步踏入,心情颇佳,反手带上房门。 “萧婵,那不叫监视,是保护。” 他悬着未说出口的话,在正式入了她房中之时才吐露。 萧婵扬起真切笑意,“那王爷还真是宽宏大量,未曾与我计较从前那些旧事,反倒是对我,别样的好。” 宋璟从前听到她提起旧事,免不了要恼火,可现在他并不那么反感,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没有使劲。 “你力量何其薄弱,想要对当朝风头正盛的大将军动手,本王是看你可怜,见不得羊入虎口。” 萧婵没挣扎,任由他握着手腕。 “王爷能有这番怜悯之心,着实误了活阎王这一名号。” 宋璟挑眉:“谁同你说本王是活阎王?” 萧婵眉梢染笑:“天下百姓,悠悠众口。” 还需要谁特地来同她说宋璟的事迹吗?举国上下,大街小巷,茶楼话本,哪里没有传颂着他的丰功伟绩。 宋文霖与他相比,好比萤火与皓月争辉。 宋璟没继续和她说些有的没的,那些虚名,他从来没放在心里过。 他给她戴上一只镶嵌着玛瑙的银镯子。 萧婵诧异,抬手看了又看,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镯子……” 宋璟演示一遍,大力摁开上面一粒卡扣,精巧的银镯霎时间弹出一柄利刃,泛着冷冽寒光。 “看清楚了?” 萧婵免不了心惊,她细嫩的手指按上去,想试试它到底有多锋利。 宋璟冷言:“不怕把手废了?” 刚想使劲的她,登时收回手指,讪讪笑着,“王爷,这该怎么收回去?” 宋璟白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摁住一粒赤红色的珠子。 刀刃登时收回去。 萧婵眼睛都亮着光,满脸惊喜地自己上手试了一遍。 “这倒真是个极佳的暗器!谁能想到,看似普通的镯子里,还藏了能让人见血的东西。王爷手里的好东西真多,随便从指缝里流出一两件,都是上品!” 萧婵得了好处,说起夸人的话,内心毫无抵触感。 宋璟却不认同她的话,当即黑脸:“本王给你的物件,可不是随便的东西。” 萧婵捂着镯子,生怕他后悔了又拿回去:“都是宝贝,我知道。” 宋璟来此,不单单是为了给她一只镯子防身,他是带着问题来的。 见她满脸兴奋,他顺势提出:“你给宋文霖喝下十香软骨散了?” 萧婵一听到那个名字,方才还满是喜悦的脸登时耷拉下来。 “他都上门来找我的不痛快了,我不给他点教训,还要任由他像个蚂蚱一样,不停地在我面前蹦跶吗?” 宋文霖忍俊不禁:“本王可没说你做错了,你反应那么激烈作何?” 萧婵也说不上来。 只要是站在宋文霖那边的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可宋璟,她总是希望他能全心全意站在自己这一边。 兴许是受过他的恩惠,她食髓知味,想着能有他的支撑,她即使再狼狈,也不会像前世一样,死的窝囊。 萧婵压下眼帘,“抱歉,遇到有关宋文霖的事情,我总是忍不住心里发恨,容易失态。” 宋璟抬手勾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冷漠的眼神中流露出微不可察的柔情。 “失态便失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管怎么样,都是她展露出真实的一面。 真的,没什么不好的。 萧婵心头微悸,别开脸,咬紧牙关:“我是真的要杀了他!” 宋璟云淡风轻道:“本王知道。” 萧婵:“你给了我那药,你就是帮凶,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本王知道。” 萧婵闭了闭眼,冷冷睁开:“我故意拉你下水,故意将我的谋划告知你,故意想让你成为我手中的一颗棋子……” 她一张小嘴喋喋不休,有些聒噪。 宋璟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长臂一揽,将馨香拥入怀,紧紧抱着她。 “本王都知道。” 他低下头,薄唇贴着萧婵的耳廓,似是无意擦过,“本王愿意。” 愿意以身入局,陪你报复对不起你的那些人。 萧婵的鼻尖萦绕着他冷冽的松木香,鼓起勇气想推开他,又依恋他环抱着自己所带来的安全感。 小手搭在他胸前…… ------------ 第75章 侯府天塌了 萧婵明明是想狠狠推开他,却不由自主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如果你有一天改了主意,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不会原谅你。” 就像不原谅宋文霖一样。 可她仔细想想,还是宋璟背叛她,更加令人心碎…… 宋璟下巴抵在她肩头,弓着腰,“萧婵,本王知道自己要什么。” 别说他知道,萧婵也快清楚心底的答案了。 可她现在只想复仇,想保护萧家,别的事情,她真的不愿耗费过多的精力投入进去。 萧婵锤了他一拳,“你不准后悔。” 宋璟松开她,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偏偏不应声。 等待良久,萧婵忍不住急了,宋璟却重新抱住她,“绝不。” 若非他与宋家…… 他定然,会替萧婵杀了让她伤心难过之人。 安远侯府。 宋文霖一脸颓丧之色回到府中,孟娴早早立于府门等待,见他只身一人,忍不住往他身后看去。 “主母呢?” 她得到了消息,宋文霖是奔着萧家去的,想来是萧婵回来了。 可他亲自去了一趟,人怎么还没带回来? 宋文霖面色阴沉:“在萧家。” 孟娴一颗心入坠冰窖,止不住轻微颤动着。 她声线抖动:“主母不愿回府吗?” 没有萧婵撑着,安远侯府就是扶不起的烂泥。 她这些时日,愈发认清了现实。 宋文霖拧着眉头,不悦拂袖,“她不是不愿回来!她只是想在萧家小住一段时间……她会回来的。” 最后一句话,倒像是在安慰自己。 孟娴见他失意,原本不愿再多嘴问些什么,忍了又忍,还是没绷住。 “那侯爷,可问主母要了救急的银钱?” 宋文霖的拳头攥紧,那种时间,那个场合,他哪里来的脸去问萧婵要钱? 他冷硬着一张脸,摇摇头。 孟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那怎么办啊?老夫人现在的身子状况愈发不行,只能靠着药物吊命,之前的一贴药五两银子,现在要十两了!” 她心里对宋文霖也有怨气,他即便心里头不舒坦,也不能作用到老夫人身上啊,活活把老夫人气得吐血。 孟娴也被吓得不轻,日夜侍奉,家里越来越乱,能从账面上支出来的银钱也愈发少,连三百两现银都拿不出。 能撑到何时都未有定数。 宋文霖本就心烦意乱,听到孟娴话里话外都是家里没钱了,他恨不得把家中能变卖的产业都抵出去。 可他不能。 他即便稳坐安远侯之位,是名义上的宋家家主,可宋家的产业属于整个宋家。若要抵押出去,家中族老也不会同意的。 那些都是他们日后养老的本钱,绝不能经受风险。 宋文霖艰难开口:“家中……还能支出的银钱,有多少?” 孟娴脸色不好:“不足三百两。” 宋文霖手脚僵硬地从衣襟中掏出一个荷包,从里头拿出几张银票。 “这些,是我问同僚暂借的……” 说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整个人的精神气,彻底萎靡,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孟娴接过银票,看着他宛若一具行尸走肉般离开,没跟上去。 早知如此,她何苦要嫁入侯府? 她认命地阖上双眸,手里攥着银票的劲却收着,生怕弄坏了。 宋文霖回到书房,关上房门的刹那,脊背靠在门上缓慢滑落,瘫坐在地上,瞧着一室狼藉,他喉间涌上一口腥甜。 猛然吐出。 他无意识地晕死过去,鲜血顺着唇角往下淌出。 了无生气,像是断气了一般。 *** 等下人发现他之时,已是次日,原本混乱的侯府,再禁不起打击。 孟娴一力将消息压下,可她在府中的威信不足,仍旧有消息走漏。 她请了信得过的大夫前来诊治。 “侯爷是操劳过度,又受了打击,这才经脉逆转,冲撞了心脉。往后需得静养,三个月内,切勿使用内力!” 宋文霖还能保住一口气,已是万幸。 孟娴恭恭敬敬将人送出去,不情不愿地支了银子。 这边刚安静片刻,宋老夫人不知怎的知晓了宋文霖的状况,强撑着身子要过来瞧瞧才放心。 可她双腿无力,下阶梯之时滚下去,连带着扶她的老嬷嬷,两人摔成一团。 “要了命了!” 孟娴胸口堵着一团气,别说宋文霖要吐血,她也要吐血了! 这家,谁能撑起来啊? 一个个都帮不上忙,只会添乱。 好在莲心居那边没有动静,否则孟娴一个人要往来好几个地方,铁人都撑不住,迟早会病倒。 *** 萧婵待在萧家,过得悠闲自在,收到侯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她扬唇讽刺一笑。 “恶有恶报。” 宋璟给的十香软骨散,果真有用。 她当然不愿一次性了解了宋文霖的性命,那只会太便宜他了。 那药喝下之后,浑身筋骨酸软,内脏受损,不时吐血,即便稳住了状况,三个月内,他的内力也难以发挥出来。 届时,萧婵要将人活捉了,捆起来,一刀刀剐了,成事会更加容易。 而宋老夫人,她双眸微眯…… 怕是不久后,侯府便要举办丧事了。 从前对不起她的人,一个个都该排着队下地狱。 萧婵耳根子没清净多久,孟娴实在控不住侯府内的乱局,舔着脸来寻萧婵。 “主母,请您回姝影轩吧!” “侯爷如今身体出了状况,他昨夜吐血,把我吓坏了!今日又不知道是哪个嘴碎子,把消息捅到了老夫人面前,她急得要来看侯爷路上,把腿摔断了!” “阮姨娘尚且在禁足当中,她挺着个大肚子,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正是侯府最艰难的时期。主母,我们都希望您回来啊!只要您愿意回来,管家钥匙,我双手奉上!” 她真的,再也不想管家了! 吃力不讨好也就罢了,所有人都觉得,侯府沦落至此是她的错,可她哪错了? 孟娴哭得满脸都是泪,一个人要拖着一大家子,她真的想撂挑子不干。 宋文霖倒下,安远侯府的处境便更为艰难。 唯有萧婵,她愿意伸手,才能拯救侯府于水深火热之中。 “主母,我真的求您了!” 孟娴舍下所有脸面朝萧婵下跪磕头。 ------------ 第76章 当街巧遇 萧婵面不改色,甚至没有半分动容,冷眼瞧着她。 “孟娴,你掌控管家大权之时,便该为日后做好承受一切的心理准备。纵然我知晓你的委屈,可旁人眼中,终究是你让侯府走了下坡路。” 她百无聊赖玩弄着手腕上的镯子,若有所思:“安远侯府现在的烂摊子,难以收拾,想来你也扔了不少银钱进去填窟窿。” “可我也不愿当个冤大头,在这种时候,跳进火坑啊。” 孟娴苦笑:“主母,你终究与侯爷夫妻一体,又怎能置身事外?我即便有再大的权,那也是虚的。侯爷的正房妻子,始终都是你啊。” 她一个妾室,哪怕是贵妾,在府中的地位,也远远比不得萧婵。 更何况,先前萧婵掌管家中的对牌钥匙之时,可从没出过大纰漏,更没有让侯府走入现在的困境当中。 孟娴真的尽力了。 萧婵神情散漫,似是一点都不在意。 “正妻又如何?当我遇上难处,宋文霖也冷眼旁观,现在只不过是处境调转,我效仿了他的作风态度,你们怎么一个个都现在来说,我与他夫妇一体?” 孟娴自然知晓萧家遭逢大难,她的确一声不吭,没想过要为萧婵说两句话,更没想过要替她去宋文霖面前说话。 宋文霖后面急着找人,她也不太上心,甚至想过如果萧婵和宋文霖闹到和离,她是不是就能成为正妻。 不用再继续当个妾室。 幻想总是美好的,她没盼来他们两人和离,侯府这空壳子就先撑不住了。 孟娴从未想过有一天,安远侯府会成为她的负担。 “主母,我知晓你与侯爷之间生了嫌隙,可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啊。侯府如今入不敷出,上上下下的花销实在过大,再这样继续下去,连维持基本的生活都难。” 萧婵冷冷勾唇:“所以,你是来问我要钱的。” 心里藏着的心思被点破,孟娴面色一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想到府内的困境,自己贴进去的钱,又咬紧牙关,硬着头皮道:“主母,萧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您只需要略微漏一点财……” “不漏。” 萧婵没给商量的余地,语气斩钉截铁,面上一丝笑意也无,隐隐要有赶人的架势。 见她态度强硬,孟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崩溃。 低三下四来求人,却被狠狠打了脸。 她恨萧婵,更恨宋文霖,恨安远侯府上下所有在背后说她的人。 孟娴心里的苦涩压根无处可发泄,“我……我们等您想通后……回来。不管如何,您还是当家主母。” 说完这些话,孟娴再也没脸继续待下去。 “静月。” 萧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往孟娴手心里塞了一只普通荷包。 静月:“孟姨娘,这是我们小姐单独给你的,不是给侯府的,希望你能明白小姐的意思。” 孟娴错愕,尚没反应过来之时,静月便回到了萧婵身侧。 她回头遥遥望了萧婵一眼,敛眉欠身:“多谢……” 萧婵不是故意给她难堪,而是单纯要打侯府的脸而已。 不论是谁过来给安远侯府,给宋文霖当说客,让她回去捡起烂摊子,她都会无差别地说那些难听的话。 给到孟娴手里的银钱,也仅仅是给她个人的,而非给侯府。 但凡孟娴明白了萧婵的用意,便会把钱偷偷藏起来,别再继续往安远侯府那无底洞里头扔。 等孟娴身影彻底消失。 萧婵轻笑:“静月,你猜,下一个前来请我回去的人,会是谁?” 静月略一思索,“孟姨娘今日来过,碰了壁,短时间内绝无可能会再来。侯爷他身子不行了,吐血昏迷,有心无力。宋老夫人摔断了腿,怕是如厕都要人伺候。而阮姨娘……她怀着孩子,尚且在禁足,这门也出不了。” “小姐,恕我愚钝,着实想不出来下一个会是谁。但我想,不管下一个来的人是谁,小姐都不会回去。” 她对于安远侯府的厌恶,静月都看在眼中。 出了萧家这档子事,她也认清了宋家的恶心面目,一家子整整齐齐,都是纯粹的利己主义。 宋文霖,宋老夫人,孟姨娘,还有宋家的族老宗亲,没有人为萧家站出来,说一句话,出一份力。 萧婵端起茶杯,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 她眸中讽刺的笑意不加掩饰,“下一个人,我猜……是宋老夫人。” 孟娴是贴身伺候老夫人的人,她来一趟萧家一趟,那老妖婆不会不知道。 宋文霖和孟娴接连在她面前碰壁,要钱都拿不到,她还能坐得住么? 怕不是叫人抬,都要抬来萧家。 萧婵嗤笑一声:“静月,我们不若出门逛上一逛,成日待在府中也是无趣。” 她可不想等着人上门找麻烦。 刚应付完一个,下一个不要老脸的家伙更难应付。 静月明白她的意思,听到出门,眸中的兴奋也藏不住,“好啊好啊,我和小姐也很久没有出门了。” *** 萧婵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出门,头戴幕离,乘着小马车,不引人注意。 下马车之时,清风撩起幕离的一侧,露出清丽的脸。 一匹飞驰的骏马掠过,那马背上的人与她对视一眼,当即扯住缰绳,马蹄高高扬起而后重重落地,溅起些许灰尘。 宋璟居高临下看着她,唇角微弯。 江晏跟在他身后,差点没反应过来,缰绳勒得死死的,才把疾驰的马匹控住,他不知王爷为何莫名其妙停下。 偏着脑袋往前瞧了一眼,那道身影,倒是熟悉。 他刚要收回目光,便见宋璟弯腰将人抱上马背,护在身前,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一夹马腹离开了。 江晏这才看见呆滞的静月,想喊又不敢喊的模样。 “想追吗?” 静月:“……” 江晏:“想我也不带你。” 他得意洋洋,当即策马去追宋璟,谁料宋璟加了不少速,像是不想叫他追上。 江晏反应迟钝,一拍脑袋。 真蠢啊! 王爷单独带走安远侯夫人,创造两人独处的机会,他凑上前去干嘛? 等着挨板子么? 江晏表情幽怨地回到原处,静月挑眉笑:“想追,你也追不上。” 江晏:“……” 放屁,分明是他不敢追了。 ------------ 第77章 教你杀人 萧婵死死扯住幕离,生怕被风吹开,叫旁人见了她的脸。 风言风语,对宋璟来说,影响甚微,可对于她来说,对于女子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等两人到了郊外,宋璟的速度才慢下来。 “真巧,本王出个门便遇上你了。” 萧婵唇角抽搐:“王爷这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 有谁是把人掳掠上马背,跑出几里路,才说上一句话的? 宋璟没在意她语气中的不满,故意曲解她意思。 “喜欢就好。” 萧婵:“……” 喜欢个屁,叫人看见,她的脸就丢尽了。 见宋璟急急来郊外,她猜到他或许是有事要办,带上她一起,想来是没打算避开她。 萧婵直截了当问:“你今日出城,所为何事?” 宋璟继续策马前行,轻飘飘道:“教你杀人,怎么样?” 萧婵的手不由攥紧,心跳加速。 她不答。 宋璟继续说:“你不是要杀夫么?别有胆说,没胆做啊。” 不等萧婵反应,宋璟再度提速,她撞在他胸前,感受到他胸膛的轻颤,不自如地拉开一些距离。 宋璟停在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前,他到达之时,已有不少暗卫将地方团团围起来。 屋前一正值壮年的男子被死死按住,跪在地上,不断挣扎,面色尽是惊恐。 宋璟面色不佳:“把人绑起来。” 话音落下,暗卫眼疾手快地将人绑在屋外不远处的大槐树下。 “你们究竟是谁!” 宋璟一个眼神,便有人从屋后,提着一个七八岁孩子的衣领飞身而出。 那孩子见到自己的爹,眼神却像是看仇人一般。 崩溃地哭着向宋璟指控:“就是他!他杀了我娘!大人,求您为我娘报仇,以后!我的命就是您的!” 被捆住的人满眼惊恐,反应过来后,遂即破口大骂。 “你个贱种!你居然敢找人报复老子!你哪来的本事!你娘那没用的贱人,生了你这贱种,居然是个白眼狼!老子是你爹!” 萧婵略一皱眉。 那小孩情绪愈发激荡,一双眼都哭肿了。 “你不配当我爹!你杀了我娘,你是我仇人!我这辈子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替我娘报仇!” 那壮汉恨不得上去踹死她,无奈被死死捆住,动都动不了。 “你个贱种,亏老子养你到这么大,你早该跟你那短命的娘一起死了!浪费老子那么多粮食,我呸!” 冯招娣没忍住吐出一口口水。 “闭嘴!你养我,跟养猪狗有什么区别!我每日都吃着潲水度日,而你为了多赌两把,直接把我卖去青楼!” 将七八岁的女娃子卖去青楼,他简直不配为人。 萧婵无声中攥紧了手,她确实有些手痒想杀人了。 冯荣自知今日难逃一劫,不如把想骂的都骂出来,一点不藏着掖着。 “你个赔钱货!反正你迟早都要靠着男人过日子,早点去青楼学些伺候人的本事,没准还能给老子赚点钱回来!你个死脑子的,不珍惜这几乎也就罢了,还记恨上老子!老子再怎么差劲也是你爹!” “你个不孝女,你娘果然是个贱人,才生出你这么个贱货。” 冯招娣没忍住冲上前,对着他又踢又打,“我不准你说我娘不好!你这个烂人!” 宋璟抬手,示意暗卫将人拉开。 萧婵不解:“你何不让她撒气?” 宋璟:“小孩儿见了血腥暴力可不好,本王要用他的命,来教你杀人。” 冯招娣的眼睛被蒙上,她对于宋璟手底下人的动作毫不抗拒,死死咬着下唇瓣,等着大仇得报。 她力量薄弱,只能依靠旁人。 一纸契约,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命,都抵押给了宋璟。 谁替她报仇,谁就是她主人。 宋璟递给萧婵一把弓弩,“会用吗?” 萧婵拿着细细观察了一番,没找到关窍。 宋璟绕到她身后,托起她的手腕,对准了绑在柱子上的冯荣。 “先对准。” 萧婵并不抗拒,掌心依旧免不了起细汗,死死盯着那人看。 冯荣这才汗毛竖立,濒死的恐惧感席卷全身,尚未中箭,浑身已是冰凉。 他嘴唇颤动:“别杀我,别杀我啊。”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要蹲大牢的!” 宋璟风轻云淡道:“杀了分尸喂狗,不就毁尸灭迹了么?” 分尸喂狗。 四个字蹦入冯荣耳中,他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面色灰白。 冯招娣牙齿咬得咯吱响,她的亲娘,就是被这疯狗一样的人,杀死后分尸喂了狗,连个坟墓都没。 那时,她才四岁,却留下终身的阴影。 “杀了他!杀了他!” 宋璟早就派人调查清楚了一切,对冯荣道:“你对这孩子娘做出来的混账事,终有一天报应到自己身上。” 萧婵听明白了,握着弓弩的手臂更稳,不再抖动。 “该死。” 无论是宋文霖,还是眼前不配为人父,不配为人夫的狗东西,都该死。 宋璟见她没有那么害怕了,薄唇上翘:“别一次把人玩死了,慢慢折磨才有意思。” 萧婵坦然无畏对上他的眸光,“正有此意。” 刚好,拿他来练手。 杀人简单,刀尖刺破心脏即可,可要折磨人却不至死,其中的分寸拿捏要更为谨慎。 她凝目,食指微动,弓弩上的箭矢嗖一声飞出,深深扎入他的大腿。 “啧,偏了些。” 她这句话,莫名让人下身一寒。 冯荣疼得嗷嗷哭喊,宋璟没命人堵了他的嘴,便是要让他哭喊不绝,让冯招娣好好听着,将心中的恨意纾解。 “放……放过我吧!” 宋璟给弓弩装上箭矢,萧婵垂目盯着他的动作,仅一遍便学会。 她射出一箭后,有模有样地重新装了一支上去。 “你看,我是不是学得很快?” 两人之间的氛围,与冯荣的鬼哭狼嚎出现同一场面,实在是割裂。 宋璟眉目含笑,“嗯。” 萧婵活生生在他身上射出八箭,八个血淋淋的洞,分布于他的四肢上,没伤到主要的内脏。 这弓弩,比起弓箭要更加好上手,也更加适合她。 宋璟见她的准头不错,倒是有些意外。 他挑眉笑,“萧婵,想学分尸吗?” ------------ 第78章 收买人心的手段 萧婵将弓弩还给他,“我不喜欢自己的手上沾血。” 宋璟:“好。” 他不会强迫她去看那些令人倒胃口的画面,一切的出发点都会建立在她愿意的基础上。 宋璟瞥了嗓音嘶哑的冯荣一眼,忽而想到什么。 “不如试试你那只镯子。” 萧婵纤细的手指抚摸上腕关节戴着的镯子,“杀了人再戴着,我怕晚上做噩梦,这镯子,我留着取……那位的狗命。” 当着众人的面,她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名字。 宋璟领会到她的意思,“也好。” 萧婵绕到他身后的暗卫身旁,伸手想去拿他的剑,霎时间,那暗卫挪出好几步,没让她得手。 一个刺客的剑,与他的命一样重要。 宋璟递了个眼神,暗卫会意后,双手奉上胯旁悬挂着的剑,恭敬地低下头,像是对待宋璟一般对待萧婵。 萧婵没客气,抓住剑柄,一把抽出尚在剑鞘中的铁剑。 宋璟见她手腕往下一沉,上前两步,扶了一把她的细腕。 “暗卫所佩戴的剑,用特殊的玄铁制成,分量比起寻常的剑更重,你若觉得吃力,就还回去。” 萧婵偏就不泄气,“不用,我稍微适应一下就好。” 宋璟松手后撤一步,见她提着一把剑,直直走向冯荣,好似奔着取他性命的目的去了。 冯荣身上的八个血洞不停往外冒血,他嘴唇毫无血色,不断颤抖着,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 见到她逼近,被吓得失禁,“女侠!女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不管我再怎么畜生,我是招娣唯一的亲人了!” “她一时糊涂,找上你们想要报复我,日后一定会后悔的!我毕竟是她亲爹啊!她怎么舍得,她怎么能狠得下心?” 宋璟皱眉,“聒噪,把舌头拔了。” 他一声令下,很快便有暗卫上前。 萧婵抬手阻止,“王爷,何必多此一举?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直接将人杀了,一了百了。” 宋璟好以整暇道:“好啊。” 他想知道,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萧婵费力地抬起那柄剑,对准了冯荣的心口,想着眼前人是宋文霖,她一双眼眸自然而然地便红了。 她咬紧牙关,发狠刺出一剑,死死瞪着的眸被大掌覆盖。 温热猩红的血溅出,落在她瓷白无瑕的脖颈旁,萧婵的长睫毛扫在宋璟的掌心,他的手背上沾了几缕鲜红。 “萧婵,闭眼。” 萧婵鬼使神差听了他的话,面色乖巧,再一睁眼,先前绑在柱子上的人不见了踪影。 宋璟嫌恶地盯着手背看,“肮脏。” 那人的血差点溅上她的脸,她倒是一点都不带躲的。 萧婵知晓他是替自己挡了,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替他简单擦拭了一番。 手帕脏了,她便也不要了,直接塞给他。 “王爷还是自己擦吧。” 宋璟禁不住发笑:“你确实没什么耐心。” 第一次杀人,她竟能做到那般干净利落。 替他擦拭手背上的血也是敷衍糊弄了几下,便撂挑子不想动,直接塞给他。 萧婵懒得与他争论。 冯招娣被暗卫松开,她径直跑来,扑通一声跪在宋璟身前。 “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主人!” 宋璟:“还记得我们之间怎么约定的吗?谁替你杀了人,谁就是你主人。” “我记得!” 宋璟眼神幽幽转向萧婵,“替你报仇的人是这位姑娘,你可明白?” 萧婵露出不解的眼神,尚未提出困惑。 冯招娣当即调转方向,跪在地上朝她磕了三个头。 “主人!从今往后,我的命就是主人的!主人的命令,绝不违抗,哪怕是让我死!” 萧婵与宋璟对视一眼,才扶起她。 “好孩子,你快起来。” 冯招娣起身后,眼里饱含着泪水,一张小脸脏兮兮的,有些可怜。 萧婵心口微软:“你叫什么名字?” 冯招娣沉默片刻,嗫嚅道:“我叫冯招娣。” 招娣,招弟…… 萧婵蹩眉:“这名字不好,我替你重新取一个,怎么样?” 冯招娣受宠若惊,一双眼睛当即亮晶晶地望着她,眼底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没人会比她自己更加厌恶这个名字。 “好!” 萧婵轻笑,揉揉她的头发,“重华,怎么样?” 寓意着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 冯招娣作势又要给她磕头,被萧婵拉住手才作罢,“我喜欢!我很喜欢!” 萧婵:“跟着我,或许要吃些苦头。” 她身边缺的不是婢女,缺的是能够成为她手里一把刀的人。这小姑娘年纪小,心性却比起许多年岁大的人还要成熟坚定。 若好生培养,日后保不齐会成为她的一大助力。 重华眼神坚定:“我不怕吃苦。” “好。” …… 萧婵与宋璟并肩而行,她侧身瞧了他好几眼。 “今日来此,你就是为了这女孩?” 宋璟:“你不是想要培养自己的心腹么?本王给你打了个样而已。想要让人完全忠心于你,光靠钱财不够。” “唯有人心,你若能完全拿捏住人心,就不会输。” 萧婵颔首表示认可:“是啊,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要来的更加珍贵,刻骨铭心。” 宋璟:“你替这姑娘报了仇,她一辈子都会感念你的恩情。” 萧婵轻笑:“分明是你让给我的机会。” “可你抓住了。” “感谢的话不多说,日后,我一定报答。” “……” *** 萧婵回到萧家之时,静月立于府门等待,见到她身后跟着的姑娘,微微一诧异,没有多问。 “小姐,宋老夫人来了。” 萧婵冷嗤:“看来我还真没猜错。她来多久了?” 静月:“已有一个时辰,她听说小姐出门未归,也不走,非要赖在正厅,说什么都要等小姐回来见上一面。” 萧婵一边往府里走,一边与她说话,面色不佳。 “老泼皮,她不是摔断了腿么?莫非真是叫人抬过来的?” 静月没绷住笑意,“是啊,小姐没瞧见她那架势,被小轿子抬进来,不停叫唤着哎呦好疼,却又赖在这儿不肯回去歇着养伤。” ------------ 第79章 阴阳怪气 萧婵一向知道宋老夫人是个没脸没皮的,若要说整个安远侯府 ,谁最觊觎她的嫁妆,那必定是这老泼皮。 “只不过等了一个时辰而已,继续让她等着吧。” 她倒是想看看,宋老夫人究竟拿出了多大的决心。 静月跟在她身后,忽然跟前的人脚步一顿,她也立即停下。 萧婵指了一下刚带回来的女娃,“静月,你带重华下去洗漱一番,找个屋子安顿下来。” 静月福了福身:“是,小姐。” 两个丫头都出去了,萧婵回自己的闺房,安心睡了一觉。 在外奔波实在是耗费精神,一睡,便是一个半时辰后才醒来,天色暗沉下去,静月叩响了房门。 “小姐,可要用些晚膳?” 萧婵不太饿,没睡够觉还想继续,忽然想到什么,问了一嘴。 “她还在厅堂候着?” 静月:“是,她非赖着不走,也没有办法。老爷和夫人无奈之下去见了一面,宋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侯府现在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 萧婵冷冷讽笑:“过不下去就去死啊。” 静月不敢吭声。 宋家确实不当人,有些事情上,做的一点都不厚道,伤了旁人的心,又想着能在旁人手里得到些好处。 既要又要的作风,实在令人恶心。 萧婵不愿去厅堂见那人,直到听见静月回来报,说她光坐着喝茶吃糕点,都吃了不少进去。 活像是在牢狱里饿狠了被放出来的一样。 那可都是银子啊,进了她肚子里。 萧婵懒懒起身,让静月伺候梳妆,到了厅堂之时,孟姝已经累着回去歇下了,只有萧乾坤一人,坐在高堂之上。 而下方坐着的人,俨然是她那位婆母。 萧婵上前行礼:“给婆母请安,儿媳姗姗来迟,还望婆母勿要怪罪。” 她脸上维持着浅淡的笑意,行为举止上也叫人挑不出错处。 宋老夫人本就是抱着求人的心理过来,自然不会对她说些不好听的话。 “婵儿,你还怀着孕呢,怎的一天到晚在外奔波?我看了都要心疼你了啊。” 萧婵自顾自坐下,没看她脸色。 “在外奔波都是为了自家的生意罢了,赚点钱都不容易。如果婆母能给足了银钱花,我自然也乐意成天待在家里享福。” 这话,无疑是踩在宋家人的雷点上蹦迪。 现在整个京城,谁家不知道,安远侯府那是穷破了天,只剩外面一层空壳子撑着不倒。 宋老夫人脸色当即沉下去,“婵儿,你身为当家主母,连府内的情况都不关心不在意了吗?” 萧婵:“婆母,管家钥匙不在我手里,我怎会知晓府内的情况?我卸下重任,现在过得比起以前轻松不少,多亏了您呐!” 她忍着不适拉起了宋老夫人布满褶皱的手,笑意十足。 “若非您当初把管家权交到孟姨娘手中,我哪里能过得这般畅快自在。” 当着萧乾坤的面,宋老夫人的脸色红了又青。 她哪里知道孟娴是个不会管家的主? 竟然将好好一个安远侯府,弄成如今丢人现眼的模样。 “婵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无论是对霖儿,还是对我,我们都亏欠了你。可不论如何,你现在还是宋家的一份子啊。” “只要你愿意重新管家,往后我再也不会干涉府内任何事情,更加不会剥夺你的管家权了!你就是侯府真真正正的女主子。” 萧婵对她所提出来的条件,丝毫不动心。 她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婆母,如今我怀着侯爷的孩子,首要任务不应该是安心养胎吗?这可是侯府第一个嫡出孩子啊。” “管家是件费心神的事情,我现在日日嗜睡,精力实在是跟不上。孟姨娘若管不好家,不是还有一个阮姨娘在吗?再不济,您便亲自上手接管了去吧。” 萧乾坤心疼闺女,立即出声附和:“是啊,亲家母,婵儿怀着孩子,你让她去做那些累人的事情,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宋老夫人自然也是看重她这一胎。 等萧婵把孩子生下来,就有了完全拿捏住她的把柄,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能对孩子狠下心来。 有了孩子,还怕没有钱花? “霖儿的嫡出血脉,我自然是看重的。只不过啊,这番侯府确实遭了难,银钱上,亲家公若是愿意借上一些……我自当感激不尽!” 弯弯绕绕,终究是开了要钱的口。 萧婵料到她来此是为了钱,只要能拿到足额的银钱,萧婵短时间内,回不回侯府,谁关心呢? 萧婵:“银钱上,萧家确实能够借一些给侯府。但是,萧家前阵子被大理寺查了账务,眼下,是一点纰漏都出不得。每一笔银钱支出,都要记账。” “若婆母诚心想要借钱,那便写张欠条,再签字画押。往后查账也能有个缘由,不至于莫名其妙就少了钱。” 她的话,说的明显。 侯府借钱,那是要还的。签字画押,那就有了法律效力,倘若日后侯府不愿还钱,拿着那欠条上衙门,上公堂。 安远侯府也是一定要把账还干净。 宋老夫人表情扭曲,不哭不笑,她嘴上说的是借钱,可心里头确实没有想过要还钱。 都是亲家,隔着一堵墙而已。 说什么还不还的。 萧家哪里会缺那些啊? 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撑着脸面,咬牙答应下来。 “那便按照婵儿说的那样,亲家公,我们写张欠条吧。侯府这一难关渡过了,一定会连本带利还给萧家的。” 连本带利。 萧婵眸光一亮,这可是她自己说的。 萧乾坤:“不知亲家母,需要多少银钱?” 宋老夫人心里一合计,次次都来实在太伤脸面,不如一次借个大数目。 她伸出五根手指,笑吟吟道:“五千白银。” 屋内有一瞬的静谧。 萧婵冷笑:“五千两白银,这数目,能抵得上侯爷三四年的俸禄。借倒是好借,届时要还账,侯府不知要还到猴年马月啊?” 宋老夫人眼睛骨碌一转,“霖儿有大好前程,何愁这账还不上?” ------------ 第80章 亏欠太多不想还 大好前程? 宋文霖的侯爵之位是承袭而来,这么些年以来,唯一的建树便是替朝廷驻守边疆,打了几场胜仗,也不过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战役。 宋老夫人还真是把他当个宝了。 萧婵敛眉,掩下眸底的讽刺之色,“既如此,那便五千白银,签字画押,一年内还清。” 时间上过于仓促,宋老夫人:“婵儿,一年的时间有些少了……” 萧婵松散一笑:“婆母方才不是说侯爷有着大好前程,压根不愁还不上钱吗?临了怎的又不相信侯爷?” 她压根不相信宋文霖能在一年之内,拿出五千两白银,除非他剑走偏锋,上了贪污的道。 宋老夫人犹豫不决,摔断的那条腿隐隐作痛。 现在确实需要银钱,她这副身子,十两银子一贴的汤药,还能熬多久? 人是活的,钱是死的,总不能为死物害了自己。 “好。一年便一年。” 宋老夫人写了欠条后,拿着五千两银票,一张老脸笑得皱起沟壑,反反复复清点了数目无错,才叫人抬着回了宋家。 走之前,还装模作样道:“婵儿,你想在娘家住一阵儿,那便住。什么时候想回侯府了,随时回。管家钥匙我给你留着,等你回来我立刻给你。” 事到如今,她还妄想用管家权来诱惑萧婵。 萧婵懒懒起身,并未行礼,“婆母慢走,儿媳身子重,不送了。” 宋老夫人嘴角抽搐,“行,你好好养胎。” 她不动声色瞥了萧婵肚子一眼,现在还不太显怀,哪里就身子重了? 真是矫情!从前她怀着霖儿,七八个月还没她那么娇气。 等宋老夫人被人抬着离开,萧乾坤挪步到萧婵身侧,“婵儿,你这婆母,的确是个视财如命的主,身子不爽利,连走动都不便,还要上门来借钱。” 借钱,她哪里是想着来借钱的? 分明是想来吸一口萧家的血。 萧婵出神:“借钱是孙子,还钱是祖宗。她压根就没想还钱。” 百灵替她着急上火:“那小姐为何还要给侯府借那么大一笔银钱?日后宋老夫人打死都不还钱,岂不是要吃哑巴亏?” 萧婵双指间,夹着一张折叠整齐的欠条。 “那这欠条,就该发挥作用了。” 签字画押的欠条,可没那么好糊弄,届时闹得不好看,上了公堂,安远侯府的脸面,只会被踩在地上碾压。 萧乾坤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欣赏。 *** 晚膳时,萧婵害喜,没吃几口便回房歇着,撑着脑袋小憩一会儿。 睁开眼,入目便是宋璟放大版的脸。 她呼吸一滞,环视四周,确认屋内没了旁人,才微微松口气。 “你怎么来了?” 萧婵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人抓到她与外男共处一室。 宋璟提着一包东西,熟稔地坐在她身旁,从善如流地拆开包装,捏了一块酸梅干,在她眼前晃了晃。 接着塞入她口中,“尝尝,酸的。” 萧婵软软的红唇被他不轻不重按了一下。 下一瞬,唇间抿着一颗酸梅,她含入口中,方才害喜的不适感都减淡不少。 “你来这,就是为了给我送些吃的?” 萧婵知道他在萧家周遭安插了眼线,不免忐忑他是否会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宋璟神色如常,将那包酸梅干推到她身前。 “宋老夫人来了?” 萧婵轻哼:“明知故问。” 宋璟:“她来这一趟,你连晚膳都少用不少,想来是被气到了,没有胃口。” 萧婵诧异之际,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谁都没有先说话。 咚咚的心跳声充斥着耳边,萧婵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了,他应该不是在给她把脉吧? 不会的! 宋璟沉默越久,萧婵便越心虚。 忘了咀嚼,额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她喉咙发干。 “怎……怎么了?” 宋璟薄唇上扬,“本王捏捏你的手腕而已,你怎么那么紧张?” 萧婵飞快撤回自己的手,敛了衣袖,藏的好好的。 “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自重。” 宋璟眼神中带着细小的钩子,娓娓道来:“萧婵,我们之间有什么没做?在本王面前,你何必要装?” 萧婵有些恼了,她的心跳尚未平复。 “宋璟,你非要提起从前的事情吗?倘若我一早知道那人是你,我绝对不会和你扯上关系!” 她预想中宋璟会生气,可他表情平淡,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 平静得异常,叫人更加紧张。 宋璟拨弄着指节上的玉扳指,眸光沉沉,看不出喜怒。 “萧婵,偏偏是这样,本王才没当你是利用。” 如果萧婵一早知道他的身份,还不知死活的要强迫他做那种亲密之事。 宋璟是真的会气得要杀人。 世上无数看中了他身份,想着自荐枕席之人,他从未着过道,败在萧婵手中,是他先承了她的恩情。 一切的阴差阳错,又何尝不是他与萧婵之间的缘分。 宋璟压下眼帘,“上官璟与穆芸,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扯平了。” 萧婵心里不舒服,她没想过要继续和他纠缠不休,当初从闻溪山庄离开,他们之间,就该断的彻底。 偏偏叫她御花园落水,被他捞上岸,而后萧家一案,又承了他的恩情。 她欠了他的…… “宋璟,我自知亏欠你颇多。” 宋璟挑着眉,好以整暇道:“所以呢?” 萧婵硬着头皮道:“但我不想还。” 宋璟:“……” “你就当我厚颜无耻,卑鄙下流,是个小人吧。以后,没有必要的话,我们还是少见面比较好。” 话音刚落,宋璟压迫性的身影盖住她,咬牙切齿道:“你敢再说一遍试试看?” 萧婵仰视着他,一旦对上他的目光,强装出来的镇定便会被击溃。 她眼神飘忽:“我说……” “看着本王说!” 宋璟一手摁住她的肩膀,五指收紧,眸中跃动着的火苗,几乎要把人给点着。 萧婵被他吓得一颤,双手撑着上半身,下意识想往后退,可他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肩,叫她难以退缩半分。 被迫迎上他怒气蓬勃的脸,她朱唇微张。 ------------ 第81章 屋内屋外,胆战心惊 “翊王,我说,日后若无必要,我们还是不要见……唔……” 没说出口的话,都被宋璟极具侵略性的一个吻湮灭。 蛮横无理。 萧婵被他咬疼,双手推开他,红肿着一张嘴,秋眸中盈盈水光潋滟,胸腔当中的咚咚声不绝于耳。 “够了!你发什么疯!” 她气得胸口难受,有些喘不过气来。 宋璟一把攥住她的手臂,“萧婵,你以为你想开始便能开始,想利用便能利用,想踹开便能踹开吗?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从你招惹本王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关系的主导权,就不在你手里了!要继续还是要结束,都由本王决定。你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他平日里的沉静撕裂,露出了狰狞可怖的面目。 萧婵难得露出几分胆怯之意,看着他充血的眼,像是要吃人的表情,她突然后悔方才说的那些话。 可说都说出去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她脾气上来,也不愿顺着他。 “是,你是翊王殿下,我只不过是普通百姓,说破天也就是个诰命加身的夫人,手里没有多大实权,当然比不得你!” 萧婵推开他的手,“感情要的是两厢情愿,如果你我之间只是单纯的利用关系,我不会急着推开你。你要的,我没法给你。” 宋璟仿佛听了个笑话,“利用?你有什么是能让本王利用的?至于感情,本王不介意一厢情愿,你乖乖的就好。” “乖乖的?” 萧婵的秀眉不悦拧起,“你以为我是个玩具吗?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你想要摆布我的一切,你做梦!” 宋璟下颌线叫嚣着冷硬,“做梦?不如试试看,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他一把扯起她,要往外带。 萧婵拼命挣扎,挣脱不开他的桎梏。 “阿婵,你歇下了吗?” 门外忽然传来宋文霖声音。 宋璟双眸眯起,脚下的步伐却顿住了,调转了方向,看着萧婵。 低声道:“回应他。” 萧婵不敢不听他的,万一宋璟突然来了脾气,带着她直接冲出去,她之前的谋划,通通一败涂地。 她弱着嗓子,“侯爷,我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宋文霖听到她的声音,松一口气。 “阿婵,我今日醒来,便听说母亲来了萧家。她没有说些让你心里难受的话吧?不论母亲说了什么,那都不是我的意思!” 宋璟眼神玩味,猛然靠近她的颈侧,“安远侯,还真是关心你啊,刚醒来,便迫不及待赶过来向你解释。” 萧婵动了动唇,“侯爷,婆母来萧家,是为了借钱,并没有对我说些不好听的,侯爷可以放心了。” 宋文霖知道宋老夫人跑了一趟萧家。 回府后眉开眼笑,脚不痛了腰不酸了,想来是顺了她的意,浑身畅快。 他急着过来,也是怕萧婵误会,母亲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他的意思。 “阿婵,我心里始终是向着你的。你失踪之时,侯府遭逢大难,不少人把侯府围了起来要债。那时候,母亲动了你嫁妆的心思。我……我没同意。” 宋文霖哽咽一瞬,“阿婵,我心里压力真的很大。与母亲对抗,我把母亲气得吐了血。我不想做个不孝子,也不想对不起你。好在,你终于回来了。” “我知道你心里还怪着我,没关系,我能等你想通了回来。你永远都是我的妻,这一点,不会变。” 他的妻? 宋璟喉头上下滚动,眼尾浮现一层薄红,赌气般咬住萧婵的耳垂,伸手去勾她的小拇指。 “是么?” 萧婵浑身一颤,不敢发出旁的声音。 “多……多谢侯爷能站在我这边。婆母想要动用我的嫁妆,也是急得狠了,我不会记恨她。更深露重,侯爷若无事,便回去吧。” 宋文霖忍不住走近两步,往屋内看。 “阿婵,你总是这般善解人意,懂事的让人心疼。你现在的胃口可还好?” 萧婵脑海中的一根弦,霎时绷紧了,生怕会从宋文霖口中听到一些有关于她怀孕了的字眼,叫宋璟听见。 届时场面,必定十分难看。 不论她说孩子是宋文霖的,还是宋璟的,她夹在中间,终究是难以两全。 “我,我胃口挺好的,住在萧家,爹娘把我照顾得很好。我心情好,吃得好,睡得香,侯爷不用挂念我。” 宋璟眼里含着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细看之下皆是寒光。 他抚弄着她的发丝,指尖穿过,一把将人带入怀中,变本加厉。 萧婵没敢挣扎,方才的嚣张气焰也没了,眼里全是对他的恳求,别再继续碰她。 万一宋文霖闯进来,看到这一幕,她跳河都洗不清。 宋文霖迟迟没出声,良久,才道:“阿婵,知道你在萧家过得好,我便放心了。阿婵,我很想念你……” 他昏迷后醒来,想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 可她不在身边,他心口只有数不尽的,空落落的感觉。 听到母亲跑去萧家,他心里的念头也是萧婵会不会被为难,而后想的才是侯府现在的窘况能得到缓解。 宋文霖攥紧双拳,鼓起勇气道:“阿婵,我能进去见你一面吗?” “不能!” 萧婵想也不想便反驳了,她身边还贴着一个人,双手怎么推都推不开。 她快被气哭,“侯爷,我今日实在是累了。不若明日……” 宋文霖依旧不肯走,手都搭上了房门。 “阿婵,我保证,我看一眼就走,不会影响你休息。” 萧婵瞪了宋璟一眼,“侯爷,我这阵子不想与你见面,你别强迫我好吗?” 宋文霖眸中希望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 原来,是她不想见自己,她还在生气。 他缓慢放下手,“好,我听你的。阿婵,早些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嗯。” 屋内,萧婵终于松口气。 宋璟却箍住她腰,面色不佳,垂眸凝视她紧张的小脸片刻。 他淡漠道:“说完了吧?” 萧婵轻咬下唇瓣,尚未出声,再度被他堵上了嘴,呼吸都被掠夺。 …… ------------ 第82章 刺杀? 萧婵原以为宋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 谁料,他直起身子松开她之时,薄唇上带着点点水光,眸底旖旎却尽数散去,几息之间,他收起强硬的一面,仿若换了个人。 他替萧婵掖了鬓边的乱发,一派端正:“早些歇下吧,本王有要务在身,便不继续陪你了。” 萧婵:“……” 有要务在身,还跟她纠缠这么久。 她乐得自在,后撤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唇色赤红微微弯着,“那便恭送王爷。” 宋璟脸色微不可查暗了一瞬,拂袖离去,脚步匆匆,到真像是有急事的模样。 循着夜色离去。 宋文霖回到安远侯府,却怎么都难以安寝,立于院中打了几套拳强身健体,也是软绵绵的,没力气。 他颇为惆怅地盯着掌心看,完全找不到之前的感觉。 真是这阵子累到了,才会积劳成疾。 宋文霖怀着惆怅之意抬头,却见屋顶上立着一道混黑色的修长人影。 一袭夜行衣,面容在月色下隐约朦胧,手里握着的一柄长弓,叫宋文霖起了警惕心,当即提剑。 “来人啊!” 夜里的侯府特别安静,他这一嗓子,并未引起多少注意。 宋璟慵懒地扯动弓弦,手臂调转间,多了一支箭矢,正直直地对准了宋文霖的脑袋。 悬而不发,看着宋文霖执剑左右逃窜,生了几分趣味。 宋文霖躲在一颗景观石头后,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朗声道:“不知何处得罪了阁下!竟令阁下深夜寻仇!” 安远侯府一向不与人起冲突,莫名有人上门寻仇,他着实想不到能是为了什么。 宋文霖脑中思绪调转飞快,“倘若侯府欠了阁下的债,阁下大可明日上门讨回!何必要动用武力,伤人害己!” 他的内力阻塞,那人的实力也是个未知数,贸然对上,他不敢确保能将人拿下。 侯府内虽然有家丁,可其中会武的人不多,多数是些干力气活或是守门的小厮,顶不了用。 宋璟一声不发,手中的弦拉到极致,嗖一声放出,风雷电车之间,击碎了宋文霖头顶上的冠。 宋文霖的发丝散落,满是诧异震惊,瞧着有些狼狈。 夜色朦胧,那一箭依旧不偏不倚,力道和准度,令他心惊肉跳,不由去猜想,京中何人能有此等功力? 假石后也不安全,宋文霖提剑而出,想借力踩在树干上飞上屋檐,与人近斗,可他连上树都费劲,别无他法,只能躲在树后。 一颗心狂跳,他似乎听到了那黑衣人的低沉笑声。 讽刺性极强。 宋文霖咬紧牙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他恢复之后,定然要报今日之仇。 “阁下若是为了泄愤,方才那一箭可足够?” 泄愤? 宋璟再度抽出一支箭,慢条斯理搭上长弓,动作缓慢雅致,不徐不疾。 如果是为了泄愤,被洞穿的就不会是一个发冠,而是宋文霖的脑袋。 他来此,不过是为了玩玩。 来试探一番,萧婵先前看上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 事实证明,她从前眼光极差。 “当然……不够。” 随着话音落定,锋利的剑刺破黑暗,直直插入宋文霖的右臂。 宋文霖捂着往外冒血的手臂,疼得龇牙咧嘴,一狠心将箭矢拔了出来,涌出来的血愈发量大,他一掌按住伤口。 怀着恨意的目光再度看向屋顶上的人。 “阁下的声音……倒是有些熟悉!” 宋文霖尚未判断出,他究竟是谁,威慑性的言语一出,他只希望那人能够停手。 宋璟唇角上扬,“下一箭,你的耳,要没了。” 他没在开玩笑,当着宋文霖的面,又抽出一支箭,此番一收先前散漫慵懒姿态,又急又准。 宋文霖的慌乱肉眼可见,捂着右臂跑,时不时回望一眼他是否还对准了自己。 长发拂过脸,宋璟盯着他那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莫名烦躁,箭矢方向微偏,他决然射出。 一箭同时擦过了宋文霖的耳廓和左侧脸颊,划出一道鲜红色的伤痕,汩汩往外冒出血珠。 宋文霖呼吸几乎被吓停滞,求生意愿没叫他停下脚步,不停往前方跑。 “来人!” “来人啊!” 寂静的侯府,四周陆陆续续亮起光,不少人听见宋文霖的喊叫声,连衣裳都没穿好,光着膀子便冲出来,拿家伙举火把。 宋璟移开眼,看了一眼漆黑的萧家,心情颇好地离开了安远侯府。 轻功了得,来去自如。 安远侯府出动了所有人,都没能把人逮住,追着宋璟的身影跑了一两条街,便被人甩了。 不可谓不狼狈。 宋文霖没管人抓没抓住,他手臂上的伤口很深,伤到了筋骨,脸上又不停地流血,流了满脸。 医师一来,便被他这血肉模样的模样吓得一颤,战战兢兢替他清理创口,包上纱布,叮嘱他勿要乱动。 宋老夫人听到动静,非要折腾着起身,让孟娴陪着她过来看看情况。 孟娴不愿意陪她,府内遭了刺客,她不想被牵连。 可宋老夫人面色一冷,她便妥协了,“侯爷定会安然无事的,您现在身子禁不起折腾,便不要来回跑了。” 宋老夫人拄着拐杖,一步一停都要过来。 “霖儿遭了难,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不会心疼他!” 孟娴:“……” 心疼有什么用? 她平日里手头上的活也不算轻松,夜里还要陪着闹腾,困极了还不能有怨言。 入安远侯府,真是她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好不容易陪着宋老夫人到了宋文霖屋子里。 老夫人见到宋文霖破相,又哭得老泪纵横,“天杀的!到底是谁要害我们家啊!最近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霖儿破了相,往后谁还愿意入我们安远侯府!” “……” 孟娴扭过头,极其无语地翻了白眼。 就算不破相,就侯府穷酸得要去问亲家借钱过日子这一点,谁家姑娘敢往火坑里跳。 宋文霖皱着眉,脸黑得很:“母亲!我已经不打算再纳妾了!” 他现在有婵儿,婵儿还怀了他们的孩子,他知足。 ------------ 第83章 都是为了你好 医师俯跪一旁,“老夫人,侯爷脸上的伤能治,能不能恢复如初,还要看个人体质情况怎么样。” 宋老夫人忙不迭应声:“不管用什么药材,一定要将我霖儿的脸医好!” 她继而转了目光,看向宋文霖,尖着嗓子道:“不再纳妾?不纳妾,你怎么给侯府繁衍后嗣?” 宋文霖痛苦地闭了眼,“阿婵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还有……阮初荷,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也是侯府的子嗣。母亲何愁侯府后继无人?” 宋老夫人愤愤不平甩袖,“不行!她们肚子里是男是女都不知,我一日没见到孙子,一日不会安心!” 她指着莲心居的方向,“何况那小贱人,她敢伤你!生下来的孩子,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不提还好,提了,宋文霖心口便忍不住抽痛,连带着身子下方也痛。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替宋文霖把脉的医师顿时汗流浃背,恭敬跪于一旁,大气不敢喘。 侯爷兴许……没法…… 他额头上冷汗淋漓,抬手擦拭,这话可打死不能说出口。 宋文霖:“是她的孩子,更是我的孩子!母亲难道觉得我的孩子都上不了台面吗?到底要怎样,才能合母亲的心意!” 他情绪激动之下,方才缠绕上去的纱布,又渗出血迹。 手臂上的伤更严重,却没见宋老夫人有任何关注,她在意的,更像是宋文霖的那张脸,而不是宋文霖赖以生存的武学造诣。 他身为将军,握剑的手出了问题,那他日后还能有什么前程? 宋老夫人见他又出了血,脸色苍白:“霖儿,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宋文霖深呼吸:“孟娴,送母亲回去。” 孟娴哪敢上手去拉宋老夫人,只能凑近她说些软话。 “侯爷现在需要静养,我们先回去吧。” 宋老夫人眼眶含泪,她所有的筹谋计量,不都是为了他吗? 想当初,为了让他能继承侯爵之位,她狠下心来沾了多少人的血。 现在,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忤逆她。 “霖儿,我是你母亲,不会害你,等你静下心来,会想明白的。” 宋文霖冷着脸,等她们离开,才无奈仰头长叹,他又不是小孩子…… *** 萧婵得到安远侯府昨夜进了刺客,伤了宋文霖的消息时,正在用早膳。 静月站在一旁,比着手势,神采奕奕:“一共三箭,一箭击碎发冠,一箭射入右臂,一箭划伤脸颊。这刺客射箭的准头真是叫人惊叹不已。” “夜里都能做到箭无虚发。不过,侯爷伤的不重,那三箭就跟小打小闹一样,并没有奔着取人性命去的。” 静月面露困惑:“半夜前去吓人,不知是谁有这闲情逸致,还能成功脱身。” 她说着这些,萧婵心中便有了一个确切的人选。 胆子能有这般大的,箭术强的,又对宋文霖心有不满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昨夜他走得急,原来是为了去给宋文霖略施惩戒……” 眼见宋文霖吃瘪,萧婵心情大好,连早膳都多用了一些。 静月挠头:“他?他是谁?” 萧婵笑而不语:“傻丫头,知道太多可没好处。” 没消停一会儿,萧家府门前有人求见萧婵,递上名帖后,萧婵让人带去厅堂里小坐。 她见到江临川,招呼他喝茶。 “江先生急着见我,是为了岁姐儿的事吗?” 江临川来此,便做好了直言的打算,“夫人,宋小姐近日来频繁瞌睡,打盹,想来是您不在府内她懈怠了。” “我管教不严,请夫人另请名师!” 萧婵始终维持着温和笑意,“江先生言重了,岁姐儿功课上有所懈怠,怎么能怪先生教学不严?是我太纵着她了。” 她慢悠悠道:“先前,我为岁姐儿挽留过江先生一回,此番,我也不好再强行让先生继续教导岁姐儿。为人师者,需要得到学生的尊敬。岁姐儿有错,日后我会严惩。” 江临川颔首:“夫人明理。” 萧婵吩咐静月:“去将重华带过来。” 她继而同江临川道:“先生才华横溢,当初请您来当岁姐儿的夫子,不为旁的,只为她能学到先生的皮毛。” “先生如今不愿再教她,我这儿倒是还有一个孩子,七八岁,尚未识文读字,却极为乖巧,她必定不会叫先生失望。” 萧婵打定了主意要培养重华,那么无论文学武学,她总要踏上去试试看,找到自己擅长的部分。 江临川面色犹豫,答应教宋时岁,是因为那时候他家境贫寒,家中老母病倒,急需银钱救治,眼下他并没有那么缺钱…… 等静月带人上来,江临川瞧了那姑娘一眼,端庄大方,对外人毫不胆怯。 重华上前,规规矩矩向他行礼,叫人挑不出错处。 入了萧府,静月姐姐教了她不少规矩,还给她量体裁衣,做了不少新衣裳。 如今的她,焕然新生,与从前的冯招娣,仿佛不是一个人。 江临川摇摆不定的想法有了结果,“夫人,我愿倾力一试。” 萧婵展颜一笑:“重华,快谢过江先生。” 重华乖巧欠身:“多谢江先生!我一定会跟着先生好好学,断然不叫您失望。” 翌日,宋时岁没等到先生,窃窃自喜。 她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醒来便吃些东西果腹,拿着狼毫笔沾了墨水,在宣纸上胡乱画着。 久了便也腻了,没有趣味。 心中的窃喜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化,她想找人问个究竟。 可萧婵没回姝影轩,她只能去找宋文霖。 见到躺在床上养伤的父亲,她的话堵在喉咙里,压根说不出来。 终了,化作一句:“父亲,您安心养伤,我会乖乖听话,不用您操心。” 宋时岁万万不敢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得宋文霖有丝毫的不高兴。 她的生母已经不得父亲喜欢了,主母又一直待在萧家不愿回来,她没有任何靠山。 孟娴对她也是爱答不理的态度,无奈之下,宋时岁只好去找宋老夫人。 “祖母,您的身子现在好些了吗?” ------------ 第84章 落井下石 自从阮初荷伤了宋文霖开始,宋老夫人连带着讨厌起宋时岁,她的模样与她的母亲实在太像。 一见到她,便能想到她那狼心狗肺的娘。 宋老夫人没好气道:“好多了,你还能记挂着我,真是难得,没全随了你那白眼狼的娘。” 宋时岁安静听着她骂阮初荷,不敢反驳。 毕竟娘先前做的疯狂事,实在叫人难以原谅,她不是什么都不懂。 “祖母,你别生气。” 宋老夫人嫌她碍眼,急急问:“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快点说。” 一个小屁孩,眼里藏不住半点事情。 她摔断了腿那会儿,都没见她上来问候两声,现在凑上来,必然有所图谋。 宋时岁讪讪开口:“祖母,我的教书先生,没来府中给我上课……” 宋老夫人知道萧婵给宋时岁请了个先生识文断字,她没多关注,也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反正宋时岁放到她膝下养着,养的好,还是养的不好,都归咎于萧婵。 萧婵上心就可以了。 她轻声哼:“没来给你上课,或许是萧婵没给你向先生付报酬?” 宋时岁摇摇头:“不会,主母给我付了一整年。” 一整年? 宋老夫人面色不佳,按照月份付钱多好,一次性给人结清银钱,萧婵还真是不怕人卷钱跑路。 的亏是投生在萧家,但凡出生在家底较为薄弱的人家,早就不够她乱花。 宋老夫人阴阳怪气:“拿了钱,人没来,我也不能亲自去给你把人抓回来啊?你找我有什么用?我这双腿,还能为你跑一趟不成?” 宋时岁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来找她。 宋老夫人心里不舒服,继续念叨。 “女娃子,这书念与不念,都行。你又不参加科考,学了也没用。依我看,你学了几个字,能看得懂女诫女训即可。明白一些道理,勿要让自己成为你娘那样面目可憎的疯婆子才是。” 宋老夫人念叨个不停,说个几句,就要把阮初荷提溜出来骂一遍。 但凡她肚子里没有侯府的种,早就被赶出去了。 犯下滔天大祸,还能好吃好喝供着她…… *** “啪!” 莲心居内,阮初荷一把掀飞桌布,盘盘碟碟随着她的动作,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翠绿的叶子混在碎片中,叫人毫无食欲。 “就给我吃这种猪都不吃的东西!你们好大的胆子!” 前来送饭的侍女面无惧色,手臂环着一个木制食盒,不悦道:“阮姨娘何必动气?侯府今时不同往日,一切开支都要缩减。别说是您,连老夫人那儿,都比不得从前。” “您就别挑三拣四了,没那富贵命,偏生富贵病。” 阮初荷气急,指着她的鼻头,“你说什么?” 尖锐的指甲,差点划过侍女的脸,她后撤两步,与阮初荷拉开距离,这女人疯起来侯爷都敢伤,别说她们这种下人了。 远离她才能平安无事。 要不是她跟人打赌输了,她才不来给这疯女人送饭。 仗着自己肚里有二两肉,便高高在上,对她们颐指气使。 侍女鄙夷道:“阮姨娘,你肚里怀的又不是个哪吒,迟早会瓜熟蒂落的。您还是想想,万一生下来的不是个儿子,又是个女儿,老夫人会不会把你扔出去吧。” “现在还挑挑拣拣,这不吃那不吃,往后能不能待在侯府中都是个未知数。心态真好,我要向您学习,能活到九十九。” 阮初荷表情彻底崩坏,挺着个大肚子想去扯侍女的头发,偏生人家身子灵巧,躲得快,压根就不给她得手的机会。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我再落魄也比你强!日后让我找到机会,第一时间弄死你,你竟敢羞辱我!” 侍女打定了她翻不了身的主意。 就阮初荷做的丑事,谁能容忍她继续在侯府里过着滋润快活的日子。 “阮姨娘,你还是当心身子吧,不慎流产了的话,你下半辈子可就彻底没着落了。你自己打翻的饭菜,可不能怪我。每个人的份例都固定下来了,可没有多的给你吃。饿了也别叫唤,都是你自作自受。” 说完话,侍女提着食盒关上房门,落上锁。 阮初荷一脚踹翻矮凳,像是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上面般,踹翻了还不过瘾,继续追着踢。 “贱婢!贱婢! 竟敢羞辱我!” 她挺着大肚子没留心脚下,一脚踩在方才打翻的饭菜上,登时没站住脚跟,滑了一跤,重重跌坐在地上,掌心按住碎瓷片,也割裂出了血。 “啊!” 阮初荷的喊叫声没引起屋外人的注意。 平日里,她经常大喊大叫,前来守门的侍女都见怪不怪,嫌她吵闹,还会堵上耳朵,给自己留个清净。 阮初荷见到掌心的血,心口一慌,连带着腹部都发出钝痛,一阵阵的,难以忍受。 “来人,来人啊!” 她坐在地上,想起身也做不到,手脚发软无力。 地面逐渐晕开一片鲜红,阮初荷目光触及之时,像是被烫了,她飞快别开眼,强自忍住心中的恐惧。 “快来人,我见红了!” 她嗓音染上几分哭腔和慌乱。 *** 萧婵花重金买了几个身手极佳的武夫,让他们替萧家看家护院,又从他们当中选出个身手最佳的,让他教授底下人武艺,拿双倍的银钱。 钱到位,大家都乐意做。 而后,萧婵当街弄了个擂台比武,给出丰厚的条件,夺魁之人,一年内在萧家的酒楼里消费不收任何银钱,前来报名参加之人,如过江之鲫。 别提多热闹。 萧婵端坐于高楼之上,熏香品茶,看着底下人蜂拥而至,眸底掠过笑意。 比武,不过是替萧家招揽人才的手段。 静月守在她身边:“风凉了,小姐还是移步屋内吧。” 如今已至深秋,马上要过冬了。 萧婵的思绪被前世的一场暴雪拉去…… 回过神来之时,她眉间染上几分担忧。 “静月,即日起,大力收购木炭,可按照高于往年一成的价格去收。” 用不了多久,木炭便要供不应求。 萧婵是商人,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同时,也不会薄待了下面苦苦求生的人。 让利一成。 ------------ 第85章 迷了心窍 宋璟听说萧婵当街摆了个擂台比武,他知晓是她招揽可用之人的手段,也想着去凑个热闹。 他一路上了最高的楼层,见到萧婵怡然自得拿着话本看得入神。 没出声绕到她身后去,俯身去看那书页上的字。 可他刚一凑近,萧婵便察觉到了,啪一声合上书,“王爷还有偷看的坏习惯。” 宋璟脸不红心不跳:“本王明目张胆看的。” 萧婵没招呼他坐下,他自己熟稔地于另一旁落座,端起她用过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萧婵没跟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反正他这人,说话也不听的。 “王爷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宋璟目光放远:“比武,本王也想参加。” 萧婵嗤笑:“王爷还真是闲得无聊,这种不入流的比赛,竟也想来掺和。你来了,还给旁人夺魁的机会吗?” 宋璟与她四目相对,放下了茶杯。 “本王若参加,魁首定然是掌中之物。” 萧婵毫不怀疑,她颔首:“莫非是王爷没钱吃饭了,才看中了在萧家酒楼免费吃喝一年的奖赏?” 宋璟心情颇好,幽幽道:“本王看中的可不是这,本王想跟你换个奖赏,你给不给换?” 萧婵听他话头,便知他嘴巴里说出来的,一定是叫她为难,不好做的事情。 才拐弯抹角,从别的地方,蛊惑她答应。 她扬起眉毛:“不给。” 宋璟原本也没想真的掺和进去,他唇角噙着淡淡笑意:“不给,本王就自己抢。” 他继续说:“宋文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找你了。” 萧婵毫不意外,上下扫视他一番:“王爷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安远侯遇刺一事,怕是朝廷都知晓了,王爷心里一点都不怕?” 宋璟不屑道:“本王与你那懦弱又没用的男人可不一样。” 想查到他头上来,且不说费多少功夫,即便到时候事情败露,圣上难不成会为了一个没用的安远侯,与他多加为难? 满朝文武,只要没老糊涂,也该知道怎么站队。 萧婵噗嗤一笑:“行,你最厉害。” 两人待了没一会儿,静月急匆匆过来,见到宋璟,没了先前的诧异。 与萧婵说话,也没避着他。 “小姐,侯府派人来请您回去一趟,说是府内出了大事,您不出面不行。” 萧婵抚摸着衣袖上的精美刺绣,若有所思:“宋家的乐子,还真是看不完。” 宋璟:“不如带上本王去看?” 他倒也想看看宋家的乐子。 萧婵别了他一眼:“我带你?我以什么身份带你?” 宋璟浑然不在意:“自然是你想以什么身份,便以什么身份。谁说闲话,本王替你把她舌头割下来,拿去喂狗。” 他无所畏忌。 萧婵起身,拢了拢宽大的衣袖,“王爷想去,那便自行前去,恕民女不同行。” 她转身即走,宋璟不远不近跟在身后。 *** 阮初荷见了红,把宋老夫人吓出一身冷汗。 家里没有一天是安宁的。 她怀疑是撞了邪祟,叫医师来给阮初荷看诊的同时,她命人去请了个道士回来,立刻给家里驱邪。 侯府内挂了不少幡,上面繁复的纹路叫人看不懂,却莫名生出一股崇敬之意。 医师在屋内给阮初荷扎针,道士站在屋外不停摇着铃铛。 叮铃铃的声音传荡,宋老夫人心神不定:“大师,孩子能保住吗?”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安远侯府这阵子,不停有人在出事,她不相信世上会有那么多巧合,肯定是府内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道士双指捏着一张符篆,一手桃木剑不停挥动。 “老夫人放心,有贫道在,没有赶不走的邪祟!定然保安远侯府平安顺遂!也会保住小娘子肚里的孩子!” 屋内医师捏着银针冷汗淋漓,不时给阮初荷诊脉,时刻关注她的状况。 屋外的动静他不是听不见,心里即便有怨怼,也不能说。 如果保不住贵人肚子里的胎儿,安远侯府能饶了他?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情况终于好转。 医师松了口气,踏出房门走向宋老夫人,忍不住白了那道士一眼:“老夫人,孩子保住了。” 道士高高扬起头颅,一副清高孤傲之态:“此乃天意!” 医师:“……” 宋老夫人看着那道士的眼神中,愈发信任:“还是大师能够镇得住!不知府内的邪祟,可尽数除却?” 医师被冷落一旁,也不敢插话。 道士神秘一笑:“情况较为复杂,不好说。” 宋老夫人塞了银子出去,“请大师直言!” 道士笑眯眯收了钱,给她拿了几张符纸,“贴在侯府的四角,能够镇住邪气,老夫人莫要担忧。” 宋老夫人双眼发亮,恭恭敬敬接过符纸。 那道士眼珠子一转:“不过……” 他话说一半又停下,宋老夫人又塞了钱给他。 “不过府内的人啊,都或多或少吸入了邪气,吸入又吐出,侯府还是会被邪气影响,我这儿,有一味药,能够去除邪祟之气。化邪气为清气!” 宋老夫人方才笑着的脸又拉下去,面色染上几分担忧:“请大师不吝赐药!” 她颇为上道地再次给了道士一笔银钱。 收了钱,他面带笑意:“好说,好说,请老夫人命人抬一缸水来。” 很快,有下人弄了满满一缸水过来。 只见那道士拿起插着三炷香的香炉,一把扯出三炷香,放在香案上,将香炉灰洒入那一缸水当中。 他伸出手随意搅和搅和,大喝一声:“成了!” “老夫人,让府内上下都喝一碗这药水。一碗下肚!浊气即刻能被清除!” 宋老夫人深信不疑,张罗着府内所有人过来喝水。 她带头一连喝下三碗。 底下人见她喝了整个人神清气爽,神采奕奕,也跟着咕咚咕咚喝下。 一旁旁观的医师眉头越皱越深,遂即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一群疯子! 正巧,萧婵回来了。 宋老夫人见到她,双眼发亮,亲自给她舀了一碗药水。 “婵儿,你回来得正好!快来喝药,这可是能驱除邪气的好东西,我花了大价钱!你一定要喝,不能坏了侯府的气运。” 萧婵绷着一张脸,也没接过那碗。 宋老夫人耐心有限,“婵儿,你信我的,我喝下之后,腿都没那么疼了!我们侯府一连遭遇祸事,都是因为沾了不好的东西!” “你就喝吧,我不会害你。” 萧婵依旧不动。 宋老夫人急了,不惜威胁:“你敢不喝,我饶不了你!” ------------ 第86章 给脸不要 萧婵粗略扫了眼周遭的布置,缓慢踱步到一道黄幡前,单手扯下。 她此番举动,令宋老夫人当场冷下脸,忍不住怒斥:“你疯了!谁允许你乱动大师的物件?” 萧婵讽刺地与她对望一眼:“婆母不会真的信了,这鬼神之说吧?” 宋老夫人急急上前,手里端着的那碗水都随着动作泼洒出来不少,可她没打算放下,打定了主意要萧婵喝下去。 “宋家接连遭难,你身为主母,不究其缘由,一回来便要闹得侯府上下不得安宁么?你赶紧把东西放回去!喝下这碗药,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萧婵神情淡漠,将那只幡扔在地上,又一手掀翻了宋老夫人手里端着的碗。 “啪!” 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药水溅在萧婵和宋老夫人的裙摆上。 宋老夫人脸上满是惶恐,蹲下身去将那只幡捡起,仔仔细细拍了灰,眼神里的怒气毫不掩饰。 “萧婵!你太放肆了!” 道士见萧婵心中全然没有畏惧,他那套招摇撞骗的话术不好施展,只能对宋老夫人说:“贵人拔了幡,先前驱赶走的邪祟,都被重新引回。” “倘若府内继续遭遇不幸之事,也与贫道无关了。贫道已尽力而为。” 他说这话,好不负责。 宋老夫人却将一切的过错,都归咎于萧婵。 “你瞧瞧你做的好事!” 她现在的面目,与先前去萧家低声咽气借钱的模样全然不同。 宋老夫人此刻的腰板能挺起,难道不是萧家的功劳吗?欠了萧家五千两白银,对人待事就这个态度。 萧婵讥讽一笑:“婆母,我此举算是拨乱反正。你若觉得侯府的气运,仅靠这几道幡,一缸水便能改变,这些年不是白活了么?” 她这位婆母,是个自私自利至极的主,不曾想还会这般迷信。 宋老夫人听不得半点不顺心的话,“呵,我的见识,难道还比不得你?你年纪轻轻懂什么?不听长辈言,你迟早吃亏。” “嗯,我吃亏。” 萧婵没继续跟她扯些有的没的,表情已经不耐烦了。 她还以为侯府派人来请,是府内发生了大事。 结果就是她这老糊涂的婆母,请了道士来,弄一些糊弄人的把戏。 萧婵想走,宋老夫人一把扯住她的衣袖,“你乐意吃亏,不能害了我们安远侯府!来人,端一碗药水过来!” 萧婵眉心一拧,反手甩开她的手,“我已经给够了好脸色。” 宋老夫人:“给我抓住她!” 这是安远侯府,萧婵还能反了天了不成? 萧婵见几个丫鬟踌躇不定,老一些的嬷嬷先一步上前,她呵斥:“我看谁敢!” 彻底镇住了几个小的,老的见过大风大浪,没理会她,只顾着上去按萧婵的手和肩。 静月一手推开一个嬷嬷,护在萧婵身前:“你们吃了雄心包子胆了!竟敢对主母动手!” 那些个老家伙,都是跟在宋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老人。 萧婵比她们入府的时间,晚了不知有多少年,她们只听松老夫人的命令。 “主母忤逆婆母,就算说出去,也是不光彩的!” 静月脸颊气得鼓鼓的,“谁知道那东西喝下去,会不会伤了我们小姐的身子!老夫人乱来,难道我家小姐就要盲目顺从吗?” 宋老夫人猝不及防被一个小妮子说了坏话,心里腾得一丈火烧得三丈高! “萧婵跟我叫嚣也就罢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信不信我叫人把你发卖了出去!” 萧婵抓住静月的手腕,冷着脸:“静月是我萧家的丫鬟,从小跟着我,发不发卖,你凭什么做主?” 只要她没开口,谁敢动静月,就是动她。 宋老夫人见自己连处置个丫鬟都要被限制,胸膛起伏不定。 “把人抓了!两个都先抓起来!” 她一张苍老的脸气得通红,“我倒是要叫霖儿来看看,你是怎么孝敬我这个婆母的!亏他一直都惦念着你 ,你失踪了还昼夜不休寻你。” 话说的好听罢了。 萧婵与静月没带多少人来,几个老嬷嬷带着家丁冲上来,把两人扯开。 宋老夫人又打了一碗缸里的浑水,怼到萧婵嘴前,“喝下去!” 萧婵别开脸,冷硬道:“你觉得这是好东西,你自己怎么不喝?” 宋老夫人瞪着眼:“你没看见我喝,便断定我没喝?” 萧婵轻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婆母不喝,我自然也不敢喝啊。毕竟我现在可不能出半点状况。” 宋老夫人念着她肚子里还有孩子,由着她骄纵。 “好!我喝给你看!” 她早前灌了三碗下肚,此刻盯着碗内的水,脸色也不太好看。 宋老夫人硬着头皮,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我喝了,也该到你了。” 萧婵讽刺的神色不加掩饰,看她的眼神活脱脱是看一个蠢人。 宋老夫人从丫鬟手里接过新舀的药水,“我亲自喂你,你要是敢不喝,信不信,我能给你灌进去。” 赤裸裸的威胁摆在明面上,不论选择喝与不喝,最终的结果都一样。 必须喝! 萧婵眼角余光微瞟,忽而扬起清丽笑意,“偏不喝。” 宋老夫人刚想要给她灌下去,院内竟进来了一人,悄无声息的,走近了才叫人发觉。 “安远侯府的热闹,还真是有趣。” 宋璟悠闲走近,一把抢过呆滞站在原地的老夫人手上端着的那碗水,低眉瞧了一眼。 萧婵没忍住调侃:“王爷要尝尝吗?” 宋璟:“没兴趣。” 王爷?! 宋老夫人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要凝固住,身子不住地轻微抖动,他真的太像了…… 她手脚发冷,往后倒了两步,被身后的嬷嬷扶住,“你是……” 萧婵见宋老夫人不认识眼前的人,便故作亲切地介绍了一番。 “异姓王,翊王殿下,宋璟,婆母该行礼的。” 宋……宋璟。他竟也姓宋! 宋老夫人一口气似乎要缓不过来,手脚无力,瘫软下去,透过他的面目,看着早已逝去之人。 彻骨的寒意涌上来,她禁不住刺激,两眼一翻晕厥过去,后脑勺靠在随侍嬷嬷身上。 一旁侍奉的人慌了神,吵吵嚷嚷。 “快请医师来!老夫人晕倒了!” “快去请啊!” 萧婵对此见怪不怪,内心毫无波澜,却见……宋璟端着那碗水,玩味十足。 猛然泼在宋老夫人脸上! ------------ 第87章 宋璟的真实身份 忽然而来的变故叫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嬷嬷慌慌张张地给宋老夫人擦拭脸上身上的水渍。 萧婵诧异之余暗爽,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宋老夫人鼻腔内进了水,当即被呛醒过来,方才还晕的像样的人装都装不下去了。 宋璟眸底闪过暗芒,这么多年,她还是一副喜欢装模作样的德行。 宋老夫人捂着胸口低垂脑袋不停咳嗽,缓过那口气来,她忿忿不平道:“王爷此举何意!” 宋璟轻飘飘将手里那碗砸了,“本王医术,真是高明。一碗水下去,老夫人立即醒了,连医师都用不着请。” 他盯着她的眼神压迫感强烈:“老夫人不应该叩谢本王大恩吗?” 宋老夫人的腿随着他的逼近抖动成了筛子,好在有宽大的衣裙遮住,才没叫人看了笑话。 “翊王?” 她颤颤巍巍被人扶着跪下去,“老身给翊王殿下请安。” 宋璟没动,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冷峻的脸上暗沉之色愈发浓重。 宋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骨又不好,没跪多久便麻了一双腿,想起身又怕宋璟突然发作。 倘若他不是宋淮安,那还能留有余地。 但凡他是,还成了权倾朝野的异姓王,那安远侯府怕是要迎来天翻地覆的激荡……她不能出一点错。 宋老夫人咬紧牙关,吞下怨气。 宋璟:“老夫人喜欢跪着,那便一直跪着吧。” 宋老夫人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妄图给自己争辩几分:“王爷并未叫老身起来!老身怎敢……” 宋璟面上一丝笑意也无,“本王没说吗?” 他扭头看向萧婵,冷峻的面容终于有了些温度,“你离本王比较近,你来说句公道话。” 萧婵没打算拆他的台,毕竟他是为了给自己出头,才欺负人。 她随口附和:“王爷的确说了一句平身,或许是婆母年迈,耳朵不中用,才未能听清吧。” 宋璟嗤笑:“不中用啊?不中用还活着作甚?” 他抽出别在腰间的剑,缓慢架在宋老夫人肩膀上,“本王送你一程,如何?” 宋老夫人不敢躲,也不敢有任何动作,脸颊上松动的皮肉都跟着在抖动。 她对异姓王有所耳闻,他性子不是个好相与的,战场上如阎罗厉鬼,所到之处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叫人肝胆生寒。 她颤颤巍巍磕了头:“老身……不知何处得罪了王爷,还望王爷明示!恕罪啊!” 宋璟剑锋稍偏,“你胆敢直视本王。” 他发出闷闷笑声:“你莫不是想说,本王像极了你的一位故人,这才盯着,多看了两眼?” 既然回了安远侯府,他的确做出了被认出来的准备。 可惜啊,故人相见不相识,即便心中有怀疑,也不敢,贸然坐定。 宋老夫人想说出口的话,还没过喉咙的关卡,就被宋璟抢先一步道出口。 她断然不能再说。 “王爷龙姿凤章,耀眼夺目,老身才一时失神!” 宋璟不屑地上下扫视了她一眼:“行了,你起来吧。” 他收回剑,气定神闲看着她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起身。 宋老夫人庆幸自己算是过了一劫,好不容易站稳当,却见宋璟眸光不善看着自己,她心虚地低下头去。 宋璟:“老嫂子,好久不见。” 此言一出,萧婵和宋老夫人都瞪直了眼神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 宋老夫人几乎要重新跪下去,颤抖着声线,“你是……宋淮安?” 她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当初老太爷老来得子,将宋淮安捧得很高,他一直认为宋文霖的爹是个废物,便打定了心思要扶起小儿子来。 早早定下了宋淮安的世子之位。 可她嫁入安远侯府,便是奔着要做侯爷夫人来的!怎么能看着一个小孩,抢了自己夫君的世子之位? 宋老夫人不断纵着宋淮安,使他犯错,又暗中作梗,让父子两人相互生了厌。 经年累月,失望只增不减,一朝爆发,老太爷彻底对宋淮安失望,把人赶了出去。 宋家的族谱上,也没了这个名字。 世子之位,自然而然落在了宋老侯爷的身上,后来宋文霖才顺利袭爵…… 宋老夫人不断回忆着往事,唇瓣不由自主颤抖起来,面色发白:“宋淮安……” 萧婵面露疑惑看向宋璟,他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世。 她对他,又何尝不是一无所知? 他究竟是谁? 宋文霖这时赶来,听到自己母亲口中吐出来的名字,微微愣神:“小叔叔……” 他儿时最好的玩伴,便是大他一两岁的小叔叔。 两人一起练剑,念书,后来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伤了宋文霖的自尊心,他便有意躲着小叔叔。 在祖父考核他们箭术之时,割断了宋淮安的弦,叫他挨骂,看着小叔叔吃瘪,他心里从未如此畅快过。 后来又偷摸给小叔叔的吃食中加料……连续几次动手后,不慎被抓,宋淮安狠狠打了他一顿,拿出了长辈的架势! 此事,两人都没讨到好。 宋淮安打了宋文霖的确不错,可后来,又挨了一顿家法,没人听他的辩解。 老太爷说,不论如何,对自家人动手就是错的!无可狡辩! 宋文霖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不少,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大雪纷飞的冬日,宋淮安被赶出府的那天…… 他收回思绪,浑身一颤,被人死死压着的恐惧感卷土重来。 “宋淮安”转过身来,赫然是宋璟的清俊面容。 宋文霖心凉半截,压根不敢相信。 萧婵亦是错愕得半天没反应,听见宋文霖叫宋璟小叔叔,心中陡然升腾出荒谬感! 她路边随便捡的男人,不光是异姓王,还是自己夫君的小叔叔! 依着辈分,她也该跟着喊一声。 萧婵胸口堵着一团气,半响也没出声,静静看着宋璟…… 他真的是吗? ------------ 第88章 针锋相对 宋璟遥遥望着宋文霖,眉眼疏离,隐隐带着讽刺之意。 他薄唇轻启:“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如此没用。除却承袭的安远侯之位,你还能拿出什么?” 何况他连侯爵的位置,都是靠着自己的母亲,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得来。 过去的陈年旧账,宋璟心里门清。 宋文霖僵硬地挪着步子上前,直直看着宋璟,仿佛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从前的痕迹,来证明他真是自己的小叔。 念及宋璟的身份,他眼神慌乱,“文霖无用,让小叔叔失望了。” 宋璟嗤笑:“谈不上失望,毕竟本王对你从未抱有过期望。” 宋文霖的一双拳捏紧,面露难堪之色。 忍着心里的不舒服,他忽而发问:“过往数年,小叔从未与家里有过联系,今朝回家,所谓何事?” 他与宋璟,朝堂之上也碰过面。 宋璟高高在上,总是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看他的眼神中,从来都是满满的不屑与轻蔑。 宋文霖也没想去亲近他,他王爷的身份摆在那儿,桀骜不驯也是理所应当。 宋璟负手而立,“闲来无事,本王来瞧瞧安远侯府的热闹。很久没有回来过,本王也好奇,你们母子两人将侯府弄成什么乌烟瘴气的模样了。” 宋老夫人的脸青白交错,她断然没有料想到,宋淮安离开了侯府,还能靠着自己闯荡出一番天地。 成了举国上下唯一一位异姓王,深得当今圣上的信任器重。 她讪讪开口:“淮安……最近京城内,确实有一些不利于侯府的谣言,你不能全信。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宋璟:“你高兴得太早了。” 宋老夫人:“……” 萧婵纷乱的心绪被他这句话镇压下来,稍稍得了些许平静。 他竟真的是宋文霖的小叔! 不知他为何会离开宋家,现在贸然回来,也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为了旁的什么…… 瞧着他对宋文霖和宋老夫人的态度,萧婵勉强认定,他与自己还是同一战线的人。 她不由担心自己腹中的孩子…… 兜兜转转,居然还是躲不过姓宋,也躲不过依旧是安远侯府的血脉。她有些头疼,看着宋璟的眼神中都染上不满。 为何她总要与宋家纠缠不清? 宋老夫人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嘴,她也不敢生气,宋璟的身份摆在那儿,即便她心里不高兴,她也只能生闷气。 “淮安呐,我知道你心里对侯府还有气。从前的种种误会,我们日后可以慢慢解开,你终归是侯府的人。家以和为贵……” 宋璟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风轻云淡:“一家人?” 宋老夫人连连点头:“血脉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断绝的关系,淮安,你总该认罪归宗的。族老们见到你有如今的成就,定然高兴。咱们宋家能出一个王爷,真是祖坟冒青烟啊!” 她面容上表情颇为复杂,装出来的高兴中夹杂着几分担忧。 宋璟轻呵:“本王没记错的话,是老嫂嫂你怂恿了宋家的族老,将本王这个灾祸赶出宋家的。怎么现在,老嫂嫂年纪大了,记性差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宋老夫人苦着一张脸,弯着腰双手拍在膝盖上,“都是误会!” “淮安,你被赶出去后,我命人去寻你了!绝对没有放任你在外自生自灭的意思!” 宋璟逼近她,周身冷的要命,眸光如利刃,似乎要将她的血肉,一寸寸割下来。 “是寻本王,还是杀本王?” 宋老夫人生怕自己有把柄会捏在他手里,原本站不住的双腿,遏制不住打抖,后退两三步。 宋文霖上前一挡,将宋老夫人护在身后。 “小叔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母亲为了寻你,几天几夜没有合眼过,你一回来,就逼问她!小叔可对我母亲还有一丝尊敬?” 宋老夫人被宋文霖护在身后,心口稍定,又担忧地轻轻扯他的衣袖。 “霖儿,少说点。” 他们母子两人,可得罪不起现在的宋淮安。 宋璟轻蔑勾起唇角,“尊敬?她配吗?” 没有派人杀了这毒妇,已经是他仁慈了。 妄图要他给她尊敬,还想着靠着他的关系,在京城再风光一回吗? 宋文霖牙齿咬得咯吱响:“我敬你是我的小叔,不会对你动手。现在,请你离开安远侯府!你早就不是宋家的人了!” 宋璟一手摁住他的肩膀,五指逐渐加力,脸上维持着轻松的表情,直到听见他肩胛骨断裂的声音,才淡淡收回手。 “侄儿,你不对本王动手,难道本王就会放过你?说狠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勿要说些大话,叫人嗤笑。安远侯府被你们母子两人握在手中,走向衰退破败是必然。” 他凑近疼得冷汗淋漓的宋文霖,“还有,本王何时说过自己是宋家人?我姓宋,不代表我归属于宋家。” “本王乐意的话,也能姓上官,甚至姓慕容。” 慕容是国姓!他怎敢口出狂言! 宋文霖的肩膀疼得脸色白了好几分,勉强维持着镇定,“小叔,祸从口出!慕容是国姓!哪是谁想姓便能姓的?你真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听到宋璟说自己可以姓上官之时,萧婵不自然地垂下脑袋,耳根略红,现在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压根没人注意到她。 宋璟:“你可以去参本王。” 他懒得继续跟他们浪费时间,转身要走,撂下一句:“有胆试试看。” 折子递去皇上跟前,届时有麻烦的人不会是他,而是安远侯府。 宋璟走出好几步,没见萧婵跟着,他扭头看她:“萧姑娘,还要继续待在此处找不痛快吗?方才那碗水你没喝,焉知他们不会继续强迫你?” 宋文霖凛然:“什么水?” 他狐疑的目光看向宋老夫人,心里直觉,是她做了让萧婵不高兴的事。 宋老夫人却敏锐地才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分外奇怪。 她死死盯着萧婵,听见她说:“多谢翊王殿下出手相助,我正准备回萧家。” “什么翊王殿下!他是你小叔!” 宋老夫人一双浑浊的老眼登时扩张,都没计较萧婵说的要回萧家。 ------------ 第89章 当好摇尾乞怜的狗 “宋老夫人!本王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宋璟黑沉着一张脸,极为不悦:“安远侯府若想苟且偷生,那就当好摇尾乞怜的狗。本王不是宋家人,想要让宋家灭门,也并非难事。” 萧婵被他忽然的变脸惊到,愕然地微张开口,她确实不愿…… 宋文霖说不出话来,朝廷之上,谁人不说翊王殿下铁血手腕,轻易得罪不得,他没料到,当头一棒,避都避不开。 他眼睁睁看着宋璟和萧婵一前一后,离开了侯府。 宋老夫人这时才大口喘着气,指着宋璟离开的方向,“儿啊!你瞧瞧他多张狂!这还是在侯府中,他竟然敢说出要让我宋家灭门的话!” 宋文霖说不后怕是假的,他也畏惧宋璟的权势。 “往后别再惹他了,母亲,他不是我们能开罪得起的人物。” 宋老夫人哪里是想惹他,她是压根躲不开与他正面对上,当年的真相,知晓的人已经不多了。 连宋文霖都不知。 她原本想带着秘密下九泉,死也不张口,可宋璟莫名其妙上门来,气势汹汹,兀自承认了身份。 说他这么些年来没想过要报复,宋老夫人心里是不相信的。 “霖儿,你也瞧见了,我对他的态度。我是真的希望他能与侯府化解干戈,从前的事情,那都过去了,何必要揪着不放。” 宋文霖:“他现在身份贵重,又何必俯下身段来,与我们家攀扯亲戚。” 区区侯府,在宋璟眼中,算得上是个什么东西? 他不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宋老夫人气得脸发青,早知会有这么难堪的一天,她早该用尽手段,在他成长起来之前杀了他。 “霖儿,我瞧他与萧婵关系不一般。” 宋文霖不悦皱眉,语气不善:“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阿婵商贾之女罢了,她能与我结亲已是大幸,她能攀上王府的高枝?” 他打心底还是认为萧婵能嫁给他是高攀,若非萧家舍得花钱,他与她之间,断然不会有任何缘分。 阶级固化,士农工商,商人最低。 宋老夫人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那倒也是,是我想多了。” 宋淮安那么傲气的人,怎么会接受已为人妇的萧婵? 宋文霖沸腾的心情降温,他才扫视了一周侯府周遭的布置,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情绪,又蹭的上火。 “母亲!府内何时弄成这样子了?” 瑟缩在一旁的道士不敢出声,他好似偷听到了安远侯府与翊王府之间的惊天秘闻。 只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败在了方才插下去的黄幡上。 宋老夫人这时才拧着眉找人,“我请了个大师来给侯府驱邪,方才还看见他在这,人怎么不见了?” 宋文霖咬牙切齿:“你怎么能找些不三不四的人来?他肯定听见了我们方才和翊王说的那些话。保不准会传播出去!” 宋老夫人心里还是想利用宋璟的名头,来给安远侯府正名。 “传出去,能有什么不好?他即便成了王爷,身体里照样流着安远侯府的血!让旁人知道我们侯府出了个王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 届时,上赶着来巴结的人,还不知能有多少。 没准能把侯府的门槛踏破,收一波丰厚的贺礼。 宋文霖狠狠甩袖,“母亲!关键是小叔他并不打算认侯府!一旦消息流露出去,以为我们逼迫他认祖归宗,他保不齐会迁怒于我们!” “母亲你没待在官场,自然不知皇上对小叔的器重!几乎是言听计从!方才他敢说他能姓慕容,你以为是在开玩笑?不是!他真的能做到啊。” “一旦彻底结下梁子,我以后在官场上,还能再升迁?母亲不想断了侯府日后的荣华富贵,现在赶紧把那道士找回来!” 经他一顿解释,宋老夫人才分清其中的利害,免不了心虚。 她早就跟宋淮安结下了梁子,当初全是她一手促成,让他被赶出侯府…… 旁人不知情,她还能老糊涂,把做过的事情忘记么? 宋老夫人只希望他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勿要牵扯宋文霖。 “快点找人!都去找!” 她一声令下,发动了全府上下,没多久就把那招摇撞骗的道士抓了捆起来,押到宋文霖面前。 宋老夫人一颗心七上八下,“霖儿,你打算怎么办?” 宋文霖已经知晓这道士入了府中做过的一切,包括那一缸香灰水,他阔步上前一脚把人踹翻。 “敢在我府上行骗!你活腻了!” 宋老夫人被吓得不敢上去扶,“霖儿!你这是做什么?大师是受我邀请,来府上驱赶邪祟之气!” 她捂着扑通跳动的心口,只希望上天勿要怪罪。 宋文霖不顾孝义指着她,“你真是老糊涂了!连这种低级骗术都能上当!你自己相信,喝了也就罢了,带着府中上下都跟着喝,我也不管。” “你还强迫阿婵喝!你怎么敢?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的嫡孙!你真不怕会喝出个好歹?” 宋老夫人颤抖着唇,“我怎么会想伤害孩子?我都是为了侯府做打算……” 宋文霖深呼吸:“求你日后少打算,安心养老吧。” 道士被踢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疼得哼哼唧唧,也不敢说话,以为宋文霖出了一口气就会放过自己。 当他再度抬眼,一柄铁剑朝着自己胸口刺戳过来,尚未喊出救命,他胸膛被贯穿,涌出大量的血。 “霖儿!” 宋老夫人惊呼一声,当即被吓得晕死过去。 宋文霖淡定用帕子擦拭剑刃上的鲜血,“送老夫人回房。” 这道士非死不可。 一则,招摇撞骗,差点害了他的孩子。 二则,听到了安远侯府与翊王之间的纠葛关系。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 宋文霖将剑收回剑鞘中,“一套骗术,不知害了多少人。本侯今日替民除害,用你的命来赎罪。” 离开安远侯府,萧婵发觉宋璟不紧不慢跟在自己身后,迟迟没有回翊王府。 她禁不住回头,轻声询问:“王爷为何还跟着我?叫人瞧见了不好。” ------------ 第90章 等你 宋璟走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本王以为,你会想问些什么。” 萧婵默然,她心中的确有许多不解困惑。 可她该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去问他?而他会如实告知自己么? “此处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王爷,劳驾移步。” *** 萧婵定了萧家产业的一家酒楼,被恭恭敬敬迎上了天字号房,她让静月站在门口守着,旁人一律不允许靠近。 她入了屋内,打开花窗,居高临下往最低一层的街道看去,与宋璟对视一眼。 宋璟笑她防备心过重,定下她隔壁的房间后,翻身过去,从大开的花窗入了她屋内,未叫旁人看见。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萧婵谨慎地关上了窗户,“你真的是宋……文霖的小叔?” 宋璟颔首:“是。” 他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可她还是想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回复,才多问了一句。 萧婵沉默良久,久到宋璟以为她就这么一个问题。 当他微微张口之时,她继续道:“你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宋璟慵懒地靠在木椅上,“是。” 萧婵不悦皱眉:“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宋文霖的小叔,你居然!” 余下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香饽饽,也不愿自作多情。 宋璟双手搭在扶手上,指节修长,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语气不容置喙道:“他能抢本王的东西,难道本王不能抢他的?” 安远侯之位,被宋文霖抢去,他不在意,也懒得计较。 可他看上的东西,在意的一切,都不会容许旁人再染指。 萧婵听了他的话,心口却微凉,像是破了一个洞,往外漏风。 她不可置信道:“我在你眼中,就是个抢来抢去的物品?” 宋璟暗自懊恼,他并非这个意思。 “不是。” 萧婵揪着他这句话不放,双颊气得发红,“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宋璟没法继续镇定地坐着,他起身逼近她,“我要你。” 他眼梢染上一丝粉红,“我的意思是……” “他的一切我都看不上,我也不屑于去跟他争抢,不论是侯爵之位,还是宋家,我都不要。萧婵,我只要你。” 屋内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萧婵调整呼吸,别开与他对视的眼,“你没有征求过我意见,还不是把我当成一件物品,你想要就抢过来,不想要就可以随意丢弃。” “你不是宋文霖,你比宋文霖更难对付,我与你相斗,我能有几分胜算?你现在或许对我有新鲜感,日子还长,你倘若负了我,我又该如何?” 宋璟抓住她的双肩,微微弯着身子看她的脸。 “萧婵,在你眼中,本王就是那般容易移情别恋之人?” 萧婵推开他的手,“我对你并不了解,我们之间不过是……露水情缘。并不知根知底。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我们之间离坦诚相待差得远,你太认真了。” 他的内心实在难以摸清,而她瞒着他的事情,也绝对不说出口。 宋璟气急,“坦诚相待,我自然愿意与你坦诚相待。我从未把你当做一件物品!但凡如你口中所说,你还能离开翊王府吗?” “当你踏入那一刻开始,我若想把你当做物品一般禁锢起来,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恢复自由身?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萧婵轻笑,眉眼间竟有些得逞的意味。 “是啊,正如王爷所说。我若惹恼了王爷,没准会被强制性囚禁起来。如今的我与王爷实力悬殊,无法抗衡,也无法并肩而立。还望王爷,放我一马,过往种种,烟消云散。” 宋璟不太理解她口中说的无法抗衡。 两人相爱,为何要像敌人一样针锋相对? 是爱人,不是敌人啊。 “萧婵,你想一笔勾销,绝无可能。” 萧婵神色暗了暗,旋即轻松地耸肩笑笑,“王爷想要以何相抵?倘若王爷只是想与我行云雨之事,我心情好倒也能相陪几回。旁的……还是不要了。” 将来,她即使弄死了宋文霖,也不能改嫁给他。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先例? 萧婵不想被世人的口水沫子喷死,也没有勇气,用自己的一辈子再下一回赌注。 重活一世,感情对她来说,不过是生活中的点缀,可有可无。 再被男人牵绊住一生,不是萧婵想要的一生。 谁能保证自己不变心呢? 连她自己都不能保证。 宋璟眼神中的失望没有藏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婵心口像是被仙人掌的刺扎了一下,冒出小血珠。 “王爷,我没喝酒,自然也没醉。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王爷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宋璟死死盯着她的脸,想从中找到撒谎的破绽,可她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他几乎要看晃了神,还是看不透她究竟怎么想的。 “我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 萧婵敛眉,揪住自己的袖口,“是啊,王爷都不明白我,怎么会喜欢上我?无非是尝了几分滋味,有些魂不守舍。王爷还是勿要将一时的好感,当做喜欢。” 宋璟不明白她说出来的话,却明白自己的内心。 他微微叹气:“萧婵,我不逼你。等你愿意敞开心扉的一日,你我再共谈。你想知道什么,都能问我。我答应你,日后与你没有秘密。” 想来,是他的身份,让她心里不高兴。 萧婵有多么讨厌宋家,讨厌宋文霖,他是清楚的。 可他还是瞒了她很久。 或许一早坦白,她不会如此难以接受。 宋璟取下腰间悬挂着的紫玉令牌,放到她手中。 “你想通了,随时能来找我。见此令牌犹我亲临,我的人,随你调遣。你想要势均力敌,我能等你成长起来,等你有安全感。” “我不是容易移情之人,空口无凭。日常月久,总有能应验的时候。萧婵,只要你别将一腔真心赋予旁人,我……我等你,一直等你。” 被抛弃过的人总会害怕再度被抛弃。 一旦萧婵背着他与旁人有了任何亲密的关系,宋璟确信自己无法保持理智和冷静。 ------------ 第91章 宋时岁与重华 宋璟准备离开,萧婵补上一句:“若非我主动求见,还请王爷勿要贸然出现,打搅我的生活。” 此言一出,他脚下步子一顿,似是在做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宋璟沉了声线,只道一声好。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萧婵紧紧握着手中的紫玉令牌,低垂的眸光复杂。 她抚摸着小腹,“不见面的话,这个秘密能守住吧。” 回到萧家,萧乾坤见她面色不佳,殷切关怀道:“婵儿,你怎的愁眉苦脸?” 萧婵没什么感觉,她摸上脸,勉强扯出笑意,“有么?” “很明显。” 她眨眼睛,“或许是这阵子有些累着了。” 萧乾坤心疼闺女,“婵儿,你怀着孩子,不要出门奔波了。家中产业自有旁人代为搭理,你何须那般操心?再不济,亏损一些,爹爹又不是养不起你了。” 萧婵没拒绝,她确实不打算再经常出门。 出门便免不了有碰上宋璟的可能,她那些不中听的话都放出去了,再度见面,她心里忐忑不安。 “好,那我便修养一段时间。爹,我听说江南地区四季如春,马上要入冬,不如我们一家人去江南过冬?” 逃到江南去,宋璟怎么都不可能追过来吧? 萧乾坤嘶了一声:“你不是让静月屯了不少炭火,预备冬日里大卖一场?怎么突然又想着要出远门?” 萧婵是个商人,权衡利弊是基操。 她挽上他的胳膊,“爹,你就当是我贪心,想赚钱,又想下江南过个舒服的冬天吧。” 萧乾坤爽朗一笑:“好啊,我与你娘支持你的决定。宋家那边……” 萧婵:“左右我现在还没回宋家,宋文霖没脸来逼着我回去掌家,至于什么时候回去,我心里有数。我可不得趁着现在还是自由之身,把想做的事情做了去。” 他轻拍她手背,“好。” *** 萧婵小憩一会儿,外头来人说宋家小姐上门求见,静月去将人领了进来。 宋时岁见到萧婵,便忍不住向她诉苦:“主母,教我温书习字的江先生不来了。” 萧婵从未主动训斥过她,刚醒的人也有些脾气上来,不愿理会人。 “你可知江先生为何不愿教你?” 宋时岁自然知晓,自从萧婵离开姝影轩回萧家住之后,她便一日比一日松散懈怠。 原本萧婵就不怎么管她的功课,等人离开,她愈发肆无忌惮。 只是没料到,真的会把江先生气走。 她没想过会落到无人教导的地步,不爱读书是一回事,没有人教又是另一回事。 宋时岁跪在萧婵身前,“主母,我知道我错了,求你请江先生回来继续教我吧,我保证不会再敷衍求学!” 萧婵揉着太阳穴,“你既然知道自己态度有问题,那便不该来求我。你对不住的人,是江先生。教不教你,选择权在江先生自己手里。” 宋时岁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堂堂侯府小姐,怎么能去求一个酸儒书生? 原以为主母会替她把人叫回来,不成想,主母似乎压根就不在意这档子事。 她委屈道:“我见不到江先生,又该怎么认错呢?” 萧婵不喜欢她在跟前哭哭啼啼,“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她挥了挥手,示意静月把人带下去。 这是萧家,不是宋家,她懒得演个大度宽容,慈祥和善的戏。 宋时岁却不让静月来拉自己,倔强地跪在萧婵身前。 她带着泪花,突然喊:“母亲!” 萧婵一怔,神色很快恢复正常,好以整暇地睨着她,听她要说什么。 静月没有再碰宋时岁。 “母亲!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给个机会吧。” 萧婵见她不撞南墙不回头,也没强硬地把人赶出去。 “好,我让你见江先生一面。至于他还愿不愿意收下你,便看你的表现,我不会再替你说话。” 宋时岁朝她磕个头,惊喜道:“多谢母亲!” 江临川正在教重华写字,忽而被传唤,重华拿着刚写好的字帖也过来了,见到年岁相仿的小姑娘,她面露不解。 萧婵见到她,心中烦闷一扫而空,“重华,你过来。” 重华乖巧上前,将刚写好的字递到她眼前,“主……姐姐,你看我写得好吗?” 萧婵粗略瞥了一眼,不吝啬夸赞:“写的极好,重华真棒。” 见到这一幕,宋时岁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哪来的野丫头,还喊主母为姐姐,那自己岂不是要喊她“姨母”? 她选择忽视,面向江临川,双眼放光:“江先生。” 江临川不卑不亢:“宋小姐。” 宋时岁没瞧出他压根不想搭理自己,继续追问:“江先生为何不再来教我?” 江临川眉眼间已有不悦,后撤一步拱手:“江某才疏学浅,实在难以教导宋小姐,宋小姐可另请名师。” 宋时岁有些恼火:“你说这话来搪塞我,无非是不想教我。” 江临川没有反驳:“宋小姐这么认为,也没错。” “你!” 宋时岁面子挂不住,指着他,又狠狠放下,不敢当着萧婵的面做的太过。 “可你都收了我母亲的钱,怎么能说不教便不教了?江先生也该有遵守诺言吧,单方面想着不来,便撂挑子不干。” 萧婵打圆场:“确实,江先生收了钱。我想着没脸收回,也不好浪费,便让江先生教重华了。重华在江先生的教导下进步飞速,我心甚慰。” 江临川也没想着独揽功劳,便也客套一番。 “业精于勤荒于嬉,重华小姐学得认真,用工勤奋,我能得此学生教导,也是我的福分。” 宋时岁听着他们夸来夸去,夸的都是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 心里的秤越来越不平衡。 合着他们都觉得,她比不过那个叫重华的人! 宋时岁忿忿不平:“母亲,你明明是请先生来教我的,怎么能改教她啊?” 萧婵脸色微沉:“你不认真学,还不允许江先生换个人教么?” 她还真是自以为是。 宋时岁小脸一红,依旧倔着,不肯当着旁人的面承认自己比不过重华。 “那我跟她比一比。如果她比不过我,江先生就继续回来教我,不能教她!” ------------ 第92章 孰胜孰败? 宋时岁提出要比试,重华没意见,两人之间的试题便由江临川来出。 萧婵确实想看看这段时间重华跟着江临川学习,究竟有多大的长进,便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姑娘暗自较劲。 江临川提出的第一局较为简单,让两个小姑娘照着他的字帖临摹,看看谁的书法能更胜一筹。 萧婵缓慢踱步到重华身后,见小姑娘神色认真,握着毛笔的姿势端正毫无偏差,黑色的墨水在宣纸上逐渐晕染开。 工整小巧,笔迹娟秀,着实不像是才学了一阵儿的功底。 重华从前跟着冯荣那样的爹,能上学就有鬼了,机会来之不易,她分外珍惜,断然不敢叫萧婵对自己失望。 反观宋时岁,她也尽力握住毛笔,手腕依旧不停颤动,眼角余光瞥见重华纸上的字,心里更慌乱,一大团墨水随着她手抖撇在干净宣纸上。 她自暴自弃,干脆糊弄成一团,叫旁人看不出她原本的字迹。 江临川将她的小动作都收于眼底,他不留情面扯过她手肘压着的宣纸,只一眼,便露出了十分不悦的脸色。 “宋小姐,输也要输得坦荡,为何要遮遮掩掩?” 上面一团乌漆嘛黑的墨水,原本的字迹确实辨认不出。 宋时岁依旧嘴硬,“先生都未曾看到我的字,为何断定是我输了?上面那团墨水,是我不慎弄上去的。” 她是打量着把人当瞎子,好糊弄。 萧婵抬头看向江临川,“既然岁姐儿这么说,不如再给次机会?” 非要让她认清现实,才会羞愤得抬不起头吧。 江临川正有此意,贸然判定宋时岁输了,她心里也不服气,不如等她彻底将字帖临摹后,把重华与她的宣纸摆在一块。 届时高下立见。 “宋小姐不服气,那便再给一次机会,重华小姐,你想重新写一遍吗?” 为表公正,江临川问了重华是否也要再来一次的机会。 毕竟没道理宋时岁可以一遍不满意再来一遍,而旁人却只有写一遍的机会,不满意也不能改。 重华看着桌面上的字帖,她能看出细枝末节上的不够完美。 她乖巧道:“先生,我不重写了。不满意的地方,往后我会勤加练习。” 萧婵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赏。 重华的性子,倒真是讨人喜欢。容易满足,知错能改,面对细微的不足,也能用于面对,而非遮遮掩掩。 见她不打算再写一遍,宋时岁心里多了几分自信。 再来一遍,定然能比她写的更好,方才只不过是分神了片刻…… 宋时岁低着头,重新沾了墨水,落在宣纸上,这一遍没有最初那回的紧张不安,可她心里暗暗与重华作比较。 总觉得差点意思。 不想认输,宋时岁越想写好,字迹便越凌乱潦草。 无可忍受后,她悄然揪着宣纸的一角,像是想趁着江临川与萧婵不备,把宣纸扯下来,换一张新的,再写一遍。 可重华已经写完坐端正了,萧婵与江临川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宋时岁分外不安,迟迟找不到换下来的机会。 她委屈抬头:“母亲,江先生,你们总看着我,我心里紧张,这字写得还不如平常好看。” 甩锅侠。 萧婵直接转过身去,不再看着她。 江临川:“平日里也是我看着你练字,面对我,你总不至于紧张得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 他教过她们两个小姑娘,早就清楚她们水平如何。 宋时岁练字的时间比重华久,按理来说,不至于比不过重华。 现在动了歪心思,反而不能专注于手下,写不出平常的水平也是正常。 宋时岁见没法子,也不好再舔着个脸说再写一遍,认命般写完余下的字,闭眼交了上去。 重华的字帖和宋时岁的字帖放在一块。 江临川与萧婵一同细细看了。 两个小姑娘也没坐住,一左一右走到书桌前,看看自己的字,又看看对方的,心里各有想法。 江临川:“宋小姐的字帖,前半部分不错,后半部分有些潦草。” 宋时岁急于争辩:“是我紧张了。如果我不紧张,肯定能表现得更好。先生,你随便拿出一张我从前的字帖便知,是我没完全发挥好。” 江临川微微蹩眉:“临场发挥的心态又何尝不是实力的一种?宋小姐,眼下只有我与宋夫人两人在场,你都无法保持应有的镇定。往后若遇上更大的场面,你岂非要抖成糠筛?” 他没有当面讽刺过宋时岁,忍耐太久,他现在的确想训斥她一两句。 话说完,江临川才略感不安地抬眸看向萧婵,见她神色如常,并未有责怪之意,才松一口气。 宋时岁没料到江临川敢在主母面前对她说这种不好听的话,一时间愣了神。 她想反驳回去,又说不出话来。 终了,她才弱着嗓音道:“先生说的是,学生受教了。” 眼下,高低未分,惹恼了江临川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宋时岁不相信自己会比不过重华,她嘴上谦逊,扬起的下巴却暴露了内心想法。 江临川继而看向重华的字帖,“字迹娟秀,小家碧玉,总体来说观感较好。重华进步飞速。她前几日的字帖还在我这儿,倘若宋夫人一观,必能发现她的长进。” 言罢,他便翻出了重华最初同他学习的字帖。 上面的字迹不能用潦草来形容,说句不中听的,随便抓只鸡来,用爪子沾上墨水放上去,都更好看一些。 宋时岁没蹦出笑出声来,指着那张都不能称之为字帖的废宣纸。 “丑成这般,也是难得。我刚开始写字,都没有写过这么丑的。” 那时宋文霖抓着她的手写,她起点就比重华要高。 萧婵见不得重华当着自己的面被嘲笑,情不自禁维护她。 “即便你最初写的比重华更好,现在不是照样输了?” 输了…… 宋时岁脸上的笑意瞬息间僵硬,不可置疑转动脑袋看向江临川。 “我……我输了?” 江临川与萧婵对视一眼,点点头:“嗯,我与宋夫人一致认为,重华的字帖整体上美观整洁,比你胜出些许。” ------------ 第93章 多余的人 “怎么可能!” 宋时岁委屈得几乎下一秒就要落泪,她一手抓起自己的字帖,紧紧攥在手中,眼眶里蓄起水光。 “我写的怎么可能比不过她?” 她看向萧婵,指着重华,“母亲,江先生不喜欢我,所以他不会偏帮我,难道您也觉得我不如她?” 萧婵冷眼相看,语气染上不耐:“宋时岁,你对江先生放尊重些。” 宋时岁没忍住哭出来,“我尊重他,谁尊重我?我也学了很久,练习了很久,我就是不想被人抛弃,怎么就那么难!” 她从一开始便知道,在阮初荷心里,自己是最不重要的一个。 以前,她还能有点价值,让爹多多关照在意她们娘两,后来娘怀上了弟弟,她就被甩垃圾一样,扔到了姝影轩。 好在主母对她不错,底下人也没有给她脸色看。 可她知道,自己始终是姝影轩多余的一个人,萧婵面上接纳了自己,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也不会继续将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果然,萧婵回了萧家养胎,也没带上她。 宋时岁就像是被人遗忘在了姝影轩。 平日里,只有江临川雷打不动地前来教她,陪她。 她想不起有多久没见过娘,没见过爹,也没见到主母。 宋时岁鼓起勇气主动去找宋文霖,宋老夫人,他们也对她不甚在意,就好像她压根就不是宋家人一般。 宋老夫人,她的好祖母,不帮她把先生叫回来便也罢了,还说些女子读书无用的话,只不过是搪塞而已。 没人愿意为了她的事情费心! 从前有一个主母愿意对她好,现在也被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叫重华的人抢走! 宋时岁抬手抹眼泪,瘪嘴。 “母亲,我知道我并非你的亲生孩子,你对我好,是因为你人好。我终究是阮姨娘生下的孩子,你不重视我也正常。” 她转而看向江临川,眼神锐利,咬牙切齿。 “江先生,我们好歹师生一场,你连招呼都不打,就单方面把我抛下!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知道,你们都不在意我。” 宋时岁把心里话都说出口,心里堵着的一团气也发泄出来。 “就因为我是个姑娘!是个庶女!所以没人在意我,没人关心我。” 萧婵不解:“你入了姝影轩之后,我对你不好么?” 宋时岁深吸一口气:“当然好,你什么都不管我,纵着我,也不许先生过多管教我,约束我,我以为你是宠我,实际是不在意我。” “不管我成长得如何,你都不在意,难道不是吗?” 萧婵沉默良久,默认了她说的话。 是啊,回来之后,她便不再像上一世那般对她那般严厉,不再想要让她在自己的悉心教导下出人头地。 总归,管她会被嫌烦,不管她又会嫌你不够在意。 萧婵确实不知该怎么对她,一个孩子,怎么会想那么多? 萧婵:“岁姐儿,你想要什么?” 宋时岁崩溃大哭:“我要我母亲!我不想被抛弃!” 萧婵拧眉:“好,我会修书一封给侯爷,让你回到阮姨娘屋里去。你与她终究是亲生母女,分开这么长一段时间,你们也该团聚了。” 听她这么说,宋时岁慌了神,脸颊上挂着的泪珠欲落不落。 她上去环住萧婵的腰,“你才是我母亲!” “我娘她在意的只有尚未出世的弟弟……” 萧婵这才明白宋时岁为什么情绪崩溃,又哭又闹,原来是想让人关注自己。 她渴求的是被人在意的感觉,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被忽略。 在阮初荷身上找不到关注,便来萧婵面前刷存在感。 重华仰头,看到萧婵脸色不佳,上前把宋时岁扯开,张开双臂,挡在萧婵身前,“你不准碰婵姐姐!” 萧婵腹中还有孩子,哪里受得了宋时岁一直箍着,身为长辈,不好当着江临川的面伸手把人推开。 见重华为自己出头,萧婵心口暖呼呼的。 宋时岁猝不及防被推开,愈发委屈:“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还跟我抢!” 重话冷静道:“我没有抢。是婵姐姐救了我,也是先生选择了我。你总是留不住旁人对你好,难道不应该反省自身哪里有错吗?” “你总想要婵姐姐在意你,可你呢?你在意她吗?江先生一开始也是你的先生,而非我的。可他为什么更喜欢教我,而不是你?你不觉得你求学态度有问题吗?” “你总是想着哭闹来解决事情,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委屈,但你生在侯府,就已经比大部分人都幸运了!可你还不知足,不懂珍惜。被人抛弃,你不活该?” 重华一番话逻辑清晰,说得宋时岁哑口无声。 她确实觉得自己是侯府小姐,天生就比旁人高一等,见到重华,心里也只有不屑,觉得她是个低贱丫头。 压根不配先生教导,也不配主母对她好。 “就算我有错……我可以改啊。江先生也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 “因为你不改。” 重华毫不留情戳破她的遮羞布,“你骨子里就是个傲慢无礼的人,即使有错,你没伤到筋骨,便不会想着去改变。” 萧婵颔首,不得不说,重华如此小的年岁,能有这般见解,确实惊人。 想到重华从前吃过的苦,又觉得她早熟毫不意外。 一直活得像是个孩子,迟早会死在自己那吃人肉饮人血的畜生爹手里,又何谈给自己的亲娘报仇? 经历过大风大浪,重华身上的镇静从容,早已远超同龄人,连侯府精贵地养出来的小姐都稍逊一筹。 宋时岁看着萧婵的目光一直停在重华身上,连看自己一眼都是奢侈。 她敛下眼皮,淡淡道:“你说得对。是我知错不改,让母亲和先生寒心了。愿赌服输,往后我不再跟你抢先生。” 重华轻笑:“先生是人,何来抢夺一说?只要先生愿意教你,我们可以一同求学。” 江临川颔首:“重华会是你的好榜样。日后,你二人一起,相互督促进步也好。”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最终,江临川收下两个孩子一起教导。 萧婵被吵得脑仁都疼,被静月扶着回了房中,却瞥见梨木圆桌上凭空多了一包酸梅干。 是他? ------------ 第94章 给侯府找点麻烦 萧婵拿起那包酸梅干,发现底下压着一封信纸,她犹豫片刻,没有打开。 他们之间,不会有以后的,又何必要藕断丝连。 给人希望又叫人失望,未免过于残忍。 “静月,叫人加强防卫,勿要随随便便叫人进来。” 静月并未多言,颔首后便退出去了。 *** 宋璟看着堆了一书桌的折子,心里一股燥火升起,从前帮着圣上看上些许,适当给些意见,他不会这般抗拒,又坐立难安。 他抬手揉了揉酸疼的眉弓,朝窗外飞快瞥了眼。 天色渐晚,她没给回信。 宋璟随机抽了一本奏折,竟意外地拿到了宋文霖呈上来的,他怀着难以遏制的好奇心打开,细细阅览。 他面色越来越黑,叫一旁守着的江晏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有点吓人。 “抑制商业发展……国之本在于农业……” 宋璟冷着嗓音念了两句,“他还真是见不得萧家过得好。” 江晏:“皇上是个明君,王爷都与其详谈过其中的利弊,这种人随口胡诌,皇上不会听进去。” 宋璟提笔沾了朱砂,于奏折上挥洒出几个赤红色的大字。 江晏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去看,上面赫然是“一派胡言!”。 他讪讪缩回脑袋,又见宋璟继续写“信口雌黄”,连着用了两个批判性的词语,想来王爷是极其不认同,带了些情绪进去。 宋璟捏着狼毫笔没有放下,他眼神微动:“江晏,你觉不觉得,安远侯府近日来太过安逸?” 江晏摇摇头:“安远侯府的丑事,京城当中还有谁不知道,府内怕是早就乱了,怎么称得上安逸?” 话一说完,他便眼见地发现宋璟的脸色突变。 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说错了话,他连忙抬起手捂着嘴,一脸谨慎。 宋璟:“若非过于安逸,怎会想着要找萧家的麻烦?” 江晏犹豫着开口:“王爷,这……他也不是单单针对萧家来说,上头商业两个字,代指的又不是萧家,除了萧家,还有王家,杨家,徐家……” 京城当中的商户属实不算少,萧家的确是其中的龙头,却也不是一家独揽。 宋璟冷笑连连,叫江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话锋顿时一转。 “其实我觉得,这!就是纯纯针对萧家!” 宋璟把玩着桌上摆放着的茶杯,若有所思:“既然安远侯府这么安逸,那便给它找点事情吧。” “只要忙起来,谁会记得要去找别人家的麻烦?自己家的烂摊子都收拾不完。” 江晏低着脑袋:“是,王爷英明。” 宋璟锐利的眼神朝他看去,咚的一声放下茶杯。 “那你还不去?” 江晏心里有些忐忑,找麻烦不难,可其中要拿捏好的一个度,他不敢随便去做。 “属下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宋璟略一停顿,看着尚未点燃的烛台轻笑:“烧一把火,给周边照明如何?” 江晏:“安远侯府隔壁便是萧家的院子,万一火势太大,牵连了萧家。” 宋璟不耐烦道:“江晏,你若事事都要本王来嘱咐,你脑袋顶在脖子上干什么吃的?” 江晏不敢继续磨蹭,当即转身要走。 身后却传来宋璟的声音:“挑一个离她最远的院子烧,勿要波及她的住处。胆敢让火星子飞到萧家那边去,你也彻底无用了。” 他嘴上说着不想多讲,可还是没忍住和江晏多交代了两句话。 江晏神色有些无奈,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属下明白。” 王爷是真的对萧家姑娘上了心,可她已为人妇,真不知王爷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论容貌,她称不上绝色倾城,论品性,她称不上温婉可人,论家世,她称不上书香门第。 哪哪都不够优越的条件,不够完美,怎么就偏生是她? 江晏内心不解,依旧要照着宋璟的意思去做。 当夜,京城内一片漆黑。 安远侯府内的莲心居烧起熊熊大火,照亮了半边天。 “走水了!” 随着一声惊叫,整个侯府都乱了起来,丫鬟婆子着急忙慌四处奔走相告,家中的仆役不断提水灭火。 阮初荷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又被人锁在屋内禁足,想自己逃出去都不行。 “来人!来人啊!快救我。” 她不断拍打着房门,火势一旦蔓延到她这一间屋子,届时只会更难逃出去。 阮初荷慌神:“快来人,把门打开啊!” 一会儿功夫,火势已经蔓延到她门前。 拿着钥匙的丫鬟不敢上前去给她开,生怕烧伤自己,又怕小主子会出事。 左右犹豫不定,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她愈发胆怯不敢上前。 宋时岁听见动静,从最东边的姝影轩跑到最西边的莲心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 “娘!” 她眸中倒映着火光,烟雾缭绕不断升起,满是惊慌。 “去把我娘救出来啊!” 她发话,却没人听她的上前,宋时岁快急得哭出来,心里对阮初荷有怨气,在生死关头,也消散殆尽。 “娘,你撑住,我马上来救你。” 宋时岁从丫鬟手中抢过钥匙,等下人提了一桶水倒在门口,她借机冲过去。 “小姐!” “当心烧着你自己啊!” 丫鬟婆子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却不见她们有所动作。 宋时岁迈出第一步,便尽力稳住了心神,不断抖着手,握在被火燎过的铁锁上,烫出两个水泡也不吭声。 直到钥匙插入锁孔,她迅速把门打开。 阮初荷从里重重推了一把,宋时岁一个踉跄踩在木梯上差点摔倒。 见她出来,宋时岁眸底亮着光。 “娘,快走!” 用不着她说,阮初荷本能地朝没有火焰的空旷地带走去。 两人都走出来后,底下人没来得及查看宋时岁身上有没有伤,宋文霖便匆匆跑来,神色焦急。 “你们没事吧?” 宋时岁强忍着的眼泪没绷住,对着宋文霖倾泻而下。 “爹,好痛。” 阮初荷胸腔里绷着的气几乎要破出,她双目赤红,歇斯底里道:“一定是萧婵要害我!” ------------ 第95章 “王爷!萧婵她有孕了!” 原本宋文霖赶来之时,瞧见她们娘两的狼狈模样,心里尚有愧疚。 当阮初荷说出那句话之时,他顿时换了副脸色:“你为何事事都要往阿婵身上扯过去?你就这般厌恶她,恨她?” 阮初荷心脏狂跳,未完全平复,见他是这个态度,也没想着说软话扮可怜。 “如果不是她,谁会大半夜火烧莲心居?为什么侯府内别的地方都没有烧起来,唯独是我这?宋文霖,我差点就葬身火海了!” 她情绪激动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来得晚便也罢了,居然不好好安抚我,还吼我。要不是岁姐儿拼着生命危险给我开门,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怀着你孩子的尸体!” 宋文霖抓住她的手,狠狠扯下去,“够了。这场火不过是一个意外,你总要扯去旁人身上,你到底是何居心?” 阮初荷被他扯了的手盈盈作痛,眼眶里含着热泪,劫后余生之感。 “我能有什么居心?我才是受害者!” 她深吸气,无奈地点点头:“如果今日起火之处是姝影轩,你会来得这么迟吗?宋文霖,你承认吧,你早就不在意我了。” 宋文霖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双拳攥在一块,咬紧后槽牙。 “是!我早就厌恶你了!你看看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情,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的疯婆娘!” 他懒得装了。 大不了就被旁人的口水淹死吧,就当是他变了心。 宋时岁待在一旁嚎啕大哭:“爹,你别再和娘吵架了。娘也是被吓到了才会乱说话,爹不要跟娘计较。” 她手心里的水泡像被小针扎了般的疼,不敢吭声。 宋文霖怒气上头,听不进去旁人的话,“你叫她什么?你应该叫她阮姨娘,阿婵才是你母亲,才是你娘!” 阮初荷见他要让孩子跟自己划清界限,急得一把挡在宋时岁与他之间。 “岁姐儿是我生的,凭什么不能叫我娘?” 宋文霖:“不是你提出来,要把她送到姝影轩养着吗?你一个妾室,即便她养在你屋里头,也不能叫你母亲!” 阮初荷脑袋中不断嗡鸣,面色痛苦。 从未想到妾室的身份,能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化为一把尖锐的刺刀,深深插入她心口,疼得几乎要人命。 “宋文霖,我是妾室,妾室的命难道就不重要?她萧婵纵火行凶,撇不干净的,你不为我主持公道,我自会去报官。” 宋文霖想也没想甩出一巴掌,妄图将她打醒过来。 “报官?你还嫌侯府不够丢人现眼吗?近日来一连串的事情,你未帮衬分毫也就罢了,竟如此不把侯府的荣辱放在心上。你配成为家中的一份子吗?” 阮初荷捂着被扇的侧脸,缓慢抬头,眼底皆是讽刺。 “荣辱?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一群不要脸的人。尤其是你,冠冕堂皇的假君子,一边享受着萧家带来的好处,一边又嫉恨着萧家的揽财能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搞垮萧家!吞下萧家!” 她的话实在刺耳,宋文霖忍无可忍,掐住她的脖子,手臂上青筋暴起。 “阮初荷,你个贱人!” 这一幕吓坏了宋时岁,她上前想扯开他们两人,反手被宋文霖甩开,摔在地上,双手一撑,手心里的水泡都破了。 疼得面目扭曲,她不住流眼泪,想不通当初恩爱的两人,相互说着海誓山盟,走到今日,会到这种相互伤害的境地。 “爹,你松手啊,你松手。” 宋时岁快速爬起来,又去扯宋文霖的衣袖,看着阮初荷逐渐青紫的脸,心里越来越急切,忘了落泪,一心要将人拉开。 宋文霖松开阮初荷时,眼里的猩红之色才褪去不少。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我希望你心里有数。” 阮初荷大口喘气,面色惊恐,她毫不怀疑,刚刚宋文霖是真的想要弄她。 就因为她提了一嘴萧家。 两人吵着闹着,也不影响下人把莲心居的火浇灭。 世界一片漆黑,唯有几缕青烟缭绕。 宋文霖仅一眼,确认不会再烧起来,当即离开了莲心居。 这个地方,他是一次都不愿再来。 他离开后,阮初荷的腰板才直起来,宋时岁拉着她的手,一声不吭。 她感慨:“我没有白生你。” 方才她在屋内看见了,那群丫鬟婆子都不敢上前,只有宋时岁,不顾火势来给她开了门。 心中说没有一丝感动,那是假的。 可阮初荷的心早已被伤的千疮百孔,谁都没法愈合,今夜短暂的温情,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宋时岁乖巧地用脸颊蹭蹭她的手心,“娘,你别伤心,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阮初荷:“你相信我说的吗?今夜走水,和萧婵脱不开干系。” 她弯着腰,双手按在宋时岁的肩膀上,四目相对。 宋时岁迟疑道:“娘,主母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萧家,她和爹闹脾气,不肯回来,她没有理由要害你啊。” 阮初荷摸着肚子,“害我的理由,不就是我肚子里的货吗?她怕我生个儿子出来,未来会阻了她儿子的路。” 宋时岁并不认为主母会做出这种伤人性命的事,当着阮初荷面不敢开口。 “娘,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主母的心思,你别猜了。好好把日子过下去,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阮初荷有些萎靡:“日子也要看怎么过,像我现在当个妾室,没有一点权力,被囚禁着,活得还不如一个体面的丫鬟。” 宋时岁:“爹不会一直关着娘的,等娘把孩子生下来,爹会原谅娘。” 阮初荷攥着她肩膀的手无声中抓紧,“你爹在意的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而是萧婵肚子里的!” 此言一出,屋顶上忽然摔下几片瓦,噼里啪啦碎一地。 阮初荷抬头,没看见人影,以为是意外。 宋时岁摸着她的高耸的肚子,“同样是爹的孩子,我相信爹不会太偏心。” *** 翊王府。 江晏极速冲向书房,入门时不慎滑了一跤,连滚带爬,丝毫不顾及形象。 他瞳孔放大,满眼不可置信,嗓音撕裂道:“王爷!萧婵她有孕了!” ------------ 第96章 准备跑? 宋璟握在手中的笔杆子登时被他折断,他面色阴沉,似有乌云密布,悄然酝酿着风云,叫人不敢直视。 “江晏,你胆敢妄言?” 她有孕了的猜测在他心中扎根发芽,迅速成长起来,枝繁叶茂,无法忽视。 萧婵近些日子,确实胖了一些,从前她的腰肢不盈一握,如今他瞧着还以为她胃口好,多吃了一些,导致腰腹间鼓鼓囊囊的…… 他瞧着心情也好。 谁承想,她不是吃胖了,而是怀孕了! 江晏单膝跪地,低垂着脑袋,声线微颤:“属下,偷听见安远侯府的人这么说,想来消息属实,不会有误。” 宋璟蹭的起身,一脚踹翻书桌,上面的奏折,茶水和笔墨砚石摔一地,不少干净的宣纸奏章都沾上了漆黑的墨汁。 砰的一声巨响,令屋外守着的侍卫都忍不住侧目,又按耐住了心底的波澜。 宋璟怒气滔天:“江晏,倘若这消息有误,本王绝不轻饶了你。” 江晏颤颤巍巍抬起头,似有犹豫:“王爷不信,大可亲自前往萧家,问问那萧婵!” “萧婵也是你叫的?” 宋璟一脚踹翻了桌子还不过瘾,非朝着地上散乱的奏折又踢了一脚,踢烂了几本也没有管。 江晏气愤难掩:“王爷近日来与那萧婵保持距离,连面都没有见上几回。那萧婵与安远侯本就是夫妻,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宋文霖的!她一边与宋文霖夫妻恩爱,一边又消耗王爷的感情。我替王爷不值!” 他早就看出来王爷对萧婵感情不一般。 以为萧婵是个识货的人,迟早与那安远侯和离,改嫁王爷,结果她现在闹了怀孕这一出,把王爷置于何地? 宋璟心中的怀疑就被他这么赤裸裸地说出口,他也有几分恼羞成怒。 “本王用得着你来替本王感到不值?江晏,你真是越来越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滚下去,领二十军棍。” 江晏倔着没起身,“王爷,萧婵她对不起你,你还要替她说话吗?” 他真是怕,王爷不光娶回萧婵,还连着她的孩子一起带回来养。 届时翊王府的颜面扫地,不是迟早的事么? 宋璟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忍了又忍才没踹他一脚,“事情尚未有定论,你休要胡言乱语。倘若你敢私自将消息传出去,本王定然割了你的舌头。” 他还是不敢相信,萧婵会与宋文霖行房事。 她那般恨他,恨得想杀了他,又怎么会与他有夫妻之实? 万一是宋文霖强迫她的呢? 宋璟双目充血,眼梢染上猩红,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如果是宋文霖强迫了萧婵,他一定会亲自操刀,将人大卸八块。 江晏见他情绪失控,便也默默闭上嘴,没有再说些他不爱听的话刺激他。 事实究竟如何,王爷心里必然比他更有数。 他愤慨地别开脑袋,“我不会忤逆王爷的意思。既然王爷一心想要替她遮掩,我唯有服从。” “但属下还是要多嘴一句,王爷勿要自己欺骗自己,为了不值得的人,伤了自己的心。天下女子诸多……” “滚!” 宋璟终究没忍住,一脚踹在他肩膀上。 江晏瘪嘴,摔在地上,看向他的眼神中有几分委屈。 明明他一心为了王爷着想,为何王爷偏偏不领情? 天下女子诸多,一个萧婵而已,只要王爷想换一个比她更好的,也不是找不到。 挨了踹,他被迫老实,顺着宋璟的心意下去领军棍。 宋璟想去萧家,去见萧婵,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怀了宋文霖的孩子,心里又有些犹豫,一个低低的门槛,他几度抬脚都没有迈过去。 她不会的。 他如是想着,衣袍翻飞出了门。 *** 萧婵与静月两人收拾着衣裳,原本这些小事,交给底下人也行。 可她心里莫名有些烦闷,想着找些事情来做,不至于太过无趣。 明日,她便要同爹娘一起下江南过冬。 需要带上的物件,静月也帮她悉数收拾好。 夜色渐浓,东西收拾得也差不多,萧婵便让静月先回去歇着,明日还需要早起,休息好之后赶路,更不疲乏。 静月下去后带上了房门。 萧婵看着桌上的两个大包袱,想着短时间内不会返京,或许,她这一胎生在江南会更好。 勿要叫宋璟知晓。 至于安远侯府那边,只要多给一些钱,安抚好宋家族老,在江南买一座宅子,把孩子放在那边养也行。 左右都是她萧婵的孩子,无论在何处生养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萧婵想了些事情,便有些困顿,她刚起身想要将烛火吹灭,霎那间,房屋从外被打开,准确来说,是被踹开。 那人没收着力气,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 萧婵被吓得动作一顿,凝神望去,是宋璟,她并未松一口气,反而心跳越来越快,对上他,很是心虚。 “你……你怎么来了?” 宋璟一步步迈向屋内,连房门都没有关,明目张胆。 萧婵见此,小跑着去把房门关上,折返之时被他一把抓住胳膊。 背后响起他的冷冽的嗓音:“连行李都收拾好了,萧婵,准备跑去哪儿?” 萧婵讪讪一笑:“什么跑不跑的?我就是准备去江南过个冬天,京城的雪天太冷,我有些怕冷。” 宋璟冷呵:“下江南,不带上本王?” 萧婵拉下他扯着自己手臂的手,“王爷日理万机,何况王爷想去的话,自己便去了,又何须同我一起。” 她总觉得,他今夜来此,不是得到了她明日要启程去南方的消息。 宋璟寒着一张脸,将两个大包袱解开。 萧婵伸手去拦,“你怎能随意翻弄女子衣物!” 宋璟被拦,反而更想看清楚,他眼神带着警告:“萧婵,你最好趁本王现在还能好好跟你说话,把你瞒着本王的事情,交代清楚。” 萧婵心里咯噔一声,手掌里发虚汗。 她收回手,任由他继续翻,“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宋璟狠狠瞪了她一眼,脸色越来越黑。 她吞咽口水,硬着头皮道:“我没有事情瞒着你。” ------------ 第97章 强迫臣服,被他逼问 宋璟逼近她一步,高大的身躯将人笼罩,他手臂环到她另一侧,将人拘束在一小方空间里。 “春夏秋冬的衣裳,你都准备好了,这是准备过个冬就回来?萧婵,你以为你逃去江南,就能躲开本王?” 他微弯着腰,身高上的差距,叫萧婵仰头看他之时,他依旧是俯视她的姿态。 萧婵小心思似乎在他面前遁逃无形,她双手抵住他胸口,不让他凑太近。 她稳住心神道:“我没有躲,是你想多了。” 宋璟双眸微眯:“萧婵,或许真就应该像你说的那般。本王对你绝对压制,断了你所有想要出逃的心思。” 他不介意把人囚禁在翊王府,让她失去萧婵这个身份,强迫她成为穆芸,待在他身边一辈子。 恨也好,总比此生不见要好。 萧婵柔柔皱着眉头:“宋璟,你为何总要步步紧逼?” 他一把将人抱紧,“你总是想着推开我。” 宋璟的声音冷冽中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萧婵抬手,悬在半空,原本想要推开他,听到他这话,犹豫着又回抱住了他,长叹一口气。 “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宋璟得寸进尺,脑袋埋在她肩颈旁,“哪错了?” 萧婵闭了闭眼:“你是宋文霖的小叔。” 她从未想过宋璟会与宋文霖之间有这一层关系。 即便他们之间相貌有几分相似,可为人和才能上,天差地别,压根不像是一脉同出。 宋璟轻轻咬了她一口,“我不是。” “你是。” 他咬牙道:“我说不是,那便不是。” 早知这一层身份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宋璟会永远将这个秘密藏于心底。 毕竟宋家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无更好。 而萧婵,他喜欢她,不想失去她。 萧婵抬手拍拍他的背,“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在一起。翊王殿下,谁会容许你娶一个二嫁妇?” 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宋璟直起身子,眸色幽暗看着她。 “谁能做我的主?萧婵,你只需要点头,其余的事情,我会一件件摆平,不会烦恼到你面前来。” 哪怕是当今圣上,也不能随意安排他的婚事。 萧婵心神摇晃一瞬,很快定下来,“我原本就没有烦恼,何苦要嫁给你自寻烦恼?我不会随便相信旁人了,你也不例外。” 宋璟眸底闪过受伤,很快被怒意替代,他一把扶住她的腰,暗暗使劲。 “好好说话不管用,那本王不介意强来。” 她还真是倔的要命! 萧婵尚未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双腿便腾空被他抱起,而她双臂极其自然地环住他的脖颈,眼神带着慌张。 “你要做什么?” 宋璟抱着她大步流星往她床榻上走去,下颌线绷紧。 “再问最后一遍,你究竟有没有事情瞒着本王。” 他说话时,脚下的步子也没停下来。 萧婵看着床榻越来越近,心里不免着急,她现在怎么能做那种事情。 他为何那般笃定她有事情瞒着? 萧婵死死咬着下唇瓣,疯狂摇头:“我没有!你放我下来。” 宋璟不悦,将人放在榻上,“你这嘴,不乖啊。” 他只手钳制住她的两个手腕,叫她抽不开手,难以反抗。 萧婵真的害怕,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能顺利诞生。 宋璟,他的疯狂和体力,她早就见识过了,这个时候,真的不能……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你问,我一定委实道来!不会骗你!” 宋璟握着她的后颈,扯向自己,“本王的耐心,要被你耗尽了。” 言罢,他上手抚过她的衣衫,指尖传来一片温热。 萧婵视死如归道:“我说!你停手!” 宋璟面无表情,一丝旖旎都无,淡漠地收回一只手,“说吧,本王听着。” 萧婵:“我远离你,不是有什么别的秘密,单纯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你总是喜欢强迫我,我心里害怕。” 她手腕愈发吃力疼痛,宋璟的力气大得惊人,再加力,她一双手恐怕都要被他捏断了。 “不喜欢本王,喜欢宋文霖?” 萧婵满脸诧异:“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我恨宋文霖!” 宋璟目光下移,盯着她的腹部看,“既然讨厌,你怎么还怀了他的孩子?” 他终究还是把最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萧婵肉眼可见地慌乱,脑海中的弦紧绷,连他的目光都畏惧起来。 她没料到宋璟真的发现她怀孕了,而且认为孩子是宋文霖的! 她喉咙发苦,没有反驳他,“我就算讨厌他,夫妻之间的事情,也很难避免吧,毕竟,他才是……”我夫君。 剩下的话,都被堵在唇齿间。 宋璟的吻算不得缠绵温存,纯纯叼着她的唇瓣撕咬,身上的怒气倾泻而出。 他死死抓住她的手不肯松,“萧婵,你完了。” 萧婵想说话,嘴巴再一次被他堵起来,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宋璟发狠,没有一丝留情。 既然她承认了,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堕胎药,或者与本王同房,你二选一。” 萧婵难得得到喘息的时间,她两个都不想选。 选了堕胎药,她的孩子一定保不住。 选了与他同房,依照他的凶狠程度,今夜孩子兴许就要化为一滩血水。 她犹豫太久,宋璟没再等待,“选不出来,那本王替你选。” 他身体力行,嘴上未说替她选了什么,动作上却愈发霸道。 萧婵鼻头发酸,一个劲地流眼泪,嘴巴被他咬破,血腥味浓重,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似乎是不愿让她再说些自己不爱听的话,便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唔……呜呜……” 萧婵呜呜哭出声,让宋璟动作一滞。 他心里堵的不行,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没法继续下去。 “你想死吗?” 憋半天,他骂了一句,手背抚过她的脸颊,替她擦拭泪水,气得要命,此刻对上她也是无可奈何。 宋璟忍受不了她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萧婵,你到底喝不喝堕胎药。” 萧婵流着泪也摇头,嘴唇上的血迹没有干透便被他胡乱亲得散开。 她死活不愿,身子扭动着,“不喝!” ------------ 第98章 大不了一尸两命 宋璟一把扯起她整个人,半搂着禁锢在身侧怀中,环着她的腰,把人提起来,让萧婵不停挣扎,脚尖无法触地,只能被动地被他拎着往外走。 她不断捶着他的胸口,“你放我下来!宋璟!你发什么疯!” 宋璟没停下来,反而威胁道:“你再出声,我不介意当着整个萧家的面,把你带去翊王府。” 想要保全名声脸面的话,请自觉闭上嘴。 他的意思很明显。 萧婵知道他真的做得出来,喊叫的声音不禁弱下来,“你到底要干嘛?” 宋璟周身气温骤降,冷得让人发颤。 他幽幽开口:“萧婵,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不会再继续跟你客气。” 萧婵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用了十足的力气。 “你什么时候客气过?赶紧放开我!我爹娘明日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她被他带出房门,三两下便跃上了房顶。 萧婵挣扎的动作愈发小幅度,她怕黑又恐高,即便被宋璟牢牢圈住身子,失重感也很强烈。 她颤抖着声线,小手情难自禁攀上他的肩,好巧不巧,按压在自己方才刚咬过的地方。 “你……你慢点啊。” 宋璟微微皱眉,一言不发带着她往翊王府的方向去。 速度顺了她的心意,稍微慢下一些。 这个时候才知道怕,他还以为她没什么害怕的事情。 萧婵说话没得到他的回应,也不在继续说,疯狂在脑中思索着对策。 宋璟究竟要做什么? 她明日究竟能不能顺利回萧家,和爹娘一同出门? 莫约是不能了。 这个念头,在宋璟把她关入一间小卧室之时,坚定下来。 萧婵眼神瑟缩着打量周遭的环境,这不就是当初自己来翊王府给他当一等丫鬟住的地方吗? 他还想做什么? 她有些紧张,“茯苓……茯苓呢?” 宋璟俯身半压住她,眸底闪烁着危险的亮光,“你还有空想着旁人?” 萧婵:“相识一场,我关心一下怎么了?” 她总觉得宋璟的醋劲太强了,谁的醋都能吃,性别都不分。 宋璟捏着她的下巴,“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那小丫鬟做起事来毛手毛脚的,本王留着无用,杀了。” 他说这话十分平淡。 萧婵心尖一颤,抿着唇,不相信他会随便杀人。 “大半夜的,王爷还是不要说些恐吓人的话。” 宋璟凑近她的耳垂,报复性地咬了一口,听到她由于疼痛而倒吸一口冷气,才松开她,又覆上一只手,狠狠揉捏着。 看着她的耳尖通红,才慢条斯理收回手。 “萧婵,更恐怖的等着你。” 萧婵一颗心高高悬起,她看着宋璟开始解腰间别着的紫玉带,脸颊腾得红了不敢看过去。 “不行,真的不行。” 宋璟一把将腰带扔在她腿上,“行与不行,本王说了算。” 萧婵眼神中带着乞求,面对他的靠近,只会一个劲后撤,床榻的空间不大,她指尖很快碰到了尽头。 “你非要弄死我肚里的孩子吗?” 他真的,觉得她会和宋文霖有一腿? 宋璟冰凉的指尖滑过她耸起的腹部,眸底一片寒光。 “你要揣着秘密不说,那本王就让你不能揣着崽。毕竟,你的肚子不大,孩子和秘密,只能承载一个。” “萧婵,本王倒是好奇,你究竟能嘴硬到几时。” 宋璟镇静下来,细细思索,觉得萧婵一定还有事情瞒着他。否则,她为何总是要避开他,甚至不惜躲得远远的。 至于她说的不喜欢他……他并不认为两人间一丝感情也无。 她谎话连篇,他怎能轻信。 萧婵哭笑不得,瑟缩着肩膀:“宋璟,你不会以为我这孩子是你的吧?” 略带讽刺的话说出口,她顿时后悔,脖子被大掌掐住。 宋璟咬牙切齿:“呵,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谁稀罕你究竟怀的是谁的种?左右,本王要的人只有你,你肚里的崽子很是多余。” “明日,本王会让人煮一碗堕胎药过来,你最好乖乖喝下去。不然,烧在安远侯府的那把火,就该引去萧家了。” 他猛然贴近她的脸颊,看着她蹩着眉头唇角上扬,“是不是很公平?” 萧婵心惊,“今夜安远侯府莲心居起火,是你操纵的!” 亏她以为是天干物燥,不小心起了火势,她也没深究。 居然是他! 宋璟轻轻拍了她的脸颊,“是啊,本王闲得无聊,给宋家找点麻烦。” 萧婵拧眉:“你不怕弄出人命来?” 宋璟无所谓道:“怕这怕那,拘束自己的言行,不畅快的人是自己。而本王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不在乎旁人的命。” “萧婵,你真该庆幸自己在本王心目中还有几分份量。一尸两命的事情,本王不是没做过。” 他缓慢松开她,暗中观察着她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萧婵皱着一张小脸,说不上是惊是怕。 “王爷和我说这些,不过是想让我乖乖听话。与王爷相处,我早就摸索出来一番道理。千万不能怕,越怕,越着了你的道。” 她仰起头,眸中满是坚毅:“大不了就一尸两命,堕胎药,我绝不喝。” 宋璟被气得连连发笑,后撤几步,“好,萧家那边,本王会替你给个交代。” 言罢,他转身要走。 萧婵:“你回来!” 让他给交代,他能给个什么好交代? 宋璟顿住步子,侧着头冷冷睨她一眼,“萧婵,本王没耐心陪你闹腾了。” 萧婵没想好要说什么,被他一掌劈晕过去,身体软瘫下来时,又被他强劲有力的手臂稳稳环住。 *** 翌日,天际翻出鱼肚白。 躺着床榻上的人皱着眉头,悠悠转醒,脖颈旁依旧隐隐作痛,她记得自己晕过去的前一瞬。 萧婵被宋璟劈晕的! 她胸口堵着一口气,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疯。 手脚一动,几条铁链丁玲桄榔跟着响,萧婵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脚,不知何时被锁上了。 铁链比起先前她用来禁锢宋璟的要细一些,可她也无法靠着自己的力气挣脱开来。 “宋璟!你个王八蛋!” ------------ 第99章 她被绑上铁链 听到屋内的吼声,茯苓小步跑进来。 “姑娘,你怎么能骂王爷?” 萧婵看见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倒是不太意外,宋璟那个性子,嘴巴毒,却不会随便伤人性命。 有些话他只不过口头上说说而已。 “我骂他,当然是因为他欠骂!你看看我这手脚上绑着的是什么?” 萧婵气急败坏,对茯苓说话也没有个好语气。 茯苓早就知道她被王爷绑起来,不敢吭声,“姑娘,王爷让我好好照顾你,不是存心要磋磨你啊。” 萧婵看着手腕上的一道红痕,“这还不叫磋磨?把我绑着,他当我是什么了?是他的宠物吗?” 她被带来翊王府,想过会被囚禁在屋内,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被宋璟用铁链束缚起来。 活动的空间,竟只有床榻那一块! 茯苓脑袋低着,面对萧婵的怒气,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领的月钱,毕竟是翊王府给的,跟着姑娘骂王爷,那她真的不想干了,甚至是不想活了。 茯苓:“王爷晚些时候会过来,姑娘有话,再好好说,王爷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萧婵撒气地踢了一脚,铁链跟着哗哗响。 “好好说?我好好说,他就能听进去?他要是通情理,我会被锁这儿,像是他豢养的金丝雀一样?” 茯苓劝不动她,便福了福身,“姑娘,你肚子肯定饿了吧,我下去给你端一些粥过来。” 萧婵:“我不吃!” 她说的话没有多大作用,茯苓还是猫着身子缩了出去。 太吓人了。 茯苓面色惊恐不定,叫两个丫鬟进去,给萧婵洗漱,她自行前往厨房,照着王爷的意思,给萧婵弄了一碗肉沫粥,上面撒上一些葱花。 等她回去,萧婵房内流着一地的水。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她气不过掀翻的,新来的两个丫鬟被吓得瑟缩在一旁,一句话不敢说。 茯苓年岁小,入府比她们早,算是老人,适时开口:“你们先把地面弄干净吧,我来伺候姑娘用膳。” 萧婵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却死活不愿张口喝粥。 “这粥里,不会给我下了药吧?” 万一宋璟让人偷偷给她下了能够滑胎的药在里面,她吃下去怎么得了? 茯苓讪讪一笑:“姑娘,这粥是我亲手弄的,未经过旁人的手,你大可放心。” 萧婵冷嗤:“你也是听翊王的命令行事,我怎能信你?” 茯苓端着小碗的手僵住,良久,才泄气放下。 “姑娘一直不喝,我们没法交差啊。” 萧婵黑着一张脸,“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一口一个姑娘,连姓氏都没有带,想来宋璟并未告知她们她的真实身份,他还是要脸。 茯苓脑袋垂得更低,“王爷不允许我们称呼姑娘的姓名。” 萧婵:“不知便说不知。” 茯苓狠吸一口气,莽着头道:“萧婵姑娘,请用膳。” 萧婵:“……” 该死的!他真的说了她的真实身份? 她攥着被褥的手逐渐收紧,方才泄了出去的火气登时腾得烧起来,烧得整个人都难受。 见她面色不佳,茯苓也没强迫她用早膳,转而出门去禀告了宋璟。 “王爷,姑娘她不肯吃饭,怕里面下了药。” 宋璟站在屋檐下,逗着笼子里的雀鸟,他给那只雀鸟的脚上,缠绕上了金链,即便打开笼子的小门,这鸟也飞不走。 “下药?本王若想让她喝药,何须用这种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茯苓咽了一口口水,轻轻应了一声。 宋璟大掌拍在鸟笼上,遂即笼子不稳地左摇右晃起来,里面的雀鸟站不住脚,不断煽动翅膀。 他语气带着气:“爱吃不吃,饿了自然会吃,别管她。” 茯苓欠身:“是。” 刚要走,身后一道玄色的背影急急走在她前面,健步如飞,她愕然一怔,那人赫然是方才说爱吃不吃的王爷。 他去的方向,茯苓想也不用想,便知是哪儿。 她轻叹了一口气,“这闹的什么事啊。” *** 宋璟大步流星入了她屋内,压根没管旁人的目光,径直逼近她。 “萧婵,本王看你真的不想活了。” 萧婵看见他便来气,举着双手,让他好好看着,像是控诉:“这样活?我活个什么劲?打晕我就为了把我绑起来,你这报复心够重啊。” “当初我不过是绑了你几天,你居然现在还记得,千方百计地要报复回来!现在总算是让你找到机会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不提往事还好,一提,宋璟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本王当然高兴。” 萧婵别开脸不看他,“你待在这我不高兴,请你离开!” 宋璟瞥了眼桌子上的碗,踱步过去端起来,再走向她,“这是翊王府,本王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萧婵见他端着那碗粥,便知他的意图。 “那我想不吃,便不吃。” 宋璟上前,五指收拢,单手掌着那小碗,另一只手,伸向她。 “由不得你,本王灌也会给你灌下去。” 萧婵躲不开他的手,让他掐住了下颌,她愤恨地瞪着他,“当心我吐你一身!” 他扬眉:“多谢关心,本王有的是衣裳。” 萧婵咬紧牙关,暗骂他不要脸,谁关心他了? 宋璟将碗沿抵到她唇边,有意避开她唇上被咬破的小口。 “自己喝,吐出来一口,本王就弄坏萧家一间铺子。” 萧婵绷着小脸怒骂:“你卑鄙无耻!” “你第一天认识本王?” “……” 为了萧家的产业,萧婵没跟他对着干,乖巧地把那碗粥喝下去。 宋璟倒是感到有些意料之外,他都做好强行给她灌下去的准备,没料到萧家铺子对她来说,这么重要。 萧婵喝完之后擦了一下嘴角,“这粥里有药的话,我跟你就是仇人。” 她敢喝下去,心里也有七八成把握,他没有动手脚。 他不屑。 宋璟接过她喝完的小碗,“吓唬谁?” 萧婵恨不得一口啐他脸上,拳头捏紧,“吓我自己行了吧,你赶紧给我把这铁链解开!” ------------ 第100章 孩子的月份 宋璟慢悠悠离开房中,没有多加停留,“做梦。” 他离开后不久,一名医师便提着药箱入内,在茯苓的注视下,要给她把脉。 一把脉,月份便能确定下来。 萧婵心里实在是慌,便挣扎着不肯配合,甚至要骂人。 “宋璟,你给我出来!” “把我囚禁在此,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个混账东西!” 站在门口的宋璟与江晏,主仆两人一个表情,凝目盯着屋内,细细听着动静,默契地没有出声。 唯有萧婵的话难听了一些,江晏的表情才染上些许愤慨。 “王爷还真是纵容她胡言乱语。” 宋璟冷冷看向他,“难不成把人嘴巴堵起来?” 江晏默默捂住嘴,他确信,如果他说是,那被堵上嘴巴的人不会是萧婵,而是他,他已经体会过了。 王爷护短,最护萧婵。 萧婵没能抗争成功,被医师摁住了手腕,几个呼吸间,他便从容地松了手,眉眼带笑,没有当着一群小丫鬟的面说出来。 等到他出了房门,看见宋璟,微微躬身:“王爷,这位姑娘她已有近四月的身孕,胎象稳固。” 近四月…… 宋璟先前被她锁在床榻之上颠鸾倒凤,也是那端时间。 孩子莫非,是他的? 心中一旦有了这种猜测,宋璟难以遏制地兴奋起来,面上覆盖着的一层寒霜都温柔地消融了不少。 江晏看着他的表情,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宋璟:“能更进一步确定好时间段吗?” 医师面色犹豫,“王爷若想要确定究竟是哪一天,着实是有些为难……” 他可做不到,确定是哪天,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时段。 宋璟也没为难他,叫人给了一大笔银子。 “往后,你便做翊王府的府医,如何?” 往往他说出这种话来,不是给人选择,也不是征求旁人的意见,而是通知。 唯有将人控制在翊王府之中,才能叫人把秘密保住,不与外人道。 医师得了机遇,面对抛过来的橄榄枝,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笑着答应了下来。 “承蒙王爷赏识,我定然尽心竭力!” 他拿着沉甸甸的荷包,只需掂一掂,便只其中的数目,是自己做个普通的医师,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宋璟吩咐道:“先前让你配置的堕胎药,不着急。” 万一萧婵嘴硬,真的怀了他的孩子,他以强硬的手段,把孩子流了,她会恨他,他也没法原谅自己。 最起码,要弄清楚事实。 等医师被人领下去,宋璟朝屋内看了一眼,满是眷恋。 江晏:“王爷不会真的想帮别人养女人和孩子吧?” 多说多错,他差就差在这张嘴,没个把门的。 宋璟没好气道:“说话难听,滚下去,领罚。” 江晏:“……” 他也不想跟着人在门口杵着,当一块望妻石的陪衬了。 宋璟没心思处理朝政,叫人把皇上送来的奏折全部送了回去,并一次性,休了半月的假。 皇上安逸地待在姜贵妃宫里听曲喝茶,忽然收到养心殿传来的消息,胃口兴致全无。 回到养心殿,看见被他糟践得乱七八糟的折子,气不打一处来。 “这宋璟!真是愈发不像话!这折子即便是不想看,也不该送回来啊。” 随侍的老太监完全没预料到他的后半句话,想跟着吐槽一二,话都到了喉咙,只能憋回去。 皇上不耐烦地打开一本,瞥了一眼,便按揉了酸疼的太阳穴。 “送回来,倒不如一把火拿去烧了,左右这群朝臣每天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那些废话。朕看一眼便头疼啊。” 皇上任性地推了一把堆成山的奏折,“朕龙体欠安,着实不宜劳神费心,这些奏折,若非加急,先搁置一旁吧。” 躲懒良久,他都不习惯桌面上堆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奏折。 宋璟究竟在干嘛?竟然休沐半月! 叫他日子过得多难受。 皇上心里不满,抬了抬手,“去,叫人去查探一番,翊王近日来在做什么?” 有什么事情,能排在政务前头。 老太监擦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皇上,翊王府守卫森严,想要让人暗中查探,怕是容易被误伤,丢了性命。” 皇上抓了一本离得近的折子,扔在他胸前,“叫几个大内高手过去,还能折了不成?翊王府又不是不透风的铜墙铁壁。” “是。” *** 宋璟与萧婵一同用午膳,他让厨房弄了一大桌,八荤八素,色香味俱全。摆了一张八仙桌,放在她床榻前。 萧婵坐在床榻上,她身上的铁链还没解开,已经被勒红了好几道,有些地方还破了皮。 她知道求宋璟给自己松开是没用的,叫他把自己放了也是不听的,索性就认命,享受起他的照顾。 宋璟是个黑心眼的,明知她怀孕了,吃了看着荤腥便想吐,还给她夹了好几块肉。 她一块都吃不下,一副想吐的表情,又不想吐在床上,强自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我……呃,不吃肉。” 宋璟原本想让她每一样都多少吃一些,营养均衡,见她实在吃不下荤腥,也没强硬地逼着她吃。 他吩咐下人,“把这些肉菜,全部撤下去。” 萧婵诧异抬头:“你不吃吗?” “不吃。” 宋璟的口腹之欲并不重,他吃什么菜,饭量都差不多,吃个七八分饱便停手不再碰。 看着一桌子蔬菜,萧婵简直想晕,太多绿色,寡淡无味。 见她吃得少,宋璟漠然道:“看来府中的厨子该换了。” 萧婵放下筷子,“跟人家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胃口不好。” 宋璟重重呼出一口气,坐直了身子,一脸认真:“那你说,你胃口怎么才能好?” 吃那么点东西,她还怀着个人,身子能吃得消么? 萧婵抿嘴,试探性举起手腕,“把我这铁链解开,心情好了,我自然吃得多。” 她没想到宋璟会妥协。 等她手腕上脚腕上的铁链都开了锁,那股不真实感依旧萦绕在她心口。 宋璟见她一脸惊愕看着自己,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别发呆,菜要凉了。” ------------ 第101章 “丑女婿迟早见岳家。” 萧婵没有胃口,在他灼热的视线下,还是吃了不少蔬菜。 饭后,丫鬟端了各式各样的糕点水果上来,她吃了不少葡萄,但不吃葡萄皮,吃一个吐一口。 宋璟坐在她身旁,也没忙别的,专心致志给她剥葡萄,放到一个小碗里,让她拿着勺子挖着吃。 “你喜欢吃酸的东西。” 萧婵从前更喜欢吃甜口的,自从怀孕后,便嗜酸,能够开胃。 她没跟他客气,他剥了多少,她全吃了,一个也没给他留。 “酸酸甜甜,我都喜欢。” 面对如此平静的宋璟,萧婵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这一胎是他的了? 昨日的他与今日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萧婵没开口问他,转而问了旁的事情,“我原计划着今日启程下江南,被你截胡了,但我爹娘那边,该怎么交代?” 宋璟:“交代?如实交代也行。” 萧婵抬手打了他手臂一下,“你认真的?” 宋璟捏着葡萄的手很稳,被她打了也没抖,“丑女婿迟早见岳家。” 他这话,说的萧婵脸色通红。 说的什么东西啊! 她垂下脑袋的瞬间,他手里的葡萄便塞入她口中。 萧婵:“我可从来没说过要嫁给你。” 宋璟心情依旧很好,“无所谓,本王强娶。” 茯苓站在一旁,光是听着他们说的这些换,便脸红心跳,小姑娘到底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萧婵看着屋内的丫鬟,“你们先退下吧。” “是。” 宋璟没出声,却注意到她现在待在这儿没有之前那般不自如,还会使唤人了,倒像是个女主子。 他瞥了眼屋外站成一排的人影,“你把她们都遣出去,谁照顾你?” “你啊。” 萧婵理所当然道。 宋璟不反驳,看着她脸上多了些笑意,“行,届时有你偿还的时候。” 她欠了那么多,别想一笔勾销。 萧婵撑着脑袋,侧看向他,“屋内空了,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她不想一直困在翊王府。 如果坦白一切能获得自由,她愿意说实话。 宋璟哼了一声,“问了你也不说实话,本王何必自找气受?” 萧婵不要脸地摸了他手腕一把,“说了实话,你能放我离开吗?” 她首先是自由的个体,其次是孩子的母亲…… 一辈子不说实话,一辈子被困在形同牢狱的房中,她不愿意就这么消磨下去。 何况,家里还有爹娘在等着她,见不到她一定会着急。 宋璟眸色深沉,哑声道:“本王高兴,便放你离开。” 萧婵顿时没了兴致,坦白个屁,还得哄他高兴。 她抽回小手,“那不说了,我要睡觉。” “一起睡。” 萧婵没忍住踹他一脚,“你能不能滚?” 宋璟抓住她不老实的脚踝,“敢和本王说滚,你是第一个人。上一个,已经变成鬼,坟头草三丈高了。” 萧婵:“哦,你厉害,行了吧?” 她另一只脚踹在他手臂上,极度不老实,一连踢了好几脚,像是撒气。 宋璟轻笑:“厉不厉害,你不是体会过么?” 萧婵:“……” 真的不想继续跟他说话了。 宋璟环住她的腰,抱着她,垂下脑袋靠在她脖颈旁,“你之前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孩子……真是宋文霖的吗?” 萧婵被他的吐息弄得痒痒,乱动着要挣脱他的桎梏。 她嗓音清脆道:“当然!” 宋璟忍无可忍,没再继续和她小打小闹,几乎以强硬异常的姿态,将她按住,不善的眸光扫过她下腹。 “好得很。” 他伸手过去的瞬间,萧婵慌张无措,手脚动弹不得,无法多加思考,瞪大双眼道:“孩子是你的!” 她嗓音染上几分轻颤,后怕显而易见。 宋璟的力气,她体会过,要说他能隔着肚子把孩子给摁出什么毛病来,她毫不怀疑。 宋璟动作随着她的话音停住,他薄唇微张,错愕难当,深深呼吸后才平复心绪,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半响,他迟疑道:“你所言……当真?” 萧婵被他纠缠得有些烦躁,趁着他现在松了力气的功夫,挣扎着起身。 “假的,都是假的,你给我滚出去。” 她气急败坏。 说了句实话,他还不相信。 难道在他心里,她真的会与自己厌恶乃至恨的人,做那种事情,还心甘情愿生子? 宋璟喜出望外,表情都呆滞了几分,却上赶着捞住她的腰肢,把人抱在怀里,没有使多大力气。 他心如擂鼓:“萧婵,我相信你。” 语速急促,生怕说晚了一时片刻,怀里的人就会溜走。 萧婵将真相说出口,心里悬着的大石头重重落地,终究是瞒不住他。 她安静地待在他怀中,卸了力气靠着他,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声,也知道他现在有多紧张。 她不免轻笑:“你慌了。” 宋璟抛下面子,他认可道:“是。我不相信你与宋文霖之间有什么,可你总是不愿与我交底,有事情瞒着我。我没办法,只能逼你。” 不管是堕胎药,还是逼迫她顺从自己,都是想从她口中掏出些真话来。 萧婵不愿随便相信旁人,他也不例外。 若非情况紧急,宋璟也不会选择过于偏激的方式来强迫她坦白。 萧婵:“我实在是没办法拿孩子做赌注。宋璟,我有一瞬间,真的以为你要我堕胎,不惜用任何手段。” 宋璟抱着她的手臂收拢几分,“对待旁人,我或许能狠得下心,你不一样。你在我这,一直都是特别的。” 萧婵松一口气,“那孩子呢?” 宋璟的情绪,就差大写高兴的两个字,挂在脸上。 他喉结上下滚动,嗓音有些嘶哑,“我很高兴。” 萧婵摸着他的后脑勺,唇角上扬,“我倒是清楚地记得,有人说,谁稀罕我怀着的究竟是谁的种?” 那话,她记得清楚。 宋璟厚脸皮道:“肯定不是我说的。” 他亲亲她小巧的耳垂,“我稀罕。” 萧婵折服于他变脸的能力,颇为无奈。现在真相已经捅破了,她也该好好和他商量之后的事情。 “宋璟,我还是要回去……” ------------ 第102章 家里有王位等着继承 听到她说要回去的话,宋璟没问究竟是回哪里,脸便率先耷拉了下来,没高兴多久又苦着一张脸。 “回去?” 萧婵决定和他坦白,“当初我无意救了你一回,是抱着要怀上一个孩子的心思……” “等等!”宋璟似乎发现了什么,锐利的眸子眯起来,“为了孩子?所以你当初口口声声说腻了,不想继续,是因为你怀上了?” 萧婵缩了缩脖子,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宋璟立刻报复 性地掐了一下她手掌心,“合着你我是因为孩子相聚,也是因为孩子分开,我还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萧婵忍俊不禁,伸手戳他的脸,“生气?你气什么啊,当初你被我强迫,不是很难受吗?还说要杀了我。放你走,你不该是个欣喜若狂的反应么。” 宋璟:“……” 他还真没体会到她口中的欣喜若狂。 但确实想过要找到她,杀了她,叫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后来与她重逢,杀她的念头随着日子的推移,越来越淡薄,反而另一种复杂的情感逐渐涌现。 萧婵说到一半被打断,再想说,又皱眉回想,“你别打断我了。” 她继续道:“我想怀个孩子,纯粹是为了报复宋家。宋家没什么可宝贝的东西,唯有那安远侯的侯爵之位,还能有点价值。我想的便是,让萧家的孩子承袭爵位,至于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不重要。” 宋璟冷嗤一声:“家里有王位等着继承,一个破侯爵的位置,有什么可稀罕?” 萧婵噎住,她真的无法反驳。 “不一样,我现在名义上还是安远侯夫人,能从我腹中名正言顺诞生的孩子,一定是安远侯府的后嗣。” 她可不想让人把脊梁骨给戳烂,名声和地位,她都要。 宋璟听了这话,却不太高兴,“让本王孩子挂名在宋文霖那个废物下,心里还真是说不出的不畅快。” 他与宋文霖,终究是叔侄关系。 按照辈分,长他一头。 他拉着她的手臂,似乎有了想法,“不如,你跟他和离?本王立刻入宫请一道赐婚的旨意,让你风风光光嫁入翊王府,坐我的翊王妃。” 萧婵颇为触动,她知晓他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有时候闹别扭会说反话,现在他很认真,盯着她的眼神也坚定不移。 她动了动嘴唇,“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好吗?” 太快答应,往后指不定便后悔了。 宋璟明白,她心里还是有所顾忌,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地位,并不平等。 倘若他有一天厌倦了,抽身而出,伤心的人又会是她。 他懂她的思量,没有说些空话,只是静静地环抱住了她。 头脑发热许下的山盟海誓,都是些假东西,他必须要找个切实可行的法子,叫她彻底信任他。 “只要你别躲开我,我不急,等你彻底想清楚,一直等。” 萧婵回抱住他,沉默良久,艰难地吐出谢谢你三个字,说完她便感觉自己被抱得更紧,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他不高兴。 她连忙解释:“我同你道谢,不是与你生疏。” 她缓慢松开手,“是发自内心地感动。” 宋璟眸光深沉地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下一瞬便贴了上去,攥住她的手腕,慢慢加深。 萧婵没有反抗,温柔地轻轻地回应着他…… *** 萧婵好说歹说,才让宋璟松口,让自己回去,还答应了他一件事情,至于是什么,他没提。 她心想,只要不是太过分,能满足他的便让他得偿所愿。 回了萧家,萧乾坤和孟姝极其清闲地坐在后院里晒着太阳下棋,两人有来有回,连自家姑娘回来了都没发现。 萧婵白担心一场,还以为他们二老见不到她人,会急得团团转,没成想她不在,反倒是没人打扰他们过二人世界。 “爹,娘,我回来了。” 她说了这么句话,原以为他们两人最起码会起身相迎。 结果,只有孟姝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示意知道了。 萧乾坤:“我这一子下错了,我要重新下。” 他伸手过去,被孟姝不轻不重打了一下,瞪他一眼,“落子无悔。” 萧乾坤捂着手开始甩锅,“分心那一下能怪我吗?不是婵儿她突然喊了一声来着。” 孟姝眯着眼,神色不悦,“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你那一子,分明是婵儿喊之前落下的,休要胡乱攀扯。” 萧乾坤的小心思被洞穿,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心虚地看了眼萧婵。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翊王殿下不是带你出去游玩一阵儿么?” 萧婵:? 她满是诧异上前,“谁说的?” 游玩?游玩个屁,在哪里游玩,在翊王府的床榻上吗? 孟姝面色极其平静,“翊王殿下命人传了信,说你近日来情绪不佳,想来是怀着孕,兴致不高,食欲不佳,他便想着带你出去排解苦闷。” 萧乾坤跟一嘴,“瞧瞧,他啊,比你那空挂着个名头的丈夫还贴心。” 萧婵:“……” 不是,为什么爹娘拿出一种岳家看女婿的姿态出来? “我……我已为人妇,跟着外男出门,你们就一点不担心会传出些难听的话,损了萧家名声,说你们二老教女无方?” 孟姝下棋还能捏一块糕点慢慢吃,“名声能有你高兴重要吗?” 她抬眼看她,“婵儿,活在世人审判的眼光中,你会不开心。” 萧乾坤认可地点点头:“是啊,翊王于我们萧家有恩,当初你投告无门,不是他拉了一把么。爹看得出来,他望向你的眼神不一样。” 孟姝补了一句,“就像你这憨傻的爹看向我的那种眼神。” 萧婵从未脱离出来,用心感受过宋璟的情谊,她小心翼翼,不肯轻信于人,过度的谨慎,难免会将一些人越推越远。 她成长的过程中,爹娘恩爱,对她的影响也不小。 一直都想找一个真心爱护自己的丈夫,两人恩爱白头。原以为宋文霖会是归宿,是良配,最后的结局却那般凄惨,令人不堪回首。 此番换了宋璟,会不一样吗? “爹,娘,女儿本不再对男女之情抱有任何希望……” ------------ 第103章 回到安远侯府 顿了一顿,她继续道:“无论如何,我会让自己过得顺遂开心,不会叫旁的人和事物绊了手脚。哪怕宋璟会成为我今后的选择,我依旧不会过于依赖于他。” “人生路漫漫,我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这样才不会害怕。” 萧乾坤与孟姝相视一笑,认同地点了头。 不论她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他们永远会为她兜底,让她放肆去做。 *** 安远侯府。 萧婵没从小门回姝影轩,刻意走了大门,让不少下人看见。 她回府的消息,很快传到宋老夫人耳中,她病了许久,面容满是疲倦之态。 先前被臭道士骗了喝下去的水不干净,她原本肠胃虚弱,发作起来,不停地跑茅厕,瘦了好几斤。 莲心居着火那夜,她都睡得很沉,外面的叫喊声传入她耳中都变得微弱,整个人的精气神,挫了大半。 宋老夫人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她,终于是,回来了啊。” 孟娴守在一旁,端着药碗,一勺勺喂她喝下去,“老夫人别再挂念主母的事情了,身子为重。” 宋老夫人哪里是挂念她,她心里头挂念的一直都是安远侯府的库房,究竟能撑多久。 萧婵这“财神婆”一回来,侯府遭遇的危机,也能迎刃而解吧? 纵使是下九泉,她亦无憾瞑目。 “你,你赶紧去把库房的钥匙给萧婵,还有家里头的账本,都送过去,务必让她接手!” 宋老夫人相信萧婵的能力,更相信她的财力。 孟娴夹在中间有些难做,这库房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手谁倒霉,烂摊子一堆。那账本也是乱七八糟,基本的数目,早就对不上。 她不是没与萧婵谈过,要把执掌中馈的权利,还回去。 人家的态度,可不像是想要。 见她动作迟缓,宋老夫人激动地推了她手臂一把,“快去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孟娴差点没端稳手里的碗,心神一晃,五指收力,她真的不知自己所有的付出是否值得。 从前她在宋老夫人面前,可不是这种丫鬟般的待遇。 兴许是她来得太勤,叫人使唤惯了。老夫人便也不再与她客套,相处之时,越来越没有分寸。 孟娴不免有些委屈,“我现在便去,老夫人你歇下吧。” 姝影轩。 孟娴踏入之时,便被院内堆积的木炭惊到,数目之多,连屋内都放不下,堆积到屋外。 没见到萧婵,她先见到静月,“我想见主母,你通传一声。” 静月忙着轻点木炭的数目,一筐一筐点完之后,才应声。 她入了卧房,见到萧婵一会儿的功夫睡下了,也没把人叫醒。 “孟姨娘,夫人她歇下了。不如等夫人醒了,我叫个丫鬟去知会你一声怎么样?或者你有事情要说,我能代为通传。” 孟娴捏着掌家钥匙,迟迟没给出去,权衡利弊一番,她觉得让静月代为转交,比她自己给的成功性更大。 “静月,老夫人让我前来,把这管家钥匙给主母,往后还是由主母执掌中馈。” 孟娴说着,便要把钥匙给静月。 静月却没有收下的意思,“事关重大,我一个丫鬟没有权利替夫人做决定,还是劳烦孟姨娘等夫人醒来之后再跑一趟吧。” 孟娴压根没想到静月会不答应,僵在半空的手臂,收回也分外不自如。 哪怕心里不舒服,也压着没发作。 萧婵的贴身丫鬟,她不好说些不中听的话。 “也好,我先回去了。” 离去之时,孟娴扫了圈院子里的木炭,心有疑惑,回去同宋老夫人复明之时,提到了这一茬。 “姝影轩院子里堆了不少木炭,即便马上要过冬了,也用不了那么多。萧家做生意,自家库房都堆不下了么?老夫人,我总觉得主母这次会有大动作。” 宋老夫人听到她说院里堆着的东西木炭,不客气地冷哼。 “倘若堆着的是金山银山,我倒认为她要有大动作,一些不值钱的木炭罢了,难不成还能发家致富?萧家这生意经,可真难念。” 她话里话外都带着讽刺。 孟娴却不认同,她总觉得主母这般行事,会有她的道理。 趁着手里还捏着一些私银,或许她也该买上一批木炭备着,即将要过冬了,就算不能转手,她自己也能留着用,过一个暖和的冬天。 “老夫人,冬日天寒,这木炭没准能有大用。” 宋老夫人躺在榻上盖着软和舒适的被褥,呛嘴:“再冷还能冻死人不成?” 见与她说不通,孟娴也不再多费口舌。 晚些时候,萧婵睡醒了,她近日来,到处都能小憩一会儿,回到姝影轩,她竟然一觉睡到晚上。 还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能够安神。 静月伺候她用了膳食后,才说了白日里,孟娴来姝影轩找她的事情。 萧婵慵懒地斜靠在太师椅上,“又是管家那点事情,这回,烦谁都别想来烦我了。我这身子也乏得很。” 静月看着她的肚子轻笑,“是啊,小姐睡的觉是越来越多了,好久没见小姐用完膳出去走走,消食。” 萧婵精神头正好,当即起身,“那便去吧,就当是强身健体。” 她那点运动量,跟强身健体四个字压根搭不上边,但不论怎样,都比一天天的不是坐就躺要更好。 静月扶着她手臂慢慢往外走,“好,我扶着小姐,不如再叫上两个小丫鬟打着灯笼,天色暗,要仔细脚下。” 萧婵只想要静月陪着走走,不想叫上别人。 “不必,我们只在姝影轩内活动活动,不出去。过那道小拱门,我们也能回萧家转悠一趟。” 静月:“小姐还真是恋家,才出门一日便想着回去。” 萧婵仰头看着月亮的清辉,“哪有,我随口一说罢了。” 走到姝影轩的出口,正面遇上阮初荷,她莲心居被烧之后,便暂时住回了客房,可喜可贺的是,宋文霖没再叫人关着她。 她平日里也能出来活动。 “你竟然真的回来了。” 萧婵对上她满是恨意的目光,浑然不惧,“很意外?我可没有同侯爷和离,回来不是迟早的事情么?” ------------ 第104章 没有半分规矩 阮初荷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的嫩肉里,身子微微颤动着,眼下一片憔悴之色,带着点点赤红。 “你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打听了宋文霖与她闹矛盾的原由,萧婵长时间都没回侯府,阮初荷心里是暗暗高兴的。 如果她一直都不愿意回来,届时她与宋文霖之间的感情便愈发浅薄。 侯府的世子之位,便不一定会落在萧婵的孩子头上,何况她这一胎,也未必就是个男胎…… 她禁足期间日日祈祷,希望神佛能够眷顾自身,让自己生下个大胖小子,叫萧婵生不出儿子。 萧婵垂眸看着她耸起的腹部,眼底划过笑意。 “阮姨娘,谁教你的规矩,敢质问我?” 她抬手轻抚发髻,恍然大悟道:“我竟是忘了,府内没人教你规矩,你这作风怕不是从母家带过来的?难道你那妾室的娘,在家也这么对主母说话,叫你学了个全乎?” 阮初荷面上青白交错,她那懦弱的娘,自然什么都不懂争取,连爹都讨不好! 害得她从小待在府中,待遇比起旁的兄弟姐妹差上不少。 后来得知她攀上高枝,给安远侯当小妾,也给她来过书信,可她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有了宋文霖的宠爱便高人一等。 便单方面断了与母家的联系往来,叫她如今连条退路都没有。 唯有孩子,是她后半辈子的希望。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是正常与你闲聊两句,你却要连我带上我娘,一起说教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萧家的规矩……” “啪!” 萧婵这一巴掌没收力气,狠狠打在阮初荷脸上,叫她挨打的那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红得滴血。 阮初荷愕然地,脑袋歪着一旁,满眼不可置信,“你竟打我!” 她立刻想还手,静月见状拦上去,死死抓住了她挥动的手臂。 “阮姨娘眼中可有尊卑?夫人教训你是理所应当,你还想还手。就算你是主君的爱妾又如何,说到底也不过是主君主母的奴婢!” 萧婵气定神闲,“你若敢妄自议论萧家半分不是,我听一次,打你一次。” 说到她头上来,勉强还能忍一忍,说她母家的不对,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把阮初荷按在地面上摩擦,已经是她素质良好。 阮初荷满眼惊恐,她总觉得初见之时的萧婵,比起现在,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现在的她愈发强横。 说出来的话,也给人一种她真的会做到的威慑感。 “你打我,我定要去侯爷面前告你一状!” 萧婵冷笑:“你怎么还没明白现在的状况?首先,侯爷巴不得我回侯府,其次,侯爷现在压根不喜欢你了,最后,我和你,侯爷会帮谁,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从前你仗着有侯爷的宠爱,妄想从我手里抢东西,可你现在一无所有,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待在府中要安分守己么?” 她身上的气势惊人,压得阮初荷有些喘不过气来。 阮初荷不是个傻的,也不想在萧婵面前露出胆怯,她强自镇定道:“一无所有?我怎么会一无所有?” 她正色:“我怀着侯爷的孩子,而且岁姐儿是我生的。她一心都是我,前几日莲心居起火,你倒是猜猜,是谁冒火来救我?” 阮初荷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意,洋洋得意道:“是岁姐儿啊,我还要多谢你,帮我把闺女养得那么好。” 宋时岁救的阮初荷? 两人还真是母女情深。这件事情,宋时岁对萧婵倒是闭口不谈。 萧婵不在意地拂袖,“随便养养而已。” 阮初荷原本是想刺激她,想让她觉得自己对宋时岁付出的心血都白费,结果她压根就不在意。 反倒是叫人一时间说不出话,她难不成还要夸萧婵一句大度? 阮初荷咬着牙关,“不论如何,岁姐儿都是我女儿,你才养她多久,别想着靠一些小恩小惠拉拢人心,我知道你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响。” 萧婵站在这儿,都要站累了,她一张嘴还叭叭个不停,叫人生烦。 静月瞧出她的不耐,倏忽出声:“阮姨娘,说够了,就请离开吧。” 阮初荷:“……” 她捏着衣袖口,想教训她,又考虑到萧婵不会袖手旁观,满腔怒火,化为轻飘飘的一句话。 “主子说话,丫鬟插什么嘴?主母手底下养出来的人,也不见得就多么守规矩。” 静月毫不留情回怼:“你算哪门子主?” 萧婵捏着手帕压在唇角,不客气地轻笑出声。 笑声传入阮初荷耳中,便是无尽的讽刺,没完全撒气,又被堵得无话可说。 她一个贱妾,比起一等贴身侍女,地位确实高不了多少。 阮初荷阴阳怪气道:“你们姝影轩,个个牙尖嘴利,我说不过。” 言罢,她转身离开。 静月:“牙尖嘴利,下次再来咬死你。” 她站在一旁快要气死了,恨不得学着萧婵的样子甩阮初荷一个巴掌。 “这人,好好养胎不行吗,非要上姝影轩找什么存在感,让人讨厌。” 萧婵侧着脸颊,“正是因为她找不到存在感了,才要上我这儿闹一出。宋文霖和宋老夫人,两个人对她都没什么好脸,孟娴从一开始便瞧不上她,岁姐儿养在姝影轩,日日都去萧家找重华,一起上江先生的课。” “她一个人待在府中,多无趣啊。” 静月倒也知道她口中说的那些,“小姐难道会可怜她吗?” 萧婵噗嗤一笑:“你觉得你家小姐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吗?” 如果这就是阮初荷的结局,她心里并不觉得痛快。 远远不够…… 静月扬起灿烂的笑,“不是,小姐最好。” 萧婵与静月一同回了卧房,坐在梳妆台前,静月替她歇下简约的发誓,将饱满的发髻松散下来,捏着一柄金丝楠木梳,轻柔地梳着发丝。 夜晚安静,总叫人的心神都放松些许。 萧婵阖目享受,耳畔静月的声音传来,“小姐怎么突然又想着回侯府呢?住在萧家的时日,小姐不是很开心吗?” ------------ 第105章 宋文霖想跟她盖着棉被聊天 萧婵的指尖缓慢拂过手腕上的银镯,冰冰凉凉的。 “一直待在萧家,时间太久难免遭人诟病。宋老夫人是个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的,指不定要怎么编排我与萧家。” “再者,我与宋文霖尚未和离。我对宋家的报复还没完成,又怎么会就此抽身离开,还有,宋璟……他当初被赶出安远侯府,个中原因,定然是他受了委屈。” “一个孩子,怎么玩得过心思弯弯绕绕的老妖婆?我欠他颇多,如果能够为他正名,去了他身上的污名责骂也好。” 静月见萧婵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她倒不知小姐什么时候买了一只此般精巧的,没准是…… 她唇角荡漾着笑意,“小姐不光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啊。万一那人瞧不上宋家,也无意于涤清当年之事,小姐岂不是白忙活了。” 萧婵睁开双眼,急切道:“他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情,与我何干?” 她脸上染上一抹俏色。 静月抿嘴笑:“是是是,与小姐无关。” 屋檐之上,穿着夜行衣的俊俏男子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手里又握着一瓶,一口口抿着,耳畔清风拂过,随着屋内的低语钻入耳中。 他薄唇上扬,露出清浅笑意。 还以为她回到安远侯府会不习惯,或者被人刁难。 他来了没多久,便看见那刁蛮的宋文霖妾室上门找麻烦,她干脆利落地扇了一巴掌出去。 而后和贴身丫鬟回屋说的悄悄话,他也听了进去。 今夜,不太想离开了。 宋璟看的胸口微热,不知是喝下去的清酒起了劲头,还是何故。 愉悦的心情没维持多久,宋文霖一袭练功服,浑身是汗跑进来,嘴里还不断叫着“阿婵”。 萧婵已经在静月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看见他此番模样,说不出的嫌弃。 宋文霖立于屏风处与她对望,兴奋地上前几步,“阿婵,你终于回来了,你是不是不再生我的气了?” “打住。” 萧婵抬起手,示意他别再继续靠近,“我回来,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隔阂已生,破镜难圆,侯爷还是把心思放在旁的姐妹身上吧。” 她可不想跟他,再有任何接触。 宋文霖表情很是受伤,搀着些许讶异,“阿婵,你对我便这般失望吗?连一次机会,都不肯再给我了?” 她拧起眉头,“什么机会?” 宋文霖柔声道:“对你好,珍惜你的机会。” 萧婵:“……” 她噎住喉咙,彻底说不出话,紧紧闭着唇,生怕一张口就开骂了。 静月立于一旁,宋文霖嫌她碍眼,“你先退下吧,我和阿婵说些话。” 静月随意地蹲下身子,越过他出门的瞬间,翻了个大白眼。 跟他说话? 小姐心里别提多讨厌他了,还真是舔着个脸凑上来! 静月一出门,屋檐上便啪嗒一声,摔下一个酒瓶,颜色与瓦片相似,她没有第一时间发觉这是瓦片。 只是被吓了一跳,手臂发毛,捂着胸口平复余悸,喃喃道:“这处屋檐竟然坏了几片瓦,明日定要叫人来修缮一番。” 屋内,萧婵也听到了屋外的响动,想也不想便大声问:“静月,怎么了?” 别是出事了。 静月又重新入内复命:“屋檐上摔下一片瓦,想来是许久不曾修缮过,有些老化了,我明日便去找匠人。” 宋文霖却很担心,“阿婵,你这住处怕是不安全,不如你去我房内睡一晚?等屋顶修缮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潜在隐患,你再住回来。” 萧婵一点都不想与他同床共枕,“无事,或许是有只野猫从上经过,不小心踹下一片来,我这姝影轩,住进来之前便翻新了一遍,不会有问题的。” 宋文霖还是不放心,“阿婵,你若习惯了在此处安寝,那我今夜陪着你吧。不然你怀着孩子,活动不方便。万一有什么事情,静月也来不及赶过来。” 他唯一一次与萧婵同房,还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想跟萧婵躺在一张床榻之上,哪怕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躺着,聊聊天也好。 把从前的种种误会都解开,让她心里别再有任何隔阂。 萧婵:“侯爷也说我现在有了身子,活动不便,那更不好伺候侯爷了。侯爷还是去孟姨娘那处歇吧。” 宋文霖不肯放弃,“我不用你伺候我,我来伺候你怎么样?阿婵,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本就该相互照拂。” 萧婵面色一僵:“婆母若知晓,怕是要生我的气,侯爷还是勿要折煞我。” 她是真的不想和他同床共枕,难道这很难看出来吗? 他一再转圜,只会让她觉得这人是在装傻充愣,心思不纯。 宋文霖:“母亲管的太宽,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从前,我事事都听母亲的安排,无意中肯定让你不高兴了。我保证,以后我只听你的好不好?” 萧婵连笑都扯不出一个,“侯爷听自己的便好。” 宋文霖快步逼近她,脸上带着跃动着的兴奋,“那我今夜要守着你安寝。” 萧婵:“……”给脸不要? 静月都看不下去了,“侯爷,夫人已经沐浴过了。” 宋文霖张开的双臂顿在半空,想抱她都没抱成,低头闻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似乎也没那么难闻。 “阿婵,那你等着我,我很快沐浴完回来。” 萧婵看他毅然决然出了门,心里那叫一个懊悔。 “我现在回萧家安寝还来得及吗?” “不如去本王府上?” 萧婵忽然听见宋璟的声音,脑海中的弦都绷紧了,环顾四周都没看见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试探性问静月,“你有没有听到,方才的声音?” 静月也听到了,攥着衣裙有些紧张,只敢点点头。 萧婵心凉大半,两个男人不会在她房里碰上面吧? 太可怕了! 她试探性地寻觅起来,嗓音压得很低,“你在哪啊?” 还没找个几分钟,宋文霖便兴致冲冲地回来了,没穿外衣,只穿了中衣,他想着反正是要脱下来的,省得麻烦。 “阿婵,我洗好了。” 萧婵都傻眼了,几分钟就能洗完?烧水的时间都不够吧? ------------ 第106章 与宋文霖撕破脸 萧婵面色略微尴尬,含着嫌弃,见到他走过来,心里很是厌烦。 她不想跟他周旋,直截了当:“宋文霖,我并不想与你同床共枕,我以为我之前表露出来的态度已经够明显了。可你怎么还能装作一派轻松随意的样子?非要凑上来?” 她就差把“不要脸”三个字说出口。 宋文霖怔愣地停下脚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话。 胸腔里跳动着的脏器,似乎有些破裂,很疼。 “阿婵,我以为你回来了,便是原谅我了。” “没有。” 萧婵冷着一张脸,没好气道:“倘若你再步步紧逼,让我过得不畅快,你我不如就此和离,桥归桥,路归路。” “我们之间走到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藏的。嫁给你,我纯粹是为了安远侯的爵位,而不是对你动了什么真情。从最初便是各取所需,演戏演多了,时间长久了,你怎么还当真了?” 萧婵面庞上没了平日里的柔和平静,反而讽刺起来,咄咄逼人。 “宋文霖,你现在装模作样地来跟我打感情牌,不觉得自己幼稚了吗?你当初爱阮初荷,能为她忤逆老夫人,不顾外界的眼光,现在你不爱她了,她又得了什么好结果?你薄情寡义,自私自利,还妄想能有人一直站在原地等你,乞求你那不值钱的爱吗?” 宋文霖被她这些话控住,方才心口的小洞越来越大,一双眼难得地红了,几乎要落泪,他脑海中翻江倒海,不断消化萧婵说的那些话。 她,竟然不爱他? 为他苦苦守着安远侯府五载,在他带回阮初荷之后,她好像什么都变了,尤其是看向他的眼神。 可他一直对她视而不见,不在意她的感受,如今,他倒是尝出几分她当初的苦涩。 他嘴唇轻颤,“阿婵,你别说些气话了。” 他听了,很难受。 萧婵装累了,不装了,大不了就此撕破脸,谁都别想好过。 “气话?宋文霖,你难道还分辨不出,我究竟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气话吗?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我给你守了安远侯府五年,你给我带回什么?唯有失望。” 宋文霖上前想拉她的手,被她侧身躲开,抓了个空。 “阿婵,抱歉。” 萧婵冷嗤:“道歉能起什么作用?宋文霖,你给的一切都很廉价,我看不上。” 宋文霖头脑一热:“你不是想要安远侯的爵位吗?等你生下嫡子,我第一时间封他为世子如何?我让宋家所有的族老宗亲,都来见礼!” 他弱了声线,继续道:“这……应该不廉价吧?” 她想要的话,也行,左右他死后,爵位也该是嫡子的。 不如早早定下来,让阿婵高兴。 宋文霖从未考虑过,要将世子的位置,给任何一个庶子,他本就是嫡出,对庶出打心眼里其实也有些瞧不起。 从前他与阮初荷恩爱,这些从未透露过给她,反而给她编织了一个美好的幻梦,叫她跟他死心塌地。 达到目的之后,他又可以毫不留情地将美梦捏碎。 左右没有任何损失。 见萧婵不说话,宋文霖心急:“阿婵,我是真心的,从前我不知道你的好,才会被阮初荷迷了心窍。不管是孟娴,还是阮初荷,我都可以没有她们,但我一定不能失去你。” 他说着说着,活像是把自己给说感动了,留下两行泪。 “求你,以后不要再说和离了好吗?” 萧婵冷笑连连,“求我?宋文霖,你这是个求人的姿态吗?至少要跪下来,才算有几分诚心吧。” 宋文霖浑身一僵,满眼不可置信。 喉咙发干,耳畔嗡鸣声迭起。 他艰难地牵动唇角,最终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意。 “阿婵,非要如此吗?” 萧婵眸色无光,看向他的眼神中不带一丝感情,像是看没有生命的东西。 单纯杀他有什么意思,要将他一切的自尊骄傲给挫成灰,让他众叛亲离,万念俱灰,含恨而终才有意思。 “宋文霖,不愿意便出去吧,着实不必强求。你欠我颇多,这辈子还不清的,也不是拿出一个爵位来,便能将过往的一切悉数磨平。” “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宋文霖抬起的手臂又讪讪放下,转身走出两步,萧婵都以为他要离开了,不料他旋身一跪,上半身直挺挺的,看着她。 “阿婵,即便难以还清,我也会尽我所能弥补你。我承认我犯了天底下男人们都容易犯下的错……不求你能心无隔阂,只求你别离开我。往后,断然不叫你再度失望伤心。” 萧婵愕然,看着他跪在自己身前几步的位置,很想笑。 她没忍,居高临下看着他,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还有几分得意。 “看见你这样讨好我,我心里倒是有几分畅快。是不是府里的银钱又不够用了?我心情好,对你今晚的表现满意,打赏你十两银子如何?” 她语气轻浮,像是在秦楼楚馆里逗着伶人一般。 宋文霖登时攥紧了拳,他何时受过这样的讥讽,偏生心里有气也憋着。 他咬牙切齿:“我不是为了钱。” 萧婵扬起眉毛,“不是为了钱?你现在还要继续装吗?你敢说当初娶我,不是看中我萧家不缺钱这一点?嫁给你之时,大婚的场面布置都是我萧家派人来弄好的,你那两挑子聘礼,我也塞入了我一百担的嫁妆中,给你带回来了。” “我现在都记得你的表情,有多么高兴,不是望着我,而是盯着我的嫁妆。” 宋文霖迫不及待辩解:“阿婵!那是我们的大婚!我怎么会不高兴?何况你的嫁妆,我从未私自用过分毫,母亲想动用,我都拦着不许!” “拦着不是为了你的脸面吗?” 萧婵并没有忘记,上一世,是他和阮初荷两个人,吞下她萧家所有的家产。 他不是不爱钱财,他是比较爱装,装正人君子。 一旦撕下丑恶的面具,他面目比谁都狰狞可怖。 宋文霖一拳砸在地板上,溅起些许木屑,他遂即起身,通红着一双眼。 “我倘若放不下脸面,会为了讨你欢喜,给你下跪?” ------------ 第107章 杀不杀? ------------ 第108章 去母留子的真相 宋璟思绪拉回来,没再继续和她谈论关于宋文霖的事情。 “和离吧。” 她没回答 ,他继续说:“我知道你回宋家,不单单是想报复他们,更是想查清当年我被驱逐出府的真相。” “可我已经不在意了,我不喜欢宋家带给我的身份。从我被赶出来的那一天齐,我就彻底与安远侯府断了关系。没必要再强行拉亲戚,又牵扯到一块去。” 萧婵略一思索,旋即点点头,答应了他。 “你不想再跟宋家扯上关系,那就让你从前的身份,彻底消失。没有什么宋淮安,只有宋璟。” 宋璟又抱紧了她,与她靠的近,鼻尖萦绕着的都是她的气息。 “好。” *** 宋文霖几乎是狼狈地被青楼里的姑娘扔出来,衣裳都没有穿好,发髻散乱。 他依旧昏迷不醒。 老鸨手里的银钱被江晏收回来,原本她不想还,无奈,江晏的身手不错,直接从她手里抢去。 “公子,我们开门做生意,可不是开门做慈善啊!那位公子不管如何,都享受了我们这边姑娘们的伺候,你不能一分钱都不给吧!” 江晏想扔个一两银子过去,又想到宋璟特意嘱咐过,一分不少地拿回来。 他没给出手,“我这朋友可没享受到分毫啊,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的,让他纾解出来,这一千两就能归你,否则全部还给我。你忘了?” 老鸨脸色不好,指着宋文霖一脸鄙夷。 “他不举!你把这种人扔到我这儿来砸场子吗?” 江晏添油加火,“怎么就不举了?堂堂安远侯,怎么会不举?分明是你这儿的姑娘,没有半点子功力。” 安……安远侯? 老鸨怀疑自己的耳朵,瞪大了浑浊的老眼。 “客官,你可别开玩笑啊。” 江晏轻笑,不怀好意道:“开玩笑?我可没有开玩笑。” 撂下这句话,他拍拍手,黑暗中很快闪出两道漆黑的人影,一左一右,把宋文霖当做一扇猪肉般抗走。 江晏脚尖轻点,跟在他们身后。 耳旁还传来老鸨的尖叫声:“给钱啊!” 移步换景,他们来到了一处伶人馆。 方才的凤仙阁里全是姑娘,此处的伶人馆便全是公子。 江晏更不想看这种恶心的场景,把方才从老鸨手里拿出来的一千两,给了伶人馆的主子。 “伺候好这位爷,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一定伺候好!” 哪怕最后那些伶人发现了宋文霖不举的真相,也没有放弃。 前面不行,那就换后面吧。 总有法子能够寻欢作乐。 江晏带着人离开,留下宋文霖一人,昏迷着躺在伶人馆内,被人肆意玩弄。 …… 翌日。 阮初荷待在屋内实在太无聊,便想着去见一见宋老夫人,看看她现在日日缠绵病榻是个什么模样。 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苦,看到比自己更难受的人,心里或许舒服点。 抱着这种念头,阮初荷随意地在厨房里舀了一碗粥,预备装作是自己亲手做的,端去宋老夫人屋里。 不料,走到屋门口,听见里面人谈话。 宋老夫人长叹一口气:“萧婵与霖儿离心,阮初荷又是个实打实的贱人,府内女眷,唯有你还能与我说得上几句话。” 孟娴:“主母不过是一时气恼,不会一直和侯爷赌气。阮初荷怀着孩子,暂时不知是男是女,但她总归是为了侯爷生儿育女,往后还要一直生活在府中。她们日后会孝敬老夫人的。” 宋老夫人不屑冷哼:“我稀罕她们伺候吗?萧婵变得毛手毛脚,一点小事都做不好。阮初荷来我这儿,我都怕她又发什么疯病,给我整出个什么好歹来。” 孟娴此时才有些顿悟,为何主母之前能好好伺候老夫人,后面却变得笨手笨脚,伺候不了人。 显然是有意为之,纯纯装出来的,这样便能顺理成章推卸照顾老夫人的责任。 最后,一切的担子,都落在了孟娴肩上。 累得不行,没有一日能消停。 “她们两人都有身孕,不方便照顾人。等她们生产过后,老夫人便可肆意使唤她们了。” 凭什么都是宋文霖的女人,唯有她活得跟老妈子一样? 宋老夫人拉着一张脸,“萧婵倒也罢了,阮初荷,我断然容不下她。” 她抬眸,眼里的精光暴露无遗。 “娴儿,你不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吗?等阮初荷那一胎生下来,过到你膝下如何?” 孟娴说不心动是假的,毕竟在这大宅子里,有自己的孩子,日后才能有盼头。 她与宋文霖已经很久没有行事……想要怀上一个,很难。 她试探道:“她会愿意吗?” 宋老夫人冷笑:“她愿不愿意不重要,反正死人一个,谁会在意一个死人的意见?” 孟娴手脚发凉,一股森冷感从脊背升起。 她知道大宅院里面想要偷偷打杀人并不难,可是,阮初荷不是府中签了死契的下人啊! 这怎么也能随意杀了? “老夫人已经打定了要阮初荷性命的主意了?” 宋老夫人看她一脸懦弱的模样便不舒坦,就这种德行,杀个人都害怕。 “她伤了霖儿那日起,便注定没有活路了。她以为侯府会顾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留着她。确实,孩子是要的,但孩子的亲生母亲可以不要。” 孟娴到吸了一口冷气,“去母留子?” 屋内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花盆摔在地面上的声音。 宋老夫人顿感不妙,“有人听去了!把人抓到!” 孟娴没有迟疑,当即带着几个婆子开始找人。 阮初荷躲躲藏藏,回到客房才敢大喘气,回忆着刚才听到的话,满眼震惊,不可置信。 她们这群疯妇!居然想要杀她! 她开始收拾值钱的物件,继续留在府里,她只有死路一条。 打死都不能! 等她收拾完行礼,偷偷藏进高耸的腹部,能藏的东西不多,唯有值钱的几件首饰,还有零碎的银钱。 阮初荷走去大门,却见今日府门关闭,好几个壮丁守着。 谁都不让出去。 她换了路线,朝着萧婵的姝影轩走去。 那边有一道门通往萧家,她只能铤而走险,从萧家离开。 ------------ 第109章 屠杀伶人馆 宋文霖浑身酸痛地醒过来之时,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上的酸痛感一阵阵传来。 他抬手便发现手腕处的大片淤青,没等他想明白这淤青是怎么来了。 屋外便有人推门入内。 “公子,昨夜可伺候得您舒服?” 一个大男人披散着头发对自己露出那种讨好般的表情,宋文霖只感到一阵恶寒,很想吐。 警惕地盯着对方,他缓慢开口:“你是谁?这是何处?谁把我带过来的?” 倘若他没记错,昨夜他与萧婵闹得很凶。 她甚至对自己动了刀子。 宋文霖掌心里传来刺痛,他抬手定睛一看,昨夜发生的事情,显然不是一场梦! 难道是萧婵把他扔来这个地方? “公子,你刚醒来,问题便这么多。奴家,该从哪一个开始回答呢?” 说话便说话,说着说着那人的手便伸向宋文霖的衣襟。 宋文霖一惊,慌忙躲开,不慎牵扯到酸痛的地方,倒吸一口凉气。 “你!此处究竟是哪儿?” “伶人馆啊。” 三个字几乎像坚硬锐利的钉子,扎入他心口。 宋文霖呼吸大乱,慌忙穿好衣裳,“究竟是谁送我过来的!” 那伶人委屈巴巴,还以为是自己没有伺候到位,扭着腰上前,还想继续与他亲密。 却不料被宋文霖一脚踹飞,撞到架子才停下来,发出巨大的响动,把外面的人吸引进来。 宋文霖胃里翻江倒海,特别想吐,面如土色。 “我再问一遍,究竟是谁!” 被踹了一脚的伶人很害怕,不敢继续与人拉扯,坦白道:“一个戴着面具的公子!” 宋文霖冷笑连连。 他庆幸不是萧婵,又恨,为什么她还会和别的男人有联系。 连日来积累的不满,在此刻爆发。 他没有动刀枪,直接将伶人馆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掐断脖子。 杀了几个之后,有伶人害怕地跑出去大喊救命。 可伶人馆地处偏远,平日里,基本没人会路过。 来此的客人,也都是晚上才来。 青天白日,馆内进行着一场屠杀,无人知晓。 宋文霖还嫌不够过瘾,在馆内搜出一把长刀,将伶人砍死后,大卸八块。 血腥气冲天。 等他踏出伶人馆,浑身都沾满了鲜血,手里拖着一把重重的刀,上面沾满了不同人的血。 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骇人夺目。 宋文霖没有丝毫遮掩,就着这副模样回到京城,城门口被士兵拦下。 士兵认出他的脸才放行,心里各有猜测,也不敢躲在将军背后偷偷议论。 穿过长街,街道两旁的百姓,见到一个血人,都自觉往旁边的道路让路,不敢阻拦。 怕他手里握着的大刀,下一刻砍断自己的脖子。 宋文霖现在的模样,不论谁看了,都胆战心惊。 他停在安远侯府门口,家中却不知是何原因,房门紧锁,门外也没有人守着。 提着大刀上前,宋文霖直接插入门缝,砍断一节木桩,旋即踹开府门。 府内把手的小厮被吓得连连后撤,粗略一眼 ,还以为这血人是谁上门寻仇,仔细一瞧,才认出来。 “侯爷!” “侯爷,你怎么会折腾成这副模样?” “快去禀报老夫人!” 宋文霖听到那三个字,心里便起了逆反心理,吼声:“站住!谁敢乱嚼舌根子,我杀了谁。”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停下步子。 府外看热闹的百姓也被吓退一半,稀稀拉拉退场,末了又朝里张望一眼。 那浑身是血的人竟然是安远侯! 一时间,京城内流言四起,无数种猜测传播开…… 宋文霖目的明确地走向姝影轩。 不顾下人的阻拦,提着一把大刀长驱直入,“萧婵!出来!” 屋内,萧婵刚洗漱好,用了些糕点。 静月透过门缝瞧了一眼宋文霖的模样,不由替小姐担心起来。 萧婵按住她的手臂,嘱咐道:“我不叫你,你别出来。” 万一有什么意外,总不能牵连静月。 她与宋文霖的仇怨,是该好好清算了。 萧婵踏出房门后,把房门关上,才直直地走向他。 “侯爷这么狼狈的模样,怎么弄的?” 宋文霖见她像是个无事人一样,暗笑她装模作样的本事越来越好。 “我怎么弄的,难道不是你最清楚吗?” 他环顾四周,看着姝影轩的仆从,手里头拿着没有威慑力的家伙,像是随时准备护下萧婵。 “叫你的人全部滚下去,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 萧婵知道他现在这副崩溃至极的模样,真能做得出来那种荒唐事,便遣散了下人。 “你们都先下去吧,各司其职,别围在这儿。我与侯爷,有些话要说。” 他们听萧婵的话,她一说,大家便四散而开。 暗中依旧偷偷盯着那方的动静,怕宋文霖要做些对萧婵不利的事情。 “是不是你,叫人把我扔去伶人馆?” 萧婵坦然道:“不是。” 宋文霖回程途中,脑海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是松懈半分。 却听见她继续说:“也算是。” 宋文霖火气一次性被激荡而出,提刀砍断旁边的灌丛盆栽。 “你打什么哑谜!萧婵,你现在还想骗我?” 萧婵轻笑:“骗你?太累了,我不骗。” 宋文霖梗着喉咙,不悦道:“那你倒是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 萧婵藏在袖中的手攥紧,硬着头皮道:“不管是不是我,你都不无辜。宋文霖,你就是个畜生!” 宋文霖不可置信指着自己,瞪着猩红的眼。 “我畜生?你说我畜生!萧婵,这段时间,我难道还不够尊重你?没有给你足够的自由吗?你想回萧家住,便回萧家住,你想回来,便回来!” “你心里压根没把安远侯府当家!也没把我当成夫君!” 萧婵一口认下,“是又如何?安远侯府当中,有谁是真正把我当做家人了?老妖婆想要我萧家的财,你呢,你难道不是同样的想法?就算你不是,我也不在乎!你从未履行过身为夫君的责任!” 她身前多了一把沾满血的大刀。 握着大刀的人正是宋文霖,他脸上都是血,手上也全部都是。 相比起他的满身狼狈,萧婵干干净净。 干净得,让人想要弄脏她。 ------------ 第110章 与宋文霖和离 宋文霖的情绪彻底崩溃,举着大刀的手臂一点都不颤抖,尖端对着萧婵,他似乎没了理智。 “你心里对我有怨,有恨,我们可以好好聊。可你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们之间没法回头了。” 男人的尊严不允洗他继续妥协退让。 窝囊地活着,倒不如一干二净,死了干脆。 萧婵抬手直接握上刀身,哪怕被割破了掌心,也没皱一下眉头。 “早就回不了头了。” 只有他,还活在他自己编织的世界中。 宋文霖看着她的手掌不停地往外流血,才坚定起来的心,又顷刻间软下去。 “你究竟想如何啊?你要逼疯我吗?” 他想抽回刀,却发现她握得很紧,不敢随便动弹,只好就那么举着。 萧婵唇角荡漾起一片凄惨绝望的笑,“宋文霖,究竟是谁逼疯谁?” 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前世,眼前一阵阵眩晕感传来。 直到有官兵进入的声音传来,她咬紧牙关,视死如归般撞上去,大刀伤了她的肩头。 宋文霖瞪大了猩红的眼,好几斤重的刀霎时间咣当落地。 他看着萧婵的脸,她的眼神完全刺痛了他。 官兵进入之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堂堂安远侯竟然要杀自己的夫人。 萧婵唇角溢出一缕鲜血,她若无其事地抬手擦拭,眼睁睁看着宋文霖被人捆绑起来,即将踏入他的人生炼狱。 她目光之时,宋璟不知何时出现,看着她肩膀的伤,蹩眉不悦,“瞒着本王,便是要做这种事?” 萧婵原本还有力气,见到他,满腔委屈倾泻而出,连带着眼前都晕眩起来。 宋璟当着宋文霖的面抱住她,往怀里带,一把捞起她的小腿,把人打横抱起来,朝着卧室走去。 宋文霖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宋淮安!谁让你碰她了?她是我的妻!” 宋璟头也没回,把萧婵安置妥当之后,叫了府医看诊。 他当即提着那把沾满了血的刀,也不嫌它脏,用刀背打断了宋文霖好几根肋骨,又断了他那只对萧婵动手的臂。 “宋文霖,你活腻了。” 他一脚踹翻宋文霖,正踹在他断裂的肋骨上,几乎要刺破他的内脏。 宋璟情绪不对,萧婵简单包扎了伤口,便出来拦着他。 “一切,由官府决断。宋璟,我要和离。” 她不是没有轻重的人,作戏给人看没必要拼命。 萧婵不相信宋文霖会自愿与她和离,可她也不愿是被休弃而离开安远侯府。 适当借一借官府的手,或许能够有意外的收获。 宋文霖呕出一口血,看着他们两人,冷笑不止,“萧婵,你叫他什么?你们之间,倒是亲昵。” 宋璟:“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是本王踹得不够重。” 他看见宋文霖便来气。 当着萧婵的面,却不好再弄些极其血腥的给她看。 宋文霖最终被官兵押走,长长的队伍末端,是宋璟抱着萧婵慢悠悠地走,最后上了一驾精美的马车。 到了大理寺,判官看着宋文霖与萧婵,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究竟是谁对谁下了手,明显是安远侯下的手更重。 可官兵都说亲眼目睹,是安远侯提着大刀要杀妻,不光他们能够作证,连姝影轩的下人,都能作证。 “安远侯身上的伤……” “本王打的。” 宋璟直接认下,丝毫不怕大理寺会不会给他判罪。 大理寺卿为他转圜,“想来王爷是见义勇为。” 宋文霖吐出一口血沫,骂道:“狗腿子。” 接下来的审判过程便很顺利,萧婵主张的便是要与宋文霖和离,一分不少地拿回自己的嫁妆,以及安远侯欠萧家的银钱…… 这些要求都很合理。 宋文霖心里千万个不愿意,面对判决,也只有认下的命。 这才反应过来,萧婵撞上来,原来都是为了能与他和离,拿回一切属于她的东西…… 他自嘲笑笑,像是精神不正常。 “萧婵,你真是煞费心机。” 萧婵面无表情,看向他的眼神活像是看死人一般,“宋文霖,你现在明白了吗?我们之间,压根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宋文霖自己都觉得自己贱。 她说了那么重的话,做了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他心底竟然还隐隐期待着,她能不能回过头,来拥抱自己。 宋文霖伤的不轻,一开始还能凭借意志力不倒下去。 最后大理寺卿的判决下来,他才倒在地面上,看着萧婵与宋璟两人离去。 为什么? 他们两人为什么会在一起? *** 萧婵成功拿到了和离书,大理寺判决之下,把安远侯府的宅子都给了萧婵,还有外面的好几个庄子,田产,铺面,…… 几乎掏空了整个安远侯府的家产。 当宋老夫人,孟娴被官府的人从安远侯府赶出来,而后贴上封条之时,她们都是极度懵逼的。 究竟是怎么了?这架势,和抄家差不多了,唯独宅子里的东西没有充公! 宋老夫人被百姓围着指指点点,她上了年纪,哪里受得住别人的指摘,慌忙扯着孟娴,让她挡在自己身前。 “霖儿呢?霖儿怎么还没回来?” 她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宋文霖了,可他没有一点消息,宋老夫人慌乱得不行,强撑着一口气不敢晕死过去。 此番侯府彻底遭了大难,她两眼一闭,或许真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孟娴发现被赶出来的人当中,缺了阮初荷。 “老夫人!阮姨娘不见了!” 她是早就逃了吗?她从哪里来的风声? 孟娴脑中风暴一刻未曾停歇,她想不明白,为何安远侯府,会直接被官兵封起来,府内所有人,包括丫鬟都被赶出。 她最担心的还是没有银钱,“老夫人,我们没有钱在身上,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府封了,人丢了,钱没了。 宋老夫人呼吸不上来,脸色发紫,当街晕死过去。 坐在马车上萧婵冷冷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到无比的畅快,颇有大仇得报之感。 寒冬即将到来,未知的苦难,她们可要好好受着。 萧婵放下手,与宋璟四目相对,“我们走吧。” ------------ 第111章 请旨赐婚被阻 宋璟多问了一嘴,“去哪?” “翊王府。” 萧婵下意识说出这三个字之时,才发现自己现在并非像从前那般,反感对他的依赖,好像已经习惯了有他。 宋璟心口一热,抬手摸上她的发髻,替她解开盘着的发,松散开来,像是让她重新回到了未出嫁之时。 他轻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婵婵,嫁不嫁?” 萧婵袖口里还装着那一纸和离书,她明白他想要什么。 一早就清楚了,现在她再装糊涂,自己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她郑重其事点点头:“嫁你。” 就算外界流言迭起,她也不在意了。 配得上,配不上又如何,宋璟终究选择的人,还是她,旁人的眼光,还有那些羡慕嫉妒恨的情绪,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与宋璟相互选择。 宋璟恋恋不舍拉着她的手,最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先回翊王府,我入宫一趟。” 至于入宫做什么,萧婵心里很清楚,看着他撩开车帘出去,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他们之间,真的走到这一步。 *** 夕阳落下,天际染上一片橙色的光辉。 宋璟快马加鞭入宫后,直接奔着养心殿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与长乐公主正在讨论选驸马之事,他便闯了进去,有些莽撞,皇上倒也没怪罪他,看见他脸上笑意都多了些。 “翊王,刚才朕和长乐都谈到了你,你便来了。” 慕容瑶看见他,心里却有些底气不足,他未必会愿意娶自己。 皇上却单刀直入,“你和长乐都到了成婚的年纪,朕有心撮合你二人,你意下如何?” 宋璟方才还一片晴朗的心情霎时沉下去,“皇上,臣的婚事,想自己做主。” 皇上却有些不满,手里转动菩提串的速度都加快不少。 “这么些年,朕都依着你,让你自己挑选,可你至今未能挑出一个翊王妃出来。难不成你想孤独终老?” 宋璟恭敬地躬身行礼,“臣已有心上人。” 此言一出,皇上和慕容瑶皆是一惊。 皇上更是坐直了身子,分外急切道:“是谁家的姑娘?她能比得过朕的长乐?” 他确实好奇,到底是谁能入了翊王的眼。 毕竟这些年,他有意无意,让翊王相看了许多名门闺秀,可他一直都没有与任何人有进一步的来往。 甚至刚见面,便冷着一张脸,还要找皇上秋后算账。 皇上深感自己作为皇帝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宋璟坦然:“萧家姑娘,萧婵。” 皇上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慕容瑶便先激动地站起身来,“她乃是安远侯夫人!翊王难道要强夺人妻?” 她与萧婵,还算是朋友。 如果宋璟真的娶了萧婵,慕容瑶不敢保证自己会不讨厌萧婵。 皇上听了慕容瑶的话,眉心也拧起来。 “翊王,荒谬!你心上人是谁不好,非是一个妇人,难不成朕要帮着你抢臣子的妻吗?” 宋璟徐徐道来:“皇上,臣并无此意。今日,萧婵与宋文霖两人已和离,故而,臣恳请皇上为臣和萧婵赐婚!” 慕容瑶咬着下嘴唇,像是不太甘心。 眼下,又说不出什么别的话。 她刚才向父皇表露了自己的心迹,她心悦之人是宋璟。 他现在却口口声声说着要娶别的女子,还是她的友人! 皇上没有立即答应宋璟的请求,看着慕容瑶一脸伤心的模样,还是缓了一缓。 “翊王,你愿意娶萧婵,她也愿意嫁给你吗?” 慕容瑶几乎是亮起希望的双眸,萧婵一定不会跟她抢人的! 一定不会! “她自是愿意。” 宋璟的话,彻底破灭了她的幻想。 “倘若她不愿意,臣不会强迫她成婚。皇上,臣与萧婵两人,两情相悦,还请皇上赐婚。” 他再次提到赐婚的字眼,无疑是给皇上暗中施加了一点压力。 不太明智,却表露了他的急切。 慕容瑶听到两情相悦四个字,一双眼霎时通红,又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丢了面子。 “她在今日之前,一直都是安远侯方妻子,怎么能与你两情相悦?” 她忍了又忍,才没说出水性杨花的难听话。 皇上借此,也找到了由头。 “翊王,你们之间的情谊还有待考究。你想娶她,或许是一时兴起,不若再将感情沉淀几个月,感情稳定下来,再来请旨赐婚。” 宋璟拧眉:“皇上,臣究竟是不是一时兴起之人,旁人不知,您一心栽培我成长,也不知吗?” 他换了副脸色,“不论皇上赐婚或者不赐婚,臣,定然要给心上人一场大婚。” 原以为入宫请一道旨意,不会有任何难度。 不曾想,皇上似乎不太想成全他与萧婵,反而想撮合他与长乐公主。 既然如此,那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首肯。 萧婵,他娶定了。 皇上见他态度强硬起来,深知他倔强的时候,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看着长乐一脸伤心的模样,又很是为难。 “不如,你迎娶长乐为正妃,纳萧婵为妾?她一个二嫁妇的身份,让她做你的妾室,应该不算委屈了她。” “怎么不算委屈?” 宋璟词严厉色,脸上攀上几分怒火,“臣此一生,只娶萧婵一人。” 终究,他的话气跑了慕容瑶。 她身为公主都能忍受和旁人共侍一夫,萧婵给他做妾就委屈了? 见到慕容瑶啜泣着跑出去,皇上脑袋也有些疼。 “翊王,你怎么不懂变通?你娶了朕的长乐,再纳萧婵为妾,岂不是两全其美?你总不能让长乐做小吧!” 他的公主,怎么能被二嫁妇踩一头。 宋璟的耐心也不多了,“皇上,臣再复述一遍……” “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朕被你吵得脑袋疼。” 皇上扶着额头,深觉此事不好办。 贸然给宋璟与萧婵赐婚,长乐必然要难受好长一段时间。 可不成全他们两人,宋璟这边也不肯。 “你真是给朕出了个难题。” 宋璟:“皇上莫要偏私公主,天下万民,皆是皇上的子民。” 皇上一脸菜色,抬手道:“把翊王给朕拿下。” 话音一落,守在殿内的御前侍卫纷纷拔刀上前…… ------------ 第112章 求见长乐公主,被拒之门外后…… 翊王府。 萧婵没睡,一直等着宋璟,等到过了宫门落钥的时间,她心里不免忐忑紧张起来。 为何会去那么久? 莫非皇上不许他娶她,而宋璟又不肯,情急之下顶撞了皇上…… 萧婵脑中混乱无比,时不时朝外张望,等急了不顾自己的身份,直接站在翊王府门口朝外看去。 “为何还不回来?” 静月陪着她一起等,也不忍心看她怀着孩子一直熬下去。 “小姐,不如你先歇息吧。翊王一旦回来,我便知会于你,省得你心焦难耐,损了自己的身子,对孩子也不利。” 萧婵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肚里的孩子如果连这点困苦考验都受不住,还配是自己与宋璟的孩子吗? “静月,我心里实在是不得安宁。我必须要去一趟公主府,看看公主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再继续等下去也不是个事。 萧婵急急起身,静月连忙跟上,她绝不可能让小姐一人大晚上出门…… 万一出了事,她此生都不原谅自己。 “小姐,你慢些。” 萧婵与静月两人赶到长乐公主府,却见她府门紧闭。 本不该多做叨扰。 可萧婵实在是静不下心来,便上前敲响了门。 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她接着敲了许久,守门小厮才揉着眼眶醒来,继而打开府门,不耐烦道:“谁啊?大晚上还敲门,让不让人休息。” 公主府的小厮,脾气也像慕容瑶。 看见来人的一瞬间,立刻关上,公主方才哭红着一双眼回来,特意嘱咐过,往后见到萧婵,不许她进来。 萧婵颇为急切地一手抵住府门,“我想见长乐公主,烦请你通传一声!” 小厮手上的力气没送,静月也帮着萧婵推门,才没叫公主府的大门关上。 “你想见公主,公主却不想见你!你赶紧走!” 慕容瑶,竟不想见她? 萧婵手里的力气没松,她莫约猜到了几分,便朝里面喊:“公主,我原将一切悉数托底说出!还请公主见我一面!” 小厮见她不肯走,还大喊大叫,当即就要找物件驱赶她。 “你再不走,别怪我对你无礼!” 萧婵无暇顾及其他,“公主!萧婵求见!” 小厮怕自己的活干不好,届时被长乐公主赶出去,当即抄起一把扫帚,高高扬起,作势要赶人。 “慢着。” 慕容瑶及时喊停。 夜深人静的,任何动静声音在浓厚的夜色中都无限扩大。 她心情不佳,本就辗转反侧,听见外面的动静更是心烦意乱,原本不想再见萧婵,可……终究还是出来了。 她披着斗篷,“萧婵,进来吧。” 或许她们之间,是该好好聊一聊。 小厮赶忙把扫帚一扔,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静月扶着萧婵慢慢往里面走,公主府里许多灯火已经熄灭了,要特别注意脚下。 慕容瑶直接把人带去自己的卧房。 她怕冷,直接钻入被褥中,把自己裹成一团,“萧婵,坐下谈吧,让你的婢女先出去候着。” 她们两人说话,旁边没有旁人最好不过。 静月免不了有些担心,“小姐……” 萧婵却不觉得慕容瑶会对自己做任何过分的事情,“静月,听公主的,你先出去,有事我再叫你。” “好吧。” 等静月离开,慕容瑶冷着一张脸,眼眶红彤彤的,显然是大哭一场。 “萧婵,你说吧,我听着。” 萧婵最先说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公主可知,翊王今日入宫后,为何没有返回府中?” 没有回去吗? 慕容瑶被气走后,没再关注养心殿那边的消息。 她回来便哭得昏天黑地,连晚膳都没用几口,“宫里能扣下他的,唯有父皇。宋璟,或许是说了让父皇不高兴的话吧。” 萧婵知道,宋璟入宫是为了请旨赐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她没再瞒着慕容瑶,“公主,实不相瞒……我与翊王,相互有情。今日他入宫,应当是去向皇上求娶我,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他才被扣在宫里。”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敢直视慕容瑶的眼神。 慕容瑶喜欢宋璟,她之前看出来过。 果不其然,慕容瑶大笑几声,“萧婵,你终于不再瞒着我了。我喜欢宋璟,你难道不知道吗?且不说你是宋文霖的妻子,你还是我的好友,你怎么能与宋璟在一起!” “谁都行,为什么是你!你知道我亲耳听见宋璟说要娶你之时,心里有多么崩溃吗?” 慕容瑶也没瞒着她,今日宋璟来向父皇提亲,她听了全程,后面才离开。 萧婵满脸错愕,“公主,今日你……” “没错,我在场!” 慕容瑶看着她,一脸嫌恶,“倘若不是今日我正好撞见,我岂不是要参加你和宋璟的大婚了?可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你为什么还要插一脚!” 她不是不能接受公平竞争,可萧婵,瞒着她。 明明知道她喜欢宋璟啊! 萧婵自知有些理亏,她早就该把一切都告诉慕容瑶。 “公主,我想,我应该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如果你还怨恨我,那我接受。” 慕容瑶静默不语。 萧婵:“我与宋璟初遇,并非御花园落水之时,而是更早的时间。” 慕容瑶有些激动,“你撒谎!当时宋璟看你的眼神,分明极为陌生!你别当我什么都没看见。” 萧婵一顿,叹气道:“他的确没认出我,而我认出了他。” “公主,当初宋璟重伤倒在路边,我无意中救下他一命。养了许久,他才醒过来,可一双眼睛却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我便虚构了一个身份照顾他。宋文霖对不起我,我有心报复他,便与宋璟行了夫妻之事。我的目的很简单,我想怀上宋璟的孩子,甚至是任何一个野男人的孩子,把他培养成下一个安远侯。” “后来,我如愿以偿。千算万算,没算到路旁随便捡的人,竟然是当朝的异姓王。我怀了孩子的事情,瞒着宋璟,他也是近日才知晓……” ------------ 第113章 化干戈为玉帛 慕容瑶光是听着,便能想象到那个时候的萧婵有多么疯狂。 “宋璟他自己愿意与你做那种事情?” 萧婵凝滞瞬间,继而轻松笑笑,“他啊,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我有的是法子和手段,逼他就范了。” 慕容瑶的好奇心被勾起,“什么法子和手段?” 她现在并没有那么气,一心想探究萧婵与宋璟两人的过往。 萧婵看她起了兴致,便也没瞒着,“我用了一些药物助兴,宋璟抗拒想逃,我便用了铁链,把他锁在床榻上,叫他逃不了,只能乖乖承受着。” 慕容瑶心里是一万个震惊,默默竖起大拇指。 “你牛,你是真牛,竟然对宋璟做出那种事情来,他还没杀了你,居然就这么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倘若旁人给我出这么个主意,我定然是吓得要把人拖出去堵死了嘴巴。这就叫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萧婵听着慕容瑶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先前那般生气,试探道:“公主,你现在还怨恨我吗?” 她真的不是故意跟她抢人啊! 慕容瑶大度地摆摆手,“怨恨啥啊,我最开始就是感觉到自己被你背叛了。我以为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宋璟,还要上去跟他牵扯不休。” “现在你都说清楚了,我哪里还能怪你?要怪,我也只怪自己没你那般大胆,错失了机会。宋璟那伙,其实很有眼光。我第一次见你,便喜欢你。” 两人之间的误会说开。 僵硬的关系得到缓和,不约而同都露出了笑意。 萧婵还是挺佩服慕容瑶,拿得起放得下,很是果决。 “公主殿下宽厚大度,民女实在是敬佩。” 她调笑着向慕容瑶拱手。 慕容瑶被她逗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心里担心宋璟的安危。放一百个心吧,我父皇看重他,不会随便把他怎么样的。” 她拍拍床榻,“今夜你不如同我共寝,明日一早,本公主便带你入宫。” 萧婵立刻答应下来,能早点见到宋璟,她也能早点安心。 “恭敬不如从命,公主殿下。” 慕容瑶立刻给她腾了位置,萧婵却没急着躺上去,折返到门口,“静月,今夜我与公主同寝,你不若也暂住公主府?” 慕容瑶大声道:“公主府的客房很多,你随便找一间即可。” 静月眼见她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并没有之前那般紧张,才略微放心。 “多谢公主。” “不客气。” 等静月找到房间歇下,萧婵才脱了外袍中衣,与慕容瑶躺在同一张床榻上。 “萧婵,我想知道你究竟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想出那样的法子报复安远侯。” 萧婵对她,现在那是无话不说。 “我嫁入侯府当夜,宋文霖便领兵出征,我替他守着侯府五年,他竟然从外面带回外室和孩子,我岂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慕容瑶光是听着便替她感到生气和不值,“这样的男人,真要废了他才解气!” 萧婵佯装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废了他?” 慕容瑶一双眼睛都瞪直了,拉着她的衣袖不断催促,“好阿婵,你倒是快跟我说说细节……” 她真的很喜欢听八卦。 两人一夜未睡,就这么聊了一整夜。 除了重生过的事情没有和慕容瑶说,慕容瑶想知道的事情,萧婵事无巨细都说了,包括宋璟与她那方面的事情…… 说得倒是让人怪羞耻的,难为慕容瑶想听,萧婵厚着脸皮讲下来。 “好了,公主,你答应过我今日早晨带我进宫的。” 慕容瑶心里一点不着急,听八卦满足了便闹着要补个觉。 “阿婵,父皇他们这个时间在上早朝呢,你见不到宋璟的。还是跟我一起补个觉吧,养养精神再去。” 说着,慕容瑶便又打了个哈欠。 萧婵心里着急,抓着她的手臂摇晃,“瑶瑶,我们早点出发吧。” 没准宋璟并未参加早朝,她能见到他。 慕容瑶倒是第一次见萧婵撒娇,身上都起了层鸡皮疙瘩,直接从床榻上弹射起身。 “走走走。” 她真的消受不起,还是留给宋璟吧。 *** 养心殿。 皇上果真上早朝,还没回到此处,两人便坐着等,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慕容瑶瘫在太师椅上昏昏欲睡,“阿婵,我说要晚点过来吧,你还不肯,就那么急切要见他。” 萧婵着实无话可说。 等了两个时辰,她倒是一点不困,还很精神。 心里的念头很强烈,“公主,你要不要用些糕点填肚子?” 她们出门急,连早膳都没用。 慕容瑶早就吃腻了宫里御膳房的东西,有气无力摆摆手,“不要,难吃。” “长乐,偏生你的嘴巴最叼,居然说御膳房做得难吃。” 随着声音一道出现的身影,一袭明黄色的龙袍。 萧婵立刻蹲下行礼,“民女萧婵,给陛下请安。” 皇上扬起眉头,眼里似有诧异,与慕容瑶对视一眼。 仿佛在说,这就是宋璟喜欢的女子? 慕容瑶点点头,“父皇,阿婵怀着孩子呢,你快让她起来。” 皇上:“平身。” 萧婵起身之时,慕容瑶还扶了一把。 动作落在皇上眼中,看着自己的闺女还能有此善心,心里倒是高兴。 长乐不愧是他女儿,格局大,并没有因为萧婵是她情敌,便怀有敌意。 “你此番入宫,是为了翊王?” 萧婵垂下脑袋,不敢直视天威,“禀皇上,民女的确是为了翊王殿下而来。” 皇上不过是扣下宋璟一夜,他属意的小娘子便大着胆子来了养心殿,听下人说,还是由长乐领着过来的。 也不知她究竟怎么说服的长乐。 “你想见他?” 萧婵颔首:“是。” 皇上眼珠子一转,“昨日,他为你冲撞冒犯了朕,朕决意要罚他。” 听到罚这个字眼,萧婵拧起眉,面色不佳。 “皇上,翊王冲撞龙威,想来与民女脱不了干系,民女愿意与翊王殿下一同受罚!” 看到她的决心,皇上倍感诧异。 他都没说要罚宋璟什么,这小娘子便坐不住了,上赶着要跟宋璟共苦。 这倒是让皇上高看了一眼。 ------------ 第114章 赐婚 皇上忍不住打趣她,“倘若朕要抄了宋璟的家,难不成你也陪着受罚?” 萧婵眼中闪过诧异,思量片刻后才开口:“不陪。” 皇上愕然,冷笑一声:“方才口口声声说要陪着翊王受罚的人是你,现在说不陪的人又是你。萧婵,你是在逗朕玩吗?” 眼见父皇就要发怒了,慕容瑶忍不住替她说话。 “父皇,萧婵她并无此意。” 萧婵恭敬地跪下磕了个头:“皇上,倘若要抄家,那我以后就是宋璟的家了。他落难,翊王府倒了,那我萧家,便是他的家。” 掷地有声。 萧婵的声音不大,可殿内所有人都听见了。 皇上爽朗发笑,抬手摸了一胡须,“好啊,萧家小娘子,你倒是个有魄力的。难怪翊王对你情根深种,着实不输长乐!” 慕容瑶莫名其妙被拉出来作比较,心里也不舒服。 “父皇,你怎么这样说我,我好歹是你女儿,怎么还踩我一脚捧阿婵了?” 皇上看看她,又看看萧婵。 “看来,你们两人之间,说通了?” 他的女儿对宋璟,大抵是一种崇拜的情绪,她这般年岁,赌气来得快,消气也快,心里不大记仇。 慕容瑶大度道:“是啊,说通了。宋璟跟萧婵,他们两人合该在一块的。父皇,你替她们赐婚吧。” 皇上扬起眉头,看向萧婵,“你倒是有几分本事。昨日,长乐从朕的养心殿怒气冲冲地出去,现在居然被你哄得好好的,还替你和翊王请旨赐婚。真难得啊。” “你不知道,长乐从小就是个倔脾气。看中的东西就要抢过来,抢不到还闹脾气,哭一阵儿。” 小时候的糗事被搬出来讲,慕容瑶也不好意思。 她垂下脑袋,跺脚,“父皇!你当着阿婵的面说这些干嘛!丢死人了!” 皇上点到即止,“好好好,朕不说了,给你留两分薄面。” 继而他转向萧婵,“你真愿意嫁给翊王?” 萧婵没有迟疑:“愿意。” 不愿意的话,她便不会入宫来见他。 皇上重重呼出一口气,“朕想过好几年,翊王妃会是谁,会是怎样的女子。朕也做主,给翊王张罗过,给他选妃,可他反而跟朕闹脾气。” “朕将他视作义子,自然希望他往后余生能与良人相伴。萧婵,他认定了你,朕希望,无论经历多么大的苦难,你都能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萧婵颔首,微微欠身:“翊王不负民女,民女必定生死相随,永不离弃。” 她很难完全接纳一个人走入心里,一旦走入,她便认定了。 皇上笑道:“好啊,好。你与翊王两情相悦,朕便不再阻拦了。日后那混小子辜负你,你可以找朕替你做主!” 他可不会偏私! 宋璟忽然从屏风后走出来,步伐从容不迫,眼神直勾勾盯着萧婵。 “皇上还是按照约定,出万两黄金,以贺臣的大婚吧。” 约定? 什么约定? 慕容瑶不解:“父皇,你什么时候答应过要给他一万两黄金!我都没有!父皇你这也太偏心了,我公主府卖出去都不一定能有一千两!” 皇上干笑两声,“这可不是朕拱手相让给出去的。昨夜,朕与翊王打赌,萧家小娘子什么时候会为了他入宫。朕赌了七天后,他直接赌了一天内。” “啧,一天内啊!”他伸出一根手指,“朕想着他怎么都赢不了,大不了平局,便赌了万两黄金出去。哎呦!失策失策!” 慕容瑶:“……” 萧婵:“……” 好家伙,合着她在家里担心,他还有心情跟皇上下赌注。 萧婵心里不舒服,看着宋璟的眼神都染上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恶! 宋璟察觉到她有了小情绪,立刻上去哄:“婵婵,都归你。” 萧婵满脸怒气瞬间化解,眼睛亮晶晶的,“当真?” “真。”宋璟拉着她的手,“万两黄金归你,我也归你。” 慕容瑶咦了一声,受不了这两人腻歪,直接转过脑袋去。 “父皇!赶紧给这两人赐婚吧!凑在这你侬我侬,我真的看不下去。” 皇上立即拟旨,“好,朕便不再拖延了。原本朕还想顾念着你的心情,拖延上一两日,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慕容瑶笑吟吟地凑过去,看他写。 “我可是公主,哪有那么脆弱。” 继而她与萧婵对视一眼,“难不成我还会为了一个不爱我的臭男人,与我的好姐妹反目成仇吗?” 萧婵也冲她笑,别提多明媚,都扎了宋璟的眼。 他微醋:“呵,你冲她笑得这般灿烂,怎么对我鲜少有这般好脸色?” 慕容瑶瞪着眼睛指向他,“哎!我跟阿婵友谊坚不可摧,你别吃飞醋。真是心胸狭隘啊,我竟然从未看清过你。” 萧婵见他们互相瞪眼,立刻站在中间打圆场。 “好了好了,不要斗嘴嘛。” 慕容瑶故意气宋璟,“阿婵,今夜继续跟我睡吧,你身上好香。” 宋璟攥着的拳头捏得咯吱响,脸色一黑,像木炭般。 他咬牙切齿道:“什么叫做继续跟你睡?” 慕容瑶朝他吐舌头,嘚瑟得很,“你不知道吧,昨夜阿婵求我带她入宫,我们两个睡在一块,整整一晚上,可香可美了!” “慕容瑶!” 宋璟喊了一声,便要上去收拾她,倒像是管教不听话妹妹的兄长。 “今日谁都护不了你。” 皇上手臂一下都不带抖动的,拟出赐婚的圣旨,捏着御笔看着他们闹。 “长乐,好自为之吧。惹谁不好,非要惹他。” 慕容瑶没两下,就被宋璟揪住衣领,拎小鸡一般扯起来。 她双脚不沾地,不停地扑腾,在萧婵面前丢脸了。 “你放我下来,我们公平决斗!” 宋璟真的放了,仅一个眼神,慕容瑶便败下阵来。 萧婵几步上前,一手圈着一个人,站在中间充当和事佬。 “我们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你们两个别斗了。” 皇上拿起圣旨看了又看,不由感慨:“终于有人能治一治你们两个了,省得你们在朕面前闹腾。” ------------ 第115章 后半辈子,绝不纳妾,孩子姓萧。 宋璟和萧婵顺利拿到圣旨,大婚之日,由他们自己商量着定下。 皇上便不替他们做主了。 至于那万两黄金,大婚当日,携重礼上门。 宋璟早就没有了父母,皇上对他来说,是长辈,也是配坐在高堂之上,接受他和萧婵敬拜的人。 他们回翊王府,慕容瑶便没继续跟着萧婵。 该给他们两人独处的时间,她不该一直像是跟屁虫,让人扫兴。 “随时欢迎你来公主府找我玩儿,别有了他就忘了我啊。” 萧婵浅笑嫣然,“好,你记得嘱咐你家守门小厮,别再拿扫帚赶我走了!” 宋璟疑惑,还没来得及追问,就被她拉着手离开。 *** 马车走在街道上,换了个方向。 萧婵:“不回翊王府吗?” 宋璟长臂一揽,圈住她,唇瓣凑上前亲了亲额头。 “我应该去拜访你的爹娘。” 萧婵噗嗤一笑:“现在才去啊,不是晚了吗?你可是先斩后奏啊,把我爹娘的宝贝闺女拐跑,不怕拿着扫帚辇你走?” 宋璟毫不担心,抬手替她理了额前乱发,“不会的。” 萧婵圈住他的劲腰,脸颊贴在他胸膛前,“没关系,我护着你。” 不料,回到萧家,情况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见到宋璟上门,萧乾坤和孟姝两人的眼神就跟看亲女婿一样。 亲昵地把人领去厅堂,拉着说话。 “婵儿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饿不饿,我让厨房弄些吃食上来。” 萧婵反而被晾在一边,“爹,娘,我才是你们亲生的吧?” 她的待遇,怎么能比宋璟差一大截? 萧乾坤啧了一声,“萧家厨房弄的花样,你什么都尝过了,还不给王爷尝尝?” 孟姝竟然也认同,“婵儿,不如你去选两个王爷喜欢吃的菜?” 萧婵两眼一眯,双臂环抱,看着他们三个人。 审视一遍又一遍。 “不对劲,很不对劲。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宋璟与萧婵父母对视一眼后,拿出圣旨,立刻改口:“岳父岳母,赐婚圣旨已经颁下了,成婚时间,皇上让婵婵做主。” 萧乾坤差点被口水呛着,孟姝给他大力拍了好几下,稍微缓过气。 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 “婵儿,我跟你娘,早就知道翊王殿下对你有意了……当初,王爷找我们两个私下谈过。没知会你罢了……” 孟姝点头,“是啊,宋文霖那货对不起你,我跟你爹早就看不惯他了。又怕你跟他和离不成,影响你的下半辈子,才忍着手痒没有动手。”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见识太多的人和事。 宋文霖那种烂人,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婵儿已经跟他成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便想着日子过一天算一天,比闹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要强。 …… 萧婵满眼震惊,她看向宋璟,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说服我爹娘的?” 想都不用想,绝对是她和离之前的事情。 宋璟:“我说我愿意养你腹中的孩子,后半辈子,绝不纳妾,孩子姓萧。” 最后四个字,连萧婵都心神一震。 完全不诧异,为何爹娘对宋璟那般亲昵。 这不就是入赘了个女婿吗! 萧婵绷不住笑意,“你倒是装的一本正经。我爹娘,怕是还不知道孩子的真相吧。” 爹娘估计以为孩子是宋文霖的。 而宋璟竟然能够宽宏大度到,养宋文霖跟萧婵的孩子,并且让孩子跟着萧家姓,往后入萧家的族谱。 萧乾坤老了,耳力却不差,“孩子?什么孩子真相?” 他困惑不解。 孟姝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目光流转于她与宋璟之间。 萧婵用手肘撞击了一下宋璟,“你说。” 宋璟抓住她的手臂,“你做的事情,还不好意思说了?” “我可没叫你说那么详细!” 萧婵立刻反手捂着他的嘴,生怕听到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她在爹娘面前的乖乖女形象维持了那么多年。 可不打算破灭掉。 宋璟轻轻笑出声来,“好,不说。” 等着听真相的萧乾坤和孟姝急切,两人一对视,没忍住催促。 “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萧婵慢慢松开他,宋璟咳嗽一声,“孩子,是我的。” 简单五个字,就像是投在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炸起千层浪。 萧乾坤一双老眼吃惊得几乎要瞪出来,没忍住指着他骂:“你畜生啊!婵儿那时还是安远侯夫人,你怎么能做那种事情!” 孟姝也皱眉,她不认同宋璟的做法。 拉了一把萧乾坤,示意他别太放肆,差不多得了,事已至此…… “是我强迫的。” 萧婵清朗开口。 萧乾坤和孟姝差点在原地石化。 硬是消化了半炷香的时间…… 他恨铁不成钢,气得脸色发红,“你!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 孟姝却露出微妙的笑,偷偷竖了大拇指。 婵儿掌握主动权,是快乐的那个,也好。只要不是被宋璟强迫,这件事情,其实很好接受。 萧乾坤哪里舍得指着自家宝贝闺女骂,“你可不能再做这种事情!叫别人知道了,你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萧婵调侃:“我强迫翊王,丢脸的人应该是翊王吧。” 宋璟表情平静,耳根却红了。 “嗯,不丢人。我不介意。” 萧婵笑着揉了揉他的脸,两人笑作一团。 萧乾坤简直没脸看,孟姝却觉得,小两口这般甜蜜挺好的。 从前婵儿跟宋文霖在一起,可从未笑得这般畅快。 人生苦短,不必画地为牢。 “婵儿,你如今有了事事以你为先的夫君,我跟你爹也放心了,等你们成婚,我跟你爹也出京城转转。” 萧婵心里担心,却没想把他们强行留在自己身边。 宋璟:“岳父岳母想出去的话,我可以暗中派人保护,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萧婵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摇摇,便没道谢。 “等孩子降生,我们也出去。” 宋璟唇角上扬:“好。” 朝中的事务,让皇上交给旁人帮着处理也是一样的。 萧家里面一派祥和,府门外却有人撒泼。 “萧婵!你出来!” ------------ 第116章 闹也没用,民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萧婵!别以为你躲在萧家,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了!” 宋老夫人拄着拐杖过来,宋文霖那天是被大理寺卿的人抬回去的。 他们一家子现在被萧婵逼到要去住漏雨的茅屋了,萧婵不光与宋文霖成功和离,并且凭着这些年的付出与债务,直接将侯府的府宅拿走了。 若非宋文霖跟她说,她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你真是用心险恶啊!害得我们宋家,侯爵之家,连整个大宅院都赔给你了!你现在什么都得到了,却害得我们一家人流离失所!” “萧婵!你出来,今日你必须给个说法!” 宋老夫人嚷嚷那么久,早就聚集了一群前来看戏的群众。 安远侯府的鬼热闹,还真是看都看不完,有意思。 宋老夫人威胁:“你不出来是吧!好,我要去砸了你们萧家的铺子,看你出不出来!” “砸吧,想砸多少,随你。最后的损失,都会由你们宋家承担的。” 萧婵风轻云淡的声音从府内传来,随后,她身影出现,身后还跟了萧乾坤,孟姝,甚至宋璟! 看到宋璟之时,宋老夫人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他怎么会在萧家,还与那萧婵靠的那般近! 宋老夫人一时间都忘了咒骂,直勾勾看着宋璟,忽然想明白什么似的,大笑出声。 “好啊,好啊,原来是小叔子抢了侄儿媳妇的戏码!” “大家都快来看啊!” 什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被吸引。 宋老夫人现在也不嫌丢人现眼,她见不得萧婵过得好,更见不得宋璟过得好。 “他,当朝的异姓王,翊王殿下,其实是我们宋家的人!我公爹他老来得子,取名淮安,后来犯了大错,被赶出宋家。谁知他摇身一变,居然成了王爷!” “成了王爷本该是光耀的事情,可他不愿认祖归宗。甚至!他与自己亲侄儿的夫人勾勾搭搭!简直惊世骇俗啊!” “不光勾搭在一起,他们还联合起来,把我们宋家搞垮!连我们宋家的宅子,田铺地契,通通夺走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还是一对!” 宋老夫人站在啊前面说得义愤填膺。 后面的人,看她的眼神,完全是当个乐子来看。 “哎,王爷虽然姓宋,却不见得是你们宋家的人啊,你们安远侯府没落了,也没必要乱攀亲戚吧。惹恼了王爷,够你们宋家喝一壶的。” 宋老夫人急切道:“他长得与我公爹很像!两人相貌,至少有五分相似!” “呵,你公爹早就不在世上了,我看你这疯癫无状的模样,也活不了几年,便要下去与你公爹团聚。” 宋老夫人被呛了一口气,面色通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嘿!我胡说八道?大家来评评理,到底是她说的对,还是我说得对。” 宋老夫人吼叫:“我自然没有撒谎!我何须对你们这种不入流的市井小民撒谎!” “对,我们就是市井小民,但我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安远侯府与翊王府之间的差距,还需要人来评判吗?大家都心知肚明啊。你说翊王殿下会连同咱们商人中首富的闺女,贪了你侯府的三瓜两枣,岂不是荒谬?” “他们缺钱吗?你怕是老眼昏花,连带着脑子也不清醒了,一个翊王府,抵得上你十个安远侯府!萧家多有钱,你当初不是上赶着跟人攀亲戚吗?京城当中还有谁不知道,萧家唯一的穷亲戚,便是安远侯府!” 宋老夫人气得头脑发昏。 “三瓜两枣?好一个三瓜两枣,你一辈子都赚不了这三瓜两枣!” 那人吐出一口沫子,专门往她脚底下吐。 “我赚不了,也不会去污蔑别人,觊觎别人的财产!萧家独独有萧婵一个闺女,你心里打什么算盘,大家会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死乞白赖求娶人家姑娘之时是什么穷酸模样了?” 他们多数都与萧家打过交道。 多少知道萧家当家人的品行,萧婵时不时出面做生意,也是会主动让利给穷苦人家的。 安远侯府抠搜得一毛不拔,开个商铺,里面卖的东西也比别的地方更贵。 黑心得很。 …… 萧婵错愕地微微张开口,她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用不着她来怼宋老夫人,在旁边看戏的人,便纷纷替她说话,完全是压倒性地往她那边倾倒。 压根就没人帮着宋老夫人说话。 莫约是亏心事做多了,得罪的人也多,眼下有机会发泄,大家都不装了。 反正一个破落侯府,也没什么可怕的。 团结起来,还怕干不翻它? 萧婵心情极好,打趣道:“宋璟,我好像不用出来。” 宋璟:“当然要出来,否则这样一出好戏观赏不到,往后解闷逗乐子的时候都没话题可说了。” 就宋老夫人今日作死闹这一出。 会成为大家好几年的笑料。 众口悠悠,拦不住的,安远侯府立于众矢之的。 宋老夫人被人围攻,才明白孟娴今日为何不陪着她过来了。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过来不占理。 可她还暗暗敲打她过来,问萧家要些钱,说家里再过阵子连饭都吃不上了。 宋文霖的伤势严重,也需要一大笔银子。 为了儿子,她也不介意豁出一张老脸来,可没人跟她说,纯粹是闹笑话啊。 现在这场面,别说问萧家要钱,这群人的唾沫星子都崩到她脸上了。 好脏!好恶心! 宋老夫人闻到一股恶臭,鸡蛋液顺着额头淌下。 “呕……” 她反胃。 人太多,压根看不到究竟是谁动的手。 宋老夫人想抓人都没法子,死死抓着拐杖不敢松手,怕被人推一把摔地上。 此番闹事,简直是大败而归。 宋老夫人甚至差点要在路上被人扔烂菜叶子了。 走出她十年以来最快的速度,才离开那块是非之地。 好在那些人没跟上来。 萧府门口,依旧聚集了不少人,看着宋璟与萧婵两人站位分外亲昵,压制不住心里燃烧的熊熊八卦之火。 “王爷,草民斗胆发问,您与萧家姑娘……” ------------ 第117章 将婚事,公之于众。 宋璟与萧婵对视一眼,得到她眼神示意的准许后,才满面春风开了口。 “本王与萧婵已得圣上赐婚,不日大婚,欢迎诸位前来参加,向本王讨一份喜钱。” 能吃席,还能拿钱! 不少人都压不住眼里的兴奋期待,“王爷,是人人有份吗?还是先到先得啊?” 宋璟豪气十足道:“人人有份。” 管够的。 且不说当天皇上要以万两黄金来庆贺,他翊王府的库房当中,亦是财宝金银无数,压根用不着考虑给不给得起。 人群中欢呼雀跃,“王爷!大婚是哪天,一定要告知我们呐!” 萧婵脸颊微红,不如宋璟那般应付自如,一切话都交给他来说了。 宋璟:“本王必然张贴皇榜以告天下。” 萧婵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解看向他,张贴皇榜? 需要弄得那么兴师动众吗? 宋璟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一切有我。” 萧婵眉眼弯弯,柔声道了一句好。 *** 宋老夫人回去后,模样狼狈得孟娴都不忍再看第二眼,她苍老的面颊上,鸡蛋液黏糊糊的,都发臭了。 见她还不过来伺候自己洗漱,宋老夫人破口大骂:“你个见风使舵的!现在看着宋家没落了,连伺候我都不上心!” “难道家里没钱花,我就不是你婆母了?你还是要孝顺我才行!” 孟娴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狗屁。 萧婵跟宋文霖和离了,阮初荷怀着孩子跑了。 她都在想,要不跑回老家算了,手里握着点银钱,不至于全被宋家拖着。花得一干二净,连来时带过来的银钱都保不住。 宋老夫人见她还没反应,又开始哭嚎:“我怎么就那么命苦啊!三个人,跑了两个,还有一个不乐意孝顺我了!” “霖儿怎么都娶的这种啊?” 孟娴难得甩了脸色,“老夫人,难道什么错都是我们三人的?你那宝贝儿子,就一点错都没有?你事事维护着他,以他为先,也没见你把人扶起来啊?” 宋文霖,难道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吗? 他若有能力,宋家怎么会在他手中,逐渐走向衰败? 宋老夫人猝不及防被怼,外面受了气,回来还要继续受气,一时间脸色难看得不行,指着孟娴大喘气。 “你……你,你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你忘了是谁在你困难的时候,让你留在安远侯府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孟娴心中只有无尽的怨恨。 “是啊,如果不是你怂恿我留在安远侯府,说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再也不用无人可依!我难道会把心思打到给你儿子做妾那儿?” “阮初荷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愿意给人当个妾!我从来不曾抱怨过一句,连你与宋文霖的薄待,都没有任何愤懑。你还有什么不满的?现在还要来捏我的不对了?” 宋老夫人被她说得哑口无声。 她说的,确实不错。 孟娴入门起,对她和宋文霖,都是极为体贴的,没有忤逆过分毫。 算得上是极为乖顺,好拿捏。 不知何时,宋老夫人便觉得,她很好欺负,即便不给好脸,她也不会离开安远侯府。 于是就把孟娴当做另类的泄气口,时不时使唤她,就像是使唤丫鬟一般自然…… 宋老夫人张了张口,“你既然觉得你受了委屈,那你为何不离开?” 侯府现在没落了。 从前的仆从,无论多么忠心耿耿,在侯府发不出月钱的时候,都不约而同选择了离开。 她身边能使唤的人,越来越少,对孟娴的要求便越来越高,希望她能事事依着自己,顺着自己。 孟娴深深吐出一口气,“因为我有良心。老夫人,我这么叫你,或许有些生疏。姨母,不管如何,你曾经对我有恩。” “日复一日的磋磨,我已经不再对你怀有感激之心。其实谁都不欠谁的,都是心甘情愿罢了。” 她顿了一会儿,接着道:“我想离开了。” “我不允许!” 宋老夫人听到她说要离开,登时急眼,也不想着要她伺候,赶紧上去拉她的手。 “娴儿,我们不论如何都是一家子啊!萧婵也好,阮初荷也好,她们终究不算是真正的亲人!可我是你姨母,一辈子都是,你真能狠得下心,在这个关节离开我和霖儿吗?” 宋老夫人咬牙:“就算霖儿是个畜生,他也是你的夫君啊。天底下,女子以夫为天,你不能倒行逆施。” 孟娴抿唇,眼底似有犹豫。 “要我继续待在这儿也行……我不想待在家里伺候人了。我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 哪怕赚的不多,她也认了。 在家照顾老夫人,一分钱都没有,还平白受那么些气。 宋老夫人听到她说要做生意的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萧婵。 女子经商,在外抛头露面有什么好的,容易失了体面! 可现在宋家的困境,谈什么体面不体面,能有钱就很好了。 “好好好,你做吧,我不拦着你。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你不伺候我,也行……” *** 安远侯府。 萧婵牵着宋璟的手入内,里面空无一人,她便胆大起来,时不时用小拇指勾勾他温热的掌心。 “你小时候,在这过得开心吗?” 宋璟沉吟片刻,抓住她作乱的手,“不开心。父亲对我寄予厚望,从小便逼着我练功,同时不能耽误学业。我看着别的小孩能玩,心里也很羡慕。” 萧婵有些感慨:“父母之爱子,总要为其计深远。属于孩子的快乐长大后很难找回来,也弥补不了。宋璟,等我这一胎生下来,你别逼他成才。” 宋璟抬手覆上她的小腹,“好,我既然经历过那样灰暗的童年,肯定不会再让你我的孩子经历一遍。” 萧婵牵着他前往姝影轩。 “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地方的,住了好几年,才把它装扮成了我喜欢的模样。” 宋璟毫不犹豫道:“那便在翊王府做个一样的出来。” “不要。” 萧婵环顾四周,“住在这儿开心,但是想到宋家人,我便不开心了。我生活在宋家的一段回忆,不那么美好。我要重新开始属于我的人生,彻底与过去告别。” ------------ 第118章 亡命鸳鸯? 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尖锐的刀。 雪下得越来越大,整个世界仿佛被白色覆盖,一片死寂。 天大寒,萧婵先前屯在手里的木炭,终于有了高价抛售出去的机会。 能用得上木炭的人家,都不算多么穷苦。 真正穷苦的人家,早早进山屯了木材,能烧过一整个冬天。 她定价便比往年稍稍高上一些,一些贩子,想从她手里买入,便要以更高的价格,除非走量。 量多,价格能稍微优惠些许,但也不会一降再降。 宋璟见她拿下一笔又一笔的生意,心中亦为她感到自豪。 萧婵日日都在理着账本,看着流水般进账的银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世上能有多少事情,能够比赚钱还快乐? “我现在养得起你了。” 她时不时拿着一沓钞票去宋璟面前晃悠,模样颇为得意。 宋璟淡淡道:“不错,再接再厉。” 萧婵嫌他给的反应过于平淡,便闹着脾气走开,他又追上去好好哄一番。 他们如胶似漆,过得畅快。 宋家那边的情况,便极其恶劣。 孟娴起先确实用自己的银钱,屯了一小批木炭,可她放在侯府之中,没来得急带出来。 倘若带出来,也能趁此时机抛售出去,小赚一把。 宋老夫人冻伤了手脚,躺在屋里,张口闭口便是骂人,骂天气。 “京城什么时候有过这种鬼天气,真是要人命。” “孟娴,你说出门做生意,弄了什么名堂啊?你又不是萧婵,没有资本,也没有她的能力,还不如好好待在家里伺候我。你赚的那点,还不够买身体面的冬衣。” 孟娴被她吵得烦了,也不跟她待在一间屋子里。 合着她刺绣卖手帕,补贴家用还有错了?听多了宋老夫人的话会生气,她恨不得日日堵上耳朵,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宋文霖的伤没好全,便回了军营练兵,他一身倔强的傲骨,即便折了一半,还有一半死死撑着残破的躯壳。 听说宋璟与萧婵即将大婚的消息。 他操练得愈发轻快,甚至很少把时间放在新兵上,多数时间,都自己拿着各式各样的刀剑长枪苦练。 宋文霖究竟想什么,没人知道。 所有人都觉得他沉稳了下来,连脸上都没了多少笑意。 天气实在是寒冷,他即便冻得浑身难受,不曾耽搁一日,眼神愈发坚毅,像是打定了某种主意。 回到家中,听到宋老夫人又骂孟娴,他心里也不舒服。 为家里付出最少的人,反而是弄得家宅不宁的人。 “母亲,孟娴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究竟想要她如何?” 宋老夫人浑身难受,躺在僵硬的榻上,缩着手脚还是觉得冷。 “做得很好?霖儿,她才赚了几个钱?够干嘛的?” 她过惯了挥霍无度的日子,眼下算不得穷苦,竟也不懂得满足。 宋文霖怒斥:“母亲,世上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赚钱,也不如你想的那么好赚。孟娴已经做得够好了,你要是一直看不到她的付出,不如分家。” 分家?! 极其陌生的词汇从他嘴里吐出来,宋老夫人不光身体冷,心更冷。 她没忍住从被褥中伸出一只脚来,踹他。 “畜生!我就生了你一个,你竟然还想着要与我分家?我是你亲娘!你难道不该跪在我膝下孝顺给我养老送终吗?” 宋文霖被踢了,向后退了两步,脸色很黑。 “母亲!你心里有气,为何总想着撒在身边人身上?我们家沦落至此,难道就没有你的错处在其中吗?” 宋老夫人脸色发白:“你给我滚。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不争气的东西,呵。 宋文霖垂下头去,可不就是不争气吗? 争气的话,他的夫人,怎么会叫人抢走。 萧婵与他和离,仅仅过了一日,宋璟便入宫向皇上请旨赐婚,定了两人的婚事。 这难道不是明目张胆的抢去吗? 宋文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察觉宋璟对萧婵,竟然存了那种心思。 萧婵腹中还有他的孩子。 她妄想怀着他的孩子,高高兴兴地嫁给宋璟,做翊王妃。 宋文霖何止是没了脸?将来,他的孩子出生后,还要喊宋璟爹。 他光是想想那个场面,浑身血液,便忍不住地翻滚上涌。 成婚是吧,那日,他定要将萧婵抢回来! 不管旁人究竟以何种目光看他,也不管宋家日后存亡。即便是宋老夫人拦着他,他也一定要这么做! 宋文霖离开宋老夫人房中后,便直奔厨房,随手拿起一把刀。 一边磨着,一边忿忿不平道: “萧婵,你敢对不起我,你敢揣着我的种,嫁给宋璟。我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哪怕丧命天涯,我也要拉着你做一对亡命鸳鸯!” 宋文霖双目猩红,像是失了理智。 狠狠将那把磨得尖锐锋利的菜刀砍在木板上,他转身离去…… *** 萧婵与静月待在房中试着婚服,一件件穿过来,还是不满意。 她提笔自己画出一张草图,上面批注了用什么颜色的料子,什么颜色的线,其中,又该如何过渡…… “静月,你来看看,这样式如何?” 静月头回见小姐对于赚钱之外的事情如此上心,便也笑着凑过去。 “图案精妙,若能做成嫁衣,定然绝美。” 萧婵自豪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不如我们上一款这样式的嫁衣?应该会有很多姑娘喜欢……” 静月:“……” 好吧,原来小姐心里想着还是赚钱。 萧婵环顾一周,看着那些嫁衣,随手摸着,没有了试穿的心思。 静月:“小姐,这些你都没有看上眼的吗?” 萧婵随手拿了一件,细细观察上面的绣法。 “都各有缺陷,回头我列一张单子出来,你叫下面做事的人,改进一番。” 静月跟在她身后:“小姐是不是还没想好要穿什么样式的嫁衣?” 萧婵看着她一脸苦恼之色,噗嗤一笑。 “嫁衣啊?宋璟说,他来给我准备,用不着我费心。” 静月有些吃惊,“想来是姑爷不愿让小姐累着。” *** 翊王府。 屋内聚集了好几个绣工顶尖的绣娘,围在宋璟身边,指导他落下一针一线。 ------------ 第119章 他亲手,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嫁衣。 “王爷,这种事情,交给我们来做就行了,何必要您亲自动手?” 宋璟手里拿着赤红色的衣襟,反复确认上面的针线没有走错,神情认真。 “本王从未想过要假手于人,放心,该给你们的一分一厘都不会少,你们只需认真教导本王即可。” 几个绣娘相视一笑,“萧家姑娘真是有福气。” 宋璟抬头,听到这句话,似是不悦,他蹩眉后淡淡道:“本王也有福气。” 所有人都觉得,萧婵能嫁给他,真是上辈子烧高香,祖上积了八辈子福气。 可他从不这么觉得。 反倒,能娶到萧婵,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也有福气。 宋璟:“过来,检查一下,本王方才绣的那一块可有错误的针脚。” 她们脑袋凑过去,眼里满是欣赏。 “没有错误。” “美极了,王妃一定会喜欢。” 宋璟唇角上扬,心情颇佳,仿佛从她们夸赞的言语中,想象到了萧婵穿上这件嫁衣的模样。 手上的动作没停,想着快些绣完,给她一个惊喜。 冬日里,手指容易冻僵,好在萧婵给翊王府送了不少炭火过来,整个屋子内都暖呼呼的,连带着几个绣娘也享受到了。 外界寒风刺骨,里面温暖如春。 …… 赶了好几个大夜后,嫁衣终于完工。 宋璟将其装入红色木箱中,最上面还放着一封信。 “吾妻婵婵卿卿,亲启。” 他用红绸,将箱子封上,“江晏,送去萧家。” 江晏挑眉,看着自家主子面上一脸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顿感陌生。 “王爷,你现在笑起来的模样,很不值钱呐。” 宋璟登时冷脸,“你皮痒了?” 好些日子没罚他,他还敢放肆。 江晏捂住自己的嘴,乖乖去给他送东西。 *** 萧婵日日待在家中收钱,慕容瑶待在公主府无聊,也来找她玩,拉上静月,三个人打叶子牌。 萧婵做生意赚的钱,让她拿了不少进兜里。 慕容瑶哎呦一声,打出最后一张牌,脸上笑得灿烂,摊开手,“我又赢了!拿钱来,快拿钱来哈哈哈。” 萧婵不情不愿又拿出一两银子,“我好不容易赚点钱啊,全进你口袋了。” 慕容瑶乐得不行,“你哪里会缺这点?九牛一毛罢了,萧大老板,还会舍不得么?” 静月从荷包里也掏出碎银子,“小姐,公主,我是真的没钱了,不能陪着你们玩了。” 萧婵和慕容瑶同时给了她厚厚一沓银票。 出手极为阔绰。 看得静月一双眼睛都发直了,放着光芒,“我要陪着你们打到地老天荒!来来来,再开一局。” “停!” 江晏端着木箱入内,看了一眼静月,把木箱放下来。 “萧姑娘,这是王爷让我加急给你送过来的东西。” 萧婵顿时没兴趣再开一把,站起身来走过去,“神神秘秘的,他自己怎么不来,好几天都没看到他影子了。” 慕容瑶也跟着起身,听到她说这酸话,不免调侃她,“哟!想他了啊?那你怎么自己不去找他?天天待在家里盼着有什么用啊。” 萧婵小脸微红,有些难为情,“外面天寒地冻的,谁愿意出门啊?” 慕容瑶嗤笑一声:“借口找的很好,下次别找了。你的表情完全就暴露了,分明是害羞。啧啧,真应该把宋璟抓过来,叫他看看你这副娇羞的表情。” “哪里娇羞了?” 萧婵不承认,鼓起脸颊来,“你乱说话。” “行行行,是我乱说话,翊王妃~你快打开这箱子看看里面是什么宝贝啊,你不好奇,我都好奇了。” 慕容瑶催促着她快点开箱。 宋璟那个木头,能送什么讨女孩子欢心的东西? 萧婵也等不及了,将红绸带拆下后,小心翼翼打开,目光触及里面的鲜红嫁衣,整个人几乎都变成了红色。 她抬手想要去捂慕容瑶的眼睛,却被躲开。 “哎呀,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啊?” 慕容瑶非要看到,才消停,“什么?吾妻婵婵,卿卿,亲启。” 她越说,萧婵越羞涩。 从前与宋文霖,给大婚做准备,她心跳从未如此之快。 “瑶瑶,你再闹,我要生气了。” 慕容瑶立刻挽住她的手臂摇晃,“婵婵~别生气嘛。” 萧婵:“……” 都怪宋璟! 江晏只负责将东西送过来,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听到长乐公主念出来的几个字眼,好奇心也被勾起。 探着脑袋去看之时,被静月一巴掌打回去。 “看什么看啊?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江晏:“切,说得好像跟你有关系一样。” 静月:“……” 萧婵看他们两个人又斗嘴,没管,直接拿起里面的信件,展开后。 “吾妻婵婵,展信安颜。数日不见婵婵,甚是想念。女子之嫁衣,意义非凡,故而,为婵婵手制一件,以表金石不移之心,望吾妻婵婵,心悦。” 这嫁衣,竟然是宋璟亲手做的! 萧婵错愕不已,他埋头忙了好几天,也没有跟她透露过分毫…… 竟然是为了她的嫁衣在做准备。 萧婵霎时间红了双眼,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慕容瑶察觉到她不对劲,凑过去摸摸她的脸,“阿婵,你怎么了?是不是宋璟那小子惹你生气了?我替你教训他!” 萧婵没忍住落下两行清泪,脸上笑着,一直笑着,也一直在流泪。 慕容瑶没忍住朝她手上捏着的信件瞥了一眼,大致明白了。 她也跟着傻笑,“阿婵,你吓到我了,可得赔我三两银子!” 哭啥,原来是幸福得哭了。 萧婵掏出手帕压了压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从前没有过的感觉,他给到了她。 “好,莫要说三两银子,给你三百两,又有何不可?” 慕容瑶高兴得直接抱住她,“你最好了!宋璟那小子能娶到你,真便宜了他!” 美丽大方又聪慧。 萧婵:“你府上的炭火可还够用?不如我再差人送些去?” 慕容瑶松开些许,“阿婵,你还是改不了一高兴就喜欢送人东西的毛病。” 萧婵挑眉,“毛病?” 慕容瑶立马改口:“优点。” ------------ 第120章 阮初荷竟然回来了?还带着孩子 安远侯府。 阮初荷穿得破破烂烂,手里抱着个婴孩,不停地敲着大门。 “开门,开门,我回来了。” 她头发乱糟糟的,声音也沙哑,倘若不细细辨认她的脸,压根认不出她的模样,活像是个疯婆子。 “我生了个儿子,宋文霖,我给你生了个儿子。” 敲了很久的门,终于有个小厮来开,见到她,又打算关上门。 “哪来的乞丐?走远点。” 阮初荷伸手就要去扒门,“我是阮初荷!侯爷的妾室啊!” 小厮讽刺:“侯爷?什么侯爷?从前确实有个安远侯住着,可现在,这宅子归萧家了,你要找宋家人,不应该来这儿找。”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把厚重的木门关上。 阮初荷满眼震惊,她才出去两个多月而已,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立刻调转方向,去了萧家敲门。 “萧婵!萧婵!你给我出来!” 守门小厮哪里会由着她就这样抱着个孩子在门前撒泼,立刻拿了棍棒就要赶人。 “快走!不走,休怪我手里的棍棒不长眼!” 阮初荷脸上满是污浊,流下眼泪,还冲刷了一些灰质。 “打啊!来!打死我,打死我孩子,一起打死!萧婵,你最好亲自来见我,否则,我要死在你萧家门前,让你夜夜不得安宁!” 小厮见她状态似是疯癫,棍棒也没真的往她身上招呼。 阮初荷在门口喊得声嘶力竭,萧婵坐在屋内烤火,一点声响没听见。 直到守门小厮看阮初荷快被冻死了,这才来通报。 “小姐,门外有个疯妇,想要见您。” 静月刚给萧婵熬完安胎药,还没盯着她喝下去。 “既然是个疯妇,赶出去不就行了?这种小事,还要扰了小姐的清净吗?” 萧婵刚好不想喝药,立刻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也行。” 小厮被静月瞪了一眼,旋即垂下脑袋去,“那疯妇,说什么都不肯走,她手里还抱着个孩子,我们便没有强制赶人。” “在外面有半个时辰了,我们怕冻死人,才来通报小姐……” 疯妇? 抱着小孩? 静月莫约猜到是谁了,萧婵心里也有了个底。 不是说她跑了么?怎么又想着回来? 萧家的大门打开,她见到了满身污浊的阮初荷,还有她怀里抱着的孩子。 “听说你找我?有何事?” 阮初荷死死抱着孩子,眼睛瞪着她,“安远侯府的宅子,怎么变成萧家的了?宋家搬去哪里了?我要带着孩子认祖归宗!”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萧婵面色不改。 “我与宋文霖已经和离了。” 阮初荷瞪大了猩红的眼,整个人几乎要被欲望吞噬。 “什么?你跟宋文霖和离了?那现在,谁成了侯爷的正妻,是不是孟娴那个贱人!若不是我给她腾位置,哪里轮得到她?” 她咬牙切齿,指着萧婵,“你不是个好东西,她也不是。” 萧婵瞧她的状态有疯魔,怀疑她是不是精神出了点问题。 又想到,之前她在安远侯府对宋文霖做出来的事情,好像又没问题,毕竟她一向都是有些疯癫感…… “想找宋家,别来我萧家找。” 萧婵说着,便要回府,临走之时,脚下一顿,又随意地抛给她一锭银子。 “你在外厮混,别带着孩子一起受苦。” 托生到她肚子里,真是要吃尽苦楚。 阮初荷看到银子,两眼冒光,直接扑下去捡起来,单手抱着孩子也不担心会不会把孩子摔着。 她迫不及待把银子揣入兜里,“我的孩子又不是你的,我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你少管闲事!跟着我受苦又怎么样?难道他不是我生的?” 少管闲事? 萧婵颇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就不该心软那么一下,还给她银钱。 等她真的要走,阮初荷又没忍住多问一嘴:“岁姐儿!” “岁姐儿,她是跟着你住,还是跟着宋家去了?” 萧婵没瞒她,“她跟着宋文霖,但时常来萧家。” 没问她来萧家干嘛,阮初荷便忍不住开始骂:“小没良心的,亲娘丢了不找,天天来你个养娘跟前献殷勤。势利眼啊。” 萧婵皱眉:“岁姐儿好歹是你生出来的孩子,你怎么句句皆是辱骂?” 阮初荷怼她:“正是我生的,所以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跟她亲弟弟在外奔波受苦,她倒是好,两边享福啊。” 萧婵闭眼,无力地摇摇头。 哪里是享福?宋时岁如今是重华的伴读,两人都跟着江临川学习,暗暗较劲,这种恶劣天气,都不曾耽误过。 阮初荷:“萧婵,你萧家应该还有空屋子能住人吧?你收留我一晚吧,等见到岁姐儿,我让她带我去宋家。我现在带着个孩子,想去找他们都难。” 萧婵犹豫片刻,见她表情一会儿一个模样,想来是没憋什么好屁。 “我萧家又不是什么避难所,什么人都能进。” 阮初荷刚想要骂她,便听见她又说:“你领着她去宋家一趟,当心着点。” 萧婵让守门小厮带她去。 有人领路总比没有人好,阮初荷最终还是没说些难听的话,心安理得接受了她的小恩惠。 “快点带路啊,冷死了,冷死我不成,还要冷死我儿子吗?” 那小厮听她说话,心里便一阵阵来气,又没法子。 只能硬着头皮给她领路,“请吧。” 萧婵站在府门口,见到阮初荷的身影远去,不由感慨:“我竟也觉得她可怜……” 上一世,阮初荷抢了她的一切,又何尝不是有宋文霖的默许和帮扶。 谁都该死,宋文霖最该死。 *** 宋家如今住在小巷子里,之前的房子有些漏风,宋老夫人身子骨受不住,三天两头就要病一场。 花出去的银钱,都够换个好些的住处了。 宋文霖便向同僚求了个人情,低价收了一套巷子里的房屋。 阮初荷被带到目的地之时,还不敢相信,“你不会是打量着蒙我吧?宋家!安远侯,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小厮没忍住吐了一口唾沫。 “信不信由你,我可不陪你吹风了!” ------------ 第121章 回来,当然是为了报复。 阮初荷抱着孩子站在冷风中,小厮远去,心中的怒火翻腾,也呸了一口:“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仆从罢了。” “还敢跟我摆脸色,自己骨头几斤几两,心里头没数吗?” 她破口大骂,反倒是把怀中抱着的孩子吓哭了。 阮初荷连孩子也没放过,“哭哭哭,一天天就知道哭,老娘的福气都被你给哭没了!你被我抱在怀中,连路都不用自己走,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孩子哪里懂什么,被凶了后,只会哭得更加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涨得通红。 “宋文霖!你儿子要死了!你还不赶紧出来!” 阮初荷抬手,大力敲着门,一下比一下重,“来人啊,来人。” 屋内,孟娴做着女红,听到门外的声响,便出门去看。 刚一打开房门,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婆就从她腋下钻进家中,孟娴差点没反应过来。 “谁让你进来了?” 阮初荷冲她嘿嘿一笑,“我回自己家,还需要谁允许吗?” 她十分傻气的笑容,叫孟娴晃了神,继而拧起眉头,“怎么是你?” 阮初荷紧紧抱着孩子摇晃,“怎么不能是我?” 孟娴觉得好笑,“你不是逃走了吗?现在又回来,看你这副模样,是在外面把钱花光了,想着回来,继续当侯府的寄生虫吧。” 寄生虫? 说话也太难听了。 阮初荷气愤不已,冷着一张脸,也没冲上前跟她掐架。 “我给侯爷生了个儿子!” 此言一出,孟娴一惊,探头望去,她怀中竟然真的抱着个孩子。 方才只注意到她衣衫褴褛,像是个乞丐婆,怀里抱了一堆没人要的破布,谁知那其中裹着个孩子,脸颊红扑扑的。 孟娴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尚无所出…… 张了张口,最终道:“你先抱着孩子进来吧,别冷着了。侯爷现在不在家中,等他回来,你有什么话,再跟他说。” 见她声势弱下去,阮初荷得到了莫大的成就感。 看吧,谁给侯爷生了孩子,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跟在孟娴身后入了屋内,阮初荷发现屋内竟只烧了一盆炭,其中木炭数量还少得可怜。 “啧啧,我还以为你们背着我偷偷过什么好日子呢,结果……” 阮初荷满脸鄙夷不屑。 想过侯府落魄,却没想到落魄到连炭火也要省着用的地步了。 孟娴翻了个白眼:“日子再差劲,也比当个乞丐婆要体面。你有什么脸瞧不上?” 阮初荷浑身上下穿得破破烂烂,叫旁人看了,还以为是上门乞讨来的疯婆子。 可她却丝毫没有自知之明,抱着孩子,以为就是宋家最尊贵的女主子了。 “孟娴,别说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了。萧婵跟侯爷和离,你现在,还是个妾室吗?” 阮初荷终究是没忍住打听。 孟娴闻言,却黑了脸,“就算我是个妾室,我也是个体面的贵妾,你呢?充其量是个贱妾。贱妾贱妾,字面意思你懂不懂?” 贱妾,便是要比贵妾低上两等。 阮初荷却不觉得自己有分毫不如人的地方。 “我现在是贱妾,我一辈子都是贱妾吗?萧婵跟侯爷和离,她肚子里的种,难道还会是嫡子?若没有嫡子,我怀中即便是庶子,那也是侯府的根苗。” “往后,承袭爵位,我这位亲娘自然能过得比你强。孟娴,来日方长,你现在还是对我放尊敬些比较好。” 宋家如今落难,对阮初荷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从前,总忌惮着宋家的权势,生怕会被当做蚂蚁捏死,现在她们通通都自顾不暇了。 孟娴:“日子还没过到那儿去,你倒是提前想过去了,倒是想得美。” 阮初荷兴奋道:“我有孩子,我当然能想得美。不像是某些人,连想一想,都是奢望啊。” 孟娴被她气到,便不再与她说话。 阮初荷却蹬鼻子上脸,非要凑到她眼皮子底下,“老婆子还活着吗?” 孟娴被噎住,刹那间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老婆子是谁。 后知后觉,她说的是宋老夫人。 “老夫人好歹是侯爷的母亲,你不放尊重点吗?” 阮初荷心里恨那老妖婆,又怎么肯有好脸色。 “尊重?抱歉啊,我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孟娴的意思,那老婆子应该还熬着,没有死。 阮初荷立刻就要去找人,“她不是想要抱孙子吗?我现在就去给她看看。” 孟娴没拦她,由着她去。 房屋不多,很快便能找到。 宋老夫人躺在榻上,进气少,出气多,整个人精神头看着都不太好,屋内光线稍暗,她脸上更是没有光彩。 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 瞥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孟娴,“我渴了,给我倒一杯茶。” 阮初荷一手抱孩子,一手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 她眉眼含笑,端着茶杯走到床榻前,猛然泼出去,“喝不死你个老东西!” 霎时间被泼了一脸茶水。 宋老夫人一个激灵,坐起身子来,双眼茫然地看着眼前人。 “你个哪来的脏东西!” 她老了,眼神不太好,阮初荷身上脸上又脏兮兮的,一时间没辨认出来,也属于正常。 可阮初荷却得意洋洋,直接把茶杯砸了。 “老家伙,眼睛不行,耳朵也不行了?我啊,给你生了个孙子,你想抱抱吗?” 她的话带着些许诱惑。 宋老夫人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水,凑近一些,才看清阮初荷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阮初荷嗤笑:“你跟孟娴,不愧是有些血缘关系在身上。这蠢问题,她问了一遍,你也要再问一遍。” 她刻意让孩子的脸,在宋老夫人眼皮子底下晃了一晃。 偏偏不给她,也不叫她多看。 “我生的儿子。你现在心里高兴了吗?” 宋老夫人听见她给宋文霖添了个儿子,心里自然是高兴,可对上她春风得意的脸,又沉下脸色。 “生个儿子而已,谁没有生过啊?你有什么脸来我面前嘚瑟。我倒是还没问你呢,你什么时候离开侯府的?” ------------ 第122章 萧婵心中生疑…… 良久,阮初荷终于等到她说这句。 这段时间埋在心里面的恨意疯狂生长,在她问出口的时候,终于有了发泄点。 阮初荷眼眶一红,鼻尖也泛着酸涩,“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狠狠吸了鼻子,“我当然是听见,你跟孟娴说,要杀了我,留下我的孩子,那个时候离开的啊。” “你个老狐狸,算盘打得那么响,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宋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确实没想到…… 她居然听见了! 这么说,当初她跟孟娴在屋内谈话的时候,屋外偷听的人,就是阮初荷,不是旁人! 宋老夫人有些忐忑不安,“既然你知道我想让人杀了你,你现在还敢回来!” 阮初荷噗嗤一笑,神情癫狂,装模作样地环顾了一遍四周。 “杀我?你觉得,该拿什么杀?用你那根不值钱的木拐杖吗?” 她伸手,指着自己脑袋,“来啊,来打我,往我脑袋这打!我倒是想看看,你是先把自己给作死,还是先杀死我。” 宋老夫人现在起床都费劲,手脚血液不通畅,冻坏了好几块。 否则,她也不会日日窝在被褥当中过日子了。 她气得发抖,抬手指着阮初荷,“你……你究竟要干什么啊!” 阮初荷面色软下来,甚至笑吟吟的,“我当然,是回来孝敬您了。侯爷怎么说都是我的夫君,我给他生了孩子,他舍不得杀我的。” 正当此时,宋文霖风尘仆仆从外赶回,入了屋内,见到宋老夫人与阮初荷。 孟娴给他开门之时,便说阮初荷回来了。 还生了个儿子…… 宋文霖思绪复杂,阮初荷与他之间的爱恨纠葛,剪不断理还乱,说不清究竟是谁对不起谁,谁又亏欠了谁。 “你回来了。” 他语气平淡,像是压根没听到阮初荷在屋内对宋老夫人大放厥词说的那些话。 阮初荷一见到他,一双眼睛立刻冒着光。 “侯爷!你快看看我们的孩子,你瞧他,长得很像你!” 宋文霖看她热情过头,也没扫兴,顺着她的手去看孩子的脸,细看之下,眉眼与他都不太相似。 他安慰自己,是孩子尚未发育完全,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像他。 “你独自一人在外生孩子,受苦了。以后,便好好过日子,别再闹脾气了。” 他对她,不是全然没有怜悯之心。 方才入屋,见到她的第一眼,瞧见她的装扮,便料想到她在外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阮初荷现在对他哪有不依的,一双眼睛笑成缝。 “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侯爷的。侯爷,孩子的名字还没有取呢,你快给孩子取一个。” 宋文霖怔愣一瞬,确实没想过,给阮初荷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他从前,倒是想过给萧婵的孩子取名,可现在,完全用不着了。 他眸色晦暗不定,似乎带着些许恨意。 “宋离夜。” 离,算是阮初荷离开过他,夜,便如同宋家现在的处境,看不到一丝光亮。 阮初荷却不太在意其中的寓意。 反正,只要姓宋,那她怀里的孩子就是被承认了身份。 她垂着脑袋,神色狡黠,没叫宋文霖看见。 回到宋家,她便是来向他们一大家子索命的! 脸上笑得开心,藏下内心深处的想法,她喜上眉头:“侯爷取的名字真好听,夜儿,你以后,就是宋离夜了。” 见他们两人一派和乐,宋老夫人便咽下了苦水。 没有向宋文霖告状,说阮初荷是怎么对她的,毕竟,也是她先想着算计人家,理亏。 叫霖儿知晓,还不知最后向着谁。 *** 萧家。 萧婵沐浴过后,正想要歇下,后背便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味,她唇角上扬。 “这么些日子没有找我,莫非王爷是被外面的小妖精勾了魂去?” 宋璟被她打趣,也不恼,凑在她香软的脖颈间蹭了蹭,沙哑道:“没有,近些日子快要到年关了,朝政繁忙。皇上病了一场,落在我身上的担子便重了些。” 闻言,萧婵也有些心疼他,抬手摸着他的侧脸。 “皇上迟迟没有立储君,反倒叫你干起了东宫太子的事情。” 宋璟对此却很少有怨言,皇上对他来说有大恩,多多效力也是应该的。 听着她带有埋怨的话,却很受用,“婵婵心疼我了?” 萧婵觉得他这个称呼实在是肉麻,每次听见,都免不了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尤其是……两人做不可描述的事情的时候。 更加羞耻。 “心疼你,你便会愈发得寸进尺。” 宋璟亲亲她的耳垂,鼻息扑在她耳廓中,有些痒痒的。 “不会,我有分寸。” 言罢,他摸向她的腰肢,萧婵却退了一步。 “等等,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宋璟叹一口气,下巴无力地靠在她肩膀上,像是撒娇。 “好,你说,我听着。” 萧婵:“今日,阮初荷回来了,她莫约是不知道安远侯府已经归了我,后来守门小厮告诉她,她便来萧府寻我了。” 宋璟对宋文霖妾室的事情没兴趣。 “何必浪费时间见她。” 萧婵推开他一掌的距离,“我原也没打算见,可她还带着个孩子。那孩子,莫约是……” 尚未将话说完,宋璟强势的吻便覆盖上来,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任何别的男人的名字,尤其是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 萧婵口腔内的空气被他掠夺得一干二净,喘不过来气红了脸。 看着他眸中翻涌的占有欲和醋意,她轻笑:“我还没说完,你急着堵我的嘴干嘛。” 宋璟知道她明知故问,偏偏不说自己吃醋了,凑上去咬了她的耳垂一口。 萧婵叹气:“好了,说正事呢。我怀疑阮初荷回来的目的并不单纯,她先前莫名其妙离开侯府,现在回来,又带着个孩子。那孩子,未必就是宋文霖的。” 宋璟抬头:“你如何知晓?” 萧婵有些心虚,依旧硬着头皮道:“当初我也想过,我腹中这一胎,如果是个女孩,不是个男孩,我便要不惜一切代价,弄一个男婴,让他姓宋。女孩儿也留在身边养着,对外便称双生子。” ------------ 第123章 “萧婵,我来娶你了。” 宋璟听不得她提起关于宋文霖的分毫,尤其是孩子上。 分明是他的,竟然差点成了宋文霖那小子的! 念及此,心里便窝火,手指按在她的耳垂上,轻拢慢捻,冷笑几分:“你倒是想得很美。本王的种,你敢冠上宋文霖的名义。” 萧婵于此事上,的确亏欠了他几分,面对他的不满,也乖乖受着。 “嗯……我,我那不是,为了报复宋家嘛。” 她被他撩拨得嘤咛一声,“好了,你消消气,以后,我只给你生孩子。” 宋璟被她的话逗笑,看穿她心底的小心思。 “然后,姓萧?” 萧婵理所当然道:“我生的,当然姓萧,你想要一个姓宋的,那便自己生去。” 宋璟吻上她微微皱起的眉心,“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在想,以后一家子,唯有我一个外姓人,不若我改名,也姓萧算了。” 萧婵满脸震惊,见他的神色,又不像是玩笑之意。 “你认真的?” 宋璟勾唇,“既然孩子不能跟我姓,我跟着孩子姓,又有何不可?何况……” 他揉揉她的发丝,阖上双目,“我早就没有家了,婵婵,你不是说,你就是我的家吗?你是一家之主。” 萧婵心口暖洋洋的,似乎被温热的一滩水液包裹。 她环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入他的胸膛,“不管你姓甚名谁,你都是我夫。宋璟,你这些年,应该过得也很辛苦吧。” 宋璟见她一个劲往自己怀里钻,竟有些把持不住。 他轻笑,声音有些嘶哑:“婵婵,你这样,我真的会忍不住的。” 萧婵红着脸不说话。 安安静静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他却迟迟没有再进一步。 她忍不住亲上他的喉结,“忍不住,那便不忍了。” 宋璟登时起了反应,较为明显,他手臂不断收紧,又顾念着她腹中的孩子,不敢过于放肆。 见他依然在犹豫,萧婵明白他的顾虑,从他的喉结吻向他的耳垂。 宋璟看似坐怀不乱,实则耳垂红得快要滴血了。 望向她的目光中皆是浓浓的欲望…… 萧婵朝着他的耳廓呵气如兰,“我问了大夫,胎已经坐稳了,你只要悠着一些,有利无害,放心吧。” 她这话,无异于赤裸裸的勾引。 宋璟的心宛若琴弦,被她拨动之后,不断颤动着,他大掌摁在她的腰肢上,靠近自己。 哑声道:“好。” 床幔缓慢落下,徒留一室春华。 …… 萧家。 房柱上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红绸,一派喜气洋洋,彩球缀着流苏,挂在房屋的四角垂下,随着清风舞动。 屋内,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脸。 静月给萧婵梳妆,看见铜镜之中,小姐的柔媚的面庞上萦绕着幸福神态,不由也发自心底地高兴。 “小姐今日真美。” 萧婵穿上了宋璟亲手为她缝制的嫁衣,头戴鎏金凤冠,斜着插了几只金簪,形态各异,华丽精致。 她唇角含着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怀着孩子,可她身子依旧轻盈,四肢纤细,唯有腹部隆起。 嫁衣的尺寸,腰部有些许不合适,宋璟还拿回去,亲手改了好几次,只为她能够穿的舒适。 “静月,宋璟可来迎亲了?” 屋外一阵喧哗,把萧婵的心都勾了出去,满眼的迫不及待,叫人看了,都不由轻轻笑起来。 静月扶着她坐正身子,“小姐,你怎么这么急着嫁出去?” 倘若她没记错的话,当初小姐嫁给宋文霖,不说没有这么高兴,而且出门之时,还抱着夫人痛哭流涕。 很是伤怀。 萧婵的心思被揭破,也有些害羞,原本就上了胭脂的妆容,更显得红润有气色。 “静月,等宋璟来了,你嘱咐外面的人,别拦着。” 静月见她坦然,毫不掩饰,一个想要嫁给宋璟的心十分迫切,也替她感到幸福。 “好,我便同外面的人说,小姐已经着急了,千万不要拦着姑爷的道。” 萧婵娇嗔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我这身子,还能继续拖下去吗?你要是想让外面的人看你家小姐的笑话,那便尽管拦着去吧。” 原本婚期定在年后,皇上说是钦天监选定的良辰吉日。 宋璟亲自进宫,提前了婚期。 萧婵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继续拖着,显然,不光是穿婚服不好看,届时,外界的流言蜚语,也难以平息。 她总不能生下孩子之后,再入翊王府吧? 到时候,他这孩子,势必会被旁人以为是宋文霖的。 萧婵从前有过这种荒唐念头,现在,完全不在意了,宋家那肮脏的东西,迟早自取灭亡。 她不愿再扯上任何关系,包括宋璟,他也厌恶宋家。 往后,他们只需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在宋家即将坠入深渊之时,狠狠推上一把即可。 静月没再调侃萧婵,她跟着小姐那么久,当然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小姐,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我们总得看看姑爷当初诚意吧。” 萧婵笑而不语,默认了。 她嫁给宋文霖之时,府上可没有这么热闹过。 现在,由着他们高兴高兴也好,顺便她看看,宋璟会怎么被为难。 “新郎官到!” 宋璟一袭红衣,上面金线勾勒着云纹图案,头戴金玉冠,意气风发。 刚想要入门,便被前来送嫁的宾客一手拦下。 “哎,新郎官,今日,这门可没有那么好进啊。” 宋璟不气也不恼,“江晏,给钱。” “这可不是给钱就能……哎!快进去!快进!我给你拦着人。” 所有的坚持,在目光触及金元宝之时,都分崩离析。 钱啊,这么多钱! 不愧是翊王,果真是财大气粗,金元宝,说给就给,拦着门口的宾客,还人人有份。 前来拦路的人,自觉给他让出一条道。 手里攥着的宣纸,上面的问题,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恨不得直接把那张纸嚼碎了咽下去! 这么有诚意的迎亲! 还考验个啥啊? 宋璟一路进去都畅通无阻,后面跟着的宾客也喜气洋洋,看着金元宝双眼都放光。 到了萧婵房门前,他眉目柔情,高声道:“萧婵,我来娶你了。” ------------ 第124章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听到他的声音,萧婵立刻起身就想往房门冲,静月快她一步,没叫她直接闯出去。 “小姐!你再耐心等等吧!” 萧婵心里似乎有蚂蚁在爬,没料到,都到了房门前,竟然还不能直接跟他走。 “一炷香的时间,够不够?” 静月:“……” 萧婵眼里的迫不及待,就差大喊出来了。 静月快速翻开提前准备好似的问题,清嗓咳嗽两声:“翊王殿下,想要迎娶我家小姐,你必须回答几个问题!” “倘若回答得不好,我家小姐便不愿跟你走了!” 宋璟看着屋内人影晃动,“好,我答。” 他飞快应下,跟随来的宾客,纷纷起哄。 “哎呀,区区几个问题而已,王爷压根就没在怕的!” “这堵门的环节,没有一点难度啊!” 宋璟但笑不语。 静月:“王爷与我家小姐相遇,是因何缘故?王爷可还记得?” 宋璟:“萧婵,乃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此生不敢忘却,唯有将佳人捧于心间,方能报答恩情。” 屋外屋内人都笑作一团。 “这不就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嘛!” 静月也跟着笑了,“那王爷可还记得……” 萧婵怕她问出一些不好回答的话,直接上前捂住她的嘴。 “宋璟!快闯门!” 她声音如碎玉,宋璟立即五步化作三步,直接上前去,将门打开,看见萧婵抱着静月,两人笑着缠在一块。 静月将那张宣纸藏起来,“小姐,这下没得玩咯,我原是想让姑爷当众说些山盟海誓给你听的。叫大家都来见证一番,叫姑爷,不敢随意毁诺。” 萧婵:“静月,等你有了心仪之人,便会知晓,山盟海誓是在两心相许,情浓之时,偷偷说给对方听的。”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多难为情啊。 宋璟满眼都是她,看着她翕张的檀口,眸色暗沉,“婵婵,再不启程,怕是要误了吉时。” 他原打算早些来迎她,可皇上带着万两黄金去了翊王府,叫他耽搁了些许时间。 眼下,他也急。 急着将萧婵娶回去,做他的翊王妃。 萧婵直接朝他张开双臂,“身子沉,走不动道啊。” 宋璟没客气地一把捞起她的小腿,将人牢牢抱在怀中,给足了安全感。 萧婵双臂环上他的脖颈,看着他的侧脸呆呆出神。 这人,生得是真好看。 他今日,笑得比往常都更要多…… 众目睽睽之下,宋璟把人抱上花轿,花轿内铺了软乎乎的喜垫,还准备了一些吃食。 宋璟:“我想着你早早起来上妆,或许没用膳,路上饿了,便将就着用一些,别饿着自己。” 他对她,简直像是照顾小孩般,事事周全,周到。 从没有叫她感到忽略,敷衍。 看他很快退出去,还恋恋不舍与她对视一眼,萧婵没忍住笑出声。 十里红妆,嫁妆一百抬,里面装着的,可都是珍宝,没有半点玩虚的。 其中有不少宋璟给的聘礼,混着她的嫁妆,一百抬满满当当。 其中一箱,便需要四个壮汉来抬。 实在是太重了,里面能装的地方,都装满了,沉甸甸的,金银珠宝,各式各样,眼花缭乱。 喧嚣的锣鼓声,传遍大街小巷,自然也传入了宋家。 宋家老夫人直说没脸,“真是个不知检点,毫无羞耻之心的女人!她才跟霖儿和离多久,便攀上了翊王府的高枝!” “一个二嫁妇罢了,摆这么大场面,还真以为自己脸上有多么光耀!两人,没一个有羞耻心!我看,萧婵跟宋璟两个人,早前就有染了!” “母亲!” 宋文霖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怒气冲冲地进来。 黑着张脸,一旁没有说话的孟娴,见他进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不喜欢听宋老夫人总贬低萧婵。 人家已经跟宋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与翊王成婚,也是得了当今圣上首肯赐婚。 非要在背后说些难听的话,无非是发泄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 归根结底,还是宋老夫人打心底觉得,萧婵离开了宋家,绝对找不到更好的夫婿。 结果呢,不光找到了,比起安远侯府的门楣,还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宋文霖是给她端药过来的,脸色变差后,端着药碗的手也不稳了,直接将药碗扔在桌面上,泼洒出不少,可他浑然不在意。 “母亲说这些话,不光是败坏萧婵名声,也是下了我的面子!” 没有男人,能容忍妻子与另一个人有染。 这不就是戴了绿帽子吗? 宋文霖原本自尊心便是比较重的人,“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宋老夫人好不容易盼着他来一回,他却冲她发脾气。 竟然还是为了跟他和离的女人! “你不高兴,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你倒是去向宋璟发脾气啊!又不是我抢了你夫人!” 心中顾念被她的话打消。 宋文霖不想连累宋家,眼下,他却不想考虑任何人了。 大不了,诛连九族!大家一起去死! 反正现在的日子,过得也苦! 宋文霖垂着的脑袋,闪过阴郁之色,早已成型的盘算浮出水面,直面他的心。 “好。” 单一个字,他便转身出去。 宋老夫人被他整得有些懵圈,好什么好? 脑子转过来后,她急忙推了一把孟娴,“去拦着他!不许他做糊涂事!” 安远侯府风雨飘摇,禁不起任何的动荡。 一旦再度得罪宋璟,对方捏死他们就跟捏死蚂蚁一般简单。 孟娴不情不愿出门,没看见他身影,也没有去寻他,想着回屋清静一些,却看见阮初荷坐在她房中,吃着她的东西,烤火。 “去那老婆子房中,高兴吗?” 孟娴夺过她手里没啃完的饼子,扔在地上踩一脚,“高不高兴,与你有何关系?” 阮初荷看着地面上被踩脏了的饼,怔怔笑了出来,模样癫狂。 “孟娴,你也就有个冲我发脾气的本事。无论是老婆子,还是宋文霖,你都不敢随便表达自己的情绪,诉说自己的不满。” “活得这么窝囊,你活个什么劲啊!” 孟娴气急,伸手要把她推出去,却听见阮初荷尖叫:“他去厨房拿家伙了!” ------------ 第125章 大婚 孟娴怔住,没有消化她说出来的话,唯有一颗心,在胸腔中不停跳动,咚咚声不绝于耳。 手心暴汗,她掐住阮初荷的肩膀。 “你说什么!” 阮初荷自打回来后,整个人便有些神经质,不像是从前的模样。 她看着孟娴慌张的脸,笑得愈发开怀。 “我说什么?我说宋文霖去厨房拿家伙了,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磨刀,你没有听见过声音吗?刺啦刺啦的,哈哈哈……” 阮初荷甩开她的手,龇牙咧嘴,“他要拉着我们一起死啊。孟娴,你真的不知道他,真的猜不出来,他要干什么吗?” 她笑着笑着哭出两行眼泪,“他要去抢萧婵,他不甘心啊!” 孟娴的心防轰然决堤,她浑身发抖,脸色都苍白起来。 “他不敢的,他不敢的……” 她像是要说服自己,自言自语起来,“翊王的婚礼,谁敢造次?他一旦去了,跟送命有什么两样?” 阮初荷瞧不起她这副软弱至极的样子,还想着安抚自己的情绪。 “你真的不了解他,他就是个疯子啊。你看吧,不管是他,还是宋家,或者你我,都快要死了。” 她直接扯下脑袋上的钗子,抵在自己脖子旁边,“孟娴,要不我们先死吧,这样,还能少些痛苦。” 孟娴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活人在自己面前寻死。 即便再讨厌阮初荷,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伸手就要去夺阮初荷手里握着的簪。 不料,簪子刹那间掉头,直接压在她脖子上,只要阮初荷稍微用力,她的脖颈便会被人划破…… 孟娴懊悔不已,她不该动恻隐之心,“你真是疯了!” 阮初荷得意洋洋,捏着簪子的手很稳。 “我是疯了,大家不都疯了吗?孟娴,你真该庆幸你拦了我,否则,我立刻会将簪子捅进你的喉咙。” 孟娴不明白她的话,却见她的手慢慢移开。 阮初荷直接扔掉簪子,“都是一群该死的人罢了,反正宋文霖去之后,都活不了,一个也没跑。” 倒是省得她来动手。 真好,让他去疯吧。 孟娴趁她不备,当即夺门而出,阮初荷站在原地,没有拦她,看着她慌张的背影,反而笑出声。 去吧,去了便会知道,一切都是于事无补。 …… 翊王府。 萧婵在静月的牵引下,下了轿子,红裙翻飞,在阳光照射下闪着潋滟华光,美得令人呼吸一滞。 新人并肩踏入门槛,朝着正厅走去。 周围喧闹无比,即便萧婵不看,也能知晓,今日定然是热闹无比。 不光翊王府内设了席面,连带着街道两旁,能放置的地方都摆了起来,足足有三百桌,供给给百姓。 他们无需送礼,便能享用王府准备的膳食,算是沾沾喜气。 还有专门的丫鬟小厮,戴着红花,前去给他们发喜钱。 这场婚礼,办的盛大无比。 受了恩惠,拿了喜钱,吃了席面的百姓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祝王爷王妃,伉俪情深,白头偕老。” “祝王爷王妃,携手并进,恩爱一生!” “……” 不少人都说了吉祥话。 一些没有文化的百姓,也特意去向有些文化的学子请教,这吉祥话该怎么说。 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厅堂内,皇上正坐高堂,见到宋璟与萧婵入内,严峻的面庞上也沾染了笑意。 他还以为看不到宋璟成婚生子的一天。 毕竟宋璟每日都忙于朝政,像是没有一丝旁的多余的感情。 却不料,会对萧家小娘子钟情,这萧家小娘子,也是个传奇人物……萧家的财力,也不容小觑。 “一拜天地!” 随着一道高声,宋璟与萧婵同时转身,继而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他们转身,宋璟与皇帝对视一眼,见他朝自己欣慰地点点头。 便领着萧婵,给他拜上一拜。 皇上乐不可支,伸出手,“快起来,往后你们的日子还长,朕祝愿你们余生顺遂,携手相伴,终老一生。” 萧婵捏着团扇,侧目瞧了宋璟一眼,见他比往日里笑得都多,心里暖呼呼的。 “皇上,臣绝不负萧婵!倘若臣违背自己的诺言,便请皇上替臣妻,主持公道。” 皇上:“诶,大喜之日,不能说些不好听的。” 宋璟转头看向萧婵,瞧见她正望着自己,与他对视上,又含羞带怯地移开目光。 情话,早在两人亲密无间之时说了一箩筐。 眼下,无需多说。 “夫妻对拜!” 宋璟转身,看着萧婵满眼柔情,鬼使神差就要去牵她的手,想到现在正在拜堂,便没有了别的动作。 身子僵硬得很,不太自如。 萧婵瞧出他难得有几分紧张,移开分寸的团扇,冲他笑颜如花。 倒像是给了他鼓励一般。 两人即将对拜之时,门外传来一道喊声:“慢着!” 宋璟顿时起了警惕心,凑近萧婵半步,看向来人。 宋文霖冷着一张脸进来,目光一一看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在萧婵身上。 “阿婵……” 皇上见情况不对,立刻出声:“宋文霖,退下。” 他的话,没有人敢不从。 宋文霖敢进来,却是抱了必死之心来的,忤逆圣上又如何? 反正他这一生,已经过得稀烂了。 “皇上,臣有些话要说,现在不说,日后便没有机会了。” 皇上见他不愿退下,脸上都没了笑意,又想着自己在,他也不会做出过于荒唐的事情,便没有第一时间叫人把他押下去。 萧婵看他的眼神中,满是厌恶。 “宋文霖,你我之间,早已两清。你可知,你今日所作所为,是将整个宋家推向万劫不复?” 龙颜一怒,谁都担待不起。 宋文霖轻轻笑出声,“阿婵,先不说宋家。就说你我吧,我们之间,何时彻底两清过?” 他目光下移,盯着萧婵的小腹,怔怔道:“你不是还怀了我的孩子吗?你怎么能,带着我们的孩子,嫁给他呢?” 明明,萧婵和孩子,都是他的,现在却通通被宋璟抢走了。 一切的一切,都不再属于他。 ------------ 第126章 宋文霖前来闹事 此言一出,满堂宾客哗然。 皇帝身边跟着伺候的老太监,见龙颜不悦,登时怒喝:“肃静!” 有皇上坐镇,没有人敢顶着风险议论。 宋文霖自觉自己已经深陷泥潭之中,萧婵凭什么,能不受世人的眼色磋磨,他们本是夫妻啊,凭什么只有他,活在被人戳脊梁骨的世界中? 萧婵浅浅一笑,“宋文霖,你当真以为,孩子是你的?” 她的话,让宋文霖的心沉入深渊。 原本信誓旦旦,现在也濒临破灭,他突然害怕起真相,不想让她继续往下说。 “阿婵,你又何必,要当着众人的面撒谎?你编排太多,是会露馅的。” 萧婵的手被宋璟拉住,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有他陪着,何惧流言蜚语? “是啊,撒谎多了,信以为真的人也多了。宋文霖,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我便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这只可怜虫,究竟什么是真的。” 宋文霖脸上肉眼可见地闪过慌乱,伸手想要触碰她。 萧婵被宋璟圈住腰肢,护在身侧,他伸出去的手,明明距离她只有一丈,却像是隔了整个世界。 他真的,把人弄丢了。 “阿婵,你当真可怜我的话,便顾及半分我的自尊心吧。求你了。” 萧婵见他软了神色,可她却没打算继续藏着掖着。 “今日,诸位宾客见证之下,我要将一切昭告。” 她手移到小腹上,“我腹中的孩子,是宋璟的骨肉。当年,我嫁给宋文霖,为守了安远侯府五年,他却带回妾室,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抿心自问,五年间,对安远侯府呕心沥血,孝顺婆母,打理内务,换来的却是他的厌弃。他娶我,不过是为了我萧家的财产而已,枉我以为他对我一腔真心。结果,都是算计。” “我萧家入狱之事,想必在座的诸位都有所耳闻。背后操纵者,便是宋文霖,他想要斩断我的后路!我却不愿做他的菟丝花!” 萧婵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我承认,这个孩子最开始,是我对宋文霖的报复。无论世人如何评价,我都甘愿受着!” 她确实做了离经叛道之事。 从前她害怕,现在,她并不觉得有多么难以接受。 嘴长在人家身上,如何评论都是人家的事,与她无关。 宋文霖浑身冰冷,手指僵硬,听到她说的那些,连一句话都没法反驳。 “萧婵,你简直是疯魔了!” 不管如何,她怎么能当众说出那种丑事? 萧婵扯出一抹笑,“现在,你满意了吗?” 她说这些话,是故意在扎他的心。 宋文霖垂下脑袋,眸底闪过暗芒,既然已经听她亲口承认了,那他,还手软什么呢? 他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当即要刺向她的腹部。 “那就去死吧!” 不是他的孩子,还活着做什么? 宋璟早有防备,即便宋文霖的动作快,他依旧将萧婵护在身后,抬腿踹向他的胳膊。 很快,场面乱了起来。 江晏抛给宋璟一柄剑,他立即将剑横在身前,直直对着宋文霖。 警告意味浓重。 “今日,本王原本不想见血。可你,过了。” 宋璟没有手下留情,穿着喜服,他有些施展不开,却也游刃有余。 手腕翻转间,划破了宋文霖的肩膀,最后一剑,直接刺入胸膛。 皇上甚至没有派人上前帮一把,静静坐着,看宋璟把人刺伤,宋文霖吐出一口血来,宋璟立刻抬脚,踹了他。 宋文霖倒飞出去,眷恋的目光还留在萧婵身上,期盼能等到她的片刻心软动容。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重重摔在地上,狼狈至极,猛地呕出一滩鲜血。 御前侍卫纷纷拔刀上前,将人压下去。 宋文霖不断自嘲,笑得难看,“萧婵,你我之间这辈子永远都无法两清!” 宋璟提剑上前,冷肃道:“那你便提前去投胎吧。” “慢着。” 他正要动手之时,被皇上喊停了。 “交由大理寺吧,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何必要沾上这种晦气。” 宋璟犹豫片刻,终究是将剑扔还给了江晏。 背对着宋文霖之时,变故却突发,他听见萧婵惊慌的声音。 “宋璟!” 宋文霖满脸疯狂地朝他扑过去,萧婵与他同时动了起来,宾客和御前侍卫,也纷纷上前阻拦。 皇上瞪大了双眼。 宋璟看着萧婵朝自己扑过来,直接侧身,躲开宋文霖刺出的那一刀,反身搂住萧婵的腰,倒退好几步。 见他没受伤,萧婵悬着的心才稍稍缓和。 她急得差点要哭出来。 宋文霖的手脚上,都被砍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彻底没了反扑的力气。 宋璟见萧婵被吓到,没了跟烂人纠缠的心思,搂着她安慰。 “别怕,我没有那么容易被人算计。” 萧婵哭笑不得,眼眶红彤彤的,配着她的眼妆,愈发娇媚动人。 “你别吓我,我,我真的会怕。” 皇上也被吓着了,没想到他拦了宋璟当场杀死宋文霖,却差点叫人反杀。 他气愤不已,“宋文霖,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不弄死他,真的难以消气。 …… 闹剧结束,众人的目光重新放在眼前的新人身上。 宋璟与萧婵相互依偎着,直到重新拜堂,两人才分开。 慕容瑶在一旁看着都嫌粘腻,“阿婵,你平时的胆子哪有这么小,是不是装给宋璟那家伙看的?” 她凑近了说悄悄话。 萧婵被她逗笑,“是啊,我哄他的,你可别当真。” 慕容瑶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铁定当真。” 皇上见她缠着新娘,不悦道:“长乐,退下。” 慕容瑶也没想一直占着萧婵,宋璟的眼神都快把她给刀了。 “要好好对我的阿婵。” 宋璟冷哼:“你的?” 慕容瑶装作没听见,悠哉悠哉走到一旁去观礼。 讨厌的苍蝇被捏死,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 “夫妻对拜!” 宋璟牵着萧婵的手对拜,眸光深深,像是不打算松开她,萧婵也由着他来。 过多的条条框框与拘束,并不适合他们。 皇上没眼看,直接别脑袋去。 等萧婵被送入洞房,宋璟敬了一圈的酒。 “王妃若有不当之处让诸位介怀,还望诸位冲着本王来。一切,都怪本王,没能早日将她娶回翊王府。” 好话说了,依着宋璟的性子,也要说些不中听的。 “倘若日后,本王听见谁敢妄自议论王妃,别怪本王无情。” “本王认人,手里的剑可不认。” ------------ 第127章 大婚之夜 ------------ 第128章 宋家遭逢大难 见他还拦着路,不让开,静月也急了,便要闯过去。 江晏脑袋一热,“王爷和王妃正在……亲热……你别去……” 他声音越来越弱。 脑袋也跟着低了下去。 静月恍然大悟,脸颊也染上一片红霞,心脏扑通乱跳。 “你……你怎么还说出来啊!” 江晏挠挠后脑勺,“那不是,你非要过去嘛。” 静月冷静不少,又踩了他一脚后,小跑着离开。 江晏倒吸一口冷气,“宵夜,不如给我吃?我刚好也饿了。别浪费啊!” 静月脚下步子越来越快,“你想得美!” 她自己难道不知道吃吗?还给他。 *** 宋家。 一队官兵闯进去,一队留在门外,团团包围,叫人不能随意进出。 整个宋家被搜,竟然只搜出一个老婆子,床褥上还有她的屎尿,不断哭嚎着。 “两个贱人,一个都不来伺候我啊!” 宋老夫人被官兵架起来的时候,心里竟然还松了口气,原本指望着他们能去给宋文霖递个信。 希望他能赶紧回来。 结果,官兵却告知她,宋文霖入狱了。 宋老夫人几乎要被吓得心脏骤停,面色苍白,极其难看,眼泪忍不住流下来,“霖儿,我的霖儿啊!冤枉,大人冤枉!” 她的哭嚎,没人听进去。 都是替皇家办事,谁会同情她啊?倘若不是她生下的儿子触怒龙颜,她也不至于一把年纪了,还要入狱。 除了宋老夫人,家中一人都没有。 这种情况,需要上禀。 一队人押着宋老夫人先离开,余下的,便守着宋家,倘若有人回来,便抓入狱。 谁都没有跑的机会。 暗处的巷子,阮初荷死死捂着怀中孩子的嘴,一旁还有孟娴。 见到官兵抄家,她们松了口气。 阮初荷得意一笑,“听我的,果然没错吧,宋家就是个泥潭早知,陷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孟娴确实没想到,宋文霖真的能不顾旁人的死活,去翊王府闹事。 她尚且以为他还有理智,不至于自绝后路。 “你既然知道宋家是一片沼泽泥地,你又为何要回来?” 阮初荷又不笨,“你看不出来?我都快冷死饿死在外面了,不回宋家过渡一番,我和孩子还能有命活?” 孟娴沉默。 的确,当时她看见衣衫褴褛的阮初荷,甚至都不敢认。 还以为是从哪里钻出来要饭的乞丐婆。 孟娴无奈叹气,“往后,你打算如何?” 原本以为宋家能成为她们的依靠,结果现在,宋家彻底倒了,她们又该何去何从? 阮初荷噗嗤笑出声,“日后,不就是躲避官兵的搜查吗?你真以为我们现在没被抓入狱,以后也能过安生日子了?” “孟娴,你有些天真。我还以为你知道的会比我多呢,其实也不过如此,那你当初,还敢看不起我,真是可笑。” 她可不会忘记,当初孟娴看她那种鄙夷不屑的眼神。 那是真的,全然没有将她放在眼中。 明明都是妾室,谁又能比谁高贵? 孟娴有些心虚,从前,她确实有些高高在上,以为有宋老夫人的庇佑,能压过阮初荷好几头。 便也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 “阮初荷,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旧账便不要再翻。你还带着个孩子,要谋生计,会比我更难。” 孟娴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塞给她。 “就算你嫌少,我也没有更多的了。这些时日,我刺绣缝补,补贴家用,赚不到几个钱,余下的,我也要为自己打算。” 情况艰难,她还能流露出善意。 阮初荷生冷僵硬的心似乎被暖了一瞬,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孟娴,你变了。” 从前的孟娴,或许在这个时候,踩一脚上来。 更别说给予任何的帮助。 孟娴苦笑:“人都是会变的,你也一样,日后各自珍重吧。” 说完,她便要离开。 阮初荷手里握着的银子还带有她的温度,突然起了挽留的心。 “孟娴,不然,我们一起走吧?” 两人一块,遇到困难,也能更好地渡过去,不至于一个人孤立无援。 那种感觉,阮初荷漂泊在外之时,已经受过了。 孟娴头也没回,摆摆手,“不了,往后开启各自新的人生吧,放下执念,朝前看。” 哪怕是成为逃犯,也无所谓了。 只要能活下去,哪怕东躲西藏,食不果腹,她依然想活。 阮初荷目送她离开,垂下脑袋看了自己怀中的孩子一眼。 “我大概是活不成了,不然,把你送回你父母家?” 她的孩子,早就死了。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她花光了所有的钱财,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保住,那是个男孩…… 后来,疯疯癫癫地偷了一个别人的孩子出来,当做是自己孩子。 骗过自己,又骗过宋家。 可宋文霖,不是还不知道真相吗? 就他那样的人,居然还想要儿子。 阮初荷想着想着便笑着哭出来了,为了不让官兵察觉,抱着孩子,逐渐另外的方向走。 脸上淌下来的泪,一刻都不曾断。 “再等等吧,趁我还活着,好好养着你,你也……陪陪我。” 她什么都没有了。 走过小巷子,里面突然传来一道猫叫似的声音。 阮初荷目光被吸引,是宋时岁。 她朝自己招手,“娘,快过来。” 阮初荷见到她,仿佛又看见了希望,快步过去,“岁姐儿,你怎么会在这?” 宋时岁压着声音,“娘,爹入狱的消息传遍了,宋家被官家抓了很多人,我怕你回来后也被抓进去,便来看看情况。” 阮初荷不解:“你也是宋家的人,怎么没被抓?” 宋时岁:“我住在萧家。” 这些时日,她跟着江临川学习,便没有经常回宋家。 宋家也没派人找过她。 想来,有没有她,都无人在意罢了。 阮初荷沉下脸,“原来你是抱上了萧婵的大腿啊,难怪呢,看你的模样,真像是个小姐。有我这样的母亲,给你抹黑了。” 宋时岁疯狂摇头,“我从来不觉得母亲给我抹黑了。母亲对我的生育之恩,终生无以为报。” 阮初荷借机提出:“既然这样,那你……带我躲进萧家吧。” ------------ 第129章 夫妻同心 翊王府。 大婚翌日,宋璟与萧婵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她不由感慨,没有婆母真好。 连早起请安都免了,还没人管束。她想如何便如何,偌大的宅子,她都能做主。 宋璟大婚,皇上许了他十日假期,好好陪新婚夫人。 左右也不忙,便抢过静月的活来做,帮萧婵洗漱,替她梳头发。 “宋家人入狱了。宋文霖的两个妾室,或许是知晓内情,早早逃离。现在,还在搜寻当中。” 阮初荷会逃,孟娴竟也逃了。 萧婵属实没有意料到,孟娴也会弃了宋家而去,可见宋家是真正的不得人心,宋老夫人对待她们也不好。 “宋文霖做出这样的荒唐事,确实让人意外。她们两个逃走,也无可厚非。谁愿意受旁人的牵连,无缘无故搭进去一辈子。” 宋璟颔首:“宋家此番入狱的人,男丁怕是会判处死刑,女眷流放岭南。” 竟罚得这般重! 萧婵有些错愕,但也能理解,敢在皇上面前公然行凶,即便不是刺杀圣上,事情的性质也很严重。 绝对无法轻飘飘地揭过去。 她道:“宋文霖也算是自作自受,旁人也是受了他的牵连,晦气啊。宋家的族老宗亲,指不定要怎么戳他脊梁骨。” 宋璟放下发梳,从后面环住她,“你现在还有精力关心旁的男人,是不是我昨夜不够努力?” 萧婵脸色爆红,他昨夜那还不算是过于努力吗? 她被折腾了好几回。 中途叫停,他倒是也停,观察她的反应之后,一边哄着她一边继续。 香汗淋漓,极其累人,最后还是被他抱着去洗漱。 一晚上叫了那么多次水,现在,整个王府上下不知道的人应当占了少数…… “别闹。” 她伸手去推他,反倒是被他握住手。 宋璟轻笑:“等你生下孩子,我会更努力一些。” 见他一本正经说着这些话,萧婵禁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思想不纯了。 可他,偏生就是那个意思! 她被逗得说不出话,看着隆起的腹部,不由想到从前,她与宋璟在山庄里的荒唐…… 完全不能想,一想,她心跳便加快了。 宋璟耳力极佳,他真能听出来,冷眉染上浅淡笑意。 “看来,夫人很期待。” 萧婵被他的厚颜无耻弄得害羞急了,再度去推他,“别说这些不正经的。” 宋璟没被推动,“昨夜不让说,现在也不让说。那么夫人,想让我什么时候说?” “你,你就不要说啊。” 宋璟再逗她,她真的要恼了,他见好就收,“好,夫人不爱听,那便说些正经的事情。” 萧婵直接被他抱起来,方才还坐在梳妆台前,现在直接坐在了他大腿上,她的双臂情不自禁就挽上去。 与他四目相对,她先别开眼。 “你说话便说话,作何要动手动脚?” 宋璟可没怎么动,他无非是把人抱在自己身上。 “没动。你老实坐着,便什么都不会动了。” 萧婵:“……” 合计着他的意思,还怪她不老实了? 宋璟:“宋家入狱,宋老夫人是我曾经的仇人,或许,也该去做个了断了。” 萧婵:“我陪你去。” 宋璟手指卷了一缕她的头发,绕在指尖打转,“牢房那样的地方,会弄脏你。” 他没想把萧婵带过去。 陈年旧事,他自己该处理的,处理了便是,何必要脏了她的眼。 萧婵的双臂收紧,凑近他,“弄脏了便沐浴,翊王府会缺水吗?” 提到水这个字眼,她禁不住又要脸红。 宋璟不继续逗她了,只轻轻道了一声好。 *** 大理寺牢狱。 “王爷,王妃,请。” 大理寺卿在前头引路,穿过一条漆黑的走廊,拐了一道弯,便看见了宋老夫人的牢狱。 她蓬头垢面,身上穿着的囚服像是被许多人穿过的一般。 吃着馊饭的间歇,抬头顺着动静看了眼。 见到萧婵和宋璟,老脸上的恨意藏也藏不住。 “是你们啊!” 大理寺卿躬身,“王爷,可需要派几个人手过来?” 牢狱中的疯妇人,虽然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做事稳妥一些,总是没错的。 宋璟抬手,“不必,你先退下吧。” 大理寺卿颔首,“是。” 等他离开,宋璟和萧婵才踏入宋老夫人所在的牢房。 宋老夫人看着他们两人一起过来,疑心大作,“你们来这做什么?我不欢迎你们!赶紧走!” 她被饿得饥肠辘辘,尚未填饱肚子,她不想应付任何人。 萧婵低头瞥了眼她的饭菜,浅笑:“落到这种境地,你怎么还能嚣张起来?这是牢房,不是宋家,何须你欢迎不欢迎?” “不会是住惯了牢房,已经将此处当做自己的家了吧?” 她牙尖嘴利,说出来的话气人。 宋老夫人恨不得吐口水在她脸上,又怕她身旁的宋璟,一脚踹死她,送她上青天。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借宋淮安的势罢了!一时春风得意,还来我面前狐假虎威?我见过的风浪可不少,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怕得要死。” 宋璟的手臂被萧婵挽着,他低头与她对视一眼,眼神柔和。 “宋淮安?宋淮安是谁?” 宋老夫人:“呵呵,你竟然忘了自己的祖宗,忘了自己的爹!” 宋璟慢条斯理道:“是啊,本王都忘了,可本王记得,是你害了宋淮安,不是吗?宋老夫人。” 他即便曾经年纪小,但也记得清楚。 自己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 宋老夫人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情便免不了一阵心虚,目光向四周飘忽,难以落定。 “我没有,没有害宋淮安。” 宋璟嗤笑:“当事人都站在面前了,你觉得,自己演戏是给谁看?给本王的王妃吗?没想到你这号人,越老越可笑。” 宋老夫人登时清明,此处没有外人。 真相,她与宋璟都心知肚明,何必遮遮掩掩,都是无用的。 “往事都过去了,我偏不承认,又如何?杀了我吗?无所谓啊,我即便不被杀,也免不了要被流放。” “不如就死在你手里,到了底下,向你爹告状。” ------------ 第130章 被污蔑,那干脆就坐实了。 宋璟突然上前一步,似乎被惹恼了,盯着她的眼神都让人发毛。 “你竟然还敢提我父亲?当初,不过是年幼的我任人摆布陷害,现在,你倒是要看清楚,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宋老夫人发出苍老的笑,“是啊,你出息了,了不起,可你照样不是不肯认宋家,不肯认祖宗,不肯认你爹?” 终究还是个落叶无根的。 宋璟冷静道:“宋家有负于本王,还妄图能得到原谅吗?” 宋老夫人:“所以,你要害死整个宋家,害死我,害死霖儿!你真是个畜生!” 她指着宋璟的鼻子骂。 萧婵看不下去,直接踢出一脚,“分明是你儿子自己造孽,拉扯旁人便能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吗?” 她受不了看着宋老夫人一个劲地污蔑宋璟,泼脏水。 这比让宋老夫人骂自己还更要难受。 宋老夫人被踢了一脚,当即躺在地上捂着腹部打滚,嘴里还哎哟哎哟个不停。 “看这毒妇啊!居然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即使身边没人,她还是装模作样。 宋璟:“若要论狠毒,谁能比得过你去?” “当初,你陷害本王,说本王给你和大哥下毒,小小年纪心思恶毒,还给本王扣了一个夺爵位的帽子。” “父亲不信,你却花钱搜罗一堆莫须有的证人,都跳出来指证本王。本王百口莫辩,手腕比不过你,被扫地出门。” “父亲曾命人暗中接济本王,你却断了所有途径,难道不是想让本王自生自灭,死在外头最好么?” 从前之事,他本不愿回想,无奈眼前的妇人实在恶毒。 宋璟想要报复回去。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毒药,“你不是说本王,给你和大哥下毒吗?如今,本王便坐实了。大哥已经先走一步,他的那一份,便由你代劳吧。” 宋老夫人不过是口头上逞强。 真要她的性命,还是很害怕! “宋璟!我好歹是你嫂嫂,是宋家人!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要是做了,你爹九泉之下不会瞑目的!” 宋璟抄起烂桌子上豁了口的茶壶,狠狠砸在她脚下。 “你还敢提我父亲!” 宋老夫人浑身一震,不断往后爬,生怕他手里的毒药下一秒就灌入自己喉咙当中。 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现在才知道害怕。 “宋璟,你别杀我,我……我自己迟早会死的,这毒药别浪费在我身上了!” 宋璟缓慢蹲下身去,“你不觉得,你死得太慢了吗?” 他一把扼住她的下颚,直接将她下巴卸下来,将那一瓶毒药都倒入她口中,又给她复位,让她咽下去。 起身之时,满眼嫌恶。 萧婵立即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给他细细擦拭手指。 碰了宋老夫人,他心里定然膈应。 埋藏了这么多年的仇恨,能发泄出来,自然也是痛快的。 宋璟任由她安安静静替自己擦拭。 宋老夫人拼命抠嗓子眼,可毒药已经咽下去了,于事无补。 死亡的恐惧感无限放大…… “你不得好死!宋淮安!你不得好死啊!” 宋璟带着萧婵后撤好几步,免得被她恶心到。 “骂吧,趁着现在还没有咽气,你还能开口。” 宋老夫人几乎要被仇恨吞没,她双目充血,“你们两人狼狈为奸,真是不知廉耻!萧婵,你这个贱妇,竟然勾引得霖儿做出那种大逆不道之事!” “你简直是宋家的祸水!你跟宋淮安一样,都是宋家的祸水!宋家的灭亡,都是拜你们所赐!” 宋璟双眸微眯,“来人!” 江晏早就在门外守着了,等他一声令下,便进去。 “王爷。” 宋璟反手抽出他腰侧别着的剑,朝着宋老夫人的脚踝划了一道,深可见骨。 整个牢房中都被她的尖叫声波及。 萧婵不悦拧眉,很想把人毒哑了。 宋璟面无表情,又将她另外一条腿也砍伤,脚踝的筋通通断开。 宋老夫人哭得满脸鼻涕眼泪。 双脚从此往后都无法行走了,她彻底成了废人。 “畜生,宋淮安你这个畜生!” 萧婵抢过宋璟手里头的剑,砍了她手臂一刀,“闭嘴!” 沦落至此,还不想着给自己积点口德。 这人真是,彻底疯魔了。 看见狗都要上去对啃一番! 宋老夫人没想到她都敢对自己动手,另一只还能动的手臂赶紧挥动,免得又被她砍伤。 “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萧婵原本还想再给她来一剑,手背便被温暖的大掌覆盖。 “你现在还不太会使剑,刚好,能学一学。要挑断一人的手筋,一定要对准了她的手腕内侧……” 说着,他便带着她的手发力。 宋老夫人被疼晕过去,一把年纪,压根禁不起折腾。 宋璟见萧婵眼里带着兴奋,便知她也是不怕的,甚至有些畅快。 此人带给他们的,只有痛苦的回忆。 宋璟将剑还给江晏,“她另一只手,废掉。” 四肢,全部都无法活动,让她就这么痛苦的活下去吧。 宋璟补充道:“方才喂进去的毒药,暂时不足以致命,但能让她承受蚀骨钻心之痛,你每日给她喂一次,让她痛苦地活下去。” 江晏看着宋老夫人身上的伤,还在不断流血。 “王爷,万一弄死了……” “请太医。” 宋璟没想让她死得那么轻易,造下的罪孽,该一一偿还才是。 江晏毛骨悚然,不愧是王爷一贯的作风,叫人生不如死。 “属下,领命。” 宋璟与萧婵回了翊王府,沐浴了一番,换了新衣裳。 三日后回门,他们需要准备礼品。 萧家即便不缺,也不该一点表示都没有。 萧婵与宋璟刚想出门转转,萧家便有人前来传话。 “小……王妃,宋小姐近来几顿都吃得额外多,饭量比起往常翻了三倍不止,吃不完的,带回房中也总能吃完。” 带回房中? 萧婵忽然想到潜逃在外的阮初荷。 “派人盯着,有任何异常,立刻上报。” “是。” 等人离开,宋璟有些吃味:“宋小姐?宋文霖的女儿,你还替他养着做什么?” ------------ 第131章 阴沟里的老鼠 萧婵:“她若老实本分地待着,我也不缺她那一口饭。但她搞些小动静出来,我的包容心便没有那般好了。” 她即便是猜,也能猜到宋时岁会冒着风险,将什么人藏起来。 除了她的亲娘,阮初荷,不会有旁人。 孩子算是略懂报恩,可她亲娘实在不是个东西,万一在萧家做些手脚,萧婵可不想等到事后再来后悔。 宋璟不喜欢惹麻烦,他更习惯在麻烦产生之前,先掐灭苗头。 “依我看,替她找个寻常的酒楼,把人送去也可。养在萧家,没准会闹出事情来,送出去也心安。” 萧婵颔首:“萧家的确不缺酒楼,庄子,找个地方打发了,等她及笄,便不再供给她的衣食住行,任由她自力更生吧。” 宋时岁年岁还小,现在的天气又恶劣,把人赶出去冻死了,也是麻烦。 萧婵念她现在还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便不刁难她。 宋璟揽住她的肩膀,“好,不管旁人的事情了。” *** 萧家。 一处小屋内,阮初荷啃咬着宋时岁给她带来的大鸡腿,吃得满嘴流油,宋时岁站在一旁,乖巧地抱着弟弟。 “娘,你吃不饱的话,我再叫一些。” 萧家的下人对她还算是不错,没有因为她是宋文霖的女儿,便刻意地给她脸色看。 阮初荷将骨头都嗦干净了,“吃太多免不了要引人怀疑,你以后少吃点,省给我就成了。你弟弟要喝奶,我不多吃点,就不下奶。” “饿你一个,还是饿我跟你弟弟两个,你应该分得清轻重吧?” 宋时岁垂着脑袋,看向怀里的婴孩,点点头。 “弟弟还小,不能饿着,娘生弟弟也受苦了,要好好补补,以后我只吃半碗米饭,不吃菜了,都给娘吃。” 她用不着吃多好,只要不饿死就成。 阮初荷闻言,眼神光不可遏制地亮了亮,“好啊,反正你也不干活,吃半碗也不会怎么样的。” “嗯。” 阮初荷双手都沾着油,没有擦拭便要从宋时岁怀中把孩子抱过去。 宋时岁看的不禁皱眉,好脏啊。 她眼睁睁看着阮初荷手上的油,都擦到了弟弟的包被上…… “娘,你怎么这样啊?” 阮初荷毫不在意,“我哪样?我是他娘,还能嫌弃我不成,喝我奶都没嫌弃过,他懂啥,你别多管闲事。” 宋时岁回想起从前娘是怎么叮嘱她,弟弟出生后,一定要好好爱护,千万不能欺负他,也不能给他受欺负。 可现在,她皱着小脸,怀疑方才抱着的人压根不是自己亲弟弟。 而是娘自己捡来的。 “娘,你喂弟弟喝奶吧,我要去上江先生的课了。” “上课?” 宋时岁不解:“你怎么还要上课?浪费时间,没有半点用处。你倒不如去学学下厨,以后还能养着你娘,报答生养之恩。” 读书能有什么用? 参加科考都是男人的事,女人一辈子困在后宅当中相夫教子,认得几个字便不错了,学那么多有屁用! 宋时岁这些时日跟重华较劲,暗暗对学习产生了一定兴趣。 她与阮初荷观念不同,至少 ……读书可以明理! “娘,等我下学,就去厨房学做菜,现在我真的要去上课了,去晚了先生会不高兴的。” 阮初荷:“等等,你先带我去厨房一趟,我不认识萧家的路,你上学的过程中饿了渴了,我也不能使唤下人去拿。” “这样,你直接领着我去一趟,不要叫旁人察觉。等我饿了,我直接偷偷去厨房拿,用不着等你。” 摸清厨房的位置,日后,自然是方便她下手。 宋家不是好东西,萧家照样也不是,现在宋家倒了,萧家还好好的,凭什么? 最好是全部死掉,她很想看萧婵痛哭流涕的模样。 或者,看她死在眼前。 阮初荷的目光算不上是纯澈,宋时岁见了都有些害怕。 “娘,这是萧家,不是侯府了,你还是老实躲在屋内吧。饿了渴了,大不了就忍忍,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忍忍?” 阮初荷的声调陡然拔高,瞪大双眼,“你说忍就忍啊,你怎么不忍?人饿了,还能不吃吗?你是要让我和你弟弟受苦啊!” “娘,你别再说了,我再不去,真的要迟了。” 宋时岁不想迟到,这段时日,她觉得江先生是个学富五车的人,跟着他,她能学到很多。 也能逐渐看到自我。 阮初荷抓着她的手臂,厉声:“迟到便迟到!你装什么装啊?从前你就不爱学习,我跟萧婵还抓到你在课上睡觉。怎么,现在想躲着我,理由借口随便编?” 宋时岁被她抓得很疼,又不敢大声呼叫,怕引来人。 “娘,你松松手啊。” 阮初荷眼尾泛红,似乎有着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倔强。 “厨房!” 宋时岁终究是拗不过她,耽误了时间,偷偷带她去了一趟厨房。 阮初荷入了萧家之后,便穿着萧家丫鬟的衣裳。 只要不是见过她脸的人,基本很难发现不对劲。 顺利跟着宋时岁到了厨房,见到没人在,她立刻翻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好吃的,拿了一罐子花生米走。 “娘,你别随便拿啊。” 宋时岁生怕被人发现,阮初荷却无所顾忌一般。 “吃两颗花生米而已,我能把萧家吃穷?” 她变得越来越市侩。 宋时岁几乎要忘了她从前的模样。 “娘,你快躲我房间里去吧,厨房还是不要随便来,人多眼杂,容易出事。” 阮初荷没再继续坚持,“行,我回去,你这丫头片子也是长大了,竟然还敢管束你娘。翅膀硬了,有靠山就是不一样哈。” 宋时岁:“……” 没有继续在厨房扯皮,她把人送回房间后关上房门,继而才抱着书籍急急忙忙往外跑。 今日迟到,她拿不出像样的理由,定然免不了挨一顿手板。 *** 大理寺牢狱。 宋文霖被抓过来,铐着手脚,唇边长满了胡茬,一身囚服宽松得挂在身上,远远瞧着,像是消瘦了不少。 “萧婵……” ------------ 第132章 宋文霖也重生了! “宋文霖,受刑吧。” 看守牢狱的士兵给他开门,直接把人带出去。 宋文霖被绑在铁架子上,完全动弹不得,江晏握着鞭子立在他身前,满脸不耐烦。 “我还真是专门为你们母子两人服务。” 宋文霖一早便料到,宋老夫人会因为自己的荒唐入狱,因此,他并不感到有任何的意外。 都要死了,他还念什么孝道? “你不过是宋璟的一条走狗,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拿着条鞭子吓人,我胆子可没那么小。” 江晏反手甩出一鞭,啪的一声,宋文霖便被抽出一条冒着血的伤痕,足足有半丈长。 “哟,嘴硬,皮倒是不够硬。” 他接连甩出好几道鞭子,抽的宋文霖皮肉翻飞,他浑身暴汗,死死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江晏是领命前来的,不惜任何手段,叫宋文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要不还是叫两声?你少受些苦,我早点交差。” 他可没有兴致待在大理寺牢狱中陪他玩。 宋文霖犯了倔,“你,休想。” 他就算是死,也要死的体面一些。 江晏犯了,直接让人抬了一桶盐水,朝着宋文霖的脑袋扣下去,伤口沾上盐水,他被疼得面色发白,嘴唇都咬烂了。 不停往外冒血。 宋文霖的喉咙溢出几个音节,非不肯松口。 “弄死我!弄死我啊!” 反正都活不了了,还不如快点死了算了。 江晏:“行了,瞎叫唤什么?” 刑罚不停变化,一种种加注在他身上,宋文霖终究还是疼晕了过去。 被人扔破布似的,扔回了自己的牢房。 整个人看着,血淋淋的一坨,都看不出还有任何的生机。 全然就是个死人模样。 翌日,宋文霖却奇迹般地醒了过来,死气沉沉的眸光变得雪亮,也不再消极懈怠,送过来的牢饭,也没有掀翻打砸。 两世为人,他忽然明白了萧婵为什么会恨他入骨。 世上有太多难以解释的事情,他重新活了过来,在最悔恨的时候,回到了他完全失去萧婵的时候。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萧婵还活着,不像上一世般,永远地离开了他。 宋文霖问狱卒要来了纸墨笔砚,原本狱卒是不打算给他的,一个牢犯,难不成还要写写画画? 后面见他可怜,还是给了他,当做消遣。 宋文霖快速地理了一遍上一世,与这一世发生的一切,书写用过的纸张,被他揉成一团咽下去。 没有给丝毫让人发现的机会。 上一世,萧婵逝世后,宋文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不爱萧婵,而是在她面前实在是自卑,被压得喘不过气。 她越是将府内打理得井井有条,将府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内心阴暗的小人便会跳出来。 宋文霖并不喜欢看到她风光无限的模样,他也不愿意给她正妻的待遇,想要打压她,想要看到她讨好他。 可最后,他也没能得到她的讨好,反而她耍性子,想要离开他。 他绝不允许! 索性命人偷偷将萧家灭门,她没了娘家,便只剩下他这个一个夫家了。 萧婵还能回哪里呢? 她只能回安远侯府,做一辈子他的夫人。 阮初荷胆大包天,给萧婵下药,他察觉之时,为时已晚,他却贪图了萧家的财产,没有选择拼尽全力救下她。 宋时岁甚至都冒着风险,打翻了她的一碗毒药,企图救一救。 而他,从始至终都只有漠然。 直到萧婵逝去…… 他与阮初荷成功霸占了萧家的家财,数不清的财富砸中脑袋,确实让人迷失了一阵子。 等他慢慢冷静下来,才觉得悔恨。 失去萧婵的第一年,他变得喜怒无常。 失去萧婵的第二年,他打骂阮初荷,将萧婵的死,归结于她身上。 失去萧婵的第三年,他杀了阮初荷,也杀了宋时岁,日日跪在萧婵的牌位前,乞求她能来梦里看一看自己。 后来,他连自己都杀了,就死在萧婵的牌位前。 宋文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时,把萧婵看得那般重要,他大婚之夜出征,最初也是想挣一个军功回来给她瞧瞧。 想让她那双耀目灿烂的眸子,只望向自己。 极力想要证明自己。 在外征战五年,他却将自己的初心忘却了,沉溺于阮初荷的温柔乡,觉得有她陪着,一辈子也值了…… 思绪拉回来,宋文霖手里握着狼毫笔,笔尖在宣纸上游走。 萧婵的面容跃然纸上。 “阿婵,我总是对不起你。” “我已经看清楚自己的心了 ,却有些晚,你再等等我吧,求你了。” *** 翊王府。 江晏照常向宋璟禀报:“这几天,宋文霖在牢中倒是吃得好,睡得香,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每日就坐着写字,写完后的纸张又吃进去。” “属下抢过半张来,却发现是王妃的面容。” 宋璟不屑冷哼:“他竟然还贼心不死。” 江晏也分外不解:“;是啊,他离死都不远了,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想女人。一句话都没过问宋老夫人的情况。模样是毫不关心。” 宋璟:“宋老夫人?她向来是个讨人嫌弃的主,没人在意。” 萧婵端着两碗燕窝粥进来,江晏拱手:“王妃。” 宋璟起身相迎,“你怎么过来了?” 萧婵手里端的托盘被他接过去,“你忙于政务,我便来给你送些吃食。既然江晏也在,刚好两碗,你们一人一碗吧。” 江晏哪里敢吃? 当即快速摆手,推辞:“王妃,我吃饱了,多谢王妃好意。” 宋璟倒也没那么不大度,“你这些日子四处奔走,也累着了,既然是王妃赏给你的,你便喝吧。” 江晏立刻端起小碗便倒入口中,吃相不文雅。 “谢王爷王妃!” 萧婵亲手喂宋璟,宋璟非哄着她也跟着吃了小半。 江晏眼神无处安放,顿觉自己方才便该离开的,失策了! 其乐融融的氛围没维持多久,底下人便匆匆来报。 “王爷,宋老夫人死在大理寺的牢狱中了!” 萧婵与宋璟对视一眼,手被他牵着安抚,“没事,我去看看情况。” ------------ 第133章 她怀疑他 等宋璟赶到之时,皇帝的圣旨已经先一步到了。 皇上让宋文霖给宋老夫人处理身后事,限期七日,七日过后,再回大理寺牢狱,等待定罪。 圣上宽厚仁慈,诸位大臣包括宋璟都清楚,可此番…… 未免有些过了。 戴罪之身,尚能替母下葬。 开了此等先河,日后,保不齐会有人利用这一点,再犯罪。 圣旨已下,无从更改,只能顺服。 宋璟看着宋文霖接过圣旨后起身,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硝烟味十足,宋文霖略带挑衅似的扬起眉毛。 全然不见他逝母的悲痛,极为可疑。 “小叔,我母亲的葬礼,你会来吧?还有我的……婶婶。” 或许,这是一个与萧婵见面的好机会。 宋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突然产生了可怕的念头——宋老夫人的死跟宋文霖有关。 他淡然道:“宋老夫人的尸体,可让仵作检验过了?” 他没理宋文霖,直接问话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佝偻着背,姿态很低,“王爷,已经验过了,死因,心脏骤停。” 其实宋老夫人身体中还带着毒素,可那毒,他清楚,是宋璟给人下的。 现在说出来,无疑是不给翊王面子。 宋璟倒也不意外。 倘若说宋老夫人是被毒死的,他下的那些,可不至于丧命,至多算得上是折磨…… 就这么死了,竟觉得有些便宜了她。 宋文霖镇定自若,“家母年纪大了,禁不起恐吓,我听闻王爷前些日子见过我母亲,莫非我母亲的死,跟王爷有关?” 他攀扯起宋璟来,倒是大气都不喘。 一旁的大理寺卿都替他冒了冷汗,这不要命的行径,当真是破罐子破摔。 宋璟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宋文霖有问题。 等他细细审视过后,眼前人又没有任何掩饰装扮的痕迹,不存在是戴上了人皮面具,也没有用改变嗓音的药物。 性情,着实不对劲。 宋璟:“有关无关,都不会影响本王与你敌对的状态。” 宋文霖忽而低着头笑出声来,“是啊,翊王殿下抢夺了我的妻子,早就结下了难以消解的仇恨梁子。” 他恨不得杀了宋璟。 握着圣旨的手臂藏在衣衫之中轻微颤动着,被掩饰得很好。 宋璟不屑道:“踏出大理寺,你要小心你项上人头,随时被人摘取。” 他话语中的威胁警告,简直不要太明显。 宋文霖上前一步,直接站在他面前,“王爷,是想违逆皇上的旨意吗?准许我将母亲下葬,是皇上的意思,莫非王爷不认同?” “你算个什么东西?” 宋璟越看他越不顺眼,“也配来质问本王?” 大理寺卿当即站队表态,“宋文霖!你放肆!” 宋文霖轻飘飘地笑了声,继而抬脚要往外走。 “大理寺卿,竟然成了翊王的走狗。莫要站错队才是,日后掉脑袋,哭着喊着也没用了。” 他这嚣张模样,与先前孑然不同。 宋璟起了疑心,手中又缺乏切实的证据,抬手吩咐道:“江晏,跟着他,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江晏拱手,领命:“是,王爷。” 宋璟接着道:“宋老夫人的死因,还需让仵作再验。” 大理寺卿颔首:“好。” …… 翊王府。 宋璟回去同萧婵一同用膳,用完之后,江晏便回来了。 “王爷,那宋文霖没什么可疑之处。他先是从大理寺卿,背着她母亲的尸体回了宋家,继而去棺材铺订了棺材,买一系列丧葬用具。” “宋家都空了,就只有他在。里里外外都他在忙活,实在没看出来有任何的异常。” 宋璟有些苦恼,他心内竟不安。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上一回,还是他遇刺前夜…… “继续盯着。” 江晏又离开了。 萧婵不解,搭上他的手臂,“你觉得,宋文霖有问题?” 宋璟:“嗯,今日我去往大理寺牢狱,见到他,总觉得有些陌生,他行事作风都变了些许,倒是有些肆无忌惮的意味。” 肆无忌惮? 这个词汇,萧婵只能联想到宋璟身上。 可她相信他的感觉没有出错,要想让一个人在一夜之间,彻头彻尾转变性子,难度不亚于重新活一遍。 萧婵便是重活一次的人,她不由产生了那样的念头。 宋文霖,保不齐同她一般,已经重生了。 这样的说法实在是荒谬,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宋璟开口。 “宋老夫人突然暴毙牢狱之中,属实可疑。我们的人在大理寺当中也盯着她,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她照常吃喝,身体出现状况,也会有大夫前去诊治。” “关于宋老夫人的死,兴许应该再深入查一查。” 宋璟与她四目相对,“我也有这种怀疑。” 萧婵苦思冥想,“不若,调查宋老夫人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人是谁,他的嫌疑最高,断然不能忽视。” 宋璟颔首,“好,我让大理寺卿调一份记录册过来。” 萧婵心里也不安生,关于宋文霖是不是也重生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发酵,到了难以忽视的地步。 她苦恼,宋璟很快察觉,搂过她的腰,摸摸她的脑袋。 “怎么了?在担心什么?” 萧婵叹气,摇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有点累。” “那去睡会儿?” 她也睡不着,“不了,你在家的时间不多,我还是想多陪陪你。” 宋璟脸上浮现出笑意,轻啄了她的额头一口。 “宋文霖今日唤我小叔,还让我带着你这位小婶婶,去参加宋老夫人的葬礼。你去吗?” 萧婵略一迟疑,继而道:“你说宋文霖变了,不若我趁此机会,去看看他。我跟他好歹夫妻一场,或许我比你更懂他,能看出异常。” 她没想别的。 宋璟却有些泛酸,他语气不善:“你竟还想见他。” 萧婵后知后觉,他醋意上来了。 免得自己受折腾,赶紧哄:“没有,我不想见。但是我要为了你去见一见啊,万一他真的变了个人,对你不利,我会很担心。” “有你陪在我身边,他不敢做些什么的。我们速去速回,不多待。” 宋璟终究还是点了头,“好。” ------------ 第134章 宋老夫人的灵堂前 宋家。 家中挂满了白绫幡布,随着风,慢悠悠地在半空中打着转儿。 宋文霖跪在灵位前,点燃了三柱香,拜了拜,插入灰炉之中。 “母亲,儿子不孝,没能好好报答养育之恩。” 他垂着脑袋烧纸钱,“在地下,你一定要保佑儿子,能够得偿所愿,能够让一切对不起我们母子的人付出代价。” 灵堂内很安静,他低语,没有旁的声音。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宋文霖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满怀期待地回过头去,又很快黯淡了眸色。 “怎么是你?” 孟娴穿着斗篷前来,像是遮掩。 “姨母去世,我该来祭拜一二的。” 宋文霖对孟娴没有任何感情,“宋家人都入了大牢,你逃了,还回来做什么?就不怕被官差抓了送进去?” 孟娴都不想搭理他。 “人活着,不能只顾自己。人没有情义,那还叫什么人?叫畜生。” 宋文霖一个人犯下的错,要叫整个宋家跟着遭难,他还好意思在这儿说她。 真是可笑啊。 宋文霖不蠢,哪里会听不出来她这是在拐着弯儿地骂自己。 换做从前的毛头小子,莽撞不已,极其容易冲动,或许要跟孟娴言语拉扯一番了。 可他,丝毫不在意。 “孟娴,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无济于事。我知道会害死宋家,我故意的。宋家人,有几个是不该死的?” 欺男霸女的事情,宋家的旁支也做得出来。 孟娴咬牙切齿:“最该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阮初荷给你生了个孩子,你难道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 阮初荷? 听到这个名字,宋文霖的表情显而易见地有了细微变化。 她居然还没死啊。 “提那个贱人做什么?要不是她,我难道会跟萧婵离心,引得宋家家破人亡,支离破散?” 宋文霖觉得,是因为她勾引了自己,才会使得一切都变了。 让他,也失去了所有。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阮初荷这个人的存在,他打了胜仗归来,得到皇上的封赏,应该事业有成,还有一个爱自己的妻子。 没准,他跟萧婵还能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孟娴听他说那些荒谬的话,也不想继续待下去,祭奠完宋老夫人就想走。 宋文霖没有起身相送,“走了,别再回来了,你又不姓宋,还真把自己当做宋家的一份子了。” 他说话真的难听。 孟娴也懒得跟他扯皮,他这种没有心肝的人,跟他沟通也是浪费自己的精力。 “我最庆幸的便是,没有怀上你的孩子。” “宋文霖,你是个烂了根的人。” “往后余生,再也不见。” 不知哪句话刺激到了他的神经,方才还俨然不动的人立即起身,冲着孟娴去就要掐她脖子。 那架势,恨不得当场让她死。 “宋文霖!” 门外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 宋文霖慌忙收手,看过去,与她遥遥相望,像是隔了好久好久。 他喉咙发干,很想冲过去,抱住她。 可她身边站着的人,是宋璟,是翊王…… 萧婵脸上带着怒气,大步上前,反手甩出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疯了!” 他差点就要杀孟娴了! 她挺着个大肚子,脚下步子依旧不慢,宋璟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确保她的安全。 宋文霖挨了一巴掌,不气反笑,舌尖顶了顶腮帮子。 “这么点力气,你是故意摸我啊?” 萧婵差点被他恶心得吐出来,她那只手都不想要了。 宋璟替她擦拭,“王妃没有力气,本王有,不若,本王代劳。” 说着他便踹出一脚,宋文霖毫无防备倒飞出去,撞在灵台前。 台面摆着的贡品摔下来,砸在他脑袋上。 宋文霖狼狈不已,眸光里的恨意愈发明显。 “宋璟,你究竟是来祭拜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宋璟走过去,压迫感十足,随时能踩断他的手,“没礼貌,你母亲生前没有教过你,对长辈要有礼貌?” 宋文霖冷笑连连,“你算是什么长辈,宋家族谱,有你名字吗?” 宋璟讽刺一笑:“什么宋家族谱,不是一捧灰尘吗?宋家族谱,该从本王开始书写啊,你要是想记个名字,不得跪下来讨好本王吗?” “毕竟,本王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亲戚。你这样的货色,写入族谱很是掉价。” 他竟将宋家族谱毁了! 宋文霖眸中有一瞬的震惊,“你真是胆大包天,族谱也敢毁去!” 宋璟环抱双臂,居高临下望着他。 “还有个宋家祠堂没有烧,不若我带侄儿你去见见世面?” “呸!” 宋文霖不稀罕,“谁是你侄儿?” 宋璟:“大理寺,本王莫名其妙被你攀了关系,你那时候叫本王小叔,现在不叫了,看来,是本王没有利用价值了啊。” 宋文霖起身,拍干净身上的灰,脸上带着倔强。 “谁家小叔会娶自家侄儿的夫人?说出去,可真是京城的笑话。” 他眼角余光不由自主飘向萧婵,却见她满心满眼都扑在宋璟身上,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宋璟点头,“是啊,所以从今日起,当着你母亲的灵位,本王宣布,你被逐出宋家了。这样,便不算本王有违公序良俗吧?” 宋文霖瞳孔猛地一震,现在的情况,确实,宋璟能够轻松做到他口中说出来的事情。 他没有丝毫能够与之对抗的能力。 就算是逞一时的口头之快,也是叫人看笑话而已。 宋文霖冷静下来,“你站在权力之上,自然说话算数。可世事无常,你以为你能一直风光无限吗?” 未来即将开启的战祸,或许,该提前了。 萧婵:“人活着,当然要看眼前。将来究竟会如何,谁也无法料到。毕竟,人只活一次啊。”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刻意观察了宋文霖细小的表情变化。 他……果真不太对劲。 宋文霖望着她,浅浅笑出声来,“还真是夫唱妇随。” 眼前的萧婵,他也感到陌生。 可他不在意,只要是她就好,只要是萧婵就好。 “万事自有天意。阿婵,既然我们能够再次相遇,那便是有缘分未断。” ------------ 第135章 将一切都告诉宋璟 “哦?” 宋璟径直上前,面色不善,挡了宋文霖看向萧婵的灼灼目光,冷峻道:“你莫不是死了母亲,精神不正常了?” 他骂的很难听。 萧婵禁不住笑出来,“宋文霖,你我之间倘若有缘分,那必定是孽缘。” 宋文霖没有急于一时,他总有一日会把萧婵抢回来的。 不管以何种手段。 “孽缘也是缘啊,阿婵,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宋璟面上挂着笑意,眼底却一片寒意,几乎要冻死人。 “再叫一句阿婵试试呢?” 萧婵主动钻入他怀中,轻声安抚他,“莫要动气,不值得,我们回王府吧。” 宋文霖动了动唇,原本想刺激宋璟,可想到自己接下来的筹划,又生生忍下了一时意气。 没必要逞口舌之快,日后,谁为尊,谁为卑,尚且未知。 宋璟也不是故意来找事的,“宋文霖,本王不高兴,你母亲的灵堂便保不住,而你,回到大理寺之后,也别想好过。” 他有的是法子和手段,能够叫一个人生不如死。 宋文霖神色一动,继而恭敬地低下脑袋,“恭送翊王殿下。” 萧婵和宋璟一同离开了,他缓慢抬头,眸中的欲望才不加掩饰地翻涌,异常浓郁,整个人没有一丝笑意。 冰冷得像是尸体。 *** 翊王府。 萧婵与宋璟回府后,便极快地交流了一番,有关宋文霖的不对劲之处。 “他的性子确实比起先前更加不同,我心里也感觉不对劲。” 宋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而淡淡开口:“他比起先前更能忍,掩饰自己的情绪,我看不通他究竟在思考什么。” “总觉得他接下来,或许会有大动作,可他如今冒犯了天威,即便想接着机会逃走,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没有哪一处的官员敢包庇他。” “逮捕令一发出,他很难四处躲藏而不被人察觉发现。” 萧婵颔首,她确实也想不到宋文霖会有什么动作。 上一世,她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得而知。 如果现在的宋文霖,是她死后重生过来的人,必然能掌握比她更多的信息,关键时候,也能夺得先手,占据优势。 “宋璟,你相不相信,世上能有重生这一回事?” 她忽然的发问,却叫宋璟一时间答不上来。 重生? 实在过于令人匪夷所思。 宋璟盯着她的眼睛看,“婵婵,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萧婵闭了闭眼,下意识想避开他的视线,可又下定决心,想同他说出所有。 “宋璟,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死过一回了……” 宋璟瞳孔猛地震动,飞快抓住她的手臂,生怕她下一刻会离自己而去,神色是前所未有过的恐慌。 他薄唇轻颤,艰难开口:“你。” 萧婵抬手抚摸他皱起的眉心,像是想要抚平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她对着他的眉眼轻轻吹了一口气,“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完,好不好?” 宋璟喉结一紧,坐不住,非凑得她特别近。 “好,你说,我听着。” 萧婵轻笑,手指由他的眉弓移到他的侧脸,摸着他。 她檀口一张一合,语气缓缓如清澈小溪流动,将过往的痛苦不堪,一层层剥下来呈现给他看。 情绪却没有多么激烈的起伏,都成了过往散去的云烟一般。 似乎是完全放下了。 …… 宋璟听她说完所有的经历,离奇之感完全被心疼覆盖。 无法想象,那些令人痛苦不堪的日子,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去的。 他眼眶当中闪着水光,情绪不太正常,将萧婵整个人抱在怀中,脸颊贴着她的颈侧,有一些湿润。 “抱歉,没能护着你。” 萧婵愕然,抬手拍拍他的背,“怎么能怪你?你从始至终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只不过命运使然,我们没有相遇。” “宋文霖有一句话说的对,事在人为,若非我厚着脸皮,想让你做我孩子的爹,你我或许又要再次错过。” 她靠在他身上,有些感慨道:“其实我很怕是一场梦,梦醒了,你不见了,而我又回到那地狱般的现实中。” 宋璟把她抱得更紧,想给她多一些,再多一些的安全感。 “不怕,我一直在。” 萧婵阖上双眼,没注意他通红的眼尾,“我怀疑的,正是宋文霖,他或许也重生了一回,他上一世活得比我久,没准知道不少我所不知的事情。” “我们应该早做防备,不能太被动了。” 宋璟:“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宋文霖如今想要翻身,除了得到皇上的赦免,便是逃去邻国或者边境藩王的手底下讨命活。” 他笃定道:“皇上必然不会赦免他的罪孽,宋家满门听候发落,此次替宋老夫人下葬,皇上也只给了他一个恩典。” 萧婵脑海中闪过念头,“或许此番恩典,是他设计而来呢?” 此时,大理寺的人捧着记录档案前来,还有一个狱卒。 “王爷,宋老夫人暴毙前见到的最后一人,是她的儿子,宋文霖。这位狱卒,便是当场的证人。” 萧婵急切问:“你可有听到他们谈话的异常?” 那狱卒拱手,“禀王爷王妃,属下听见宋老夫人与她的儿子似乎有争吵,可很快便没了声音。我以为是普通纠纷,便也没有多管。” “不久后,宋老夫人便丧命了。宋文霖要求大理寺卿向上陈情,许他安葬母亲的尸身。皇上并非冷硬之人,便答应了下来。” “圣旨到达之后,王爷便赶到大理寺了,后面的事情……” 不用他再继续说。 宋璟脸色有些难看,与萧婵对视一眼。 “我们的怀疑,十有八九没错。宋文霖为了得到一个离开牢狱的机会,不惜对自己的母亲动手。他得逞了,接下来……” “报!” 门外传来尖锐的嗓音。 江晏带着的一小队暗卫,其中一人折返翊王府。 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宋璟面前,“王爷,宋文霖他借着替宋老夫人挖掘墓地之机,遁逃入野山林,不见了!我们的人四处搜捕,依旧不见人影,还请王爷定夺!” ------------ 第136章 阮初荷自作自受,死期到了 “封山。” 宋璟当即起身,倘若一切都想着他与萧婵猜测的方向发展,后果必定严重。 那么多人盯着宋文霖,还能把人看丢,显然,是宋文霖早就想好了逃跑的路,对那片野山林也熟悉。 原以为他是去替宋老夫人挑选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现在,可笑,连自己母亲的身后事都丢下不管了,只顾着自己逃命。 萧婵也跟着起来,想要去看看情况。 萧家的小厮却说府内出了事情,请她前去。 宋璟:“你先去萧家,我派一队人保护你,等我回来,第一时间找你。” 萧婵不知道萧家究竟是什么情况,她连连点头:“好,要保护好自己。” “嗯。” 两人各奔东西。 萧婵挺着个大肚子,去了萧家,见到萧乾坤和孟姝都没事,悬着的心才落下。 他们面前捆了个人,赫然是阮初荷。 一旁的宋时岁,满脸都是泪。 “我娘不是要害大家。” 萧婵双眸微眯,上前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乾坤见她来了,便让人伺候她落座,铺上了软软的垫子,倒上热茶,给她拿了个汤婆子。 “婵儿,此人,是宋文霖的妾。她藏在我们府中便也罢了,竟然想在府中的饮食中动手脚。” 萧婵一早让静月派人盯着,现在终于是见阮初荷露出了马脚。 “你有什么好说的?” 阮初荷见到她的模样,雍容华贵,成为翊王妃后的萧婵,比起先前待在安远侯府更要气质从容端庄。 她几乎要被嫉妒蒙蔽了双眼。 “我没有下药,信不信由你,大不了把我送去官府吧,烂命一条,我早也不想活了。” 如果死前能够拉萧家垫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她,没成功啊。 宋时岁嚎啕大哭,“我娘不会下药的,她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保证,她不会的!” 静月派出去的婢子站出来。 “奴婢亲眼所见,断然不会有错。还望王妃明鉴。” 她拿出一包药粉,“这是从她手中夺来的,经过大夫检验,说是砒霜,些许分量便能致命。这一包下去,府里上上下下都没活路。” 萧婵心头肉直跳,有些后怕。 好在提早叫人盯住了,否则,不堪设想。 “阮初荷,你还有什么可抵赖?” 阮初荷头发很乱,几乎没有打扮,几缕发丝垂下来乱糟糟的,眼中全然是疯狂之色。 “有证据吗?有证据再来给我定罪。” 萧婵一拍桌子:“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怎样?” 孟姝怕她动胎气,一开始就不同意让下人去翊王府知会她,可萧乾坤非说这阮初荷是宋文霖的妾室,从前与婵儿就不对付。 眼下拿了人,叫婵儿来出出气也是好的。 这算什么出气? 阮初荷傻笑:“那我也能说我看见你下药了。萧婵,空口白牙就要诬人清白,你还真是成了翊王妃就变得张狂。” “张狂?” 萧婵不解,这两个字跟自己搭不上分毫关系吧。 她简直忍不住被逗笑,“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张狂一些,岂非是对不起你给我如此高的评价?” 她递给静月一个眼神。 静月会意,直起身子来,“杖责,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很快就有下人拿着家伙上来。 阮初荷的脸上倒是没多少惊恐,宋时岁被吓到了,跪在地上给她求情。 “不要打我娘啊,王妃,不要打我娘。” 萧婵已经跟她爹没了分毫关系,她也没脸叫她主母或是母亲。 萧婵皱眉:“你再吵闹,连你一起打。” 宋时岁呜咽着哭出声来,又不敢继续说着替阮初荷求情的话。 板子挨在身上,那才知道疼。 阮初荷被打了几下之后,眼泪便忍不住涌出来,死死咬着下唇瓣不肯出声,更加不肯承认是自己做手脚。 “动用私刑!我又不是你们萧家的婢子!” “你们凭什么打我啊!” 萧婵手指一动,“继续打,打到她说不出话来。倘若下手不小心重了,把人打死了,就拉去喂狗。” 她周身的气势神似宋璟。 日子过久了,两人越来越像。 阮初荷这才有些怕,“你敢打死我?皇上都没有给我治罪,你敢私自打死我,我好歹还是安远侯的妾!” 萧婵噗嗤一笑:“什么安远侯?宋文霖的爵位在下狱之时,已经被褫夺了,你还在做梦吗?你一个逃犯,还敢跟我叫嚣。” 两人之间的差距,可谓云泥之别。 宋时岁扑过去,要替阮初荷挡,“别打我娘了,打我吧呜呜呜……” 萧婵神色并未有任何动容,“既然她也想挨打,那她们母女两人一起吧,多使点劲,免得照顾不上。” 话音落地。 阮初荷强撑着力气推开宋时岁,“滚远点,谁稀罕你!” 她眼眶里转动着泪水,嘴里还在放狠话。 “你一个没用的丫头片子!半点忙都帮不上!但凡我生的是个男孩,他会比你有用千百倍!你滚吧,反正你跟着萧婵日子过得好,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宋时岁猝不及防被推开,还想继续往上扑。 阮初荷早已泪流满面,“叫你滚,你听不懂人话?” 宋时岁抱着她的腰,“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弃娘,打死都不会!” 萧婵冷笑:“那就打死吧,为萧家省下一口饭。” 阮初荷眸底闪过慌乱,面色癫狂,不停挣扎起来。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生你的时候,你没带出半个脑子啊!那毒就是我要下的,我要毒死整个萧家!”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东西,现在还看不清楚局势?我想拉着萧家一起死,你想死也成!” 宋时岁瘫软在地,看着阮初荷被人按着发疯,内心无比复杂。 苦涩之味蔓延,她喉舌发干,哭都哭不出来。 “娘……” 萧婵将茶杯递给静月,静月将砒霜倒入茶水之中,掐着阮初荷的下巴灌进去,接着甩出一巴掌。 骂道:“自作自受。” 阮初荷似乎松了一口气,喝下毒药之时的目光中,满是释怀,眼角溢出两行清泪。 死一个,总比死两个要强。岁姐儿……能保住,也好。 ------------ 第137章 阮初荷断气了 或许是死前忽然有了良心,阮初荷被松开后,第一时间抱住了宋时岁,帮她擦眼泪,就像她小时候一样,温声软语哄着她。 “岁姐儿不哭,乖乖的,以后就算一个人也要好好过下去。” 宋时岁看着她喝下了毒药,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现在终究是绷不住了。 “你为什么要那么坏!为什么只爱弟弟?” 阮初荷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这辈子就是坏的彻底,没有回头路可走。你弟弟早就没了,娘早就应该下去陪你弟弟。” 她猛然呕出一口血,“凡事,都要先顾着自己。不管你以后是学好,还是学坏,千万不要走我的路,千万不能……” 宋时岁被吓得脸色都白了,伸手去捂她的嘴,不想看着她吐血,却怎么堵都没用,无济于事。 她放声大哭,“不要,不要。” 阮初荷被血呛到,不停咳嗽,弄得脸颊上全部是血,糊在一起,黏在发丝上。 “母女一场,终归还是我对不住你。下辈子别做我的女儿了。” 她气息越来越弱,一开始还能抱住宋时岁。 而后手脚无力,慢慢滑落,要借着宋时岁的力气才能勉强撑住,最后被她抱在怀中,两人瘫坐在地上。 宋时岁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她没脸求萧婵,让她给自己的娘请大夫。 只能眼睁睁看着阮初荷咽气,“娘,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什么都没有了娘,呜呜呜……” 阮初荷慢慢断气,死前眼睛都没能闭上,唇角乌黑的血不停溢出。 厅堂内,唯有宋时岁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不少丫鬟跟着小姑娘一起流眼泪,又觉得她摊上这样的娘,也是命苦。 萧婵怀着孩子,对这样的场景,也有所触动。 她不能再手软。 给过阮初荷机会,可她非但不珍惜,还妄图要害死萧家。 静月上前,伸手探了阮初荷的鼻息,被宋时岁一巴掌打开。 “离我娘远点!” 静月面不改色,向萧婵回禀:“王妃,阮初荷死了。” 宋时岁崩溃得更厉害,一个劲哭喊:“我娘没死!我娘没死!你这个坏人!我恨你!都是你害死了我娘!” 毒药确实是静月喂下去的。 但是萧婵的意思。 萧婵不愿看着静月被宋时岁仇恨,起身走上前去,“你要恨,便恨我。你母亲死有余辜,我给过她机会,你也该心知肚明。” “萧家,会察觉不到你房内多了个人吗?我由着你偷偷养她,已经算得上是宽厚,宋时岁,倘若你也是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萧家绝对容不下你的存在。” 她句句在理。 宋时岁瘪嘴,脸上满是泪痕,又无法反驳。 事实摆在眼前,是她娘先想害死萧家,即便是上了公堂,也难逃一死。 可她就是没法接受,自己的娘在面前被人毒死。 宋时岁抱着阮初荷逐渐冰冷僵硬的尸体,连哭的力气都快要没了。 她一言不发。 萧婵拂袖离去,撂下一句话。 “将阮初荷找个地方葬了。” 她终究还是做不到拿着阮初荷的尸体去喂狗。 就凭她死前突然有了那么点良心,没有拉着宋时岁一起堕入深渊,最后的体面,给她也不是不行。 宋时岁神情麻木,年纪小,可她脸上满是沧桑,像是忽然长大。 下人上去抬阮初荷的尸体,她立刻跑了出去。 等她再追上来,怀里多了个孩子,是她的“弟弟”。 阮初荷说她弟弟已经死了,那怀里这个,定然是她从旁人那儿买来或者偷来的,可宋时岁不在意。 抱着名义上的弟弟,看着母亲潦草下葬。 这是阮初荷留给她最后的念想。 宋时岁在她坟前磕头,怀里一直抱着,没有放下过那小孩。 “娘,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弟弟。” 萧家的下人替她弄完一切,牌位便用木板随意插了一块,上面还没有题字。 宋时岁咬破自己的手指,临时提了一个。 只要雨水冲刷一遍,便留不下多少痕迹,眼下没有墨水,她只能日后再补。 对着牌位拜了拜,她便起了身。 萧家的下人不知她还要不要跟着回去,见她一个女娃娃,留在外面也不放心,便主动道:“你同我们一起回去吧?” 另一个小厮用胳膊撞了他,“管什么闲事?” 万一王妃怪罪下来,谁担责? 宋时岁不愿回萧家,可世间之大压根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的爹,是逃犯,她的娘,死掉了,她的祖母,灵位都还停着…… 宋家族老,悉数下狱,她能去哪里? 宋时岁抱着弟弟的手臂收紧,垂着脑袋不停流眼泪。 “宋时岁。” 一道稚嫩的女声传来。 宋时岁猛然抬头,看见了重华,还有她身旁的江临川。 两人似乎是特意来寻她的。 重华小跑上前,“你……跟我走吧。萧姐姐人很好,都是你娘犯了错,她是非分明,不会怪罪于你的。” 宋时岁哭着摇头,“我没脸回去了。” 原本她在萧家,就是个外人。 现在,闹出这样的大事来,她还有何颜面在萧家心安理得当一只蛀虫。 重华拧眉,拿出大姐姐的气势来。 “可你带着个小孩,你自己都是孩子,日子要怎么过?你们连安身之所都没有。活下去当然比起脸面更加重要。” 江临川颔首:“重华说得对,你年岁尚小,即便要出门找活计,端盘子倒水,也没有店家会收留的。” 宋时岁眼眶都肿了一圈,“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这段时间吃得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江临川和重华都看在眼中。 “不如你当我的伴读吧,我去求求萧姐姐,让你做我的贴身丫鬟,你若是不嫌弃的话……” “这样,日后我们还能一起上江先生的课!总有一天能够改变现在的状况!” 宋时岁也没了别的办法,她低头看着怀里安睡的小孩。 咬着牙点头,“好,我愿意。” …… 事情求到萧婵面前,她也平静如水道:“你想收便收吧,日后,注意着她的言行,勿要让她养成跟她母亲一样的性子。” ------------ 第138章 躲不过的终究会到来 重华兴奋点头如小鸡啄米,“我保证,我跟江先生会一起盯着她的!绝对不会让她走上歧途!” 小姑娘说完,便高高兴兴地跑出去了,想也不用想,便知是去找宋时岁。 萧婵倒是没想到,这两小姑娘还能相处得这么好。 最开始她们见面,倒是不太和气。 说来宋时岁的性子,比起上一世似乎也有所改变,只要她不要再跟她那娘一样犯糊涂,萧婵不会对她怎么样。 宋璟风尘仆仆入了屋内,摘下斗篷,面色不佳。 “宋文霖不见了。” 萧婵有些意外,那么多人前去封山搜寻,一个大活人,还能硬生生的消失了不成? 她心中怀有不好的预感,“他定然是知道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路径。眼下逃了,只能先下逮捕令,不能自乱阵脚。” 宋璟眸色晦暗不定,“我已经上禀了,皇上龙颜大怒,逮捕令,悬赏令通通发了,哪怕是带着宋文霖的尸首回去复明,也能领赏。” “皇上的意思是,杀无赦。” 萧婵轻颤,却也算得上是镇定,面上没有多少惊恐。 “他本就触怒了天威,皇上给他一个葬母的机会,他却潜逃了,莫要说他没了活路,余下的宋家宗亲,受了他的牵连,怕也是难逃一死。” 她不由感慨,跟宋文霖这样的极品人渣生在一个家族当中,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想活都活不了。 宋璟颔首:“皇上原本打算处死宋文霖,对宋家其余人从轻发落,眼下,宋文霖逃了,皇上大怒,整个宋家都保不住。” 他对宋家倒是没什么感情。 早年间被赶出来,他们也都冷眼旁观,没有把他当做过家人。 死了便死了。 萧婵有些累,靠在他身上喘气,“我心里总是很慌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并不知情上一世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未知的恐惧,让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宋文霖,他究竟要做什么……” 宋璟抬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安抚:“别怕,我会守着你。” 萧婵:“宋璟,我们都要好好的。” “嗯。” …… 宋老夫人的灵堂飘出尸臭味,旁边的邻居受不了,联合起来,闹到了官府。 官府无奈,只能派人前去,将宋老夫人下葬。 从前多么风光的贵妇人,死后,尸首都腐烂了,连个下葬的亲属都没有,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作恶太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是一点都不意外。” “她儿子为了逃命,直接不管她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养出来这样的儿子,我宁可打死算了,留着气人。” “是啊,那安远侯我还见过,长得仪表堂堂,结果现在跟阴沟老鼠一般……还不知东躲西藏到了何处去。” “……” 京城的旨意传达边境,废了不少时日。 举国上下的搜捕令,都没能翻出一个宋文霖,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宋璟和萧婵没管太多。 一个日日去军营练兵点将,一个盘算着家里铺子的收成,想的都一样。 倘若发动战争,人力和财力,缺一不可。 年关将至,京城上下都热闹了起来,百姓出门采购年货。 萧婵与宋璟也难得空闲地出来,一同逛了逛。 “这段时间,顾虑太多,你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宋璟牵着她的手慢慢走,“你也辛苦了,等过了年,我便向皇上告假一段时间,带你出门走动走动如何?” “静月说你身子越来越重,平日里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长时间不动弹,对身子不好。” 萧婵表情有些幽怨,“静月怎么什么都同你说啊。” 他弯曲指节,勾了她的鼻子,“当然是因为她管不住你,只好告到我面前来了。” 萧婵唇角溢出笑意,“好像你能管住我一样。” “不敢不敢。” 宋璟朝她虚虚躬身,“我只好求你。” 萧婵连日来的情绪都不高,同他出门一趟倒是纾解不少。 一条街有多长,她便买了多少东西。 细细一盘算,花的钱也不多,九牛一毛罢了。 宋璟见她给看门的小厮都买了新年礼物,却没看见自己的,有些吃味。 “你倒是顾及到了每一个人,那……” 他指着自己,“我的呢?” 萧婵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厚,刚想逗一逗他,有人快马冲过去,她被宋璟圈出腰往旁边一带,才没受冲撞。 “报!边关急报!” 宋璟与萧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终究是到了这一天。 宋璟不能再继续陪着她逛街,他必须马上入宫。 “婵婵,你先回王府。” “好,你一切小心,我等你回来。” 宋璟抬手摸着她的脸,“别担心,入宫而已,不是打仗,没事的,你累了就多休息,今夜我未必能回来,不用等我。” 要处理的事情必定很多,严重的话,今夜便要出发前去边关。 朝中能够领兵带将之人不多,宋璟,绝对是皇上的首选。 萧婵见他离开,怅然若失收回目光,捂着闷闷的心口,也没了逛下去的心思,回了翊王府。 她坐立不安,不断往外看着。 静月平日里嫌她动弹得少,今日见她连坐下来休息都是一脸不安的模样,也跟着担心。 “王妃,你躺下歇会儿吧,夜深了,王爷应当快要回来了。” 萧婵正是看见这夜色越来越浓厚,她等的人却没有个影子,不免担忧。 “不必,我现下不困。” 她哪里睡得着啊? 见不到宋璟,不清楚边关的情况,她实在是难受,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王爷。” 院外传来一道低声,萧婵立刻惊喜地往外跑了两步。 见到沉着脸色的宋璟,她上前,“如何?” 宋璟见到她,僵硬的神色才有所缓解,领着她入了屋内。 “屋外冷,我们先进去。” 萧婵老老实实地被他拉着,“你还好吗?边关告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宋璟扶她小心翼翼地坐下,抓起她一只脚放在膝盖上,替她揉着浮肿地方。 他语气平缓道:“婵婵,要交战了。” ------------ 第139章 宋璟失踪了 哪怕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萧婵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上辈子,她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战祸,眼下,究竟是谁挑起来的,她和宋璟心里都有了个答案。 宋璟缓缓道来:“塞北失守,北戎人大肆来犯,而镇守塞北的庸王,他倒戈了。眼下,两股势力合二为一,势如破竹,向南征讨。” “朝廷的守军挡不住,皇上当机立断,命我领五万大军前往。” 五万? 为何只有仅仅五万? 萧婵心里慌乱,拉住他,环抱着他的腰,毫无征兆地淌下两行清泪。 “皇上为何不多加派兵力给你?” 宋璟知晓她是担心自己,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临时拔营,集结不了那么多人,眼下物资供给也跟不上。朝廷只能一步步谋划,而塞北的军情紧迫,等不了。” 萧婵眼泪抹在他衣襟前,泪眼婆娑看着他,认真道:“物资,物资我能捐。” 她能出一份力也好。 不想让他一个人扛下来那么多。 宋璟抓着她的手,亲了亲手背,“好,婵婵大义。” 他微叹了口气,“我不能陪着你了,今夜五更便要出发。倘若想我,给我传信。你待在王府,护好自己周全。” “顺利的话,我回来陪你过年。” 最后一句话,仿若雪花一般,轻飘飘地落下。 萧婵见他匆匆起身后离开,下意识追上去,可宋璟没有再回头,她也没有再喊,喊了或许他又要为她停下脚步,耽搁时间。 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她想成为他能够依靠的后盾。 黑夜,纷纷扬扬飘下来的雪花越来越多,地面堆积着的也越来越厚重。 萧婵无声中流泪,即便心里再不舍,也只能忍痛。 “我等你。” 萧婵一夜未眠,盘查着萧家的各种物资,尤其是衣料,冷天衣服穿得不够多,那是会冻死人的。 “这些都不对外销售了,静月,让人送去塞北,没有商队愿意过去,那便加钱,一定要送到。” 静月不解:“为何不让官府的人去送?” 萧婵说的直白,“朝廷当中鱼龙混杂,要经过层层人的手,一路剥削下来,真正能到塞北的物件能有多少?” “我不愿让贪官污吏从中获利,宁可找常年与萧家合作的商队。他们为了做生意,不会从中动手脚的。” 商人最宝贵的品质便是诚实。 静月也觉得有理,应承下来,“好,我立刻去联系。” 等她出去寻人的时间,萧婵也没干等着,飞快写了一份信出来。 刚好,能随着这一批物件一起送出去。 希望宋璟能收到。 钱到位,不少商队都愿意接,并且用身家性命做保,绝对不会昧下分毫。 萧婵没有过多拉扯挑拣,选了三队平日里合作往来最频繁的商队。 “有劳了。事成之后,少不了报酬。” 其中一位壮汉粗哑道:“萧娘子,你还不相信我们吗?都合作多少年了啊,以后有活,记得还找我们。” 萧婵颔首:“好。” 她拿出准备好的信件,给到为首之人的手上。 “烦请将此信件,交到翊王手中,倘若见不到翊王,交给他的属下,江晏,也是一样的。” 壮汉收下,向她保证:“我一定给你送到。” 萧婵面上才有了一丝笑意,“送达之后,我另有酬谢!” *** 日子过了半月,萧婵日日盼着商队能返回,给她带来前线的消息。 好不容易到了这天,却给她带来个惊天噩耗。 “萧娘子!翊王和他那属下,我都没见到!我特意找人打听了一番,他们都说翊王殿下临阵逃脱,失踪了!又有传闻说翊王被敌方生擒,折磨得没了人样!” “从京城带去的五万大军,眼下只剩下一万人!死的死,伤的伤!怕是要扛不住了!北戎人打得太凶,我们这边的城池守不住!” 萧婵浑身一软,差点晕过去,好歹被静月扶住,才没摔了。 她泪眼模糊,“你……你说什么?” 脑袋里的嗡鸣声一刻不停,她痛苦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宋璟不会临阵逃脱!绝不会! 可他……真的被敌方生擒了吗?他身手高超,不会的,绝对不会。 想着这些,萧婵早已泪流满面。 静月担心不已,“小姐,节哀啊,不管王爷有没有出事,你千万要撑住,不能倒下去啊。” 萧婵也不容许自己现在就撑不住,她死死抓着静月的手臂。 “去塞北,备车,去塞北。” 静月脸都白了,“小姐,战乱时期,人人都对那处避之不及!绝对不能去啊!” 萧婵倔强道:“我要去。” 她下定了主意,便不会想着更改。 即便宋璟死在那儿了,她也该去给他收尸,不能让他独自在外,做一个游荡的孤魂野鬼。 静月劝不动,将求助的目光放在商队大哥身上。 “萧娘子,我们走一趟塞北,都吃了不少风雪进去,你一个娇滴滴的娘子家家,又怀着孩子,很容易出事啊。” “你千万去不得那种地府。” 静月点头:“是啊,小姐,就算你不顾惜着自己的身子,也要顾惜王爷的血脉啊。” 萧婵抬手抚摸腹部,似有短暂犹豫,很快又坚定道:“这一趟,我非走不可。如果这孩子扛不住,便不配成为宋璟的孩子。” “他该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坚强无畏。” 静月唇瓣微张,她清楚小姐从前有多么看中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难喝的安胎药,小姐怕苦,也是一碗一碗灌下去。 为了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孩子,小姐不惜豁出去…… 眼下,萧婵再次想要豁出去,却不再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自己的夫君。 王爷在小姐心中的地位,早就不凡了。 静月没再继续劝下去,“小姐,你打定了主意,我不会再劝你,我知道我没法动摇你的决定,但是我要陪你一起。” “不管去塞北会遇上什么样的情况,我都要与小姐在一块!永远都不分开!” 萧婵心口暖呼呼的,她与静月早已情同姐妹。 她私心是想保着静月在京城当中安稳度日,一世无忧,再许配一个好郎君…… 眼下,所有的计划都成了泡影,不知是否能有实现的那天。 萧婵含泪点头,“好。” ------------ 第140章 舟车劳顿,到了塞北,却不见他。 这回亲自上路,萧婵几乎是将半个萧家带上了,没再雇佣商队,而是带上了她先前养在萧家的人。 个个身手不凡,是当初她摆擂台,一个个挑选出来培养的练家子。 终于到了能用上他们的时候。 他们也没有人退却。 萧乾坤和孟姝忧心不已。 “婵儿,你身子这般重,那塞北路途遥远,你怎么吃得消啊,我……呜呜呜,我心疼你。” 孟姝忍不住垂泪,萧乾坤眼眶也红了一圈。 老两口就这么个独女,但凡出了事,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 萧婵身穿狐裘大衣,浑身包裹得暖呼呼的,拉着他们两人的手安抚。 “宋璟待我情深义重,倘若他独自在外出事,我此生都不得安宁。爹,娘,女儿此番不惧破釜沉舟,唯独害怕不能与夫君团聚。” 孟姝和萧乾坤也明白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 换做是他们的话,只会做出跟婵儿一样的选择,他们又有何颜面去劝阻? “婵儿,珍重。” 萧婵没想继续耽搁时间,匆匆与家人道别后,便上了马车。 静月穿得也很厚实,北上之路凄苦寒冷,非常人能够承受,尤其是今年的冬日反常,原本冷肃的塞北,在恶劣天气的加持下。 几乎要冻死人。 “小姐,热茶备好了。” 萧婵撩开帘子,眷恋不舍地再看了萧乾坤和孟姝一眼。 “爹,娘,保重身体,等我带着你们的女婿回来。” …… 一路上的景色越来越萧瑟凄凉,萧婵倒是浑不在意,她只想早一日,更早一日到达塞北两军交战之地。 她很想见宋璟。 哪怕匆匆见一面也成。 连夜赶路,萧婵吐得昏天黑地,几乎受不住,还是没有回过头。 发了高热,静月在一旁细细伺候着她,忍不住哭泣。 “小姐何苦要受这样的苦啊?扛不住的话我们便回去吧,小姐,我实在是看不得你这样难受……” 萧婵脑袋昏昏沉沉的,拉着她的手都滚烫,迷迷糊糊中还喊宋璟的名字。 即便清醒一两个时辰,也是倔强着不肯返程。 非要一条路走到底。 七天七夜过后,萧婵终于抵达了边境,她拿出翊王府的令牌来,便有人领着她前去主帅营帐。 “王妃,这是王爷先前的营帐。” 萧婵忍不住下意识的悲痛作祟,眼泪不停往下流,后悔自己没有当机立断跟着他一同过来。 “宋璟,究竟是如何失踪的?” 那兵士对此似乎闭口不谈,“王妃先歇下吧,军情要务之事,请王妃勿要过问。” 萧婵怒上心头,“来人,绑了他。” 军营当中,谁敢随便动手? 那士兵显然是没料想到,满脸震惊之时,被萧婵带来的人捆住了。 “王妃!你究竟要做什么?” 萧婵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靠近他,“我再问一遍,翊王究竟是如何消失的?” “王爷失踪了便是失踪了!若要问怎么失踪的,我一个士兵又怎会知晓?” 她眼眶通红,握着匕首的手轻微发抖,“你们皆对此闭口不谈!除了心虚,还能如何解释?” 那士兵冷哼:“心虚?心虚的人可不是我们!” “当日两军交战,王爷并未打头阵,而是领了三万精兵,预备从后方包抄,却在前方打得惨烈之时,他却领着军队消失了!” “三万人,如何凭空藏匿,显然是一早筹谋好了的!他不愿卖命,就想让我们去卖命!我现在叫你一声王妃,已经够尊重人了!” “倘若翊王真的潜逃了,你也是罪人之妻!逃不过一死!我们都要死!” 静月一眼看出他身上穿着的衣裳,是萧家捐出来的衣料。 她愤恨地指着他,“你可知你自己身上穿着的是谁给的衣裳!” 士兵愕然,“百姓捐的!” 静月嚷声道:“是我家王妃捐的!你以为你们没被冻死在这塞北,是拖了谁的福?你们真以为无缘无故,能有这么多物资抵达?” 那士兵脸色燥红,似乎有些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他确实不知情。 上头发派之时,没有说是谁给的,反正不是朝廷的人送来的,大家默然是百姓众筹…… 正因为此,他们才想拼命守护家国。 就算战死在前线,也绝不遁逃! “一码归一码,王妃的恩情和王爷抛下我们不一样!眼下军中没了主帅,唯有一位老将军主事,前几天刚打完一场,我们这方伤亡惨重,没准哪一天,我们都要死光了。” 萧婵笃定道:“不会的。宋璟不会抛弃你们,相信我。” “既然敌方并未传出生擒宋璟的消息,那说明,宋璟定然有了自己的打算,他一定还活着,那三万士兵也活着。” “撑下去,总能见到光明的。” 士兵脸上脏兮兮的,露出不屑的表情,“说得好听,你一个妇人懂什么啊。” 萧婵不愿继续跟他理论,都是没用的东西。 “我从京城带了不少物资过来,你请现在军营中说得上话的人过来,把东西分派下去。” “行。” 有东西不要是傻子。 活着的时候,能好过一些便好过一些吧。 萧婵坐在营帐之中,等待老将军过来,营帐却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穿着盔甲的银发将军握剑入内,“翊王妃,得罪了。” 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丝能够威胁到宋璟归来的希望。 萧婵没有过多挣扎,静月却恨不得上去咬那些对她动手的人。 “松开我家王妃!我家王妃怀有身孕,你们看不见吗?” 老将军叹气道:“正因如此,老夫希望宋璟能够顾惜王妃母子两人,将三万大军领回来,勿要再继续避战。” 他最先也是相信宋璟的,可一连等了半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倘若是计策,也该跟他知会一声吧?显然,不是。 萧婵轻笑:“你想用我威胁宋璟?” 老将军脸色犹豫,权衡利弊过后点头,“正是,委屈王妃了,只要王爷愿意归来,我立刻放了王妃。” ------------ 第141章 我要你,我只要你。 萧婵只觉得好笑,将人囚禁起来,用这么蹩脚的借口。 不管宋璟如何,她都不愿成为他的软肋。 “倘若我不愿呢?” 柳鸿飞面色严肃,似乎没有跟她商量的余地,抬了手边铁剑道:“那老夫,唯有得罪王妃了。” 萧婵带来的人立刻拔剑,气氛一时间很紧张。 两边打起来,对地方有利,对己方…… 她相信宋璟不会临阵逃脱,她也想维护来之不易的短暂平和。 “好,都收手吧,我留下来。” 静月急切道:“小姐!你怎么能被他们禁锢起来啊?” 他们好不容易从京城赶来,路途遥远,小姐路上就吃了不少苦,到了边境地区,竟然要被人关起来。 想也不用多想,便知晓日子定然是难熬的。 静月向来心疼萧婵,眼下更是急得快哭出来,反观萧婵,倒是镇定。 “静月,没事的。我相信王爷会回来,此战我们必胜。” 柳鸿飞一双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似乎在思考着萧婵所说的话,终了,化作长长的叹息。 萧婵被关起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不光己方阵营知晓,连敌方都知情。 翊王妃被抓起来,很显然,那个女人就是宋璟的命脉。 若能握在手中,必然能成为一张王牌。 宋文霖身为北戎人和庸王手底下的将士,他主动请缨,要将萧婵掠夺过来。 趁着柳鸿飞手里的兵力还不强,他能一试。 庸王倒是不在意他的死活,他主动提出来,便让他去试试,就算败了,他手底下还有人可用。 宋文霖不过是充当了他与北戎之间沟通的桥梁,眼下两方势力合约已成,他的作用,便没那么重要了。 “宋文霖,你最好是去带翊王妃过来,而不是倒戈。背叛者死的道理,我希望你能明白。” 宋文霖本就没打算再次倒戈,他要命。 “庸王殿下请放心,臣,忠于殿下!” “好,去吧。” *** 萧婵被困在宋璟的营帐当中,没有多余的侍女,唯有静月陪着她。 好在军营当中有军医,她有个不爽利的时候,军医也很快赶来,没有丝毫怠慢,饮食上也不曾轻慢。 想来是柳鸿飞的意思,底下人照做。 萧婵心里担忧着宋璟,日日难以安寝,肉眼可见地消受了不少。 静月倒是睡得香。 她听见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便起身去查看,刚一打开房门,她双眸瞪得直直的,满是惊恐。 下意识要关上,那人却一掌按在门框上,直接入了屋内。 萧婵要叫喊,却被他捂住嘴。 宋文霖阴森森道:“想要你这侍女活命,你还是乖乖闭嘴比较好,以我的身手,想杀一个静月应该不难。” 萧婵果真不敢再发出声音来,可看着他的眼神中,还是慢慢的惊恐,比见了鬼还可怕。 “你……你究竟想如何?” 宋文霖慢慢放下捂住她嘴的手掌,拉着她的手臂,凑近她。 “想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啊。” 他的手抚摸上萧婵的肚子,圆滚滚的,很想弄死里面的孩子。 “萧婵,你为什么要跟宋璟在一块?居然还未婚先孕,你不是侮辱我吗?我原以为,你怀着的,是我们的孩子。” “你不懂我那时候有多么高兴,我甚至兴奋得立刻想出来我们孩子的名字。我也不懂,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对你不好吗?” “如果你介意的人是阮初荷,我可以为了你杀了她啊,可你偏偏不说,偏偏要装大度,我信了,结果你翻脸无情。” 萧婵膈应他的每次触碰,一个劲地想到躲藏,一步步往后退,几乎要退到床榻之上。 她不想让他沾染宋璟的床榻半分,立刻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警惕异常。 “宋文霖,我们早就结束了,你又为何要苦苦纠缠!” 宋文霖攥住她的手腕,面色狠厉道:“结束不结束,不是你说了算!老天给了我们两个重来一次的机会,正说明我们不该是上一世那样的结局。” “可你呢?转身投入了别的男人怀抱,真是可笑啊!我要亲手纠正这一切!” 萧婵眸间闪过惊恐,“你……你知道了?” 宋文霖笑着贴近她,“是啊,我们都重生了,不是吗?上一世你可做不出跟野男人苟且之事。阿婵,我们重新来过吧。” 他竟然承认了! 萧婵挣脱开他的掌控,反手甩出一巴掌,脸庞上是滔天恨意。 “你给我滚!” 宋文霖脑袋被打偏至一旁,唇角上扬,目光也闪着兴奋,抬手摸着萧婵扇了他一巴掌的地方,阴恻恻地笑。 笑得疯狂,又没发出多大的声音。 “阿婵,这样,我才感觉到你还好好活着啊。再给我一巴掌吧,再让我因为你痛,如何?” 说着,宋文霖跟疯狗一般,抓着萧婵的手就要扇自己巴掌。 控制得死死的,不让她挣开。 接连扇了好几下过后,他莫名露出一种很爽的表情,笑得也真切了不少。 宋文霖怜惜地摸着萧婵的手,“阿婵,你疼不疼?我不会把你弄疼了吧,我不是故意的,你一定不要记恨我。” “上一世我们之间的误会太多了,我很多话没有跟你说清楚,就跟你生离死别,现在,有了机会,我想把一切都跟你说个明白。你原谅我吧,给我一个机会珍惜你。” 萧婵嫌恶他的触碰,又敌不过他力气大。 “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已经害死我一次了,难不成,要害死我第二次吗?” 听到她说死这个字眼。 宋文霖的眼眶都红了,他抓着她的手摸自己的脸,似乎在确认她是温热的存在,忍不住挤出两颗眼泪。 “不要,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 宋文霖忽然抱住她,“阿婵,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阮初荷那恶毒的女人带回侯府,给你找不痛快,日后,我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了。” “我要你,我只要你,如果我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我就自戕于你面前!” ------------ 第142章 陪着你演戏而已,该收场了。 自戕? 萧婵讽刺地笑出声来,慢慢抽离他紧握着的地方,“够了,你觉得你现在说出来的话,还有多少可信度?” “从前你说你真心爱阮初荷,可她也死了。你重生一回,倒是更加冷血。宋时岁是你的女儿,你竟然也不过问半分。” 宋文霖不愿从她口中听到半分自己不好的评价。 眼神慌乱,他急忙找补:“不是的,不是的,我从始至终,只爱过你啊,阿婵,阮初荷我只不过是跟她玩玩而已。我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是你。” “你不知道,你死后我又多么难受,我恨不得杀光所有对不起你的人,包括我自己!是我错了,是我不知好歹。”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苦,又受了那么多委屈。我眼瞎心盲,对不住你,我会补偿回来的,我真的会补偿你。” “你离开宋璟跟着我吧,我比他还年轻一岁!你为什么不选我!” 萧婵简直被他的说法逗笑了。 什么叫做年轻一岁? 宋璟比他好得不是一星半点,无论是何方面。 她对宋文霖,只有滔滔不绝的恨意,恨不得想亲手杀了他。 “宋文霖,你现在还行吗?被我喂了断子绝孙的药,你不是应该再也没法繁衍后嗣了吗?日后,好好享受当太监的日子吧。” 杀人诛心。 宋文霖太阳穴周边的青筋暴起,满是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看。 他控制不住情绪掐住她的脖子,“你说什么!” 萧婵毫不畏惧,被掐住要命的地方也倔强着,“你不光眼瞎心盲,你还耳聋痴呆!我说你不举!活太监!” 她几乎要将前世今生所有的恨意都倾斜而出。 没有留有丝毫余地。 原以为绝对能激怒宋文霖,却见他自嘲一笑后,又轻快地松开了她,拍拍手。 “是啊,我是活太监,那又如何,太监也有太监的滋味,你没尝过吧?” 宋文霖直接将她按在床榻之上,他眼神中带着兴奋,似乎含着压抑了很久的欲望,翻腾不休的,还有点点爱意与恨意。 “阿婵,我们试试吧,会让你满意的。” 萧婵比起被他掐死,更怕被他玷污,而已这还是宋璟的床榻。 她拼命挣扎,双脚不停踹他。 “滚!你给我滚开!” 宋文霖终究是武将,力气比她,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松开你。” 他嘴上说着一套,手却摸向萧婵的腰带。 宋文霖很讨厌她隆起的腹部,“我没给你带堕胎药,真是可惜了,不过不急,日后我们还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你属于我,永远都属于我,别再想着旁人了。” 萧婵眼尾溢出两行清泪,“你做梦,我告诉你!你做梦!” 她无论是身心,都属于宋璟。 她摁动手腕上佩戴的银镯,朝宋文霖刺去,却被他轻易躲开。 宋文霖略一诧异,继而低声笑笑,“这东西,倒是个利器,你别告诉我,这是宋璟给你的东西吧?” “那样的话,即便是砍了你的手,我也一定要替你取下来啊。阿婵,你别不乖。” 萧婵见他又要冲上来,立刻将尖锐的一段对准自己的脖子。 “站住!” 见她要寻死,宋文霖不敢继续逼她,脚步也停下来,好声好气道:“阿婵,你快放下手来,我不强迫你了,你乖些昂,听话。”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那种滋味,他不想再来一遍。 重活一世的他什么都没有了,安远侯的爵位,亲人,宋家,包括萧婵。 活着的人还能再夺回来。 如果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又有何种意义呢? 萧婵见这法子有用,得寸进尺道:“你立刻离开。我不想看见你。” 宋文霖缓慢放下虚虚抬着的手,换了副表情。 “阿婵,让我不碰你,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至于旁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我绝对不可能放手。” “我要见你,不光今日要见,日后我要与你情深意长,携手一生。” 萧婵唇角上扬,极具讽刺意味。 “宋文霖,你还要活在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多久?说着这些话,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他真是疯了。 疯的彻底。 宋文霖朝她伸出手,“阿婵,能梦见你,说明你愿意见我了,总比什么都见不到要好。我是认真的,阿婵。” “你把孩子打了,我们重新开始吧。这次,宋璟一定守不住的,庸王造反,直逼京城。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你过来,我一一说给你听。” 萧婵没有放下利刃,她没有什么能威胁宋文霖的东西了。 只剩下自己这条命。 谁更能豁出去,谁才能打赢这场心里博弈。 “我确实不知道我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我不相信你。你收手吧,别再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了。” 宋文霖:“我收手?这场战役,主导者可不是我,我无非是推波助澜了一番,让数年之后的事情提前上演罢了。” “萧婵,你看着吧,宋璟会死,一定会死的,这是他的宿命。而我们两个人的宿命,则是要相守白头。你不是想当翊王妃吗?” “等庸王攻下京城,称帝之后,我请封翊王如何?取代宋璟,成为新的翊王殿下,而你依旧是翊王妃,不会有任何变化。” 见他眸色完全被疯狂的欲望浸染,萧婵便知他无可救药。 “你也配跟宋璟相谈并论?你与他之间,简直云泥之别!” 宋文霖听不得自己不如宋璟的话,他那点自尊心,不允许。 “萧婵,我给了够多好脸了。你再不听我的,我便要不客气了……” 萧婵:“我无非就是一尸两命的结局,而你,乱臣贼子,定然遗臭万年!” 宋文霖耸耸肩,“阿婵,开什么玩笑?你爱宋璟,你舍得,不替他留下这唯一的血脉?我懂你在想什么。” “陪着你演演戏而已,演够了,也该收场了。” 他没再客气,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尖锐的那一端,手掌被刺破,流了血出来。 他眉头都没有皱,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痛。 宋文霖得意道:“阿婵,你看,我拦下你了。” ------------ 第143章 宋璟回来了 萧婵使出所有的力气,让刀刃割得更深,恨不得直接砍断他的手掌。 宋文霖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另一只手覆上,直接将她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扔在一旁。 他一手血淋淋的,直接摸上萧婵的脸,游走到她白皙的脖颈出,低低笑着。 “我脏了,你也不能干干净净的。” 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不论生死,不论黑白,总该在一块儿的。 萧婵的鼻尖萦绕着他的血腥味,下意识地反应,让她想呕吐,当她面色青白紧绷之时,宋文霖死死捂住她的嘴。 不让她吐。 “阿婵,在我面前孕吐的话,你肚子里的小崽子,保不住的。” 宋文霖引诱道:“舔一舔我的血吧。你很快就会适应这个味道。乖……” 萧婵很想咬烂他,又嫌他脏,不肯与他有更多皮肉上的接触。 “你这个疯子。” “嗯,你骂吧,我听着,我听一辈子都成。” 萧婵被他攥住手腕,宋文霖想要带她走,密闭的木窗却在顷刻之间,被外力击破,睡着的静月也猛然醒过来。 “小姐!” 一道身形如鬼魅,瞬息间移到了宋文霖的身后,宋璟手上攥着尖刀,抵在他的背后。 萧婵直接上手推了宋文霖一把。 当即,鲜血溅出! 宋文霖的后背贯穿,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萧婵看,想说些什么,唇边却不住地往外溢血。 “你……” 萧婵捡起地面上的镯子,用尖锐的那端,狠狠刺入他的心窝。 霎时间溅出来的鲜血黏在她的睫毛上,鬓发上,她眼睛都没有眨,手腕使劲,恨不得将他的一颗心剜出来。 “宋文霖,你早该死了。” 萧婵与宋璟同时间从他身体中抽出自己手中握着的利刃。 宋文霖身子发软,双膝跪下去,咚一声砸在地面,眼中一片灰暗无神的光,露出几分自嘲之意。 “阿……阿婵,你便如此恨我?” 萧婵没再理会他。 她的一双眼睛,都黏在了宋璟身上,直接扑上去抱住他。 强忍的泪水如开闸放洪的大堤,不断往外倾泻。 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确认他是真的回来了。 数日来的委屈爆发,她红着眼眶,哭腔明显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他再不回来,她真的忍不住多想。 宋璟一路赶回来,风尘仆仆,沾了不少尘土,她环抱着自己,他却没有回应,不想弄脏她的衣裳。 “婵婵,我脏,并未沐浴,你先松开我。” 萧婵却倔强地不肯松手,埋在他胸前哭泣,从一开始的压抑低语,到后来的嚎啕大哭,像是个孩子一般。 肆意宣泄着连日来的情绪。 “我不松,我偏不松,你真是太坏了,让我担心那么久。” 宋璟手足无措,“对不起,婵婵,是我抱歉,对不起你。” 萧婵不想听他道歉,略带命令似的语气道:“你抱着我!快点!” 宋璟没再顾念太多,将人紧紧拥入怀中,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怕了,我回来了。” 萧婵眼泪都抹在他身上,她微微抬头,踮起脚尖,贴上他的唇,发泄似的重重咬了一口,又不肯松开。 她不断加力,加深与他之间的每一次触碰,像是失而复得般。 宋璟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下颚,一遍遍,回应着她的热烈。 两人都沉浸其中。 静月看着这一幕,也不觉得羞耻,反而满心都是小姐苦尽甘来的感动。 终于还是等到了姑爷安心归来。 她真的不知道,倘若姑爷真的战死,小姐究竟会如何。 不知疲倦地亲了许久,宋璟才松开她,与她抵着额头喘息,他眼下的乌青浓重,近些日子,也很累。 萧婵心疼他,凑近了吻住他的眼。 宋璟配合地闭上,任由她在自己脸上辗转,四处都留下她的气息。 “婵婵……” 他声音哑了。 萧婵察觉到他的变化,便没再继续点火,笑着在他脖颈间拱了拱,像是只乖巧的小橘猫。 “我很想你。” 这种肉麻的话,萧婵很少说。 只对宋璟说过。 她即便不说,宋璟从方才她热切的吻当中,也能体会出来。 他笑着蹭了蹭她的鼻尖,“我也很想你。” 静月抬手捂住眼睛,“哎呀~小姐。” 萧婵轻笑,“静月,你让人来把宋文霖拖出去吧。” 脚边躺着的人,应当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静月巴不得赶紧离开,她不想在里面煞风景。 “我现在就去!” 等她离开,宋璟与萧婵又抱着缠绵了一会儿。 很快,柳鸿飞得了消息,急急赶来,见到宋璟,老泪纵横。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啊!” 宋璟从前尊敬他,眼下,对他也没多少好脸色。 “柳将军,囚禁王妃,你可知该当何罪?” 当他收到消息,说萧婵从京城赶来塞北之地寻他,却被柳鸿飞这个老东西关起来的时候,他恨不得立刻提剑回来。 柳鸿飞穿着重重地铠甲跪下去,“王爷恕罪!” 萧婵虽说是被囚禁起来,可她从未受过任何薄待,对柳鸿飞的怨气也不多。 “宋璟,他并没有苛待于我。他出此下策,也是想让你赶紧回来。” 柳鸿飞连连点头,“是啊王爷,我绝非有意对王妃不敬。这些日子,王爷迟迟没有露面……” “所以你们都觉得本王临阵逃脱了,不是吗?” 柳鸿飞不敢吱声,他确实想过这个可能,即便心里否决过,也产生过。 “王爷这些时日,究竟是去何处了?” 宋璟不喜欢被人质问,“本王去往何处,需要同你禀报吗?” 柳鸿飞老脸一红,又不说话了。 萧婵见他年纪这么大还被宋璟一个小辈训话,也替他感到尴尬。 继而打圆场道:“大家都很担心你的安危。老将军也是,希望你能平安归来。眼下,战事吃紧……” “结束了。” 宋璟满眼笑意,看着她,柔情蜜意,抓住她的手,不顾柳鸿飞还在场。 他盯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道:“战争,结束了。” “婵婵,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 ------------ 第144章 成王败寇,高下立分。 萧婵与柳鸿飞皆是满脸吃惊,浑然不敢相信。 看着宋璟的脸,他又不似在开玩笑。 “明日,江晏会带着余下的人回来,还有一部分,驻扎在了北戎的王都。” 北戎的王都! 柳鸿飞浑浊的老眼瞪得极大,“王爷此话何意!” 他手掌颤动起来,极其激动。 宋璟淡淡道:“北戎,国破了。” 重于泰山的五个字,被他轻飘飘地说出口,柳鸿飞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他从未打过这样的仗。 边境尚且僵持着,敌方的国都,竟然破了! 宋璟只不过带了三万精兵离开。 凭着那三万兵力,竟然杀穿了北戎吗? 宋璟:“北戎与庸王的大部分兵力,都集结在了边境,这段时间,你确实抗了很大的压力。朝廷各方的兵力不断往边境集结。” “北戎势力不清楚,究竟派了多少将士过来,便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原以为只要能一路平推至京城,就能大获全胜。” “北戎的驻扎在国都的兵力不多,本王从邻国借道,一路北上,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北戎来不及调兵。” “本王割下了北戎皇帝的脑袋示众,余下的势力,各有盘算,一盘散沙,没有凝聚在一块的力量在。逐个击破也不难。”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平静如水。 像是在讲寻常的故事一般。 可此事,换做是谁,都无法轻易做到……偏生宋璟做到了。 还做的极其漂亮。 柳鸿飞心中对他的敬佩之意更甚,“王爷英明神武,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宋璟:“明日,庸王的脑袋,也该挂在塞北边境了。” *** 江晏领着三千轻骑兵归来,庸王被锁在一方牢笼之中,由两匹马往前拉着。 宋璟一袭银白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光辉,被簇拥着,站在了最高处。 江晏抬头便与他对视上了,“王爷!属下不负王爷所托!” “开城门。” 回到营帐,宋璟第一时间去见了庸王。 两人相见,气氛分外弓拔弩张。 庸王犟着一口气,吐了口唾沫,“宋璟,没弄死你,是我失策。我早知留不得你,你就是最大的隐患!” 他先前对宋璟动过手,差点就将人杀了。 皇帝知道后,也没对他怎么样,无非是把人越贬越远,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反正他从来都是不被重视的一个,连活着都不被重视。 没人觉得他能翻出风浪来。 皇帝为了侮辱他,竟给他封了个庸王,庸碌的庸字! 好歹父子一场,凭什么他就要承受这样的待遇? 连宋璟,都封了翊王! 宋璟:“你自己吐出来的,自己擦干净。” 江晏径直上前,拎着庸王的衣领,又将他的身子往下压。 庸王双目充血,“你再如何侮辱我!也没用!” “有用没用,侮辱了才知道。” 庸王果真绷不住满腔怒火,“宋璟,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杀了你!” 宋璟轻笑:“你没有这本事,叫嚣再多也是无用。” 庸王:“凭什么父皇重视你,不重视我!我才是他方亲儿子,而你,这个捡来的狗东西,算个什么屁?” 宋璟冷脸,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他。 “难道皇上还不够纵容你吗?你差点害死我……你知道的,依着我的性子,定然要将你碎尸万段。” “可皇上,在我面前替你道歉,求情,说你只不过是尚未成熟,小孩子家心性,念在尚未铸成大错,让我不要与你计较,放过你。” “你以为你还能稳坐王位,靠着的是谁,当然是你父皇,他纵容你,你却联合北戎造反,你可真是个好儿子。” 庸王听着这些,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你替那老东西说再多好话,又有什么用?从我被封为庸王,你被封为翊王之日起,我与他的父子情分就到头了。” “你待在京城那花团锦簇的富贵之地,而我呢?在塞北吃了多少年的风沙!他可曾怜惜过我?他不会!他觉得我就是个庸才,是个草包!” 他面色疯狂,似乎失了理智。 宋璟面色严肃:“庸,中庸之道,帝王之术。翊,意为辅助之意。你当真不知,皇上真正看重之人是谁吗?” “皇上不让我伤你分毫,送你来塞北历练,正是想要磨炼你,让你成为帝王之才,可你却一再让皇上失望……” 庸王眼神呆滞,慢慢转动脑袋,消化宋璟话里的讯息。 继而自嘲一笑,“随便你怎么说,我这次,一定会死在他的旨意下。” “我是叛徒,我造反了,这样的过错,谁都容忍不了。死了便死了,在塞北的日子,回忆着京城的好日子,才算是过得生不如死。” 宋璟一脚踹翻他,“我倒是想杀了你。” 他恨不得立刻把叛徒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城墙上示众。 可他收到了急报,说要留庸王一命,带回京城处理。 可笑。 庸王死死瞪着他,“要杀便杀,你娘们唧唧的,想吓老子吗!老子不是被吓大的!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和平相处。 宋璟讽刺一笑,“没本事就闭嘴。” 他没再继续留在营帐中,于庸王大眼瞪小眼。 塞北之地,很快平定下来,余下的事情柳鸿飞能处理好。 宋璟便带着五千轻骑兵,押着庸王返京。 萧婵的身子,不适合在塞北之地养着,他为了她,也要尽快回京。 翊王凯旋,途径之处,蜂拥的百姓前来贺喜。 稀稀拉拉跪了一地,对宋璟和萧婵叩拜。 祝福庆贺的话,一路上不知听了多少,抵达京城,他们没来得及回翊王府修整,便被一道急急的圣旨催入宫。 宋璟与萧婵入了养心殿,却见到一袭白衣,脱下发冠的皇帝。 他上前,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像是苍老了十岁。 “宋璟,朕的私心想要保下庸王。你即将为人父,定然能够明白朕的心情。朕替他向万民道歉。” “只求,能让我儿活下去。哪怕以一介庶民的身份,苟活下去!” ------------ 第145章 大结局 天不遂人愿。 下面的人匆匆来报,“皇上,庸王殿下他,自戕了!” …… 时节流转,四季更换。 皇帝退位,传位于年岁最小的九皇子。 册封宋璟为摄政王,萧婵为正一品诰命夫人。 夫妇两人共同辅佐小皇帝,满朝文武,无一人不服,在他们心中,宋璟这位摄政王的威望要远远盖过小皇帝。 传闻,老皇帝原是想要让贤,将皇位给予宋璟来坐。 宋璟道:“来日王妃诞下的孩儿,姓萧,而臣,断然不会再娶旁人。国姓一朝一换,并不利于天下稳固。” “不若皇上从皇子当中挑选一位可造之材,臣愿尽心辅佐,绝无二心。” 送到手边的皇位都没有接,皇帝哪里会怀疑他有异心? 既然他不愿,也没人勉强。 君臣两人商讨一番,最终定了心智尚且童稚,却机智灵秀的九皇子。 新皇继位,朝中不少事务等着处理。 而皇帝年岁太小,只识得几个字,对于治国之策,一窍不通,宋璟日日在旁辅佐,悉心教导。 费了不少时间,好在将国家上下都治理的井井有条,没有出过大差错。 民心所向,无人阻挡。 萧婵贵为诰命夫人,时常做些善事,平日里经商,多为制衡,绝不哄抬物价,为民着想。 夫妻两人的名声,在民间向来是风头无两。 广为流传。 *** “王妃,使劲啊!” “快,换一盆水来!” 摄政王府内,后宅的血腥味冲天,不少丫鬟婆子里里外外地忙碌,替萧婵接生,每个人的脸上都堆着严肃。 一道玄色的身影飞快掠进来,满眼焦急。 “王妃情况如何了?” 宋璟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从养心殿赶回来了。 不曾耽误一刻。 把小皇帝和前来议事的大臣都扔下,不管不顾。 静月在里面陪着萧婵,听到宋璟的声音,握着榻上人的手攥得更紧。 “王妃,王爷回来了,别怕。” 萧婵脸色苍白,浑身是汗,像是从池塘里捞出来的一般,五官都皱在一块。 “啊!” 她疼得受不住,喊出声来。 宋璟听见了,当即就要闯进去,被守在产房之外的婆子拦住。 “王爷,产房过于血腥,莫要冲撞了王爷啊!” 宋璟才不管那么多,坚持要进去,“谁敢拦本王?” 他发话了,底下人自然不敢继续多说什么。 他立刻冲了进去,看着榻上痛苦万分的萧婵,他的心似乎被剜了一块,不住地漏风,很疼,似是凌迟刮骨。 “婵婵……” 宋璟上前去,静月赶紧给他腾位置。 萧婵脸上都是汗,睁开眼见到他,疼得说不出话了。 宋璟看着比她还焦急,“以后都不要了,不要孩子了。” 一盆盆的血水,他感到头晕目眩,在战场上从未晕过血,现在竟然觉得这气味简直能刺穿他的骨头。 萧婵重重喘气:“不怕。” 这个时候,她竟然安慰他。 宋璟眼尾泛起薄红,墨色冷眸涌出几颗清透晶莹的泪,竟没忍住哭了。 他胸口堵得慌,死死攥着萧婵的手,“我不怕。” 不怕? 那他抖什么? 萧婵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来,倘若身子撑得住,她会替他吻掉所有的泪痕。 “我很安心。”有你在。 稳婆忽然叫道:“看见孩子的头了!王妃!使劲!” 萧婵额角上突突跳动着,浑身紧绷,往身下用力。 这次她连叫喊的力气都没了。 整个人离虚脱不远。 宋璟想着法子鼓励她,“孩子的名字,你来取好不好,姓萧,跟你姓。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 “等你身子恢复好了,我便带着你出门游历四方。小皇帝现在有些长进了,他还念叨着要你进宫陪他玩。”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哭腔。 举国上下,没几个见过摄政王的眼泪,萧婵见得最多了。 他欲求不满之时,也会装模作样地红了眼眶,让她哄他,哄得她不耐烦了,又换他哄她。 一边哄着,一边继续。 可眼下,萧婵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难受了…… “哇!” 一道响亮的哭声回荡在屋内,伴随着稳婆的惊呼:“生了!生出来了!” 宋璟压根没看孩子一眼,抬手摸着萧婵被汗水浸透的发丝。 他满眼怜惜道:“早知如此,不该要的。” 萧婵倒是希望他折腾自己的时候能有这种觉悟。 夫妻两人没一个问性别,还是静月上心:“男孩女孩啊?” “女孩!” 萧婵这时候才打趣宋璟,“没给你生儿子,你失望吗?” 宋璟吻了她的额头,毫不嫌弃道:“不失望,我有你就行了。孩子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 三年后。 “萧年年!不准再玩雪了。” 萧婵稳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抖落了她掌心里的雪。 “你是不是忘了,前两日发高热,哭着说娘亲好难受?” 萧年年奶呼呼的,穿着冬装,像是一团球,“娘亲~让我玩一会儿吧,皇帝哥哥说,他想要一个雪人。” 宋璟这时穿着朝服回来,清朗道:“他想要,让他自己去堆。” “爹爹!” 萧年年朝他冲过去,宋璟顺势蹲下,单手把人抱起来,继而走向萧婵。 “屋外冷,当心着凉。” 他牵上她,指尖触碰之时,确实有些冰凉。 “回屋里,我给你暖暖。” 萧婵笑看着父女两人,缓缓颔首。 萧年年:“我也要暖暖!” 宋璟挑眉,把人放下,“江晏,送年年入宫,找小皇帝玩。” 屋顶上跃下一人,很快就把萧年年带走了。 下一瞬,被宋璟抱着的人,变成了萧婵,他阔步入内,屋内烧了暖炉。 温度比屋外高,他倒了一壶茶进去,炭火被熄灭。 萧婵惊讶:“哎,你怎么把火灭了?天冷啊。” 宋璟:“现在不灭,待会儿,你又该吵着说热了。我不想半途起身灭火,婵婵,可怜可怜我吧……” 萧婵脸颊爆红,被他三言两语勾的受不了。 帷幔落下,画面拢上一层轻纱,轻轻晃动着,夹带着细微的吱呀声…… 岁月静好,佳人在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