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霍府有喜 婚床上,他脱了穿,穿了脱,来来回回七次。 “对,对不起。” “没……没事。” 霍止沉双眼深邃,举止温柔,但话语却是极度冰冷。 这门亲事,他其实并不满意。 司徒艾艾,根本不是他想娶的女人。 “都怪我,不胜酒力,才吐了你一身……” 不胜酒力是真的,不胜美男力也是真的。 大红盖头被扔在了床尾,司徒艾艾顶着酒后两坨红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软软地朝霍止沉身上靠。 天呐,他体香好好闻。 骨头都酥了。 霍止沉却被她一身的酒气熏得够呛。嫌弃地伸出一根食指,将她戳了回去。 “今晚,我睡地上,你睡床。” “啊?” “另外,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喔,知道了。” 司徒艾艾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 依然作小鸟依人状想要靠在霍止沉的肩头,哪料霍止沉一个起身,便花容失色的摔在床板上。 新婚之夜,被夫君如此冷落,确实够惨。 难道,就因为她擅自吃了菜,喝了酒吗? 可她实在太饿了呀。 “对不起,我是真的太饿了。” 房中雕花大木桌上早已是杯盘狼藉,风卷残云。 霍止沉冷峻的脸庞微微一震。 这些都是她一个人吃的?! 外表柔柔弱弱,食量竟如此惊人。 此女子……非常人也。 “我在里面等太久了,饿得实在受不了。就没等你进来,先垫了垫肚子……” “你管这叫垫肚子?”霍止沉看着被啃光的一整只扒鸡、一个酱肘子、还有四五样盘子见底的小菜,陷入沉思。 提溜起酒壶晃了晃,空的。 “好吧,连酒也全喝完了。难怪能吐出来那么多东西。” 司徒艾艾拿眼觑他,真可惜长了这么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说话这么不中听。 “实在抱歉啊,我马上把这里收拾干净。床单、枕头、你换下来的衣服……桌上的、地上的、总之所见之处……” 司徒艾艾慌里慌张地扑到床上一通乱扯,霍止沉就这样冷冷的看着她,脑海中竟蹦出一个词来。唔,真像一只手舞足蹈的大蟑螂。 “不必了!”他喝止了她,“明日一早自会有丫鬟来做的。”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司徒艾艾有些泄气,却不敢再看对方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她怕再次沉溺,一眼万年。 他对她而言,真的是一见钟情。 可惜,霍止沉对她没感觉。他喜欢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司徒静姝。 “我霍止沉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 霍止沉依旧是冷冷的,连从木柜里抱出一床干净的棉被都冷得像一个毫无情感的机器人。 司徒艾艾的酒却被惊醒了一大半。 什么? 他是霍止沉? 那个书里倒霉到祖坟冒青烟的霍止沉? 一瞬间,司徒艾艾全记起来了。 她最近在追一本名叫《君心入沉》的小说,里面的男主就叫霍止沉!是个镇守边关的镇北大将军。 但男主霍止沉的结局并不好,他的老婆、父母、家人、亲朋、所有跟霍家扯得上关系的人,哪怕是霍家的猫猫狗狗,老鼠蟑螂,通通都结局不好! 书中霍止沉首先被奸臣陷害,几番打入天牢,饱受酷刑。皇上听信谗言以为他要谋反,先褫夺他的兵权,再命人将他做成人彘,被活活折磨了七七四十九天,待到他九族人被杀尽,最后烹煮而亡。 而他的夫人,也就是司徒艾艾现在穿越后的角色,被发配边疆为奴,在途中多番遭遇士兵玷污,人数最多的一次,直接爆肠而亡。 而这个可怜的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霍止沉的爱。 没有,连半个指甲盖都没有! 如此看来,这是一次地狱模式开局的穿越。若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岁月静好共白头。她司徒艾艾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搭救她的便宜老公。扶他青云壮志,伴他比翼齐飞! “现在,熄灯,睡觉!” “啊?” 司徒艾艾的思绪被打断,转过脸来怔怔望着他。 他依旧是那样的熠熠生辉,好看到令人窒息。 只可惜,今日过后,他不再拥有这样一张光洁、容光焕发、踌躇满志的脸。 “睡……睡觉吗?” “对,睡觉。” 霍止沉却是一脸的坚定,没有丝毫犹豫的表情掠过。 但新婚之夜,他真的不碰她吗? 地铺已经打好,霍止沉抬眸看着坐在床上略显拘束的司徒艾艾…… 今夜的她,也好美啊。 一张标志的鹅蛋脸,略施粉黛之下晶莹剔透得如同一颗剥了皮的荔枝。五官明媚如春,眉眼之间又略带一丝女子独有的忧愁。简直勾魂摄魄,全方位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他不由得也看呆了。 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默默的,期盼的,等待着他来采摘…… 两相对望,突觉应该回避对方的目光。 霍止沉低头,微微合上眼眸。烛光勾勒出一个高大、修长且不失健硕的身形,而他的脸,总是在任何角度下都棱角分明,与其人品一样绝无圆滑可言。他沉思片刻,然后毅然站了起来,脚步朝着司徒艾艾的方向慢慢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房间安静得只听见脚步声。 他终究还是朝她走来了,带着他威武雄浑的气息,慢慢朝着床的位置靠近。 他要…… 司徒艾艾的大脑瞬间就空白了。 活了二十二年,自诩在各类型小说中将这类事情了解得滚瓜烂熟。但真被她赶上时,只剩下方寸大乱了。 除了闭紧眼睛,畏畏缩缩的撅起嘴巴,浑身绷得比木头还僵硬了。 …… “噗——” 霍止沉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然后十分绅士的退了回来,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霍止沉:“抱歉,有光我睡不着。” 司徒艾艾:“哦……” 当司徒艾艾意识到自己准备迎接热吻的嘴唇还保持着,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来了。 虽然她是来自异能小组的现代人,在感情方面的见识绝对比霍止沉丰富。但不知道为何,只要一撞上霍止沉那双比海还深的眼睛,她就兵荒马乱到不行。 “早点休息吧。” “喔……” 黑暗中,司徒艾艾默默叹息,恋人之间的晚安应该要伴有一个深情的额头吻才算完美。更何况他们还是夫妻…… 但转念一想,突然释怀,看得出来,他不爱“自己”这名女子,自然他们之间没有完美可言。 行吧,睡觉,各睡各的。 司徒艾艾摸着床单里塞满的花生、红枣、莲子、桂圆。摇头一笑,早生贵子,恐怕只有横二分裂的草履虫可以做到。 古时的嫁衣华美繁复,睡前一定要脱的,否则根本没法睡。好在蜡烛已灭,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可以放心了。 但这衣服太复杂,从哪里解开,似乎手够不到后背呢…… “哎呀,疼!” 就在司徒艾艾手忙脚乱之际,一缕头发被翘起的衣角勾住,扯得她青疼。 “你怎么了?” 话语中带着几分关切,立即点上了烛火。 “没事,不过……或许需要你帮一下忙,我头发被缠住了。” 霍止沉未回答,只是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按住将她乖乖立好,沉稳且温柔的将青丝从打结处绕了出来。 “真够笨的。” 他低声呢喃。 “啊?你说什么?” 司徒艾艾猛一抬头,正好顶住霍止沉的下巴。好家伙,给霍止沉疼得眼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哎呀,真对不起。” “没……没事。” “但另一边的头发也缠住了,哎呀呀,疼—” “你别动,我来。” …… 房外一群听墙根的人窃笑。 “你们听见没?霍止沉那小子真行也。” “是呢,动静不小。” “我是看着那小子长大的,那臭小子三岁就敢上树抓鸟、下河摸鱼,是个厉害角色。怎么样,果然不是一般人吧?” “喂喂喂,你们也太无聊了吧,有这么调侃别人的嘛。老夫人来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霍家的丫鬟碧桃搀扶着霍止沉的奶奶,步履蹒跚地来到房门外。 老太太贴着门听了一阵,满意的点点头。 “成了!我霍家后继有人了。” “太好了,碧桃给老夫人道喜了。老夫人您很快就要当太奶奶了。” “哎,可怜我霍家五代单传,到孙儿止沉这一辈,希望能多子多福,儿孙满堂吧。” 司徒艾艾在里面听得真切,直叹气摇头。 老太太,恐怕您美好的愿望要落空了。因为您的宝贝孙子压根没发出拼团邀请,且明儿个就要被小人陷害下大狱了。 紧接哩,就是急转直下的人生。很快就会被做成人彘,你们老霍家也马上要迎来灭顶之灾了…… ------------ 第2章 早起的人儿有祸了 翌日。 日上三竿,司徒艾艾才伸着懒腰起床了。 “小姐,你起来了?洗脸水已经打好了,我先伺候你梳洗更衣。” 小芙,是女主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从五六岁起就伺候女主,如今已有十年。书中描写的小芙虽然算不上机灵乖巧,但忠心护主,不离不弃。在女主流放途中,为了保护女主不被玷污,以命相博,最终惨死刀下。 她就是小芙? 司徒艾艾揉着眼睛,瞄到迎面而来的小丫鬟眉心处一颗标志性的小黑痣。没错,书中就是这样的形象。 “小芙,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是巳时。” 巳时,那就是早上九点钟了。 司徒艾艾眉头一皱,糟糕,睡过头了! 忙问,“姑爷呢?” “姑爷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朝廷里有事。” 小芙正在仔细挑选今日要穿的衣服和搭配的首饰,“小姐,等会儿穿这件衣服去敬茶可以吗?” 水粉色的苏绣牡丹花套裙,再搭配一对晶莹剔透的粉水晶耳环。 “啊!”司徒艾艾惨叫一声,几欲跌下床来。 完了,彻底玩完了。 这呆子若是进了宫,等待他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关键还得把我给搭进去,不行,不行,我可不想被流放边疆,然后被一群面目丑陋的生物给那啥…… 小芙忙扔了衣服,上前来搀扶起司徒艾艾。“小姐,你怎么了?” “小芙,你赶紧找赵管家讨一辆马车来。咱们现在就出府追姑爷去。” “追姑爷?为什么?” “现在没时间给你细细解释,姑爷有难,迟了可能就会被坏人投进大狱了!” “啊!”小芙吓得面色惨白,她只听说过朝廷里文官们经常斗来斗去,朝夕不保。但姑爷是有卓越功勋的边关大将,也会轻易卷入政治风波吗? 不行,姑爷和小姐才新婚第一天,一定不能让姑爷出事! “小姐,我这就去!” 司徒艾艾颇感欣慰,好在身边还有小芙可以依靠。 “对了,这件水粉色的裙子别再拿出来了。二八佳人,粉粉嫩嫩,会遭人恨的!你快去,我自会穿从娘家带来的那件水绿色的荷花裙。” 她依稀记得当时女主穿着这套衣服欢天喜地去公公婆婆房里敬茶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她已嫁为人妇,最紧要是稳重,打扮得花枝招展,是贤妻的一大忌讳。再加上表少爷这几日都住在府上,那又是个爱拈花惹草的主,被撞见了恐生事端。 简单的穿戴整齐之后,司徒艾艾出了房门。 没成想,一出门就命犯煞星。 遇上了她在霍府的第一顺位宿敌。 霍止甯。 霍止甯,乃是霍止沉同父异母的妹妹。 “嫂嫂起来了?”声音柔柔的,一点也不像恶毒反派。 但霍止甯是典型的笑里藏刀型选手,惯用的技俩是绿茶婊的那一套。这令司徒艾艾更加看不起她,哼,平生最恨就是绿茶婊! 司徒艾艾知道霍止甯在霍府的地位不高,但是个特别能挑事儿的主。 她娘本是霍镇达被委派南下监督修水库时采的野花,一时兴起之后有了霍止甯,所以霍镇达不得不在三年工期结束之后带着母女俩回了霍府。 因为这事,大夫人和霍镇达大闹了一场。但念在霍止甯太小太可怜,而她那个娘也算老实温顺,便同意霍镇达纳了这门小妾。从此霍止甯便成了霍止沉的妹妹,霍府里名副其实的二小姐。 “嫂嫂这是要去哪?还没去爹爹和大娘那边敬茶吧。” 一听到“敬茶”二字,司徒艾艾停了下来。 她缓缓转过脸来,阴冷的看着霍止甯。 空气中顿时有一股杀气腾起,霍止甯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嫂嫂这是……” “敬茶是吗?”司徒艾艾淡淡问到。 “是呢……”霍止甯不敢直视司徒艾艾的眼睛,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好奇怪,不是都说司徒家的二小姐司徒艾艾是个软柿子吗?怎么今日一见,凶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少夫人,这是新媳妇要守的规矩。茶水已经备好了,请您跟奴婢一起去敬茶吧。” 抢话的这位正是霍止甯的贴身丫鬟琦玉。 这个琦玉,也是个天生的坏种。 从女主还没嫁进霍府之前就各种搞事情,竟妄想过上位霍止沉!而且还是那种大的做不了就做小的,明的做不了就做暗的,哪怕偷的也行,完全毫无底线。 好在霍止沉是冰山系列,且眼界够高,一般人压根融化不了。 如今霍止沉完婚,琦玉又转身勾搭上表少爷杜思学了。两个人一丘之貉,臭味相投,混在一起成天打歪主意。那杜思学是老太太幺女儿的儿子,原本是住在江南的,突然间说要上京城来拜名师考科举,暂住在外婆家。 原书中说这个杜思学压根不是读书的材料,而且也没读书的心思,自从住进霍府之后成天琢磨着怎么霸占霍家的家产,里里外外不仅勾结霍府的丫鬟琦玉,而且还和朝廷里那群想谋害霍止沉的人来往甚密,霍家的败落他占了很大一部分功劳。 望着墨绿色的茶水,司徒艾艾冷冷一笑。她早知道这茶水有问题,前女主就是因为敬了这杯茶水,才毒死了霍止沉的母亲。 正好这天,霍止沉被投入大狱。 前女主被污蔑上谋杀婆婆的罪名,在霍府被打得半死,然后皇帝一道圣旨,霍家被抄家,九族之内男眷通通午门斩首,女眷通通发配边疆。 司徒艾艾冷笑,“这茶……” 霍止甯忐忑,“这茶怎么……” 司徒艾艾:“我说这茶有毒,你信吗?” 霎那间,霍止甯脸色惨白,冷汗直下。 “我听不懂……听不懂嫂嫂在说什么?” “听不懂最好。若不是今日要急着去救你哥,我真得好好给你上一课。我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回房好好琢磨一下吧。” 司徒艾艾说着端起茶杯,朝地上一泼。再甩给琦玉一个狠厉的眼神,“还有你,听好了。你的身份就是霍府的下人,服侍好主子是你的本分,别动其它歪心思。若敢在府中作妖,我这个少夫人定对你不客气!” 司徒艾艾昂首挺胸,一步跨下台阶,迎上刺眼的阳光,娇美的她在阳光下是如此的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大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此时小芙带着赵管家慌里慌张地赶来,“小姐,晚了。姑爷清晨骑着汗血宝驹入宫,恐怕此时已在大殿之中了。” “那就是没得救了?!” 司徒艾艾心下一沉,毒辣的阳光晒得她险些昏厥。 不行,不行,不行!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悲剧发生,逆天改命! 司徒艾艾,一个来自21世纪异能小组的人。除了顶着主角光环之外,她还有自己独特的特异功能。 每日刷新一次的随机锦囊,外加可以随时变成任何动物。 随机锦囊每天只能出一次,顾名思义,内容随机,只保证可以渡过眼下难关,不保证事态后续发展方向。 所以用完锦囊后,司徒艾艾通常还得附加很多精力去收尾。 变成任何动物很好理解,就是字面意思。 紧要关头,她必须得祭出锦囊了。 “锦囊,出。” 于无人处双手结印,默念口诀。 只见一道红光出现在半空中,朝着霍镇达的书房就奔去了。 司徒艾艾望了一眼,哎呀! 看来要……对不住了,霍老爷! 果然,南面书房传出尖叫声。 “快来人啊,老爷不行了!” ------------ 第3章 出锦囊,救! 锦囊妙计好用是好用,但有一个副作用:容易伤及无辜。 本来打算救老公,现在公公要没命了。 呃,这有点缺大德…… 人群迅速涌向书房,只有司徒艾艾一人退了出来,回到房中禁闭房门。 她倒不是胆小怕事,她是放心不下霍止沉那块钢板,盘坐好之后迅速化身成一只麻雀朝皇宫飞去。 金銮殿上,众大臣恭候皇上多时。 但左等也不见,右等也不见。 “各位大人们都散了吧,皇上今日不上早朝。 ” 呼— 众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松懈下来。那些死命收腹提臀的发福男人终于可以吐出一口气,任由自己身形走样,大腹便便。 左侧言官队伍里冲出一人,拽着伏公公的袖子不肯放。一对大鼻孔怼着伏公公的脸,吭哧吭哧问道:“皇上今日为何不上早朝?伏公公请您前去通报通报,微臣的确有要紧事上奏。” 伏公公撇了一眼,“哟,是邹大人呐。” 邹仕番两个大鼻孔跟牛鼻子一样,还呼呼直往外冒热气。 嘿,这形象。皇上见了他能开心吗? 替他通报?算了吧。 伏公公很官方的一笑,用拂尘不动声色的将邹仕番的手拂下去。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邹大人别候着了,有事明儿个再说吧,皇上在苏妃娘娘宫里呢。” “明儿个?那怎么行!” 邹仕番眼角的余光始终锁定在霍止沉身上,他要弹劾霍止沉,一刻钟都等不了。 霍止沉却是不解,邹大人怎么老是用一种炙热的眼神盯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难道,真如司徒艾艾昨夜提醒他的那样? 昨夜司徒艾艾告诉霍止沉朝堂之中有很多衣冠楚楚的龙阳断袖,例如谁谁谁就是,谁谁谁还是双的,一定要小心点…… 霍止沉当时不解她为何莫名其妙说起这个,如今想起来才恍然大悟。 敢情这小妮子是在内涵我呢! 断袖?龙阳? 呵呵,她倒是会联想。 冰山一样寒气逼人的脸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个司徒艾艾有点意思。 唔…… 不给她展示一下雄风,真把我当龙阳断袖之辈了。 等回府再好好收拾她! 司徒艾艾眼尖,乌泱泱的一堆人里一眼就看见了霍止沉。 丫的,这块大钢板原来杵在这儿呀。 行吧,飞了一路也挺累的,那我就停在这里好了。 司徒艾艾择了最靠近霍止沉的横梁停了下来,打算好好欣赏霍止沉的颜。 别说,女娲毕设就是好看。 “你不敢去,我自己去。吾帝乃是明君,岂容你等阉人从中作梗!” 邹仕番长袖一甩,颇有当年梅伯、杜元铣不惜舍命向纣王进谏的风范。 伏公公与一众大臣惊了。 这不是妥妥的大傻叉嘛。 只有霍止沉一人暗暗鼓掌。 这是清流啊,清流。 司徒艾艾想笑,人家拼了命要去弹劾你,你还给啪啪给人家鼓掌呢,你个逗比。 邹仕番一生气就上脸,再加上那对大鼻孔,此刻不像清流像斗牛! 这头失控的斗牛正处在肾上腺急剧飙升阶段,智力值全部兑换成火力值。也不知道他与霍止沉究竟有多大的仇恨,宁愿牺牲自己,也要祸害他人。 结果邹仕番没头没脑的跑起来,正好撞到了宣帝身上。 幸有太监扶着,才没跌倒。 “邹仕番!金銮殿上你瞎跑什么!” 所有人这才看清,噗通一声,全都跪下,山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皇上?!” 邹仕番定睛一看,立马吓得中风瘫痪,倒在烫金的地砖上跟一滩烂泥似的。 “哎呀,邹大人这是中风了。赶快扶下去请“最好的”太医诊治。” 伏公公一个眼色,周围跟班的小太监该懂的都懂了。 邹大人对不住了,咱们阉人从来都是有仇当时就报了。 伏公公主持着大局,混乱场面很快恢复平静。 司徒艾艾长出一口气,万幸,万幸,这个克星邹仕番今日的戏份算是杀青了。 没了人弹劾,霍止沉就不会被投入大牢了。 OK,警报解除,打道回府。 就在司徒艾艾松气之时,二十岁出头的宣帝开始发难了。 他正处在年轻气盛的年纪,本来和苏妃打情骂俏玩得挺好。没想到被太后揪出来上早朝,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 不行,得逮个人出出气。 “那就……霍爱卿吧!” 司徒艾艾:“纳尼?!” 哎呀,忘了这厮。 霍止沉一愣,摇摇晃晃出列了。 “皇上。” “你……”宣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神情严肃,但却始终脸蛋稚嫩,怎么看都像是小屁孩玩过家家的游戏。 按照书中所写的剧情,邹仕番出列弹劾,宣帝衡量是否要将霍止沉治罪。 按照邹仕番弹劾的内容,霍止沉被指控在位期间贪污军饷,克扣边境上贡给朝廷的物资,以及疑似里通外国……总之犯了死罪中的死罪,理应立即打入大牢。 宣帝用他那装载着年轻CPU的脑袋略加思索,为邹大人的真知灼见疯狂打Call。 霍止沉来不及说出一句辩解之词,人就在天牢里数星星了。 不过这一世,有了司徒艾艾的友情加盟,霍止沉变得很难杀了。 邹仕番那个莽货自是中风瘫痪不中用了,可宣帝这边,强烈的宿命感还在控制着他不停找理由惩治霍止沉。 “边境近日太平否?” “太平,好久没和蒙古兵交战了,战士们的矛都生锈了。“ “军饷呢?听说年年都不够?国库不是拨够了银子吗?” “军饷是不够,我还打算替国家再修一条长城,不知道皇上是否愿意再加点。” “咳咳,修长城的事情容后再议。对了,有人说你在偷学蒙古语,想里通外国?” “绝对没有。不过蒙古人的歌挺好听的,想学几首。” …… “哈哈哈,他倒挺机灵的嘛。”司徒艾艾忍不住捂嘴偷笑,但她此刻是一只麻雀,只能扑腾两下翅膀以示欢悦。 “喔……”宣帝问不出破绽来。 但他那强烈的宿命感!宿命感啊! “那个……”宣帝脸上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他扭过脸对着伏公公耳语起来。 “朕近来有些讨厌这个霍止沉,想治他的罪,但又挑不出他任何毛病来。你说……” 伏公公是何许人也,那是人精中的人精呐。 “皇上您不必多言,奴才明白了。这霍止沉最大的罪就是长得太帅,若是帅过了皇上,不就是欺君嘛。” 宣帝双手一拍,乐了。“这个好,这个好,就这个罪名了。” 司徒艾艾站在横梁上听得一清二楚,气得直鸟叫。 “这什么狗屁皇帝啊,霍止沉出生在这个朝代也太倒霉了吧。长得帅,也犯罪。” 宣帝:“来人,给我把霍止沉抓起来,关押天牢候审!” 气死了。 不管啦。 一泡鸟屎拉在了宣帝头顶。 …… “报—” 八百里加急,霍家的家丁终于把消息带进了皇宫。 在绕过了层层关卡之后,由皇宫里的太监传话给霍止沉。 “霍大人,您的父亲突发恶疾,恐……恐是不行了!” 霍止沉一听,如被人当头一棒,顿时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皇上,家父有恙,臣必须立即回去!” “该回,快回。” “谢皇上恩准。” 霍止沉心情沉重,大步流星走出殿外,跨上汗血宝驹就开始狂飙。 司徒艾艾也得回去啊,但她两个小翅膀可抵不过四个大马蹄子,只得使劲扑腾。 放走了霍止沉,宣帝这才回味过来。朕不是要治他的罪嘛,被他老爹的事一搅和就忘到九霄云外了,真不爽。 必须得找个出气的……对了,那破鸟!那破鸟! “来人呐,把那只鸟射下来给朕油炸了当午膳!” “遵旨。” 司徒艾艾一声凄厉的尖叫,好家伙,杀到我头上来了! ------------ 第4章 好儿媳,你是认真的吗? 宫女夹起一块焦黄焦黄的东西小心翼翼递到宣帝嘴边。宣帝一口吃下,在嘴里嚼得咔次咔次地响。 然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嗯,炸的就是不一样。一个字:脆!” 一旁陪膳的苏妃好奇,“御膳房出新菜品了?这东西以前没见过呢。” 宣帝神秘一笑,命宫女往苏妃碗里夹了一块。 苏心颐却不敢吃。 “吃吧,极香脆。” “是。” 苏心颐只能顺从的应着,却并不动筷。 她大胆猜测,这小小的,干巴巴的,该不会是杰瑞的肉吧? 以前看新闻报道过某些黑心商家用杰瑞肉做烧烤,客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直呼好吃呢。 “伏公公,你说咱们应该给这道菜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哎哟喂,皇上,奴才才疏学浅,哪懂得这些呀。”伏公公很知趣,取名的事哪轮得到他说话呀,有九条命都不够杀的。 宣帝摸着下巴想了一阵,“要不就叫雀金酥如何?” 伏公公拍手称好,“妙,实在是极妙。” 苏心颐在心底翻起一个白眼,有那么妙吗?我看平常极了,真是无聊。 伏公公的马屁宣帝很受用,他一个劲儿的让宫女添菜,这餐饭他吃得摇头晃脑,极其满足。 苏妃只得将目光一转,落在了伏公公身上。 人精立马会意,忙解释道,“回娘娘,这是油炸麻雀肉。算是野味,您尝尝。” “麻雀肉?”苏心颐脸上神色微微一动,但迅速恢复如初。 依旧是巧笑倩兮,脉脉含情。 心里却早嫌弃到上天了,口味这么重吗?瘦不拉几的小麻雀有啥好吃的?不怕得禽流感? 苏心颐有些无语。 其实众人不知,她也是穿书过来的人。 只不过她看的那本书不叫《君心入沉》,而叫《沉心逐月》,是讲一名深宫妃子与一位骁勇将军之间的爱情故事。 她望着宣帝那张油腻且肥嘟嘟的脸,默默将脸转到一边,轻叹出一口气。 悲哀,整天面对着这么一号人,纵然他是皇帝又如何?一样令人倒胃口。 不行,得想办法重回现实世界去。可是怎么才能回去? 苏心颐突然想起,她记得自己看的那本书并未完结,作者也只是写到女主与将军相遇,即将开始一段感人至深的恋情而已…… 如果顺着作者的思路,达成结局,完成整部作品的完结。 会不会有机会回去? 按理说是可以的…… 嗯,值得一试! 苏心颐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原女主达成圆满的爱情结局,与将军一生一世一双人! 霍府。 小芙给急哭了。 “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呜呜呜……” 看着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小姐,纵然用力推搡也毫无反应。除了哭,小芙不知如何是好。 战栗着伸出两根手指头往鼻孔下一横,天啊!没气? “哇”的一声瞬间爆发,哀嚎声直冲九霄。 “我可怜的小姐啊……不要抛下我啊……” 司徒艾艾从窗户飞进来,吁出一口气。 那傻皇帝的跟前人都是些废材,抓不住麻雀,打几只鹌鹑回去充数。 笑死了。 “呜呜呜,没了小姐,我也不活了……” 不好,小芙要寻短见。 司徒艾艾看到小芙这副模样,真是又好笑又心疼。 赶紧变回了真身,转了转眼珠子,活动活动手脚。 “打住!我还没死呢。” “啊,小姐。”小芙被吓跪在了地上。 司徒艾艾见状赶紧扶起了她,还贴心的替她拍掉裤腿上的浮土。 “不好意思,才知道你胆子这么小。下次我会注意点。” 她是那样的阳光开朗,与书中描写的女主完全不一样。 令小芙倍感意外,又好生欢喜。 一把抹掉眼泪,笑着握紧司徒艾艾的手。 “小姐,你没事就好。” 司徒艾艾也笑着回应她,“嗯,我没事。” 但霍镇达却很有事…… 原本在书房看书看得好好的,突然就心肌梗塞了。 “老爷那边现在怎样了?” “不知道呢,现在书房乱哄哄的。听说已经把全京城的名医都请遍了,但老爷的情况似乎……不妙。” “姑爷呢?回来没?” “回来了,也在书房呢。” “走,咱们瞧瞧去。” 司徒艾艾来不及考虑其他事情,拉着小芙的手直奔南面书房。 书房确实拥挤得要命,司徒艾艾拼了命才挤进去,连一边的耳环都给挤掉了。 霍止沉早坐在了父亲的床榻边,一脸愁容,神色凝重。 这是一张橡木做成的简易午休床,长宽都刚好只够一个人躺下,所以霍止沉只挨着一点点边儿,浑身的重量全靠双腿支撑着。 他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看见司徒艾艾仓皇赶来,他才微微舒展了一下紧绷的面部肌肉。 一整个上午都没见到她,还好,她看起来一切如常。 司徒艾艾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霍止沉虽看上去很不好但命还在,而他爹,也没想象中那么糟。 至少,还喘着气儿。 再看看这一屋子的人。 除了来往服侍的下人们,从左手边起依次是赵管家、杜思学、霍止甯和丫鬟琦玉、二夫人钱氏、霍老太太霍王氏,独不见霍止沉的母亲杨氏。 司徒艾艾一打听,才知是杨氏受不了打击,也病倒了。 所以霍家人全挤在书房里,没有一个人去关心大夫人的情况。 “京城中的名医都来看过了……” 霍止沉低着头,眼眶有些泛红,不知是否哭过。只见他失魂落魄地盯着他爹的被子,机械地又重新掖了掖被子。 她是最后一个进来的霍家人,所以司徒艾艾知道,这句话单是对她一人说的。 话里的意思有点像在向她传达:爹不行了,恐怕要准备后事了。 她突然有些抱歉……也许不应该让霍止沉如此难过。 司徒艾艾:“要不让我来试一试吧。” 众人惊诧,“你?” 司徒艾艾淡定地点点头,将众人狐疑、否定、不屑的眼光全盘接受。 就连霍止沉都重重呵斥她一声:“别闹了。” “我没闹……”司徒艾艾突然有点想哭。 别人如何不信她都无所谓,但没想到霍止沉…… 算了,无所谓。 反正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也只是在替原女主履行义务。若是换到现实世界,看不看得上霍止沉这号X冷淡的人还两说呢! “我知道大家都不相信我,但凡事总得要试一试才知道。如果大家愿意的话,请都退到外面去吧。”司徒艾艾垂眸,语气云淡风轻。 她已经不在乎别人会怎样质疑她,就连霍止沉要怎样想,她也不在乎了。总之如果想要救回霍镇达,除了她没有别人了。 “好,我们大家都出去。” 此声一出,众人皆将目光从司徒艾艾身上抽回,重新聚焦在那个发声人的身上。 但这一次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都是赞同与欣赏。 霍家真正的主心骨霍老太太,拄着拐杖缓缓站了起来,在碧桃的搀扶下第一个朝门外走去。 紧接着是赵管家,然后是杜思学,最后是二夫人同霍止甯…… 屋外,霍老太太丢下一句,“你们别忘了人家司徒家是五代中医世家,司徒家的女儿,不会令人失望的。” 说毕,便遣散了众人,各自回房了。 此时房中只剩下霍止沉和躺在床上植物人一样的霍老爷,司徒艾艾这才敢轻轻走到他的身边,用一个妻子该有的温柔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来换你,你回房歇一会儿吧。” 霍止沉像被焊在了床边一样,一动不动。 司徒艾艾无奈,看来要想融化这个比冰山还冷的男人,自己就必须是一团生生不息的烈焰。 但很可惜,一个永远冷如冰霜,一个永远炙热如火,只有空调内机和外机能够做到。 她做不到,也不想做到。爱是相互的,如果只是单向输出,那只能叫找虐。 “出去吧,你娘那边也需要人呢。” 霍止沉一怔,抬头,深深看了司徒艾艾一眼。 但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站起身来,将位置腾给了司徒艾艾。 司徒艾艾莞尔一笑,以示感谢。 当霍止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终于可以宣布清场完毕,她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从腰间的内袋摸出一枚小小的药丸,塞进了霍镇达的嘴里,然后端来茶水替他送服下肚。 一边整理内袋,一边喃喃自语,“有我在,您就放心吧,一个时辰之内绝对将您老人家从鬼门关拉回来。这药是我从队友小药仙那里抢来的,功效奇好……等一下,这还魂丹怎么还有一粒?另外,我月事止痛丸呢?” 难道…… 天!我拿错药了! 我把月事止痛丸给…… 霍老爷,对不起!!! ------------ 第5章 霍止沉的第一次尴尬 思米马赛霍老爷酱,瓦塔西真不是故意的…… 司徒艾艾内心自责不已,好心办坏事,一切都怪她太粗心了。 虽然两种药丸颜色一样,但大小明显不同,怎么偏偏就给弄混了呢。 “霍老爷,您一定要挺住啊!”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司徒艾艾毫不犹豫将手中的还魂丹塞进霍镇达的嘴里,同样用茶水送服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奇迹的发生……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半个小时…… 霍镇达没有任何反应。 依旧直直的躺在床板上,不说不动,连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 “或许,还得继续等下去?又或许,两种药丸的药性相斥,互相抵消,等于没效果?” 司徒艾艾有些泄气,她颓然的瘫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如果第一次没拿错药的话,霍老爷应该早就可以活蹦乱跳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怪自己…… 其实司徒艾艾是一个极好的人,但缺点之一就是有些粗心。 另外,偏男孩子性格的她有时候太大大咧咧,不服输、爱逞强。全然没有这个年代深闺千金该有的腼腆内向,百依百顺。 所以在这样的封建时代里,不出意外的话,她今后还要碰很多壁…… 但幸而因此学会在逆境中生存,于悬崖峭壁之中开出高岭之花,也不失为一种成长。 “要救霍老爷,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种办法了,那就是等待明天锦囊刷新。” 锦囊虽然万能,但每天只能领取一次,这让司徒艾艾有些失落,但又不得不守在书房等待天亮。 在这个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与现代娱乐方式的时代,哪怕坐上半个小时都是一种煎熬。 更何况,现在不过才申时,离明日天亮还早着呢。 司徒艾艾顿觉有些无聊,目光不由自主在书房游走起来。 兴许能挑出几本适合打发时间的闲书来。 但很遗憾,霍镇达的书通通都是一些枯燥到极致的书,完全对不上司徒艾艾的胃口。 “这是什么?” 她突然看到其中一本书里夹着半截淡黄色的硬纸片。 小心翼翼抽出来一看,不禁莞尔一笑。“原来是信封呀。” 想不到霍老爷还有写信的嗜好,会是写给谁呢?该不会是一位红颜知己吧? 她的思绪很自然联想到了书信传情那方面去,一方面自责自己太八卦了,另一方面又默默替大夫人担忧起来。 霍老爷都年过半百了,不会想要再娶一房姨太太吧? 不行,这样做太伤害霍止沉母子俩的感情了。 司徒艾艾认为自己作为这个家的儿媳妇,理应守护这个家的亲情与安宁。任何想要破坏这种秩序的人或事,她都要不遗余力地阻止。 先看看收信人姓甚名谁再说。 噢,太后亲启…… 啥玩意儿?太……太后?! 像看到了美杜莎的双眼一样,司徒艾艾瞬间石化了。 我的亲公公咧,您这黄昏恋谈得太大了吧,都谈到太后那里去了。 这别说娶三房了,您就是去倒插门我们也必须得同意啊。 毕竟,谁跟自己的项上人头过不去啊。 再看看信中内容吧。 丢,更是王炸! 向太后弹劾皇上?! “皇上不思进取……” “皇上听信谗言,偏宠宦官……” “皇上骄奢淫逸,大兴土木……” “皇上……” 洋洋洒洒三千字,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啊。 我滴个亲公公咧,您老人家是想加速把整个霍府挫骨扬灰么? 这封信看得司徒艾艾冷汗直下,这要是被送进了宫去。别说霍府里的人了,就是孙悟空来了,都得给做成猴肉脯。 果然霍家没她不行呀,按照霍氏父子这脾性,分分钟团灭了。 她坐在圈椅里一遍又一遍啃着指甲盖,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每每遇到棘手的事情都会这样。 “有了,我把这封信改改。就算霍老爷执意要向太后谏言,也不至于闯下弥天大祸。” 霍镇达的字体是颇具难度的柳体,好在司徒艾艾曾经夺得过全国书画比赛第一名,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她。 在绞尽脑汁之下,终于将信重新写好,封好,她也累瘫了。 抬头看了一眼霍老爷,依旧没任何变化。便大舒一口气,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传来三声敲门声。 “谁?”她惊醒。 “是我。”霍止沉极具辨识度的低沉嗓音响起。 司徒艾艾放下心来,突然觉得很有安全感。 “你还没吃饭,我给你送点饭过来。”霍止沉依旧保持着冰冷的状态,但其实这饭是他从小芙手里抢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见一见司徒艾艾。 给我送饭? 这么贴心? 司徒艾艾压抑着自己,但始终掩饰不住内心涌动的暖流。 摸摸自己的肚子,确实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谢……谢谢你。”她打开房门,两人相视一望,突然又变得羞涩起来了。 低着头接住了递上来的托盘。嗯,两荤两素一汤,都是她爱吃的。 霍止沉:“所以你就是这样替我爹治病的?” 嘴角还挂着一串哈喇子,小妮子倒是睡得挺香。 司徒艾艾:“啊?” 霍止沉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又多加了几分凌厉。 司徒艾艾顿时觉得碗里的饭菜不香了。 呵呵,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说什么送饭,其实是来监工吧。 “正在治疗中呢,哪有那么快,不过我保证明天一早霍老爷就能恢复如常。” “你拿什么来保证?”霍止沉冷静反问。 “我……”司徒艾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深邃又多疑的眼睛直视着司徒艾艾,好像要把她整个人穿透一样。 “我坐在这里守着你治疗。” “什么?那不行,你不能坐在这里。我都说了,明天一早绝对会治好。” 司徒艾艾迫不及待要赶他走。 可霍止沉铁了心要和司徒艾艾做一对“连体婴儿”。 “那我就坐到明天。” “不行。” “我说行,就行。” “你不讲道理。” “我很讲道理。” …… 霍止沉看着并不算什么肌肉猛男,没想到一屁股坐下来竟安如泰山。 任凭司徒艾艾怎么推搡都纹丝不动。 无奈,她急得直跺脚。只能安慰自己,别慌,我可以智取,智取。 哼,赖着不走是吧?本姑娘办法多着呢。 “行吧,床上躺着的人毕竟是你的父亲,心里着急也是可以理解的。”司徒艾艾转变态度,堆起笑脸。 女主模样儿原本不差,只是平日里不爱打扮,总给人一种没朝气,病恹恹的感觉。但自从注入了司徒艾艾的灵魂之后,这副躯体变得灵动起来,一颦一笑都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两人沉默无语的时候,他居然在专心看她。 如果说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是一种不幸,那娶了眼前美丽而灵动的司徒艾艾,算不算是一种不幸中的万幸呢。 霍止沉内心有些波动,也有些矛盾,他竟然有些遗憾新婚那一晚,他居然什么都没做过…… “要不我斟杯茶给你吧。”司徒艾艾说着便端起茶壶斟了满满一杯热茶。 就在起身递给霍止沉之际,她耍了一个小聪明,故意装作被绊倒。整个人跌进霍止沉怀里,一杯热茶也全泼在了霍止沉身上。 呵呵,这下你不得不离开去换衣服了吧。 司徒艾艾自以为高明,却没想到是在给自己挖坑! “嘶—”霍止沉微微觉疼。 再低头一看,前面湿了一大片。 入夜后他穿的衣服通常不会太厚重,材质多为天然桑蚕丝,上面用苏绣工艺刺绣一些花鸟鱼虫图案。 今夜这件,正是绣有紫胸佛法僧的蚕丝睡袍。 被水一湿,顿时透了。 内里肌肤,隐隐可见。 司徒艾艾倒在他的怀里,看得不能再真切了。 紧实,饱满。 充满力量。 实在是太……诱惑了。 司徒艾艾承认自己又犯花痴了,可帅哥谁能不爱呢? 呜哇,就这样躺在帅哥怀里的感觉真好啊。连空气都变得香甜了呢…… 霍止沉低头看她。 他的感受更奇妙呢。 他浑身僵硬极了,整个人愣在凳子上,两臂只敢绅士地张开,完全不敢触碰司徒艾艾分毫。 此时在他的心里,某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以前不想要的,现在他想要了,而且就想在此刻。 “咳咳。”霍止沉轻咳一声,缓解自己的尴尬。“我……该回房了。” “哦,好。”司徒艾艾干脆利落地从他身上弹起来,愉快地挥手告别。 霍止沉却久久站不起来。 不知为何,他的脸唰的一下就通红了。 连说话也不利落了。 “我想……我……还是坐一会儿再走。” “还坐?……” 悲剧,谁能告诉司徒艾艾,男人这种生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 第6章 无妄之灾 当司徒艾艾与霍止沉再度相遇时,对于昨晚发生的事,两人都绝口不提。 “你起来了……” “昨夜没睡……” “哦……” 小芙看得出,两人脸上挂满了尴尬。 “姑爷您再等等,我把替小姐把头盘好就可以出发了。” “嗯。”霍止沉点点头,坐到了外间的茶室。 小芙手脚麻利,很快梳好发髻。最后还细心的将耀眼夺目的翡翠金钗取下,换上一支普通的翠玉珍珠步摇。 司徒艾艾对镜自照,清水芙蓉,美得很内敛。一夜未眠,神情略显疲惫,更加人见犹怜。 美,但不招摇,是司徒艾艾一贯坚持的。 “开窍了。” “嘻嘻,那是因为小姐教得好。” 两人说说笑笑从房中出来,少女特有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住将霍止沉游离在茶室的目光。 遥望从珠帘后款款而来的司徒艾艾。 又一次,被震撼了。 亭亭玉立,美而不妖。 高贵冷傲,遗世独立。 为什么以前从未发现过她的美呢? 难道,是我眼瞎吗? 在未娶司徒艾艾进门之前,霍止沉是见过女主几面的。 不过那时候他是奔着与司徒静姝谈情去的,压根没在意司徒艾艾。印象中司徒艾艾一直体弱多病,久居闺房,偶尔出来见一次人也是面色惨白,毫无生气。 没想到自从嫁进霍府之后,整个人脱胎换骨…… 霍止沉不禁展露微笑,看来霍府的风水养人。 “姑爷在笑什么呢?难不成是嘲笑小芙手艺不佳,给小姐打扮得不好看?” 霍止沉连连摆手,“没有,很好看。” 听到“很好看”三个字,沉默的司徒艾艾才终于嫣然一笑。 小芙兴奋,起哄:“小姐你又笑了。呐,自从咱们住进将军府之后,小姐你每天都会笑。快告诉我,昨晚上你和姑爷到底怎么回事?嘻嘻……” 昨晚? 其实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霍止沉在书房坐了一柱香的功夫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尴尬的用手扯了扯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导致他走路姿势极不自然…… 司徒艾艾想笑。 却低头隐约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顿时浑身滚烫。 他应该是…… 当司徒艾艾将身子整个泡在冷水桶里,神志才算稍稍恢复正常。 看得出来,他很绅士,也很努力在克制。 感谢他,并没有做出冲动的事。 这一晚,他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也许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有些东西,其实已经发生了。 只是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可以永远萦绕在彼此的心中。 回忆到此,司徒艾艾不禁哑然。她想到一个词:神交。 没错,昨晚,实际上他们两人已经交换过灵魂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看着元神出窍的小姐,小芙吓坏了,她非常害怕小姐又像上次一样,赶紧拿手在司徒艾艾眼前晃了晃。 司徒艾艾回过神,定了定心神。 平静且沉稳道:“该去敬茶了,今日不可再误了时辰。” 幸而清晨刷新的锦囊很有效,如今霍镇达果真恢复如常了。 锦囊通常都带有副作用,使用者虽然能因此收益,但也有可能因此受损。 好在目前看上去一切正常,司徒艾艾感到万幸。 大夫人杨氏是惊吓症,得知霍镇达无恙后也自动痊愈了。 公婆俩很和善地接过司徒艾艾递上的茶盏,微笑着饮了。 至此,才算礼成。 收了二老的红包,司徒艾艾正式改口“公公,婆婆。” 丫鬟们撤走茶盏,摆上饭来。 霍镇达大病初愈,兴致很好,留他们两人一起用早饭。 大夫人杨氏立即阻止,“不留。你们二人赶紧去老太太那边敬茶,这是规矩。” 司徒艾艾这才抬头认真端详起大夫人来。 微惊,果然自古杨氏出美人。 大夫人杨氏,乃是名门望族之后。骨子里刻着古代女子该有的三从四德,礼义廉耻。同时她又很有主见,性格坚强刚硬,不似一般女子那样爱计较,爱使小性子。 司徒艾艾这才明白,原来霍止沉很多方面都随他娘。 尤其帅得一骑绝尘的长相。 霍镇达外貌中规中矩,典型的官场老学究模样儿。 他态度温和,微微一笑。 “要不吃完再去吧……老人家早上要念佛经,不喜欢被打扰。” 杨氏觑他一眼,语气坚定,不容置喙:“不行。见不见是她老人家的事,但去不去就是你们的事了。作晚辈,断不可没了礼教。” “又不是不去,只是晚些也无妨嘛……”霍镇达有些微微黑脸,还想再说,但肚子一阵咕噜咕噜响,他半猫着腰赶紧出恭去了。 “瞧你爹,不知吃了什么,一早上已经是第三次了。” 司徒艾艾尴尬一笑,这应该就是锦囊的副作用吧。 直到进老太太念经的禅房之前,司徒艾艾都坚定不移地认为婆婆说的话很有道理。 但当她看清老太太那张阴沉的脸之后,觉得还是公公更有生活经验,晚点来才是明智之举啊。 “这盏茶我等会儿再喝。” 司徒艾艾双手奉上的茶被老太太果断拒绝了。 她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闭眼不看司徒艾艾,不知嘴里念叨的是什么。 良久,才缓缓道:“沉儿出去,我有话要与司徒家的女儿单独说。” 霍止沉不动。 霍王氏怒目,一张沟壑遍布的老脸一瞬间变得威严可怖。 霍止沉不忍惹亲奶奶生气,只能忧心忡忡的望了司徒艾艾一眼,退了出去。 这一退,司徒艾艾并不知道与他要挨到晚上才能再度相见。这一退,司徒艾艾也不知道自己的灾难就等在眼前了。 “跪下!”老太太一声呵斥。 随手抓起铜制的小香炉朝司徒艾艾身上重重砸去。 还好司徒艾艾反应敏捷,躲闪及时,并未受伤。 老太太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你就是这么欺负我孙儿的?!” 欺负霍止沉?没有啊。 老太太您不要猪八戒倒打一耙喔。 “我没有。”司徒艾艾将头高高抬起,眼神中没有闪躲。 “还不承认?你说说新婚之夜是怎么回事?你在嫁进霍家之前都跟过几个男人?你们司徒家就是这样管教女儿的吗?明儿个我就闹到司徒府去。” 司徒艾艾一听,心里立马明白了。 新婚当夜,她没有落红。 但这件事从始至终都不能怨她。 自然,也不能怨霍止沉。 人非动物,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 司徒艾艾沉默,这一次她不再将头颅高高抬起。 她的倔强是一只灌满气的气球,但如果被尖锐的东西扎了,那股支撑的气体再也不会存在了。 “我念在你救了我儿子的份上,不重罚你。但你给霍家带来了耻辱,所以我要罚你跪一天祠堂,太阳不西落,不准起来!” …… 霍府的祠堂修在南面。 这里根本看不到太阳东升西落。 所以罚跪到太阳西落,根本就是好听的台面话,实际上这场罚跪永无休止! ------------ 第7章 点将 霍止沉从禅房退出来后,被马不停蹄地抓去军机处议事。 这地方他不爱来。 乌泱泱的都是些只会纸谈兵的内阁大臣,像他这样有实战经验的边塞将军,通常是舌战不了群儒的。 “霍兄,你来了?” 霍止沉抬头,迎面笑盈盈走来一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镇东大将军,卫淮宁。 好友相见,自然轻松了不少。 卫淮宁是世袭的官职,他爹以前就是镇东大将军,十分骁勇,战功赫赫。但一次外调南下歼灭海寇途中,意外战死,先帝为表彰其英勇,特将官职和爵位都世袭给其嫡长子卫淮宁继承。 但偏偏卫淮宁不是当将军的料,一切事情扔给副手,自己只管舞文弄墨,游山玩水。 “我记得你从不爱来军机处,莫非也是被顾大人给抓来的?” 霍止沉点头苦笑,“是。” 卫淮宁了然,他凑近霍止沉耳边,压低声音。 “听说这次是因为蜀地叛乱的事。朝廷已经派出三波军队了,皆被蜀兵打败。顾大人今天搬出我们四大将军,就是奔着点兵点将来的。咱俩一定低调点,千万别被点了。” 霍止沉倒无所谓,领兵打仗,那是天职。“平复叛乱,理应义不容辞。” 卫淮宁双手抱胸,抖着肩膀笑了。“霍兄,你又幼稚了吧。蜀地是一块难啃又没肉的骨头,没人愿意去的。” 霍止沉并不幼稚,他只是不懂如果连将军都畏惧战场;那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吗? 卫淮宁,说是什么卫青的后人,却全无勇士气概。 “哟哟,卫青后人,霍去病后人都在呢。”吕革高亢浑厚的声音响起。 霍止沉与卫淮宁立即停止交谈,昂首站立,不卑不亢。 镇西大将军吕革最看不惯卫淮宁,因为这小白脸就是一个靠老爹的官二代。其次是霍止沉,因为这丫又帅又年轻,打仗还嘎嘎猛,这不科学。 卫淮宁阴冷一笑,“多日不见,吕将军还是这么幽默。论血统,您才是正儿八经的吕布后人。只可惜,勇猛一生,也不过是三姓家奴……” 吕革一听,怒发冲冠,一把揪住卫淮宁衣领就要打。 幸而霍止沉及时拦住,外加匆匆赶来的镇南大将军林忠海劝和,争执才得以平息。 林忠海是前朝老臣,岁数最大,曾与卫淮宁的爹共同击败过海寇。 对卫淮宁多少带点私人感情。 “既然咱们四位大将军都到了,那就一同进去吧。” 三人皆视他为兄长,自然都听他的。 进了军机处,果如卫淮宁所料,军机大臣顾堃开门见山说了蜀地叛乱一事。 除了原驻蜀地的闵将军之外,朝廷还需加派两位大将协助。 林忠海自告奋勇,占去一个名额,还剩下一个名额。 卫淮宁不愿去,溜到了墙角。 只剩下霍止沉与吕革二选一。 霍止沉钦佩林忠海的勇气与担当,他一直驻守海域,擅水上作战,不擅山地作战。能毛遂自荐,实在难得。 那么剩下的一个名额,他来吧…… 霍止沉:“我……” 别,别,别。卫淮宁赶紧给霍止沉递眼色。兄弟,你别开口,让给人家吕布后人去。 蜀地山丘险峻,潮湿闷热,多蛇虫鼠蚁,且蜀兵个个野蛮善战,不易对付。这是一个苦差事。 吕革性子暴躁,喜杀戮,领兵打战他当是过节一样。但这一次,他也不想去。因为他也知道蜀地易守难攻,就算攻下来了,将士们也抢不到什么好物资,他们不能光靠情怀替皇帝卖命啊。 顾堃:“怎么,三位将军都不愿去吗?霍将军,你刚才想说什么?” 霍止沉:“我想……” 卫淮宁躲在墙角挤眉弄眼,唇语:你才刚成亲,你不能抛下新婚妻子去冒险…… 霍止沉顿时心头一沉。 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一次有了顾虑,竟是因为司徒艾艾。 不,这不可能。 他爱的人明明是司徒静姝,不是司徒艾艾。 如果万一战死沙场,他最不忍的是司徒静姝难过…… 所以为了司徒静姝,他不能去,一定不能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常胜将军,连卫淮宁他爹那么传奇的人物都意外战死沙场,更何况他霍止沉。难道真当自己是封狼居胥的霍去病后人么? 他骗自己,不去的理由全是因为司徒静姝。 而那个叫做司徒艾艾的女人。 没有。 一点都没有考虑在内,更没有占走他的心。 顾堃绕到霍止沉面前,像班主任一样追问。“霍将军,你想什么?不要怕,直接说即可,我替你担着。” 霍止沉:“我想出恭。” 顾堃:…… 何其羞耻啊! 霍止沉自己都快钻地缝里了。 卫淮宁那该死的家伙还在暗处竖大拇指呢!!! 顾堃白了霍止沉一眼,转到吕革身边。 “吕将军,您怎么说呢?” 吕革吞吞吐吐,“我媳妇快要生了……” 顾堃:“噢,恭喜。正好再立个战功回去,双喜临门。” 吕革脸都绿了,“要不还是霍将军去吧……” 霍止沉毅然拒绝,“我不去。” 众大臣惊,果然蜀兵厉害,连霍将军都害怕了。 他倒也不在乎众人的议论,心里竟只想着早点回府! 明明大脑才告诫过自己,他的爱情字典里没有司徒艾艾这个名字。 没想到,一秒破功了。 他心跳得极快,右眼皮开始跳个不停…… 简直不能更糟糕了。 他已经开始有点担心起司徒艾艾了…… 早上奶奶留她说话,到底是要说什么…… 我没在她身边,她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顾堃面露难色,他是位高权重的军机大臣,却号召不了手下的四位大将军。 “霍将军,你当真不去?” 霍止沉无比坚定,“不去。” “那如果朕让你去呢?” 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下,宣帝声势浩大的进来了。随行的人中还多出一个娇媚的身影,苏妃娘娘也来了。 这里是男人们议事的地方,苏妃本不应该来。但她求了宣帝好久,才破例跟来看一看。 她带着面纱,并不参与政事,只安安静静观察四位大将军。 无论如何,她都要完成她的穿越剧本! 她要和将军哥哥谈恋爱! “还讨论什么?四个都去!尤其是霍止沉你,朕要钦点你为大将军,统领四路人马,明日启程!” “皇上英明。”伏公公赶紧附和,“四位将军都勇猛无比,强强联手,定能马到功成,一举平息叛乱。” 霍府。 从早上跪到下午,司徒艾艾滴水未沾。 小芙守在旁边已哭过好几轮了。 司徒艾艾早没力气再宽慰小芙,她只觉浑身滚烫,两眼发黑,再无力支撑…… “小姐,你挺住,我再找姑爷去。姑爷一定回来了。” “唔……”司徒艾艾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芙一贯的心思单纯,毫无城府。找不到霍止沉求救,也不知道换个人求救。 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霍府里乱撞。 好巧不巧,她撞上了霍止甯的丫鬟琦玉。 “找大少爷?我知道在哪儿,你跟我来。” 琦玉是何等的坏人。就算不跟着她那坏主子霍止甯,她自己也能一枝独秀,且秀出天际。 “大少爷不喜欢热闹,常常一个人躲进西面的小书房,你找不到他很正常。” 琦玉扶着小芙的肩膀,一边宽慰她,一边带她往柴房的方向走。 “其实像我们做丫鬟的,真没必要搅和进主子的事情里去。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就你家那个小姐,没前途的,我劝你早点另谋高就吧。” “不,我绝不会离开小姐。不管小姐今后怎样,我柳小芙绝不再找二主。” “噢,原来你姓柳啊,说来咱俩人还是本家呢。我也姓柳,柳琦玉。”琦玉露出狡黠的笑容来,“不过你和我比起来,做人就差太多了。既然你这么忠心,那我就成全你啰。” “到了,进去吧!”琦玉用力将小芙往黑漆漆的柴房里一推。 “啪嗒”一声将门死死锁住,临走之前还不忘取笑一句:“没心眼还敢呆在将军府?傻瓜!” 司徒艾艾那头,早已经是油尽灯枯。她憋着最后一口气,直到看见一双战靴落在自己眼前。 霍止沉,你终于来了…… ------------ 第8章 我来迟了 “霍止沉……” “霍止沉……” “霍止沉……” 听着这气若游丝般的呼唤声,杨氏心如刀绞。 万没想到这丫头会如此痴情。 可自己儿子那脾性如何,做娘的岂能不知?到底还是怪自己,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真是于心有愧。 当初这门婚事是杨氏一手促成。司徒艾艾,一个原本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只因算命先生的一句话“这姑娘的八字与令郎的八字绝配,乃是天作之合。今后必旺夫家,大吉大利。” 因此杨氏视她为最佳儿媳妇人选,没有之一。 她不顾儿子早有心上人,狠心棒打鸳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司徒艾艾迎娶进霍家门。时至今日,她才幡然悔悟,原来自己大错特错了。 儿子不爱这个女人,所以连碰都不愿意碰她。 这才导致了今日的事件,老太太因为婚床未落红,将怒气全发在孙媳妇身上。 却全然不知,如果一个男人不愿意碰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她收到消息,急匆匆赶到祠堂时,小丫头已经昏死过去一阵子了。 纵然这样,老太太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摆明了,就是想借此搞死她,好再替孙儿另娶。毕竟,活到老太太这个年纪,眼里只剩下传宗接代了。 她杨珮宜虽然也想早点抱孙子,但还没癫到这等地步。 人命关天,哪有不先救人的道理。 顾不了老太太那张难看到极致的老脸,在这个家里,她这个明媒正娶且生了儿子的大夫人还算有一定的话语权。 叫来几个丫鬟,硬是将司徒艾艾给抬了回来。 可现在看着司徒艾艾这张惨白的小脸,她依旧内疚到不行。 如果不嫁给我那个不开窍的儿子,兴许这丫头早过上有人宠的幸福日子了吧。 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夫人,许郎中来了。” 门外传来小丫鬟清脆的叫喊声。 “快请进来。”杨氏赶紧擦掉眼角的一滴泪水,绝不让任何人看到。 “人怎么样了?”杨氏守在旁边等了一阵,见郎中收回摸脉的手指,才敢满脸焦急的问到。 “无大碍,我开一副药。喝完药半个时辰后再吃米粥,忌大荤大油,明日就好了。” “好,我这就叫丫鬟煎药去。”杨氏取出一锭银子放在郎中手心,又叫来一个伶俐的丫鬟送客。“送许郎中出府。” 霍止沉是戌时才返回府中的。 这一天,他倒霉透顶了。 先是被宣帝赶鸭子上架,钦点成了出征的大将军,命其明日就启程。 然后就是被军机处的那帮只会写小作文的大臣强留了下来,非要他先拟订出作战方针。战役要打几天,人马要派遣多少,军粮物质需要多少等等…… 他哪有心思筹谋这些?满脑子都是自己媳妇被训话的事。 于是胡乱的写了几个数,看得那帮大臣们目瞪口呆。 只打十天就能平定叛乱? 霍将军果然厉害啊。 霍止沉心想十天就很厉害吗?他要十天见不到司徒艾艾呢…… 于是大笔一挥,将十天打了一个叉,改成了七天。 那帮人更震惊了。 卫淮宁两只眼睛瞪得滚圆,七天?该不会是蜀兵歼灭我们的时间吧…… “霍兄,你是认真的吗?要不要喝口茶再仔细想想?” “嗨哟,人家霍去病的后人,还用得着再想?” “对,确实不用再想了。”霍止沉腾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外面已经入夜了,他该回家了。 “七天,我霍止沉如不拿下蜀地,提头来见各位!” …… 小芙从柴房里被解救出来后状况很不好,杨氏另安排人去照顾她。司徒艾艾这边,换上了自己房中的丫鬟。 霍止沉与母亲房中的丫鬟较为熟稔,便端过了丫鬟手中的汤药,挥手示意她出去。 “你回大夫人那边吧,这里我来照顾。” “少爷,那怎么行。端茶倒水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我们下人来做吧。” “不必,你只需告诉我这汤药是趁热喝,还是放凉喝即可。” “许郎中叮嘱要趁热喝。” “好,明白了。你快出去,服完汤药,我与少夫人要就寝了。” “噢—”拉长了尾音,“明白了,奴才这就出去。” 在丫鬟眼里,就寝,应该就是那方面的意思吧。 若是在往日,霍止沉断然不可说出这样没羞没臊的话来。 不过今日,他也是同样的意思。 白天的事情他已经全听说了。整件事情说到底都是因他而起,如果他不是一个纯情且专一的男人,如果他不是一个放不下前任的男人,像司徒艾艾这样的美人,他早该与她共结连理了。 哪里还能一忍再忍,快变忍者神龟了。 “霍?霍止沉?” 司徒艾艾已经苏醒了,虽然身体还虚弱着,但精神状态却好了很多。 这一次,她选择用掐大腿的方式来验证眼前的一切是否依旧来自于幻觉。 疼。 不是幻觉。 “你别动,小心风寒。”霍止沉紧张,替她捂好了被子。 “现在是夏日,哪里那么容易受风寒。”司徒艾艾平静的看着他,那份激动早已磨平。 霍止沉却不许她掀被子,“虽是夏日,夜里却凉,你身子弱,不可大意。” 又奉上汤药,“趁热喝。别怕苦,我兜里有糖莲子。” 说着便亲自喂药,每一勺都轻轻吹好,递到嘴边。那细致劲儿,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两人更是靠得如此之近,近到司徒艾艾连他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 霍止沉,靠近我,你的呼吸变得这么急促吗? 是害怕,是抗拒,还是什么呢? 呵呵,我真傻。总之怎么都不可能会是因为爱吧。 “我不要你喂,还没矫揉造作到这种程度。”司徒艾艾说着拿过了药碗,自己大口大口喝下去。“另外,我也不怕苦。你的糖莲子还是留给别人吧。” “……” 霍止沉顿时无话可说。 他略显尴尬的从床沿起来,竟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很多余。 “今夜我还是睡地上?你睡床?” 他试探性地问,心中多么想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可以。” “哦。” 他失望极了。 “白天的事情……都怪我。其实你本不必受这一份罪的……” 如果说是为了道歉,倒不如说是不甘心。 今夜是他们共处一室的最后一晚了,明日一早,他必须肩负着平定叛乱的使命出征蜀地。 明面上,他说的七天必凯旋而归。而实际上,谁又知道呢? 生死有命,世事无常。 战场无情,也许这一别,就是永远。 “无论你是否接受,我都要向你道歉。奶奶她误会你了,你是好姑娘,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其实最应该受惩罚的人是我。” 霍止沉重新坐回到床边,他温柔的看着她,轻轻牵起她的手。 这只手好凉,早该替她暖暖的。 司徒艾艾惊讶,赶紧将手抽了回来。 但这股暖流却已经由指尖接通到了心脏。 她无法不承认,他那么令人讨厌,却还是那么轻易就闯进她的心。 “你不必这样。” “我……其实,我可以让你……我的意思是,至少奶奶和其他长辈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什么?” 司徒艾艾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听到了些什么。 霍止沉他什么意思??? 他想干嘛? 他明明不喜欢女主的,难道他想来一次不负责任的 one night love? 不,这对我太不公平。 司徒艾艾极力回避着他,但他似乎更加勇往直前。 “对不起,我只会领兵打仗,我的嘴不会说那些哄女孩子开心的话。但我的嘴可以做一些实际的事,例如……“ 例如,我要亲吻你。 霍止沉不顾司徒艾艾是否同意,是否来得及反应,他勇敢的捧起司徒艾艾光滑细腻的小脸,对准她的嘴唇,用力但不失温柔的吻了下去…… ------------ 第9章 无法逃避的吻 这一吻。 司徒艾艾选择躲避。 她从来不玩什么one night love的游戏,更不玩什么霸王硬上弓的把戏。 可霍止沉岂会轻易放过她。 被她这一躲,更激起他的好胜心。 作为在战场上攻无不克的威风大将军,就没有他拿不下的阵地! 想逃?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霍止沉年轻强健的身体充满了力量,司徒艾艾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想强要,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这一次,他又一次吻上她的唇。 但他不再温柔,而是狠狠地,狠狠地…… 司徒艾艾如同受惊的小兔子,疯狂地挣扎。 他擒住,不放。 他再也不管司徒艾艾是喜欢温柔的,猛烈的,还是粗暴的…… 他只按照他的标准行事。 司徒艾艾,本就不是他爱的女人。 他本就无需替她考虑。 他爱的人是司徒静姝!司徒静姝! 如果没有母亲的棒打鸳鸯,此刻热烈拥吻的人儿应该是他与司徒静姝才对。 他的脑子混乱极了,他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否则,他真的快要忘了…… 司徒静姝,当真有那么好么? “疼!” 司徒艾艾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霍止沉从混乱中清醒。 恍恍惚惚的烛光下,司徒艾艾苍白着一张脸,柔弱,恐惧,眼角好似还有一滴泪水滑落。 霎那之间,他心疼极了。 她明明是那样的美好,为什么总要因为我的心病而备受折磨。 我凭什么这样对她,难道真的只把她当成替霍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这不公平。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应该成为这样的工具。 霍止沉内疚的松开口,轻轻替她拨正头发。 司徒艾艾则本能的往后退,他的粗鲁,她算是见识过了。 “对不起,我刚才太鲁莽了……” 司徒艾艾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面对这样的道歉,她不知该回答“没关系”还是“有关系”。 “呃……”她思索了一阵,壮起胆子问道:“你一直都是这样吗?还是……或者我不是适合你的人选,我没办法履行一个完美妻子的义务。” 司徒艾艾想到,与其这样,不如休掉我吧。 纵然我只是穿书而来,但这样不愉快的婚姻,相信原女主也是备受煎熬。 长痛不如短痛,由我替原女主做一次决定也好。 但司徒艾艾完完全全理解错误。 她以为在这方面霍止沉一贯喜欢简单粗暴的方式,而自己无法配合他,更无法与他履行应尽的义务。 “不,不是这样。” 霍止沉必须要解释。 他压根就不是喜欢粗暴那一卦的,他只是还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心,又急于想证明点什么。 “我……我不喜欢这样,希望你能理解。”司徒艾艾的声音很轻,很轻。 轻到像蚊子叫一样,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也许这话她本来就是对自己说的,没奢望过别人能听见。 “我明白了。”霍止沉心里逐渐明朗起来,“我不是那样的,请你相信我。另外,我想让你知道真实的我是怎样的。” “我不想了解……” 司徒艾艾不想了解,但来不及了。 说他霸道也好,自私也好,总之他的唇又袭了上来。 但好在,这一次,很不同。 他娴熟且技巧地吻了上来,轻轻的,缓缓的,行进。 绝不过分用力,绝不仓促了事,也绝不允许有任何不舒服发生…… 这一吻的感觉。 好到不能再好! 除了司徒艾艾感到万分惊喜之外。 霍止沉也有了不同的感觉。 他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如梦似幻,渐入佳境。 司徒艾艾的唇,小小的,柔柔的,糯糯的,轻得像天边的一朵云彩,还带着一股微微苦涩的药香气。 而霍止沉这一吻,深情,用力,细腻又非常懂得把握进退尺寸。 他几乎是调动全身所有神经,来努力迎合司徒艾艾的喜好。 她怕疼,他就轻点。 她急促,他就慢些。 她若是想要主动,他便热烈的迎上去…… 这一吻,天旋地转。 相比起之前与司徒静姝亲吻的那些感觉,现在看来全可以当作没营养的废料。 甚至,今时今日想起,会觉得自己那时有那么一丢丢猥琐的嫌疑。 似乎就是一个不成熟的少年,穿上大人的衣服和鞋子,努力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一样。 那些驱使自己的力量,虚荣心占一半,好奇心占了另一半。 冲动与渴望,从未降临。 但实际上基本都是司徒静姝主动的,这个女人身上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骚劲儿。 再加上她那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的绿茶体质,根本没几个男人能够抵挡。 纵然像霍止沉这类冰山美男,也难敌这股骚火。若不是他自身的临界值始终未能达到,否则恐怕早与司徒静姝有过更进一步的发展。 也不会只停留在牵牵小手,亲亲小嘴,一起幻想爱情的美好。 霍止沉自认为两人是恋人关系,没能最后走在一起全是因为母亲杨氏的阻挠。因此,他有些恨母亲,也有意疏远母亲。 但司徒静姝那边,压根没打算嫁给他。不过是一个将军而已,还远不够资格娶她司徒静姝。 玩玩儿而已嘛,谁叫霍止沉那么帅呢。 帅哥,谁能不爱呢。 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霍止沉是斩男界的高山,有些绿茶女就喜欢勇攀高峰。 如果机缘巧合刚好拿下了高山,那么她们就会认为自己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至于选夫君嘛…… 她司徒静姝当然要嫁天下第一等男子,那便是万人之上的皇上! 可怜的霍止沉,一直蒙在鼓里。 好在他现在成婚了,上天给了他更好的选择。 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司徒艾艾在一点一滴取代司徒静姝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特别是爱这方面的事,他已经完全不想得到司徒静姝的身体,而是…… 想得到司徒艾艾的身体! 控制感官的神经组织真的好奇妙,和司徒静姝分分合合谈了那么多年,一次临界值都没达到。 但和司徒艾艾才相处不过短短的几天,他第三次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他整个人又变成了一团火焰,需要紧急降温! 不能再继续吻下去了。 他的临界值。 到了。 霍止沉面上强装镇定,实则早已兵荒马乱,如临大敌。 他害怕自己会失控,害怕自己再一次变得粗暴起来。 那样,司徒艾艾大概会很讨厌他吧。 好在司徒艾艾终于有些呼吸困难,不得不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 司徒艾艾捂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慢恢复过来。 摆摆手,“没事。” 霍止沉陷入自责,明明她身体还弱着,需要静养,我这样算不算趁人之危? “呃……” 司徒艾艾两眼死死盯住蚕被上的刺绣图案,不敢抬头看他。 她的脸在烛光映衬下更显少女的羞涩,两颊绯红如同一抹晚霞,惹人怜爱。 “你吃糖莲子了?” “啊?” 霍止沉一愣。 “你……你嘴里有糖莲子的味道。” 不经意间,司徒艾艾又抿了一下嘴唇。 霍止沉一定是在吻她之前吃过糖莲子了,所以当他们交汇时,那一丝丝甜中带苦的味道传到了她的嘴里。 “喔。”霍止沉傻愣愣一笑,“你不爱吃糖莲子,我替你吃,然后再……这样你吃完药就不觉得苦了。” “呵,呵呵……”司徒艾艾尴尬得无言以对了。 天,他究竟在讲什么油腻的冷笑话啊?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霍止沉自己也觉得恶心极了。真该死,就知道卫淮宁那家伙支的招不灵。 他自嘲的一笑,“这理由是不是挺烂的?” 司徒艾艾点头,“嗯,简直烂透了。” 然后捂嘴笑了起来。 霍止沉也跟着她笑起来。 两人说说笑笑又顺带聊了些别的,直到大家都来了困意,霍止沉才抛出一个最沉重的话题。 “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今夜我在想,我真想和你慢慢培养感情,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但也许我运气不好,明天就要启程去平定叛乱了。或者上天垂怜,我如期归来。或者我战死沙场,再也……总之,不管如何,别记挂我。” 别记挂我,自己好好地活。和离书我早已写好,若我战死,你不必守寡,带着和离书改嫁他人,生儿育女,一定要过得幸福! ------------ 第10章 反派下狠手攻击 这一夜,辗转反侧。 霍止沉从地铺起身,披上一件雾蓝色的莲蓬衣。虽已入夏,但飕飕的夜风,总是在乘人不备之际散播丝丝凉意。 他思绪万千,想出去走走。 转身看见熟睡中的司徒艾艾,不禁驻足。 睡得真甜,像一只小狗一样。 呵,怎么还爱踢被子呢。 他摇头浅浅一笑,轻轻替她盖好被子。 这一夜,又是两人分开独睡。 霍止沉终究还是控制住了内心的小野兽。 只是吻了司徒艾艾,没有再做出其他举动。 起初,他的确想用最粗暴的方式来解决霍家传宗接代的问题。 在这个时代,生儿育女不需要太多的感情,他们只需要按照流程,机械式的完成即可。 只要有了小孩,他霍止沉便算有了交待。而司徒艾艾,也能被宽容对待,安安心心被困在霍府走完自己的一生。 但他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纵然他已经被点燃,身体里的小火山呼啸着想要喷发…… 但理智战胜了一切。 他靠着强大的自制力,强行给自己灭火。 他不忍心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毁掉一个单纯又美好的女子。 既然他做不到全心全意去爱她,那么就放走她,让别人来全心全意爱她。 其实那封和离书,就算不是因为要出征,他也早就写好了。 他早下定了决心,要与她各走各路。 很对不起,既然已经决定要分离,却还是忍不住吻了你。 但你的身体依然干干净净。 和离书里我会清清楚楚写明,你从司徒府进来,再从霍府出去,你还是你,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霍止沉放弃与司徒艾艾有更进一步的肌肤之亲,他希望自己能做到完璧归赵。 就算哪一天他真的战死,司徒艾艾依旧是童女之身,她依然可以选择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给真正想要爱的人。 “好好睡一觉吧,嫁进霍府后的日子对你而言应该很辛苦吧。” 霍止沉替司徒艾艾整理好额头散乱的刘海,回想起新婚当晚她毛手毛脚的样子,还有那一大桌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饭菜。 突觉好笑,真是一个笨笨的小妮子。 小妮子,明天我就要上战场去了。 蜀地山高路远,你不必记挂我。 另外,我若离府,你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别再让自己受苦了。 霍止沉轻轻从床头取下挂着的佩剑,这把剑随他出生入死,从未离开过身边。 平日里拔出剑柄总觉豪情万丈,所向披靡,整个世界都被自己踩在脚下。 此刻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酝酿出好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司徒艾艾,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霍止沉说着,将剑高举…… 做完一切,他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怕吵醒了司徒艾艾。 几番回头再看时,却发现那家伙睡得挺香,居然还有打起了呼噜,简直可爱极了。 又是会心一笑。 就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这一夜,是他生平笑得最多的一天。 喔喔喔— 霍家后院散养的公鸡跳上了房顶,在霍止甯的房顶上鸣叫个不停。 不过今日她的心情格外好。 而且还起了个大早。 “小姐,要不要我让小壮子搭个梯子上去把公鸡给逮下来?” “不用了,它爱叫就让它叫吧。反正本小姐也起床了,吵不着我。再说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没空理会那畜牲。琦玉,我让你准备的糕点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放心吧小姐。” “嗯。” 临出门前,霍止甯还不忘再仔细检查一遍糕点,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马虎不得。 准备妥当之后,她便笑盈盈朝老太太念经的禅房飞奔而去。 老太太年纪大了,觉少,每到卯时就起床了。 一起来便是雷打不动的老三套。 洗漱更衣,用早饭,禅房念经。 “奶奶,我来了。”霍止甯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挥舞着两只细细的胳膊,扑在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微微受惊,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 但一看是自己的孙女来了,还是十分高兴。 “甯儿今日起这么早?” “嗯呢。要送哥哥出征呀。话说皇帝越来越过分了,居然叫哥哥那么早就出征……” 她故意瘪了瘪小嘴,嘟囔着。 霍止沉出征这事太仓促,老太太还不知道呢。 “什么?又要去打哪里?沉儿怎么没告诉我。”老太太脸色不太好看。 她这个宝贝孙子,以前什么事情都会提前给奶奶说一声的。如今成亲娶媳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忘记告诉她?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奶奶您不知道吗?也是,哥哥一定是怕您担心才故意不说的。到时候立下大功,凯旋而归,再告诉奶奶,岂不是更好。” 霍止甯非常圆滑,在众多反派中,她是最懂借力打力和挑拨离间的。 一席话说完,老太太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这还不算完,拉踩完哥哥之后,她还得继续放出嫂子的坏话。 “奶奶,你不是一直都爱吃齐品斋现做的桃花糕吗?” 霍止甯那粉扑朴的小脸蛋上堆满了笑容,一个劲儿往奶奶身上扑,还像当年小时候那样,乖巧又可爱。 老太太将目光转向她,脸色稍缓,“怎么,你买来了?” “嗯呢,奶奶爱吃,再难买也得想办法买到。” 霍止甯赶紧从匣子里拿出一碟桃花糕来,甜香扑鼻。 老太太没别的爱好,就爱这一口。但可惜齐品斋生意太火,几种比较热门的糕点一摆出来就一抢而空了。 像桃花糕这样的招牌,更是需要提前预订才能买到。 老太太知道,霍止甯的这一碟桃花糕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和财力。 “怎么,有什么事求奶奶?” “绝对没有。”霍止甯竖起手指对天发誓,“我知道奶奶好久没吃了,特地买来给奶奶吃的,只为了让奶奶开心而已。” “奶奶,我陪您吃吧。”说着先递上一块给老太太,然后自己又拿了一块。 老太太欣然接受,咬下一小口。嗯,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甜而不腻,她心里非常欢喜。 霍止甯瞅准时机,终于开口:“奶奶,上次嫂嫂跪祠堂的事……”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别提。” “哦。”霍止甯故作委屈,“可是嫂嫂她……” “她不是一个坏姑娘,是我误会她了。”老太太耷拉着一张脸,终于肯承认是自己误会了司徒艾艾。“大夫人已经向我说清楚了,是沉儿没碰她,不是她已破了童女之身。所以你别再旧事重提了,一切都怪我不该那样惩罚她。” 霍止甯一听急了,“怎么能怪奶奶呢?!她本来就很有问题。奶奶,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哪件事?” “是嫂嫂和哥哥分床睡的事。” “分床?!” 老太太如遭雷击,一下就跳了起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让哥哥睡地上,她自己一个人舒舒服服睡大床。奶奶,您说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哥哥还会有自己的小孩吗?” 废话,都不睡一起,怎么有小孩? 霍止甯简直太过分了,她居然在这里装傻充愣呢。 “好一个司徒家的二丫头!她这是想害我霍氏一门绝后啊!不行,这事我不能不管。碧桃,走,搀我去少夫人房里看看!” 霍止甯暗喜,中计了,中计了,坐等看好戏啰。 “奶奶,要不别去了。万一咱们再误会了呢?嫂嫂虽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但才嫁过来就被咱们各种猜疑,说不定今后记恨上咱们了呢。再说了,哥哥已经离府了,是否真的分开睡,咱们也没办法验证呢。” “什么叫没办法?她若还是童女之身,就应该有落红!如果没有,我管她分开睡也好,不愿与沉儿履行职责也罢,总之如果不愿意替霍家开枝散叶就是罪过!不用等沉儿回来,我直接赶她出府去!” 霍止甯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给老太太整得越想越气,情绪异常激动。 见自己目的已达到,她心满意足,末了还补上一句:“战场无情,哥哥若是……唉,如果连一个遗腹子都没留下来……” 老太太一个巴掌甩到霍止甯脸上去,“不许你咒你哥哥!” 霍止沉含着泪认错,“我没有诅咒哥哥,我乱说的……” 这一巴掌她早料到了,毕竟她咒的那个人是嫡子霍止沉。而且还是咒他命差,到最后死了,连个根都没留下来。 这样狠毒的诅咒,挨一巴掌不算亏。 另外,斗垮大房哪那么容易,不下点血本怎么行? 哼,大房啊,大房,你们就等着一点一点被我土崩瓦解吧! 霍止甯扑闪着睫毛,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她贯会装可怜,令霍老太太心里更难受。 自己怎么能扇孙女的耳光呢,唉,都是司徒艾艾那个女人给闹的! “碧桃,快扶我过去!” “是,老太君。” ------------ 第11章 惹我?掂量过后果么? 司徒艾艾没有早起的习惯,如果在没有通勤的日子,她一贯是睡到10点以后。慢条斯理的起来,再随便磨蹭一下便可以吃个美美的午饭了。 但穿越之后不会再有这样随性的时光了。 霍府的规矩是鸡叫三声便要起床。丫鬟下人们根据自己负责的工作不同,会起来更早。 “霍止沉已经走了吗?” 直到小芙进来收拾房间,司徒艾艾才懒洋洋的从被窝里出来。 但此刻是辰时,也已经算挺早了。 打了一个哈欠,又伸伸懒腰。嗯,许郎中开的中药特别有效,服药过后睡得格外安稳踏实。 “小姐,你起来了?” “嗯。” 司徒艾艾点点头。 昨天小芙被关在柴房的事情她听霍止沉说过了。本来心里还挺担心小芙会怎么样,但现在看来,小芙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小姐,你别找了。姑爷他天没亮就走了。” 小芙说着端来了烧好的热水,服侍司徒艾艾洗脸洗手。 天没亮就走了?需要那么早吗……那岂不是没睡几个时辰…… 司徒艾艾默默想着,不禁又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一切。 脸,很不争气的红了。 小芙扮着鬼脸嘻嘻笑着,看小姐这样子,估计昨晚与姑爷已行周公之礼了。 太好了,咱们的木头姑爷终于开窍了。 “小姐,今天厨房早饭准备的是栗米粥、胡饼、炒菜叶、荷叶粉蒸肉、甜鸭肉片、牛乳糕。你看有忌口的吗?厨房那边说,不合适可以随时更换的。” 霍府的餐食标准很高,这一点令司徒艾艾很满意。 迷迷糊糊穿越一回,遭了这老些罪,能在饮食上得到一些弥补也是好的。 “不用换了,就这些吧。” “好。那我先替小姐梳洗打扮,等会儿厨房那边会传菜过来。” 小芙依旧是动作麻利,心细入微。 她记得小姐提过一次装扮不宜花里胡哨,喧宾夺主。便细心的挑选出端庄大方又低调华贵的衣服与首饰来。 “小姐,今天带这对绿松石耳环好吗?” 司徒艾艾侧目,看到小芙手中捧来的耳环。 她突然一把抓住小芙的手,往上一卷袖口,几道伤痕赫然出现。 司徒艾艾神色一凛,追问:“她们欺负你了?” 小芙却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小姐这是失忆了吗?这些伤疤早在司徒府时就有了啊。 “小姐,这些伤是大夫人打的……” “大夫人?”司徒艾艾一听立马从凳子了弹起来,急吼吼就要冲出去找大夫人算账。 小芙赶紧拦下她,“错了,错了,是咱们司徒家的大夫人。” 司徒家的大夫人,就是司徒静姝的亲娘。司徒静姝是嫡出,而司徒艾艾只是庶出。 司徒艾艾的母亲本来也是望族之后,但无奈家道中落,阴差阳错嫁到了司徒府,成了二房。一年以后,有了司徒艾艾。 司徒艾艾和母亲在司徒府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她的老爹倒是没什么,但大房那边总是各种打压,欺负她们。连小芙也经常被大夫人打骂,因此身上留下不少伤痕。 “其实关柴房还好,之前在司徒府也被大夫人关过几次呢。小姐,你不用太担心我。” “是么……我好像全不记得了。” 司徒艾艾默默替小芙心疼,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的人生如此悲苦。五六岁时被自己亲娘舅卖进了司徒府,就因为她不机灵,不圆滑,被府里的主子挑来挑去,没一个看得上。最后才分给了司徒艾艾当贴身丫鬟。主仆二人一路坎坷,走到了现在。 司徒艾艾握住小芙的手,突然很想保护她。不,是从今以后都要保护她。 “小芙,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其实我……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有特异功能,我可以随时变成各种动物,另外我还有……总之,我现在很强大,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啊……” 小芙听懵了。 小姐现在不止失忆那么简单,还有妄想症…… “这件事我以后慢慢跟你解释吧。总之,以后你什么都不要怕,咱们今后的日子只有幸福和欢笑。怎么,你不信?” 当然不信,特异功能是什么意思?辈分都能当司徒艾艾太奶太太奶的小芙可不懂这么前卫的词语。 不过看着自家小姐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小芙还是赶紧点头。 “我相信!”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替小姐穿戴整齐之后,小芙还得抓紧时间收拾房间。不然待会儿让传菜的小丫鬟们瞧见地上的被褥,又得传出不少闲话去。 小芙抱起地上的被褥,叠好之后整整齐齐放在箱子里,又转身继续收拾小姐睡过的床。 咦?这是什么东西?! 小芙几乎是惊讶到张大整个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望着司徒艾艾。 司徒艾艾皱眉,赶紧赶过来掀开被子一看。 沉默了。 另一边。 霍止甯搀扶着老太太,正风风火火的赶来。 她非常有把握,这一次绝对能让司徒艾艾滚出霍府。 该铺垫的都铺垫了,现在只差老太太这临门一脚了。 只要证实他们的确分床睡,那司徒艾艾就没资格再作霍家的儿媳妇了。 “司徒家的二丫头!” 老太太几乎是破门而入的。 把司徒艾艾和小芙吓了一跳。 老太太拐棍朝司徒艾艾一指,气得浑身发抖。 不由分说,怒吼一声,“搜!” 碧桃便带着几个小丫鬟在房中翻了起来。 司徒艾艾当然不许,她可不是一只任人随便捏的软柿子。 “住手!要搜我的房间,得先给我合理的理由。否则……” 司徒艾艾顺势拿下悬挂的宝剑,那本是霍止沉的剑,看来他有意留了下来。 牢牢握住剑柄,“我看谁敢!” 老太太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这丫头片子是要砍人呐,果然不能留在府里。 霍止甯见老太太被唬住了,立马像泥鳅一样溜到了前面。 司徒艾艾目光一扫到她,立即知道这里面是霍止甯在使坏了。 “嫂嫂,你这是做什么呀?快把剑放下来。最近老听到有传闻说你和哥哥感情不和,两人分开睡。大家怕你是被冤枉的,这才来查个清楚。嫂嫂请放心,这几个丫鬟手脚轻着呢,不会把你的东西碰坏的。” 她说完朝碧桃抛去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停下来。 司徒艾艾与原女主有着云泥之别,她可一点都不单纯愚笨,她单拿脚趾头也能想到这一帮人想干嘛。 “好,让你们搜可以。不过,如果什么都没有搜出来,你们怎么说?” “什……什么怎么说?”霍止甯突然有些紧张起来,面对着昂首站立,气场两米八的司徒艾艾,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司徒艾艾像鹰一样盯住霍止甯的眼睛,冷笑。 亲,你大抵是搞错了,在这个游戏里,我才是猎人,而你只是可悲的猎物而已。 “我的要求很简单,如果什么都没有搜出来,你就像我昨日一样,罚跪祠堂,直到太阳东升西落!” 霍止甯:“这……” 碧桃那边传来声音,“找到了,箱子里面有一床用过的被褥。” “哈哈哈。”霍止甯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好,就赌这个。不过,显然你已经输了。” “奶奶,你看。这就是她与哥哥分床睡的证据。” “分床睡?”众人皆没料到,司徒艾艾突然大笑起来,“小姑子,你高兴得太早了。” 她走到床边,用力掀开被子! “我们,一直都睡在一起呢。” “嚯—” 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床单上,一团鲜红得扎眼的血迹。恐怕只有瞎子才看不到! 这…… 不消再多讲了。 傻子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了。 ------------ 第12章 验明正身 这一团血迹的出现,无疑扭转了整个局面。 首先转变态度的就是霍老太太。 她眼里只关心子嗣问题,如今司徒艾艾已与孙儿有了夫妻之实,那么在她心中的地位自然立即飞升,是她最最宝贝的孙儿媳妇了。 “所有人都出去,我要与孙儿媳妇说话。” 霍止甯一听,冷冷一笑。 呵呵,奶奶您变脸还真快呢。前脚踏进来还扯着嗓子喊人家“司徒家的二丫头”,现在变成“孙儿媳妇”了。敢情,您年轻时候该不会学过唱戏吧。 碧桃与一干丫鬟溜得飞快,主子们之间的恩怨,能不牵扯到自己身上最好,还巴巴的留在这里干嘛,等挨骂呢。 小芙有些犹豫不定,她怕自己出去了,小姐一个人吃亏,但似乎又不敢违抗老太君的命令。 幸而在她惶恐不安,准备迈脚出去之际,司徒艾艾稳稳拉住了她的手。 然后以一种王者之气说道:“你是我的丫鬟,不用听命于老太太。我没叫你出去,你不必出去。” “是,小姐。” …… 老太太黑脸。 但她不打算就此发脾气,且忍忍,兴许那丫头肚子里已经有了我们老霍家的骨肉。 我这个老太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且给她十个月时间,等到瓜熟蒂落,再慢慢调教这个倔丫头不迟! 霍老太太脸上虽没挂着什么笑容,但态度已然是温和了不少。 她今年八十岁高龄了,身子骨还算硬朗,平日里习惯了有人搀扶着,总感觉有一种太后出巡,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但其实没人搀扶她,她那双三寸金莲的小脚也蹦哒得贼快! 往司徒艾艾身边一靠,第一眼先检验了床上的血迹。 嗯,没错,是血,不是染料。 然后几乎是要贴在司徒艾艾的身上,问了一句。“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司徒艾艾将头扭到一边,咦,这老太婆有口臭。 敢情古人不刷牙,口腔里面的味道这么大呢。等得空儿了,一定先变几支牙膏来,挨着给他们普及口腔清洁知识。 她不说话,只盯着还站在屋子中央的霍止甯与琦玉。 半晌,才吐出一句。 “没有。” 老太太顺着司徒艾艾的目光望去,愠怒。 “你们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去祠堂跪着!随随便便怀疑自己的嫂子与哥哥,这是一个妹妹该做的事吗?” 霍止甯:“???” 喂,老太婆,你之前还怀疑过人家乱搞男女关系呢! 霍止甯心里那个气呀,就知道奶奶不是真心疼她。可恶的庶出身份啊,她霍止甯有生之年非要把大房斗垮不可! “奶奶,您先别急着高兴。虽然我也巴不得嫂嫂与哥哥琴瑟和鸣,但您老人家是知道哥哥那性子的,哥哥之前不是一直喜欢司徒家的大女儿么?像哥哥那样用情专一的男人,应该没那么容易变心吧。” 此话一出,倒是点醒霍老太太了。 是啊,我那个孙子就是一块木头外加驴脾气。他认准的人,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弃。 虽说如今娶了司徒家二丫头已成定局,但他若是不爱,真的可以一辈子不碰她。 可这血……要怎么解释? “别乱说,你嫂子和你哥感情好着呢。有些事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还不懂。” 不懂?是指不懂落红这件事么? 奶奶,我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怎么可能不懂。 “奶奶,床上有血是不假。可这血……万一只是嫂嫂信期刚至呢?” “你说什么?”老太太警觉,这完全有可能啊。 她从司徒艾艾身边挪开,又重新回到一脸嫌弃的状态。 她沉默不语,等着霍止甯替她支招。 “奶奶,不如让嫂嫂验明正身吧。” “这……” 老太太假装犹豫,实则已经下了决定。故意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这……怎么个验法啊?” “当然是当着大家的面去掉全部衣服啰。” “你说什么!”此话一出,司徒艾艾感到一阵眩晕。 她完全想不到霍止甯能坏到这种地步。 穿书之前,她每次都是快速扫过描写霍止甯的情节,因为她不爱看这种奸诈的反派角色。没想到穿书之后,她才真切的感受到这种角色究竟有多令人牙根痒痒! 老太太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反正又不是她要脱衣服。 “那就验吧。事情水落石出,对大家都好。” “我拒绝。” 这种严重侮辱人格的事情,我司徒艾艾凭什么要答应。 “凭什么你随口一句的胡猜,我就得验明正身? 对,司徒艾艾绝不做掉入自证陷阱的傻瓜。 霍止甯掩面一笑:“奶奶您看,她心虚了。” 司徒艾艾无语:“……” 面对这种事情老太太的意思当然是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真金不怕火炼,孙儿媳妇,要不就验验吧。“ 司徒艾艾听着这话,恨得直发抖。 幸而现在只怀疑血迹是否信期已到留下的,若是那一日怀疑她婚前失身,是不是还得进行更过分的检查! “好,验就验。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哪两个要求?先说来听听。” “第一,我要求大夫人替我检验。第二,若是证明我信期未到,那么二小姐……” 司徒艾艾的目光落在霍止甯身上,若不是看在她是霍止沉妹妹的份上,她早把她撕个粉碎了。 “若是证明你的信期未到,我老太婆亲自罚甯儿跪一整天祠堂,绝不食言!” “奶奶……” 霍止甯还想说什么,但一看到她奶奶那张比黑云压成还有压迫感的老脸立马闭嘴了。 “不,我要加码。不光要跪祠堂,还要夜扫祠堂。将祠堂里里外外,每个祖宗排位都清扫一遍。” “什么?我不……” “不?”司徒艾艾冷笑着绕到霍止甯身边,可怜的看着这个身高比她矮半个头的猎物。“你怕了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怕?我才不怕。反正你很快就要现形了。行,就按你说的这样。” 霍止甯的自信来自于丫鬟琦玉提供给她的情报。昨晚琦玉爬墙根去了,她亲眼看见大少爷抱着被褥睡在了地上。 “大夫人到—” 丫鬟扯着嗓子喊到。 大夫人杨氏听说了这出闹剧,匆匆赶来。 一进门就看见司徒艾艾与霍止甯二人剑拔弩张的架势。 再看老太太,真可恶,居然又玩那招“坐山观虎斗”的老把戏。 “行了,大家都冷静一下。”她只能强压住内心的火气,用最公平的方式平息内讧。 “验身的事情由我来办,其他人暂时回避一下。” “可是……” “怎么,止甯这是信不过我?” “倒也不是……” 霍止甯嘟囔着嘴。 杨氏知道她这个人最爱死缠烂打,于是朝司徒艾艾递过去一个眼神,温柔又关切地问道:“让她一起来,你可以吗?” 司徒艾艾点头,“可以。” 杨氏顿时松下一大口气。既然这丫头肯答应,这件事十拿九稳就是霍止甯无中生有了。看来也不需要我替她作假证了。 简单清场之后,房间只剩下她们三人。 司徒艾艾缓缓褪去全部衣裳,露出白润如雪的肌肤来。 霍止甯顿时自惭形秽,想不到嫂嫂的身体竟能美成这样?我哥不同她那啥,我哥是傻子。 再看自己,与她相比起来,简直就是人类与黑猩猩的区别。 “霍二小姐,你看清楚了吗?如果眼睛不好的话,我可以帮你治一治。” “好了,快把衣服都穿上吧。我宣布 ,这件事到此为止。止甯,你跟我走。” “走?去哪儿……” “去哪儿?还能去哪儿,跪祠堂呀。” 大夫人杨氏还像十年前对付小屁孩那样,提溜着霍止甯的衣领子就出门去了。 ------------ 第13章 太腥,想吐 霍止甯被大夫人像拎一只小野猫一样给拧了出来。 她恨极了。 老太太本想借着这次机会继续多检查些什么,但看到儿媳妇那不容置喙的模样,她撇了撇嘴,只得偃旗息鼓了。 再扫一眼哭唧唧的霍止甯,轻问一句。“看清楚了吗?真不是信期?” 霍止甯垂头丧气的点点头,轻哼一声“嗯。” 老太太突然变脸,得像踩到死老鼠一样嫌弃霍止甯。“赶紧跪祠堂去,别啰嗦。” …… 老太太这张川剧变脸是霍止甯从小看到大的。 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像是茫茫大海上飘着的一叶孤舟。 若是天晴日出,那便是阳光普照,若是遇到狂风骤雨,则即刻葬身海底。 庶出也是人,她身上也留着霍镇达的血,凭什么和哥哥的差别如此大? 她不服气,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不服气。 今日之事,只会令霍止甯更加仇恨!她在心里默默发誓,今生今世不把大房搞到家破人亡,绝不罢休。 司徒艾艾在房中休息了好一阵子,才逐渐平静下来。 小芙从外面端来安神的汤水。 “小姐,趁热饮吧。” “你放着,我暂时没胃口。” 司徒艾艾拿起一本教绣花的手抄书,随便翻看了起来。 但只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这里面的内容对她而言太难了,看来女红技能果然需要从小培养。 她右手撑在小方桌上,左手轻揉着太阳穴。 “小姐,我来替你揉吧。” 小芙见状,赶紧过来替司徒艾艾轻揉起太阳穴来。 “小姐,还在为上午的事情烦心吗?” “嗯。”司徒艾艾点点头。 面对小芙,她没有任何东西需要隐瞒。在这种地方,她早已把小芙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唉,那个二小姐确实太霸道了。我看整个将军府里,就她最爱找茬。还有她那个丫头琦玉,也整天阴阳怪气的,不知道肚子里憋着多少坏水呢。” 是啊,霍止甯是她在霍府的第一顺位宿敌,能不没事就找茬么?如今霍止沉离府,只怕后面的怪事会越来越多。 “不过小姐也不用担心,小芙会誓死保护好小姐的。” 小芙说得很认真,司徒艾艾却“噗嗤”一声笑了。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其他事情,还是我来吧。” “可是小姐你……不行,还是小芙来保护小姐比较好。另外,咱们还有姑爷呢。” “姑爷……” 提起霍止沉,司徒艾艾原本已平静的心情又五味杂陈了。 她很清楚,那床上的血既不是落红,也不是信期。 它是霍止沉的血,而那把被故意留下来的宝剑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在小芙发现血迹之时,她就已经想到了。昨晚她入睡之后,霍止沉弄伤自己留下了血迹,目的只为救她。 看来,他也并不是对我完全无动于衷的。 至少,他也担心我一人留在府里会被欺负吧。 …… 司徒艾艾的思绪飘到了很远,她仿佛看到了一江两岸的悬崖峭壁,那些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生物在不停的啼鸣,然后突然一群敦实的,黝黑的壮汉冲了出来,他们拿着自制的长矛,带着竹斗笠。嘴里吼着听不懂的语言,将京城派出的军队杀得血海一片…… “啊—” 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她知道霍止沉是万年一遇的倒霉体质,就算乖乖安坐在家中都有可能祸从天降,更何况此番出征? 一定会是凶多吉少,绝无其他可能。 “小姐,你怎么了?还在想验身的事吗?小姐,你放心,这种事下次绝不会再发生了。若是二小姐再来欺负咱们,我立马告诉大夫人去。大夫人说了,小姐是明媒正娶嫁到霍家的,是霍家正经的主子,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小芙,你说的对。咱们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司徒艾艾微微一笑。 霍止甯根本不在她担心的范围内,不过小芙的话倒也提醒她了。这样下去不行,要趁此机会给霍止甯一点警告,让她老实一段时间。 至少在霍止沉回来之前,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她的精力有限,除了搭救霍止沉之外,真抽不出太多精力陪反派们切磋技艺。 “看来我还是把这碗定神汤喝了吧。” “是呢,厨房张大娘说效果可好了,一喝保准全身舒畅。” 汤放在桌上已有些时辰了,早已不烫,司徒艾艾也没那些大家闺秀的讲究,直接端起碗就要喝。 “砰砰砰” 敲门声响了。 “是谁?” 司徒艾艾与小芙的神经不约而同绷紧了起来。 “是我,厨房的张大娘。” 门外果然传出一个醇厚且带一点点江浙乡音的中年女人声音。 这几日小芙常与厨房那边打交道,知道张大娘这人不坏,便开门将其让了进来。 张大娘这人个子不高,身材胖胖,讲话十分的客气。 “少夫人,老太君让我来问问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我都可以。” 司徒艾艾只扫了一眼张大娘,知道她不过是例行公事,也无意要为难她。 当真定神汤放凉了就不好喝,司徒艾艾只喝了一口就全吐了出来。 好腥…… 她抽出手帕捂住嘴巴,但那股腥臭味却从胃里又反流了上来,“呕”的一声,差点呕吐起来。 小芙见状赶紧端来茶水替她漱口。 张大娘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莫名其妙的一笑,赶紧退了出去。 霍止沉是军队里有名的疯子。 为了打胜仗,他可以埋伏在敌人军营附近三天三夜不睡觉,只为了找到一个最佳的偷袭时机。 为了鼓舞士气,他也可以跳下战马,一个人冲进敌军阵营,杀他个片甲不留。 而另外三人,除吕革还能与他匹敌一下,剩下的卫淮宁、林忠海完全就是连睡不饱觉都能唠叨一路的人了。 “喂,老兄,你这么早让大家上路干嘛?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觉呢。” 卫淮宁打着哈欠,恨不得直接趴在马背上继续睡觉。 霍止沉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只盯着前方。 “早去就能早回。” “但也不差这点时间吧。怎么,和你媳妇闹别扭了,是不是昨晚她把你给赶出来了?” 卫淮宁不怀好意的一笑。 “我不是教过你绝招了吗?糖莲子,你吃没吃?” 不提糖莲子还好,一提糖莲子,霍止沉的脸更不高兴了。 他将马绳一勒,“烂招。” 卫淮宁笑笑也将马绳一勒,“怎么叫烂招呢?肯定是你没用对吧。怎么我媳妇就最吃这一套呢?依我看呐,肯定是你不够温柔。动作太粗鲁了,惹我弟妹不高兴了,瞧瞧,把你这粗鲁的手给砍了吧。” 卫淮宁说着朝霍止沉包裹着纱布的左手上一指。 “喏,你别不承认。” 承认?承认什么?这伤是他自己用剑划拉的。 “行,我承认。对于她而言,我的确是一个不够温柔的人……“ 霍止沉低头,看着沙布陷入了沉思。 但愿, 她已平安渡过劫难了吧。 ------------ 第14章 以牙还牙plus 说到底,霍止甯还是霍家的血脉。 而司徒艾艾永远只是外人一个。 罚跪祠堂,两人的情形完全不同。 司徒艾艾跪时,不吃不喝,一刻都不能起来。 轮到霍止甯跪时,二夫人钱氏不知道送来了多少吃的,喝的。 而且跪得累了,还能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霍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所谓的“惩罚”不过是一场形式而已。 幸而司徒艾艾并未指望通过这种方式来以牙还牙。 她有自己的做事原则,也有自己的做事标准。 像霍止甯这种本性难移的反派,如果只是跪跪祠堂,怕是太便宜她了。 “小姐,你当真要去祠堂吗?” “去啊,不然待会儿她一准儿就溜了。” 果然,待到太阳西落,暮色四起之时,霍止甯正与她的丫鬟琦玉收拾东西,准备回房了。 “怎么,你想溜吗?”司徒艾艾拦在了她们面前。 霍止甯现在一看到就司徒艾艾就害怕,她的潜意识在不停提醒她,眼前的这个嫂嫂太厉害,怕是斗不过她的。 “谁……谁说我想溜……” “那太好了。听说祠堂有些日子没派人打扫了,看来今天得辛苦你了。”司徒艾艾冷静地一步步逼上前。 霍止甯以为司徒艾艾想要扇她耳光,突然很是害怕,站立不稳,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可司徒艾艾绕过了她,只是低头往旁边的袋子里一瞧。 呵呵一笑。 “这一天你吃的东西不少嘛。西瓜皮、香蕉皮、鸡骨头、啃了一半的馒头…… “的确该好好运动一下了。小芙—” “在,小姐。” “把扫帚和抹布给她吧。” “是。” 司徒艾艾离开之际,不忘叮嘱,“别又想趁机开溜,我可是随时都会回来检查的。若是你不在了,我就让大夫人亲自把你逮回来。就像,逮一只小猫那样。” “你……” “我什么?我是你的嫂嫂,你在和我说话之前,记得先用敬语。” 当扫帚和抹布真扔过来时,霍止甯被惊得目瞪口呆。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司徒家的二小姐,不可能有如此强悍。 在司徒艾艾未进门之前,霍止甯是做过功课的。她早打听好了司徒艾艾的脾气秉性,压根就不是现在这样啊。 怎么会…… “都怪你!” 啪的一声。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琦玉脸上。 琦玉扭着脸看向霍止甯,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打错你吗?你好好给我说说,昨晚上你是怎么爬墙根的?到底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人家两口子都睡在一块了,你还骗我说什么分床睡。我今天这样,全是被你给害的。” “小姐,我没骗你,我确实看到少爷睡在地上,少夫人睡在床上。” 琦玉此话不假,霍止沉与司徒艾艾的确是分开睡的。 不过琦玉这丫头错就错在心眼太多,人不老实。她昨晚去爬墙根,偷看了一半就溜了,溜去和表少爷私会了。 所以只看到前半段,而没看到霍止沉拔剑自伤,血染床单的后半段。 “说,你是不是昨晚上没去,又跑哪里玩去了?” 霍止甯尚且还不知道琦玉与杜思学的那些破事,她以为琦玉那丫头又去柴房里和那一帮下人们赌钱去了。 “我没去哪儿玩,我真的一直躲在他们房门外……” “放屁,别想蒙我。”霍止甯一气之下将扫帚摔在琦玉身上,“先干活,日后慢慢与你计较。” “是。” 琦玉捡起扫帚,负责扫地。 霍止甯则踩着凳子,擦祖宗牌位。 霍府的祠堂因为修在南面,常年不见太阳,十分阴暗潮湿。 再加上都是供奉祖宗牌位,所以阴气也十分重。 她本是气鼓鼓的,但一阵阴风吹过,把她那股气给吹散了…… “琦玉,你在哪?”她扯着嗓子吼。 无人应答。 真该死,又扫到哪里去了…… 好奇怪,反倒是这个时候,就算找不到人,也再不敢大声说话了。 看着一个个长条形的祖宗牌位,摸上去冰冰凉凉的,还有一些湿答答的。 “霍元愗,生于……卒于……” “霍富宝,生于……卒于……” 一块一块牌子擦过去,她不想看,却不得不将牌子上的字都一一收进眼底。 “霍止甯,生于……” 啊?! 她大惊。 不,不,这不可能! 怎么会有自己的名字呢? 她吓得连人带牌子从凳子上滚下来。 就在她惊魂未定之时,又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怎么将我的牌位给打翻了?” “啊?是谁,是谁在说话?” “你看看我是谁呢?” 那个声音似笑非笑,不男不女,诡异极了。 霍止甯鼓起勇气朝牌位再看,咦,好奇怪,怎么名字变了?变成霍茂业了。 大概是自己刚才太紧张,才不小心看错的吧。 “这位霍茂业祖先,晚辈多有得罪,请原谅。我这就把您的牌位放好。” “哎呀,放好也没用啊。你这个人心眼太坏了,做的事情太恶毒了。我们一众祖先都看不下去了,昨天还一起讨论要给你点苦头吃呢 ” “啊?别别别,列祖列宗,别这样。” 霍止甯跪在地上,也不管东南西北了,一个劲儿地猛磕头。 “磕头可没什么用。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每次来这里谁不是把头磕得嘭澎直响。可心里呢?该使坏还是使坏,该肮脏还肮脏。” “那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改?你怎么改?” “我……我不做坏事了,我也不打任何人的歪主意了。” “是吗?可是你说话能算数吗?别今儿个说了,明儿个又忘了。我可不想从这里飘出去,到你床边来提醒你。” “不不不,不必您麻烦。我说话一定算数,我对天发誓。” “嗯,那好吧。作为你的长长辈,就姑且信你这一次吧。” “谢谢长长辈,我绝不食言。” 看着霍止甯那一副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司徒艾艾躲在石柱后偷偷笑了。 ------------ 第15章 把脉 时已夏至。 气温越来越高。 司徒艾艾懒洋洋的半躺在贵妃椅里,手握着团扇,慢摇慢赶地驱散着暑气。 从现代文明世界穿越到此地之后,似乎也没什么好玩的娱乐活动。 出嫁时除了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之外,还有满满一箱子的刺绣书。 “看来原女主很爱刺绣,不过我对这东西完全一窍不通呢。” 翻看了几本之后,只觉得头越来越疼,胸口也闷得不行。 唉,还是出去游山玩水有意思。昨儿个听小芙说起西河边有玩划船的,应该很有趣吧。 司徒艾艾正思索着,小芙笑盈盈从外面进来,红漆的托盘里放着一碗东西。 她人还没进门,声音先传进了门。 “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你慢点走。” 司徒艾艾怕这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又因为兴奋过度,被门槛绊倒,摔个狗吃屎。 “霍二小姐病了,听说是在祠堂撞鬼给吓病的。二夫人已经请了许郎中来府里诊治了。” “这也能叫好消息?呃……我可不是那种幸宅乐祸的人。” 司徒艾艾一听,从贵妃椅上撑了起来,坐直了身子。 “消息是真的吗?病得重吗?” 司徒艾艾有些担心,是否自己昨晚用力过猛,真给人吓出个好歹来。 想不到这些反派竟这么脆弱,这还没怎么认真陪她们宅斗呢,就不堪一击了。 “我是听厨房里那一群下人们说的,应该是真的吧。她们现在正忙着挪灶给霍二小姐熬药呢。至于病得重不重,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咱们这不叫幸灾乐祸,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谁叫她平日里作恶多端,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呢。” “是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小丫头,没想到你三观挺正。不过她到底还是我的小姑子,待会儿用完午饭一同去看看她吧。” “小姐你心太善了,当心变成烂好人。这年头,烂好人很容易被欺负的。 ” 司徒艾艾微笑着点头,“放心,我不会的。” 然后将目光一转,落在红漆托盘上。 “这是什么?” “哎呀,瞧我,差点给忘了。这是酸梅汤,专门给小姐解暑气的。” 司徒艾艾抬眼看去,果然一碗琥珀色的酸梅汤,上面还飘着几片薄荷叶,很是诱人。 她有些欣喜,这两日吃什么都没胃口,正想吃点酸东西开胃。 “哪里弄来这东西?前几日我让你去厨房要一些冰糖、山楂,柠檬、梅肉干来煮茶水,厨房那边不是说没有吗?” “对呢,可是现在我一去,还没开口,张大娘就热情的迎上来,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什么东西都有,只管开口就行。” 小芙头脑简单,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对于张大娘态度的突然转变,她并未细究。 但司徒艾艾不同,她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事。 小芙将托盘轻轻放置在贵妃椅旁边的小矮桌上,挠了挠头。 带着几分担忧地问:“小姐,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呀?” “应该是跟我验身有关系……”司徒艾艾的脸一下变得紧绷起来,两条柳叶弯眉也皱了起来。 小芙将头往酸梅汤里一探,傻乎乎地拔下自己发髻上的银钗。 “小姐,你说她们不会在食物里下毒吧……” 常听人说,如果食物里下了毒,可以用银针鉴别。这会儿银针找不到,银钗倒是有一根。 “别自己吓自己,这里是将军府,不是皇宫,没那么多下毒的戏码。” 司徒艾艾被她逗笑了。旋即放松了神经,双手端起酸梅汤。 “小姐,别,要不还是让我替你先喝一口。如果我没事,小姐再喝。” “没那么玄乎,这汤没毒。就算是有,我也暂时死不了,至少今天死不了。” 今天的锦囊已经更新了,就算真有毒,司徒艾艾也一样可以轻松救回自己。 不过,她更确信这里面没有毒。 厨房张大娘的那点小心思,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自从“验身事件”后,司徒艾艾在霍府的地位已得到了飞升,除了二房一脉不喜欢她之外,其他人都把她当成国宝一样对待。 特别是求子心切的老太太,估计已经在想重孙儿该起什么名字好了。 “我估计,这段时间我们在霍府的日子应该很好过。你不用太紧张,也不用太卑微。咱们缺什么,少什么,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置办齐全。” “嗯。” 小芙听得很认真,以至于当司徒艾艾将碗里的酸梅汤一饮而尽了,她才回过神来。 “哎呀,小姐,你都给喝完了。” “嗯,喝完了,味道很好。” 司徒艾艾很满足的打出一个嗝来,将空碗往托盘里一扔。 “好喝就行。” 一个醇厚且熟悉的声音响起。 当司徒艾艾与小芙想阻止其进门之际,却发现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厨房张大娘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迈步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老太太、碧桃、以及许郎中。 张大娘伏在老太太耳边小声嘀咕一句:“酸儿辣女,我看错不了。老太太,奴婢要向您道喜了……” 老太太今日红光满面,笑容和煦。一挥手,让张大娘下去领赏了。 接下来该许郎中登场了。 他轻车熟路地从药匣子里取出脉枕,摆在了小矮桌上。 自己则半蹲了下来。 “少夫人,别动。您身娇肉贵的,姑且就坐在贵妃椅上即可。” 司徒艾艾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要给她号脉了。 不,她拒绝。 “多谢许郎中关心,上次您开的药方效果很好,如今我已好了,不必再号脉了。” “呃……” 许郎中尴尬的笑着,不知作何回答才好。 碧桃搀扶着老太太走上前来,一张布满皱纹与黄褐斑的老脸怼在了司徒艾面前。 但今日,这张脸却是极其温暖和善。 “孙儿媳妇,你就让许郎中给你号号脉,不会少块肉的。” 不会少块肉?当然。 只不过,怕某些人心里想多块肉吧。 “是啊,少夫人不必紧张。只是日常号脉而已,很快就好的。” 看着许郎中那一副骑虎难下的姿态,知道许郎中也是被逼的。无奈,谁叫她好心呢。只当是帮许郎中一个忙,早点弄完早点收工。 于是只得乖乖坐好,将白玉一般的手臂伸了出去。 没事,反正霍止沉没碰过她,她才不怕会多出一块肉来呢。 “少夫人放心,很快就好。”许郎中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可万万没想到,这一道脉,号了极久的时间。 怪事,真是怪事。 许郎中的手指一搭上司徒艾艾的手腕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脉,怪得出奇啊。 明明那一日替她把脉之时,还挺正常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郎中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后背已经冷汗直下了。 “许郎中,怎么样?”老太太没耐心,急得在一旁直跺拐杖。 “这……老太君,咱们还是外面说吧。” 许郎中扔下司徒艾艾,连脉枕也忘记收了,先一步跨出了门。 碧桃搀扶着老太太跟了出去。 “别在我面前卖关子,有话直说。”老太太两眼一瞪,脸又黑下来了。“别的我不想听,你只告诉我,有喜还是无喜?” “哎呀,这……”许郎中为难,看来他今日要做出一件违背职业道德的事情了。 “回禀老太君,哦,不不不,应该是恭喜老太君,少夫人有了。” “有了?真的?” “唔……嗯。” “那太好了,太好了。碧桃,快拿赏银来。” 老太太激动万分,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平稳下来。 老霍家有后了!有后了! “我已将保胎方子交给碧桃姑娘,老太君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好,碧桃,送客。” 出府路上,许郎中心里忐忑不安。尽管脚下已加快了步伐,但感觉总也走不出这偌大的将军府。 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怎么可能呢?少夫人的身体里怎么会同时出现两种脉像呢?就好像……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不同的人。 怪哉。 而我出口欺骗少夫人已有身孕实属无奈,一是我家里有事,急需用钱,老太君今日的赏钱对我而言很重要。二是我若实话实说,老太君定会不高兴,兴许日后不再请我来府里瞧病了。 唉,幸而这件事也很灵活。 虽然现在少夫人是没有,但少夫人与霍将军都很年轻,要怀上是极其容易的事。我那一副保胎方子其实是易孕方子,相信一个月之内绝对能让少夫人怀上。 到足月生产之时,我再编个早产的幌子就能将此事圆过去了。 到时候,谁也没有任何损失,也不伤害任何人。 只是我这行医的良心……唉,苍天在上,我也是无奈之举。 这一次,算是少夫人帮了我的大忙,我一家老小对她感激不尽。 许郎中想着想着,停了下来,朝着司徒艾艾与霍止甯的卧房拜了三拜。 碧桃好奇,问他。“你这是干嘛?” “哦,我想起之前霍将军帮了我一个亲戚的大忙,今日没见到霍将军,不能当面道谢,只能远远的拜一拜了。” “噢,这样啊。那你的确只能远远的拜一拜了,因为我家少爷出征去了,还不几时能回来呢。” “出征去了?!” 许郎中一听,如五雷轰顶,脑袋瓜子嗡嗡的。 “哎,许郎中,你怎么了?别倒,别倒呀。来人呐,许郎中晕倒了……” ------------ 第16章 无意得知蜀地之乱 “再这么救下去,恐怕我也可以当郎中了。” “天底下哪有像少夫人这么美的女郎中,若是有,那生病男子恐怕要翻倍啰。” 司徒艾艾原本只是拿自己打趣一下,没想到碧桃还真顺杆爬,马屁拍得一个接一个。司徒艾艾只能浅浅一笑,内心直呼受不了。 “小姐,红糖水来了。” 小芙及时推门而入,碧桃才闭上了她那张聒噪的嘴。 “少夫人,救人为什么要用红糖水呢?” “呃……这是我自己的偏方。” 司徒艾艾担心越解释越麻烦,索性直接归类为偏方。反正她治病救人的方法都属于独家研发,原材料主要依靠她自带的一包药丸和每日锦囊一个,也完全算得上偏方子。 “你们两个来搭把手把他扶起来,我给他喂药。” “是。” 依旧是从腰间内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药丸,这一次她确定没有弄错,再不会是她的月事止痛丸了。 单手掰开许郎中的嘴巴,另一只手将药丸送入,然后再配合着红糖水送服了。 “行了,把他放平吧。应该一会儿就能睁眼了。” “另外……”司徒艾艾咬着手指甲低头想了一阵,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碧桃,请你帮我把这一枚药丸给二小姐送去,应该能对她的情况有所帮助。“ “可是为什么不让你自己的丫鬟小芙去送呢?这么好的机会,二房那边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感不感激,司徒艾艾并不看重,只要能帮助到人就好。 相信霍止甯这一次是真的长了记性,至少能安分守己好一段时间了吧。 “小芙被关柴房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虽无大碍,但始终留有阴影。她暂时还不太想与琦玉打照面,所以只得麻烦你了。” 碧桃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立马答应了下来,“好,我这就去。” 碧桃走后,只剩下司徒艾艾与小芙留在客房照顾许郎中。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许郎中缓缓苏醒了。 他扶着尚且还有一些晕乎乎的头,坐了起来。 “少夫人?小芙姑娘?我这是怎么回事……” “你昏倒了,很大概率是低血糖导致的。不过现在没事了,你也并没有受任何的伤。” “低……低血糖?那是什么东西?”许郎中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司徒艾艾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这个嘛,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大概意思就是,你最近能量摄入不够支出的,身体超负荷了。回去之后多补充营养就可以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替小姐总结一下,就是该吃吃,该喝喝,别对自己太抠搜。瞧瞧您这脸色,都蜡黄了。” “小姐,你说我解释得对吗?” “嗯,很到位。” 面对自家小姐这种由弱到强,突如其来的转变,小芙倒是很轻易就接受了。 虽然她那不太灵光的脑袋瓜想不出为何原本懦弱无能、逆来顺受的小姐能变得如此精明能干,而且还拥有超一流的医术,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好事,只要是好事发生,就安心享受,何必刨根问底,自讨无趣。 “如此说来,是少夫人救了我许某人。我许某人无以为报,请少夫人接受我一拜吧。” 说着就双腿往地上一跪,吓得司徒艾艾连连摆手。 “不必了,请起来吧。” “不行,一定要拜的。”说着就是一个叩首,再抬起头来时,竟两眼含泪。 “还有一事,是我许某人一时糊涂,还请少夫人原谅……” 许郎中原本不是坏人,他的确也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 当他将假孕的事情一五一十讲出来后,司徒艾艾还是震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下来。 这还真是“无中生有”啊。 她与霍止沉就打个啵儿,就有孩子了,冤不冤呐。 不过许郎中的确也是被逼无奈之举,算了,人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就不要再指责他了吧。 “看来这件事最终只能以“滑胎”来结束闹剧了。” “少夫人,实在对不起。要罚要打,我许某人悉听尊便。” “那倒也不必,滑胎本就是很常见的事情,没什么的,只是我稍稍辛苦一点,多演几个月的戏罢了。” 司徒艾艾扶起他,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这令许郎中有些惊讶,他远没想到一名久居深闺的女子能有如此大的气度,真是令人钦佩啊。 “许郎中,你说你家乡的事情,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少夫人,我绝无半点谎言。我的家乡在蜀地,那里现在正在遭受一场大瘟疫。但是朝廷却视而不见,不派医,也不派钱粮。现在当地百姓民不聊生,纷纷起义造反。” 司徒艾艾的心跟着紧了一下,霍止沉出征的地方不正好就是蜀地吗? 原来那里闹叛乱的原因是大瘟疫和民不聊生啊,找到原因解决不就行了?朝廷派军队干嘛?难道想强行镇压? 但这样做一定会适得其反。 狗屎皇帝究竟长没长脑子! 司徒艾艾好气,她预感到这一次霍止沉的大难又要来临了。 若打胜仗,蜀地百姓遭殃,霍止沉的臭名一定会永载入历史。而且整件事影响极大,若皇帝哪天精神回归正常,发现自己的决策完全错误,难保不会一纸诏书杀几个将军来向世人交待。那时候,霍止沉一定是第一个被杀的人。 若打败仗,不消说,霍止沉死得更快。 所以,只要出征讨伐,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许郎中,你家乡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这里银子不多,但应该也能帮助你一家人渡过难关。银子你收下,千万别推迟。赶紧收拾好东西回家乡把家人都接回京城生活吧,若是一大家子人生活有困难,我再想办法帮助你们。” “谢谢少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但这钱我不能收。” 司徒艾艾见他死活不收,只得叫小芙硬塞给他,另外还拿来他遗落在房间里的脉枕,也给他规规矩矩放进药匣子里了。 “再推辞的话我真生气了。其实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你透露给我了这么重要的信息,让我想到怎样可以帮助夫君化险为夷,实在是我们霍府的恩人才对。” “是啊,许郎中,你快把银子收好。碧桃回来了……” 果然,下一秒钟,碧桃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 第17章 计划救援 小小的一个霍府,简直藏龙卧虎。 别看碧桃年纪只比小芙大两三岁,可已经修炼成人精一枚。 她在老太太身边服侍多年,对很多人或事有着非同寻常的洞察力。 一进门来,她就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但她无心点破,故意装出一副憨憨呆呆的模样。 “少夫人,二小姐让我带她替你说一声谢谢。” “药她收下了?” 碧桃堆着笑走到司徒艾艾身边,双手摊开将药奉上。 “二小姐情况好转,说不需要再用药,怕可惜了这枚药丸,便叫我还了回来。” “哦。”司徒艾艾有些讪讪的。 她已听出弦外之音,估计霍止甯并不想要她的药,兴许不仅没有感谢之词,甚至很可能已经把司徒艾艾给咒骂一通了。 但碧桃却把话说得很漂亮,很妥善的处理了两头的关系。 至少,没有人会感到难堪。 “有劳你了。”司徒艾艾收下药丸,“请帮我送许郎中出府吧。” “是,少夫人。” 碧桃走时,司徒艾艾特意吩咐小芙赏了一些银子给她。 便又懒懒的躺回贵妃椅上了。 她拾起刺绣书胡乱的翻着,却是一个字儿也没看进眼里。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来回思索着许郎中的话…… 她知道蜀地是地形复杂,多种族,且环境较为恶劣。蜀地多水,不易有旱灾,但一到夏季就容易发洪水。 现在瘟疫横行,如果再遇上暴雨洪水泛滥,病毒很快就会通过洪水冲到各村各地,届时整个蜀地的百姓都将难以幸免。 “难怪许郎中就算自己不吃不喝,也要筹钱让家人从蜀地搬来京城。若是晚了,就赶上发洪水的时节了。” 司徒艾艾很清楚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若她恰好出生在蜀地,家人遭遇瘟疫,死的死,病的病,还缺衣少食,缺钱缺药,别说造反了,她恨不得亲自把狗皇帝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唉,蜀地的百姓也太可怜了。”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小芙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唉,是呢。以前我小时候常听舅舅说蜀地虽然物产丰富,但交通极其闭塞。像丝绸布料、药材海盐都紧缺得很。所以时而有小规模的暴乱出现,倒不是针对朝廷,只是抢劫沿途押运物质的车马而已。但时间久了,那里善良淳朴的人民都被外界误会成是蛮狠的匪民了。” “是的,蜀地一直都不怎么太平。经常有占山为王的情况出现,来往运货的商贾如无配备镖局,断不敢轻易前行。许郎中说过,这其实大大阻碍了贸易发展,当地的蜀民都过得很辛苦。” 提到蜀民都过得很辛苦,小芙似乎有所触动,她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是这样的,老百姓真的过得很艰辛。我……就是从蜀地逃荒出来的。” 小芙是五六岁时被卖进司徒府的,在此之前她一直与舅舅舅母生活,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否还健在人世间。 “我只知道我姓柳,好像也是蜀人。但三岁以前的事情我全不记得了,三岁以后,我就随舅舅舅母一起沿街乞讨,一路从蜀地流浪到了京城。后来舅舅和舅母饿得实在没法子了,就那我卖进了司徒府。” 如今的小芙说起这段悲惨的童年已无泪可流了,大概是那一路的颠沛流离已让小小的她将毕生的眼泪都流尽了。 “想不到你的命运如此坎坷。”司徒艾艾轻轻拉起小芙的手,这一双手黄黄的,细细的,小指头甚至还有一些弯曲。 司徒艾艾的心一下子就难过了。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削瘦枯黄的小女孩穿梭在人群中,嘴里不停的说着“求求您给点吃的吧,求求您给点吃的吧……” 若是不幸遇上一两个流氓的,不仅不给一点吃的,甚至还会抓住小芙的手,将她的小手指生生折断…… “啊—” 司徒艾艾心悸,不敢再联想下去。 “小姐,你怎么了?又想到什么令你害怕的事情了吗?有小芙在身边保护小姐,小姐不用害怕。” 那双细细的黄黄的小手握紧了司徒艾艾白嫩嫩的手,很是温暖。 “谢谢你小芙,有你在我身边,我感到很安全。” “庆幸老天有眼,让你进了司徒家,让我与你相遇。” “是的,能够遇到小姐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小芙的眼里突然放出光来,一扫阴霾,重新变回那个简单快乐的她。 “小芙,你想回家乡去看看吗?” 司徒艾艾害怕这样的问题会触碰到小芙心中最柔弱的部位,所以她只是轻轻的,且不期望得到她肯定回答的问了一句。 “回……蜀地吗?”小芙有些彷徨,她害怕那个地方。那里对她而言,是痛苦人生的开始。 “我想去那里看看。这场仗不能打,蜀地的百姓已经够可怜了,不能再有人因此死于冰冷的刀剑下。” 司徒艾艾蓦地从贵妃椅上起来,她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第一封,写给霍止沉。 把蜀地的真实情况告知给他,希望他也有怜悯之心,不要发起战争。 第二封,写给宣帝。 请他从朝廷指派一批医术精湛的御医去蜀地救治灾民。另外,钱粮方面也需要从国库调拨出一部分。 和平合理合情的安抚好蜀民激愤的情绪,化干戈为玉帛,皆大欢喜。 “小芙,这两封信你替我交给赵管家,另外这一锭银子也一并交给赵管家。他会想办法替我送出去的。” “好,小姐。但咱们真要去蜀地吗?” “嗯,我有办法治好瘟疫,我想我不能不去。不过,蜀地山高路远,途中艰辛,你就留在府里等我回来就行。” “不要,我不要留在府里。我愿意跟小姐一起去。” “那好,咱们现在就开始收拾。” “嗯。” 司徒艾艾与小芙两人说干就干,完全忘记了这里是将军府,想要出去哪有那么容易? ------------ 第18章 归宁 霍府正厅。 老太太独坐在正中间,旁边陪坐着霍镇达和大夫人杨氏,二夫人钱氏。 老太太半眯着眼,似睡非睡。 “都说说吧,关于归宁这件事大家都是怎么看的。” 霍镇达不开口,他只悠悠的品茶。家里的事情他不怎么上心,随便怎样都可以。 大夫人杨氏认真想了想,说道:“归宁是习俗,应该遵守。” 老太太听了不太乐意,除了她本身不赞同归宁这件事之外,她对儿媳妇杨氏的不喜欢早已是由来已久。 若不是因为杨氏生下了霍止沉这一个光宗耀祖的儿子,她早不给杨氏任何面子了。 “甯儿她娘,你说呢?” 二夫人钱氏原本在走神,突然被点了名,她好似舌头打结,想了半天才慢吞吞吐出一句。 “一切由老太君定夺即可。” 老太太觑她一眼,没主见。 这个钱氏与霍止甯不同,她老实,本分,不是一个爱惹是非的人。 在很多事情上面,她没有女儿霍止甯那样的冲锋陷阵,争强好胜。 但却正因为这样,老太太似乎也很看不起她,总骂她是一个没脾气的老好人。 “依我看,归宁一事还是先省去吧。司徒艾艾那丫头如今已有了身孕,出门、做事、起居,样样都要小心谨慎。就暂时留在霍府保胎,待生产后再回家探望父母也不迟。” 保胎? 杨氏一听,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才嫁过来几天?保什么胎?孩子还没一粒黄豆米大吧。 老太太,劝你不要太离谱唷。 “有喜的消息确切吗?那丫头才嫁进门几天时间,有这么快吗?” “为什么不能有这么快,她和沉儿正是充满青春活力的年纪,节奏快些很正常。再说了 许郎中医术精湛,不会弄错的。怎么,我感觉你这个做娘的好像并不想抱孙子嘛。” “那倒不是,能尽早报孙子我当然高兴。只是女子嫁进夫家后三日或七日归宁,回娘家看看,是千百年传下来的习俗,没道理咱们霍府如此霸道,不准人家回娘家归宁。” “哟,你这人讲话怎么总是这么难听。什么叫霸道?我这是为司徒丫头着想,平平安安先把孩子生下来最要紧。” 唉,这比驴还倔的脾气。 “行吧,其实要不要归宁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咱们几个当长辈的伤了和气。依我看,还是先问问那丫头的意见吧。若是在霍府待得习惯,就接着待。若是想爹娘了,就回去看看。” 钱氏的思绪云游了半天回来,听见大夫人刚才说的这些,她很赞同。 一时之间,忘了衡量厉害关系,随声附和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让孩子自己决定吧。” 老太太心里气极了,她越来越感觉自己在这个家里说了不算。尽管她大部分时间说的东西都是错误的。 不情愿道:“碧桃,去请少夫人来。” 司徒艾艾与小芙二人正在房间热火朝天的收拾行李。 闷了多日的她把这次外出当成了旅行。 “小姐,换洗的衣物我多带两套行吗?蜀地潮湿闷热,需要经常更换衣服。” “行,带。” “那遮阳的帷帽要带吗?” “带。” “防蚊虫的……” “带,都带。” 司徒艾艾双手叉着腰,总算把最重要的东西装好了。 那就是钱。 满满一箱子的钱。 当小芙凑过来看见满满一箱子白花花的银子时,眼睛都直了。 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呢。 “小……小姐,咱们……哪来……这么多,银子啊。”小芙连说话都不利落了。 “这些银子不是我们的,是霍止沉的。” 司徒艾艾将及地的床单掀起,雕花大木床下放着好几个箱子。里面沉甸甸的,需要双手使劲儿才能勉强拖出来一点点。 小芙惊呼,“小姐,这些里面全装的银子吗?” “应该是。”司徒艾艾轻拍着裙子上的灰,“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我猜这些银子应该算是霍止沉的私房钱,如今算是全部被我没收充公啰。” 司徒艾艾早想过了,要从京城赶往蜀地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一路上要遇到多少困难,经过多少驿站,没银子可不行。另外,若是遇上一两个逃荒的灾民,多少施舍人家一些,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小姐,我这边东西都收拾好了,看看还要带上什么?” 还要带上什么…… 司徒艾艾的目光在整间屋子里打转,终于她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是它,霍止沉留下的佩剑。 “小芙,把它也装起来吧。万一路上遇到一两个小毛贼,还能派上用场。” “好的,小姐。” 小芙接过司徒艾艾递来的佩剑,俏皮一笑。 “哎呀,姑爷这把剑真是好看呢。金灿灿的,上面还镶嵌了一颗红宝石呢。小姐,你确定舍得用这把剑对付小贼吗?恐怕是为了在路上睹物思人,偷偷想念姑爷吧。” 有时候开玩笑的话往往最容易戳中深藏的内心,司徒艾艾就是这样,她带这把剑在身上的目的真是为了防身吗?恐怕并非如此吧。 “别闹了,快点装好吧。” “嘻嘻,小姐,你脸红了。” “我哪有……” “明明就有,这里,那里,左边……” 主仆二人在房中玩闹起来,传出少女特有的清脆嬉笑声。 碧桃闻着这阵笑声,踏进门来。 “唷,少夫人这是要搬家吗?” 她这话显然是为了开玩笑,公然质问主子,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司徒艾艾与小芙停了下来,四目相对,略显尴尬。 “没,没有。我们只是在整理从娘家带来的嫁妆,重新归类放好而已。” “喔,原来是这样。”碧桃慢悠悠转到一顶帷帽前,拿起来看了看,嘴角歪着笑了笑,又放了下去。 “老太君请少夫人前往正厅议事,请少夫人移步。” “呃,好……” ------------ 第19章 争执 正厅里气氛严肃得可怕。 司徒艾艾提裙缓步进来,抬眼一望,愣住。搞什么?三堂会审么? 难道我又有什么新罪名了? “给少夫人挪个椅子来。” “是,老太君。” 司徒艾艾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是站着吧。” 省得待会儿万一还得跪下。 唉,这年头给人当儿媳妇,孙儿媳妇不易啊。 “站着怎么行?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老太太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打量起司徒艾艾来。身子骨这么瘦弱,怎么能承受十月怀胎的辛苦,看来还得给她多补补。 杨氏起身来拉着司徒艾艾挨着自己边上坐了,“傻丫头,别站着。站着多累呀,坐下来咱们一家人慢慢聊天。” 司徒艾艾对杨氏这位婆婆的感觉倒是很好,果断、事少、不作妖。 “众位长辈叫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司徒艾艾在长辈面前一向乖巧懂事,大概是托原女主贤良淑德的德吧。 “孙儿媳妇,是这样的。你现在有孕在身了,我们一致认为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胎。所以,归宁的事情,暂时取消了。” 老太太似乎是故意半闭着眼装睡似的,压根不想看在场任何人的表情。 杨氏皱眉,什么叫做“一致认为”?明明是你一个人认为好么,不是说好征求孩子本人的意愿吗? 她扭过头去,给正在饮茶的霍镇达甩去一个眼色。 “咳咳。”霍镇达呛了一口茶。 老婆的眼神如同连环夺命刀一般,自打成亲那日起,他就成了老婆与老娘之间的夹心饼干。 自然苦不堪言。 “那个……我有话说。”他清了清嗓子。 杨氏投来欣喜的目光,终于肯开金口了。 “这个归宁这件事很简单,我们作为长辈……” 老太太半眯着眼,耳朵却很灵。 霍镇达话说一半,老太太猛地朝他一睁眼。给他吓个半死。 唉哟,唉哟,吓死了,果然血脉压制,我打小就最怕我娘。 抚抚自己扑腾扑腾的小心脏,慢吞吞继续。“其实应该……让孩子们自己……唉哟,肚子疼,不行,我得去一趟。你们继续吧。” 借着闹肚子的理由,霍镇达又屎遁了。 “怎么回事!这一天天的总闹肚子,上回许郎中给你开的药有认真吃吗?” “有吃啦……” 杨氏一脸的不悦,索性也不绕来绕去了。直接了当的给老太太怼了回去,“归宁是习俗,是传统,不让人回娘家叫什么事嘛。” 老太太跺着拐杖,“我都说过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胎!” “保胎?这才几天时间,肚子都没见大起来,有什么好保的。”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自然都向司徒艾艾的腹部扫去。 搞得司徒艾艾怪怪的。 “瞧瞧咱们说得这么热闹,恐怕艾艾都还不知道自己要当娘了吧。” 钱氏瞅准时机插话进来,将话题稍稍一引开,避免了大夫人与老太太的争吵。 其实钱氏这个人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与大夫人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 她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不高,只要比在自己那破败的娘家好过就行。对所谓的地位名誉也一概不在乎,她没多少社交,平日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不需要别人的敬仰奉承,也不靠着虚张声势的头衔过一辈子。 虽是二房,名声不好听,但该有物质与爱,她一样都不缺。 唯一令她头疼的就是自己的女儿霍止甯,这个丫头从小就欲求不满,难以管教。 “艾艾,这两日有感觉头晕恶心吗?” “没,没有。” 司徒艾艾连连摇头。 “那应该还早呢,等有不舒服的反应了,再养胎也不迟。反正归宁只回去一两天时间,不碍事的。” 钱氏温柔的笑着,仿佛一朵轻飘飘的云彩,柔软得没有任何棱角。 若不是许郎中提前告诉司徒艾艾“有喜”一事,此刻听到大家七嘴八舌说了这一桌子的话,估计她早气得跳起来了。 什么有孕在身?什么养胎? 这完全是对女性的绑架好吗? 谁说女性嫁人后就只剩下生儿育女这点功能了? “那个,归宁是回娘家的意思吗?” 小芙不在她身边,她只能凭自己过往的了解去理解。 “这傻丫头,敢情连归宁都不知道。”老太太被气笑了。 大夫人杨氏握住她的手,又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是的,归宁就是回家去看看你的爹娘,姐姐。时间可长可短,短的有一两日,长的待六七日也行。” “那我……能在娘家待半个月吗?” 司徒艾艾琢磨着去蜀地一趟,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吧。这个时代既没飞机也没火车的,光靠马车的四条腿跑,路上就得耽搁不少时间呢。 “待半个月?不行,绝对不行。”老太太坚决反对。 杨氏懒得理老太太,只握着司徒艾艾的手问她。 “你去太长时间,我们不放心。如果娘家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早去早回是最好。不过最终决定权在你自己,你若不想回去,那自然……自然老太太会更高兴。” 杨氏一开口就是女主人的口吻,她不像钱氏说话那样拐弯抹角,也不像老太太那样蛮狠霸道。 她喜欢实事求是,也喜欢尊重别人意愿。 “回,我当然回。” 司徒艾艾早想出去溜达溜达了,若是让她待在这高墙红瓦的府邸里“养胎”,她会被逼疯的。 “多日不见爹娘,确实挺想念的。” “要我说还是别回了,回去一趟多麻烦。你想爹娘的话,我派人把他们接来府中与你团聚即可。” 老太太死咬着就是不肯松口。 “奶奶,你就让我回去一趟吧,我尽早回来便是。” “这……” 孙儿媳妇都这样求她了,她再不同意的话,就太过份了。 “那就去一天吧。” 一天? 一天不行啊。 蜀地山高路远的,一天只够走出京城吧。 但如果硬要求十五天时间,恐怕老太太怎么都不肯了。 算了,先把归宁的事情定下来,等出了霍府,我司徒艾艾想几日回来就几日回来。 “好,就回一天。那我今天就走。” “今天?不行,不行,太仓促了。” “不仓促呢。” 是呢,我早就让丫鬟小芙打包好了东西,只等放行了。 ------------ 第20章 无法考虑苍生百姓 霍止沉领兵一向是最严的。 原本六天的路程,在他的监督下三天就到了。 一路上卫淮宁少不了调侃他,新婚就是不一样,才离家几天就想老婆了。难怪脚底生风,可以日行千里。 他总是默默的听着,不承认,也不辩解。 想回家是真的,不放心司徒艾艾也是真的,但不认可这门亲事还是真的。 他真是矛盾极了。 一方面他惊喜自己居然娶到司徒艾艾这样的女人,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背叛了与司徒静姝的爱情,希望立马与司徒艾艾一刀两断。 唉,如果一开始在河边救起的那个女孩是司徒艾艾就好了。那样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认识她,解除她,了解她,爱上她,迎娶她…… 他在做梦,做一场无法时光倒流的梦。 夜晚,军队在一处平坦的小溪边安营扎寨。 四位将军的帐篷分别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布。 林忠海与吕革不爱聊天,一同用过晚饭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只有卫淮宁还赖在霍止沉的帐篷里不肯走。 他贪恋地将桌上剩下的半壶酒倒入自己杯中中,又给霍止沉的空杯斟满了。 然后红着一张脸说:“霍兄,你知道有句话叫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吗?来,继续喝。” 霍止沉的酒量比他好太多,喝酒从不上脸,而且货真价实的千杯不醉。 “别喝了,明天还得研究作战计划呢。”他挡下了酒杯。 “明天?哈哈哈,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呗。咱们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里的人,谁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呢。若是蜀兵今晚就偷袭我们的营地,就算明天研究出最完美的作战计划也于事无补。你说,对吗?” 卫淮宁对于打仗的态度随意到令霍止沉震惊。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没啥道理,又好像很有道理。但真认为它很有道理,又突然觉得根本没有道理。 好奇怪的感觉。 出门在外,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乱糟糟。一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了。 “好样的,再来一杯。” 这一次霍止沉没有拒绝,他知道自己的量在哪里,目前这些还早着呢。 “霍兄,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你觉得咱们这次出兵真的有意义吗?” “什……什么意思?” 霍止沉看着卫淮宁,突然感到一阵陌生。 他这才想起,自己与他从未合作过,也未领略过他在马上的风采。只与他一同上朝过,一同在军机处议事过,一同在小酒馆吃肉喝酒过。 他素来听闻卫淮宁不喜欢当武将,将军队里所有事务统统交给副手打理。自己居然可以心无旁骛地到处游山玩水,遍访名山大川。 “你想当逃兵么?”霍止沉冷冷地问到。 如果卫淮宁回答“是”,那他将毫不客气地斩下他的人头,展示于众军前。 “我当逃兵干嘛?我傻呀。出兵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当逃兵,就算死在敌人刀下,也比当逃兵死在自己人刀下强啊。” 卫淮宁情绪有些激动起来,看来他骨子里还是有将士气概的,只是外表依然是套着文人的皮。 “我的意思是咱们干脆就别打了,不划算。” “不打?那我们来这里干嘛?消耗国库的钱粮吗?” “哎呀,霍兄,你这个脑子就是不懂得灵活变通。咱们可以谈和呀。你没看到沿途那些乞讨要饭的灾民吗?打仗对他们而言,有任何好处吗?老百姓要的是吃饱饭,穿暖衣,只有帝王才非要争输赢。” 一席话,说得霍止沉如同醍醐灌顶。 还真是这个道理。 老百姓要的只是能活下去,更好更幸福的活下去。至于谁掌权,谁是皇帝,他们何必关心。 可是皇帝不同,他要的是服从,是掌控。只要造反,就必须铲除,不留一点后患。 至于百姓,死不死的,一点不重要。 反正人是可以无限再生的,就算把一个蜀地的人全杀光,他也可以一声令下,让其他省份的人迁徙过去填补。 “卫兄,你的话有道理。这场战役不能打。” “对了,霍兄终于开窍了。”卫淮宁沾沾自喜,他不用上前线去动刀动枪了。 “蜀地的事情我早派人打听了,造反的最根本原因是近期流行的大瘟疫,还有一直以来蜀地百姓经济落后的问题。其实打,纵然强攻下来了,蜀地百姓没活路,一样会继续造反。不打,对于蜀地百姓来说,反而有了生的希望。” “但是不打,我们就没生的希望了。” …… 霍止沉的一针见血,还真有点冷幽默的意思。 卫淮宁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 端着的酒杯慢慢放了下来,似乎因为这一句话将酒醒了一大半。 “你说得对,对。按照皇上那脾气,不打,我们四个的确全部得玩完。” “所以有时候当官非常不好玩。” 霍止沉起身,默默朝帐篷外走去。 他没醉,但也想借着夜风醒醒酒气。 蜀地的情况,他了解得并不比卫淮宁少。 这一路,他看到了太多因瘟疫、饥饿、伤残而死在路上的百姓。 他并非是一个冷血好战的将军,他只是有些担心,担心自己对抗不了朝廷,担心整个霍府受到牵连,她受到牵连…… 司徒艾艾那小妮子还真是可怜。 懵懵懂懂的嫁给一个喜欢上自己姐姐的男人,没有感受到什么叫爱,就得与那个男人分开。而且那个男人还将给她带来一场灾难…… 不行,这场战役必须打。 霍止沉望着天边弯弯的月亮,下了决心。 打仗这件事他熟能生巧,只要肯拼命,七日之内必平定叛乱。 只要规规矩矩按照皇帝旨意办事,凯旋而归,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如果为了怜悯苍生,就会惹出许多事端。他被杀不要紧,家人与司徒艾艾不要被牵连才好啊。 他没办法置之不顾家人的生命,所以伟大这个词,从今往后离他远去了。 ------------ 第21章 初归司徒府 归宁是从第二天早上开始的。 司徒艾艾特意起了个大早。纵然头一天夜里还心事重重,但只要一呼吸到清新的空气就立马精神抖擞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给府里三位长辈请过安之后,三蹦两跳的出了霍府的大门。 一出门就迎来了一个惊喜。 万没想到,老太太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居然给司徒艾艾准备了满满两马车的回门礼,还特意配了两个手脚麻利的老妈子。 “少夫人,别跳,当心些。” 这两个老妈子做事利索,机灵又有经验,唯一不好的是,管太宽了。 司徒艾艾瘪了瘪嘴,只得又学乌龟走路。 “少夫人,您小心着上马车。” 这两个块头比小芙大了正正两倍的老妈子很是机灵,端来上马凳,扶着司徒艾艾的胳膊和后腰,将她稳稳当当的送上马车。 然后两人分别上了装货的两辆马车,一人看住一辆,以保路上无恙。 “终于可以走了。”她长舒出一口气。 小芙与司徒艾艾同坐一辆马车,如今风光回府,她比司徒艾艾更显兴奋。 一路上叽叽喳喳,给司徒艾艾讲着各自民间故事和逗趣的小笑话。 虽然一路上走了很久,可好在有小芙的陪伴,司徒艾艾倒不觉得无聊。 司徒府虽然也在京城中,但已经接近远郊了。 司徒艾艾这才想起,好像从未在书中看到过有关司徒府的描述,甚至那里面住着的人,她的爹娘、大房、姐姐,统统不清楚。 呃,这突然像是变成一场大型的陌生人见面大会。 是不是应该大家排成一排,先来个自我介绍? 马车上的她,变得有一点紧张。 “小芙,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小姐你尽管问。” “你觉得大小姐怎么样?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噢,大小姐么?很好呀。” “很好?” 司徒艾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芙对司徒静姝的评价居然是“很好”。 但小芙一向是最诚实的,她不会说谎的。 “她真的很好吗?但是你知道她以前和姑爷的那些事情吗……” “知道啊,姑爷以前很喜欢大小姐。但是现在不同了,大小姐已经和姑爷没关系了。姑爷现在喜欢的人是咱们小姐呢。” 喜欢我? 呵呵,但愿如此吧。 “小姐,你不会是在担心什么吧?你放心,大小姐真的和姑爷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哦……” 司徒艾艾无法相信霍止沉与司徒静姝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了。如果两人曾经深爱过,怎么可能说散就散,说忘就忘。 小芙也许只是看到一些很表面化的东西,真正隐藏在冰山之下的凶险,小芙这个级别的根本无法看到。 “早上起来太早,这会儿有点困了,我先眯一会儿。” “好的,小姐,你快休息吧。” 司徒艾艾决定闭上眼补觉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马车在继续颠簸了两三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处墙面有些斑驳的大宅子前。 清早出发,直到下午才到司徒府。 “到了,小姐。” “嗯。” 司徒艾艾撩起帘子扫了一眼,顿感一股萧条气息。 怪了,已过夏至,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冷呢? “小姐,我扶着你,慢点。” “好……” 小芙搀扶着司徒艾艾从马车上下来,在府门前站定。 大门半开着,门外只站了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厮。 一看见马车来就跑了。 嘴里大呼,“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 两个老妈子自然是等在府门前,等司徒府的人出来搬东西。 她们抬眼看了看司徒府的牌匾,又打量了一下府邸的大小、外观,嫌弃的表情跃然于脸上。 司徒艾艾懒得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 确实,这宅子真荒凉得紧! 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不见来往忙碌的下人,甚至连个接洽打点的管家都没有。地上也像许久不曾打扫一样,竟长出了野草来。 “这就是原女主的家吗?”司徒艾艾在心里嘀咕,不禁又替原女主伤感一回。 如此看来,她的出生环境也不好,难怪天生有些内向自卑。 她才踏进门去,从霍府带来的两个老妈子果然交头接耳起来。 “啧啧啧,原来就是这种穷样。倒霉,看来这趟白折腾,本来还指望能多拿些赏钱呢。” “是呀,真是倒霉。早知道就该在老太君那里谎称生病,陪不了少夫人归宁了。” …… 其实每个府里的老妈子都是碎嘴子,聚在一起少不了说长道短。人家富吧,说人家的钱肯定来路不明,不干净。人家穷吧,又恨不得把天底下骂穷鬼的词都收罗一遍。 小芙耳朵灵,偏偏听到了,气得直跺脚。想奔回去说两句,却被司徒艾艾拦了下来。 “何必与不相干的人浪费口舌呢。” “可是她们……” “算了,咱们司徒府的确比不上他们霍府。这是事实,没什么好反驳的。” 司徒家是五代中医世家,原本也名噪一时过。 她的爹司徒域原本也是宫里太医院的御医一名,但他性格孤僻乖张,为人又太有骨气,不懂得逢迎拍马那一套。所以常常莫名其妙就得罪人了,在先帝驾崩之后,他更是直接得罪了新登基的皇帝——宣帝。 自觉再混不下去了,就主动向太后请示,辞官归隐了。 辞官之后,带着全家人去乡下住了一段日子。但大夫人和女儿司徒静姝都住不习惯,犹豫再三,才买了现在远郊的这处宅子,改为司徒府。 从他自己到全府的下人,都鲜少与外界联系。属于关上门自己过自己的日子那种,如果不是司徒静姝不知通过什么手段结识了霍止沉,恐怕再等一百年也不会攀上这门亲家。 那时候司徒静姝与霍止沉正处在热恋之中,整日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而司徒艾艾作为一个胆小懦弱,又内向木讷的小透明,通常将自己关在闺房里绣花,对姐姐和霍止沉之间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 当然被父亲司徒域告知即将嫁入霍府之时,她震惊得完全说不出来话。 司徒域告诉她,是霍止沉的母亲看上了她,说她的八字与霍止沉的八字是绝配,是可以兴旺整个霍家的。 她不过才十六的小小年纪,哪里懂得这些,她只知道嫁给霍止沉就是横刀夺了姐姐的爱。 这种事情,她宁死也做不出来。 但神奇的是,司徒静姝一点也不恼,反而极力支持她嫁入霍府。 原因竟是司徒静姝压根就没打算嫁给霍止沉。 ------------ 第22章 不可思议的对话 这座宅子有一种很神奇的魔力。 而且只有司徒艾艾一个人能感受到。 她自打一进门开始,就感觉自己的胸口闷得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这副身体感受到了什么,竟突然之间变得虚弱起来。 她扶着游廊大口大口地喘气。 小芙见状不对,转身立即要去找人。 司徒艾艾只是摆摆手,“不用了,我就坐在前面歇一歇就好。” “可是,小姐……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没事,我可能是没休息好。我去那边坐一下就行了,不用兴师动众了。” “是。” 小芙见拗不过,只得将她扶到前面的游廊里坐下。 这一坐,恰好瞧见远处假山旁坐着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背对着她们,不知是何长相,只看到她衣着光鲜亮丽,一头秀发黑亮亮的。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已没有那么大威力,但气温还是高的,所以女子摇着团扇,一边等人,一边整理自己的着装。 司徒艾艾本来只是随便看看,但见女子姿态优雅,形体美好,便也挪不开眼睛了。 小芙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小声喊了出来。 “哎呀,那不是大小姐吗?” 大小姐?原来她就是司徒静姝? “嘘,咱们别出声。”司徒艾艾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咱们就在这里看看她究竟在等什么人。” 此时,司徒艾艾已经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正鬼鬼祟祟的朝假山靠近。 这不难猜。 一定是来找司徒静姝幽会的。 男人此时完全没有察觉附近还有其他人存在,当他快要靠近司徒静姝之时,突然变得大胆起来,竟直接捧着司徒静姝的脸啃了起来。 司徒静姝一惊,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然后用团扇遮住嘴巴,咯咯笑了起来。 男人也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从衣袖中摸出一样东西,在司徒静姝面前得意的晃了晃。 “是美白膏!” 司徒静姝喜出望外,赶紧做出一副讨好男人的姿态。 “好哥哥,快给我看看。” 男人因为这一句嗲声嗲气的好哥哥,顿感自己的形象拔高了。 有几分小得意起来。 他挨着司徒静姝坐下来,将东西亲自递到了她手上。 “这东西可难弄了,我找遍了全京城根本没有卖的。你猜这小小的一罐,是怎么得来的?” 司徒静姝显然非常高兴,她迫不及待拧开了瓶盖,用小手指的指甲盖轻轻刮出一小块,先在手背上试涂了。 才慢悠悠晃出一句,“怎么来的?” 男人有些受打击,劲头明显减少不少。 “是从宫里弄出来的。我买通了苏妃娘娘身边的太监,趁苏妃娘娘不注意时偷偷挖了这么一小罐。怎么样,为了你,我舍得下本钱吧。” 本是等着司徒静姝说出肉麻的感谢之词,或者来个软乎乎的爱的抱抱。却没想到司徒静姝居然无动于衷,于是他更加泄气了。 等了好久,司徒静姝才慢悠悠吐出一句“果然,宫里的东西就是好用。” “那你是不是应该犒劳一下我呢?” “好呀,留你在府里吃饭。” “吃饭,你是指和你那个疯爹一起同桌吃饭?不不不,我看还是不需要了。” 疯爹,是指司徒域吗? 司徒艾艾的心里沉了一下。 “不许你这样说我爹!我爹才不疯呢。他只是……只是受了点刺激而已。对,就是这样。” 司徒艾艾欣慰,看来这个姐姐的确如小芙所说,人并不坏,至少对家人而言,她完全是维护家人的。 “不行,不行,你必须要奖励我。除了吃饭,换个别的。要不……” 男子望着司徒静姝那傲人的身材,突然银心陡起。 “咱们别坐在这里了,换个地方好好说话。要不,去你房里?” “梁功平,你说什么呢!另外,别总对我动手动脚的。”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翻脸不认人吗?明明刚才还喊我哥哥来着!” 梁功平是丞相梁正道的小儿子,有钱有势,而且还就喜欢司徒静姝这一款的女人。 “姝姝,你该不会见谁都叫哥哥吧?那我真的太亏了,明明我对你才是最好的。” 梁功平对司徒静姝的曾经的那点破事全部知道,但他完全不在乎。 倒不知道是真的爱她爱到可以容忍一切,还是不爱她所以可以容忍一切。 “说吧,除了我和霍止沉那个家伙,你还叫过谁哥哥?” 司徒静姝真想啐他一口,但忍住了。 “呸,就你一个。霍止沉我都是直呼其名的。” “不可能,之前你和他腻歪成那样,能不哥哥妹妹的称呼?我不信。” “这有什么不信的,难道你不知道我和他一直都是逢场作戏?” 美白膏刚才在手背上试了效果不错,于是她用指尖蘸取一点往面颊上抹了抹。 “虽然我承认霍止沉对我挺好的,也很爱我,但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他让给我妹妹了。” 司徒静姝在说这话时,眼里明显是带着骄傲的,骄傲自己怎么那么美,骄傲所有男人都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是吗?你真一点不喜欢他? “真的,比任何事都要真呢。” “那你干嘛不直接告诉他,他现在娶了你妹妹,但心里还想着你,不得难受死了。咦,你这个女人真够坏的。不过,我不怕你这种坏。” “我偏偏不告诉他,让他煎熬去。”司徒静姝笑着朝梁功平的脸上一亲。 像蜻蜓点水一般,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 然后跳起来妩媚地说道,“我就是喜欢和你们男人玩这样的游戏。” 梁功平哪里招架得住,早呆了。 司徒静姝的一颦一笑,一字一句,早变成了迷魂汤灌得他找不着北了。 “我累了,回房去了。东西我收下了,人情嘛……改日会加倍还你的。” “加倍”二字,特别拖了长音。 梁功平只感觉自己浑身僵硬,像被点穴一般。只有一颗头,还能灵活的摇个不停。 司徒静姝沉醉在这种掌控力之中,她一路盈盈笑着,像一只蝴蝶翩然离去。 司徒艾艾在游廊上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难受得不知作何形容。 霍止沉,原来你就是一个大傻冒啊。 ------------ 第23章 司徒静姝的手腕 游走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中间,司徒静姝是那样的游刃有余。 没有人会觉得她风尘,没有人会觉得她无情。因为她很懂得分寸,懂得吊胃口,也懂得欲擒故纵。 男人们只觉得如此美妙的人儿简直是降临人间的天使,能不能与天使同床共枕,那得看天使是否愿意垂爱。 甩开了梁功平,司徒静姝绕过假山,登上游廊,一路嬉笑着小跑过来。 “哈哈,梁哥哥,快回去吧,明天再见。” “嗯,知道了,你慢些跑。” …… 兴许是一边跑,一边回头与梁功平嬉笑的缘故。 “哎呀。”一声,被撞倒在地。 她还真是柔软无骨。 司徒艾艾与司徒静姝身材相仿,个头体重都差不多,偏偏司徒静姝被撞在了地上,而司徒艾艾却站得稳稳当当。 “哪个丫鬟这么没眼力见儿?大小姐来了也不避让……” 司徒静姝稍稍整理了一下被撞歪的发簪,抬起头来。 面前站着的却是司徒艾艾。 她收起了怒火,立即喜笑颜开。 “妹妹,是你?你回府了!” 音调不自觉高了好几度,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与司徒艾艾是一对亲姐妹呢。 梁功平趴在远处的假山后面,差一点就冲出来替司徒静姝教训丫鬟了。好险,原来是她妹妹回来了。我趁机会快溜吧,不然被她妹妹瞧见了不好。不过,她妹妹真漂亮…… 只可惜,她妹妹嫁人了。 哎,不得不说,霍止沉那家伙桃花运不错,真是捡到宝了。 梁功平一边琢磨,一边翻墙溜走了。 “嗯,我回来归宁了。” 司徒艾艾这才将司徒静姝看个真切。 美,真美。 一种清新脱俗的美。 再看司徒静姝的一举一动,优雅,柔软,娉娉婷婷。 难怪男人都喜欢她。 换作是我,大概也喜欢上她吧。 “一路上累了吧。” 司徒静姝从袖中抽出丝绢,纤纤十指在司徒艾艾面前晃来晃去,替她轻擦着额头两边的香汗。 她的丝绢不是普通的,而是宫里用的。大概也是梁功平想法子给她弄来的。 丝绢带着一股茉莉花香味,好闻极了。 但司徒艾艾始终心有隔阂,身体自然的往后退了几步。 “谢谢,我自己会擦。” “没事,姐姐来吧。你这才嫁出去几天,怎么就生分了这么多。” 司徒静姝不容妹妹拒绝,她依旧柔情似水地笑着替她轻轻擦汗。 “不记得你小时候都是姐姐照顾你,替你擦汗的吗?” 还真不记得。 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亲密到如此吗? 司徒艾艾愈加困惑。按道理来说,司徒静姝与原女主的关系应该是剑拔弩张才对啊。 第一,司徒静姝绝不是什么好人。她虽然不是最大的反派,但绝对是重量级的反派。与霍止甯乃是一丘之貉。 第二,司徒静姝绝对不止一次的欺负过原女主。她本来就是嫡长女,拥有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跋扈。如果她平日里真的很照顾妹妹,那原女主和小芙在司徒府里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但,小芙却说她人很好。 看来,又是一个很能装的绿茶吧。 司徒艾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冷冷的看着满脸堆笑的司徒静姝。想起她与梁功平在假山后面说的那些话,感到恶心极了。 “妹妹去看过爹了吗?” “还没有。” “那我带你去吧。” 司徒静姝热情又主动的牵起了司徒艾艾的手,搞得司徒艾艾非常紧张。 “爹现在比以前更不爱出院子了。整天就把自己关在一个小院子捣鼓那些草药、虫子什么的。问他到底要干什么,他总也不肯说。这次你回来就好了,我记得好像你六岁起就跟着爹一起学中医,估计爹挺愿意和你说话的。” 司徒静姝一张樱桃小嘴吧嗒吧嗒的,令司徒艾艾第一次感觉到聒噪。 看来美人若是个话唠,也未必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对了,我听说你有喜了,是吗?妹妹,你真厉害啊,这才嫁过去几天呢。看来,我那个将军妹夫对你很是恩爱呢。” 司徒静姝凑在司徒艾艾耳边,窃笑着小声说到。 司徒艾艾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听谁说的?” “霍府的人呗,就昨儿个夜里。霍府那边捎来你要归宁的消息,你有喜了是一件大事,当然得通知我们这边知道了。否则在司徒府磕着碰着了,我们可赔不起。” 果然,霍老太太不会闲着。在她还没归宁之前,都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虽然这种行为令人反感,但看得出老太太非常重视未来重孙儿这件事。 唉,不过可惜,要令她失望了。 她的重孙儿目前只是我肚子里的一堆有待消化的食物。 司徒艾艾怔怔地看着司徒静姝脸上的表情,却始终看不半点虚伪来。 难道,她是真心祝福我和霍止沉? 这……应该不可能。 “来,让姐姐看看你这肚子。这里面可装着我的小外甥呢。” 司徒静姝一脸兴喜,毫不客气的将一双手伸到司徒艾艾的肚子上。 佯装摸摸的动作,实则扎扎实实捏了一把。 司徒艾艾看到她那又尖又长的护甲套,吓得“哎呀”一声,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幸而肚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不然刚才的动作真得吓死即将当娘的人。 司徒静姝就是这么坏,她根本不想妹妹比自己好过。 “怎么?吓着了。”她倒还好意思先开口问别人 “你……你想干什么?“ “妹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呢?我是你的姐姐,难不成我还会害你吗?”司徒静姝说着将手腕一转,从两只手指中拿出一只小虫子来。“瞧见了吗?姐姐替你捉虫子呢。” 果然,那藏蓝色带闪亮金粉的漂亮护甲套之间,有一条不明品种的毛毛虫正在挣扎。 原来不知何时,从游廊上缠绕的葡萄藤上掉下一只毛毛虫来,正好落在司徒艾艾草绿色的裙子上。 令司徒艾艾有些郁闷,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掉虫子下来呀,让她不能立马发作。 还得忍气吞声的给司徒静姝说一声:“谢谢”。 ------------ 第24章 语重心长 司徒艾艾没想到,见原女主的爹是如此奇妙的一件事情。 当司徒静姝将她带到一间如同乡下农家小院的门前,很自觉的没有一起跟着进去。 她朝司徒艾艾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美白膏,说道:“我得回去先试试这个如何,若是好用,我晚上分出一半来给妹妹用。” “不必了。”司徒艾艾苦恼,明明知道她是反派,可怎么拒绝她的热情?她好像对我这个妹妹真的挺不错的。 “小芙,扶着你家小姐进去吧。我就不去了,反正爹也不爱和我讲话。” “知道了,大小姐。” 看着司徒静姝远去的背影,司徒艾艾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她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可她刚才明明还想对我腹中的孩子图谋不轨…… 好吧,就算我腹中没有孩子,她顶多只能捏捏我的脂肪。但她那动作,那意图,我能相信她真的只是替我捉虫子吗? 刚才那一幕,司徒艾艾仍然心有余悸。仿佛看到一双如同魔鬼般细长的手伸向自己的腹中,然后一拽,扯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孩子来…… “啊!”司徒艾艾惊呼。 “你怎么了?小姐。”小芙赶紧用力扶稳了她。 司徒艾艾单手轻压着自己的胸口,仿佛那股胸闷气短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这副身体自进府开始就各自不舒服。难道,是在暗示什么吗? “小芙。你看到刚才大小姐的动作了吗?你说她是不是不想我有孩子。” “怎么可能。”小芙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大小姐她都说了,是想摸摸肚子里的小外甥呢。“ “可是,她似乎太用力了吧? “捉虫子当然得用力了,不然怎么捉得住。像那种葡萄藤上经常会有毛毛虫掉下来的,而且有的会咬人,还有毒呢。“ 司徒艾艾闭嘴了。 她知道无论怎么说,小芙都在心中认定司徒静姝是为了捉虫子,没有别的意思。 算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是狐狸的话,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的。 小院的们是半开着的,似乎早就在等待客人。 司徒艾艾打量着这间与大宅完全不搭边的建筑,把它理解成了一座修在大宅之内的袖珍版农家小院。 看得出来,司徒域是真的很想隐居起来,过着简单的田园生活。 “回来了?” 随着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里面响起了一个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 司徒艾艾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带着草帽,趿着布鞋的老人。 老人干瘦干瘦的,眉毛和胡子都很长,颇有仙风道骨。 “爹?” 司徒艾艾感觉她这一声“爹”喊得干瘪瘪的。 但她确实也没有太多的感情酝酿。 “过来坐吧。”司徒域招呼她和小芙进来,让她们坐在光溜溜的石条上。 “在霍府的日子过得还顺心吗?” 司徒艾艾不知如何回答。 只能点点头,“还行吧。” “还行?那就是不顺心了。”司徒域说着往柴火堆里又扔了一把枯树枝进去。 火一下子烧得更旺了。 “爹在煎药?” 司徒域摇头,“不,在煮饭。” 煮饭?这味道…… 哦,估计煮的忆苦思甜饭。 “爹,你怎么自己煮饭呢?这府里的下人们呢?现在连煮饭、打扫、伺候主子的人都没有吗?” 司徒艾艾想起霍止甯吐槽过她成亲时霍府送出去的彩礼,少说也有好几箱的银子吧,此外还有金首饰、珠宝、粮食、家畜…… 怎么也不用来改良改良现在的生活呢? “爹,我嫁人的那些彩礼呢?为什么不拿出来用呢?“ “彩礼都由大夫人管着。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踏实,特别的踏实。” 司徒域一边说,一边又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把黑乎乎的东西,往滚滚沸腾的锅里扔了进去。 “钱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我们活着的时候去享受,才有价值和意义。您实在没必要……” “别试图说服我!” 司徒域本就像一只刺猬,全身长满了刺。唯有肚子的部位是最柔软且无刺的,可今天偏偏有不了解他的人朝着他最柔软的部位攻击,令他瞬间进入全面防御状态。 “这是我的生活,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艾艾,你长大了,你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了,爹很欣慰。爹希望你能把握好自己生活的罗盘,让你的小船容易平稳地行驶在人生这一条河流上。至于其他事情,爹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好。我明白了。爹,不多陪您了,我要去娘那里看看了。”司徒艾艾起身,拉了小芙离开。 她想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打扰原女主父亲的生活了。 也许正是那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尊重他人命运,允许别人做别人,允许自己做自己。 “去吧。别忘了,如果在霍府过得不顺心就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爹煮饭给你吃。” “好的,爹。“ …… 司徒艾艾没忍住,一转身,眼泪下来了。 小芙仍然不明就里,她只是困惑为什么小姐最近情绪波动如此大。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明明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都面无表情,仿佛对一切都不关心,不在意,不相干。 “小姐,你怎么哭了?” “没事,风沙不小心吹进眼睛里了。” “哦,可明明没风呢。” “别说了,快带我去我娘房间吧。” “嗯,好的,小姐。” 小芙轻车熟路,带着司徒艾艾左拐右拐,终于在一排破旧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这一次,房门紧闭。 四周寂静无声,甚至连地上蚂蚁经过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娘,女儿回来了。” 司徒艾艾朝木门上拍了三下。 却是无人应答。 “娘,你在里面吗?” 紧接着又是三下。 依旧,毫无反应。 当她准备第三次叩响房门,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糟糕,我真笨。 还敲什么门呢,直接破门而入吧。 这里面,一定出事了。 ------------ 第25章 以退为进 司徒艾艾来得太及时,当她踹门进去的时候,原女主的娘正在上吊呢! 房间的正中央,梁上套着三尺白绫,一具中年女人的身体正由细细的脖子支撑着悬挂在高处。 两条腿脚尖朝下绷直,晃晃悠悠的,像在荡秋千似的。 小芙一进来就吓瘫了。 “二夫人,她……她死了?” 司徒艾艾赶紧打断她,“别胡说,你帮我一起把她放下来,兴许还有气呢。” “哦……” 尽管小芙很想上前帮忙,但她发现自己两条腿软得如同被截了一般,完全不听使唤。 “呜呜,小姐,我……我站不起来。“ “好吧,我自己来。” 司徒艾艾无奈,只得自己动手。 好在她力气够大,这点事还难不倒她。 但接下来,有得她头疼了。 因为二夫人好像真的断气了…… 这有够霉的。 这年头怎么什么事都能赶上。 好端端的归宁,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型抓马现场。 先是目睹司徒静姝私会男人,接着就是老爹疯言疯语煮鞋底板吃,现在轮到老娘莫名其妙寻短见。 唉,难顶。 “不,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司徒艾艾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将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又重新放在鼻孔处。 但,毫无气息流动。 心跳呢?听听。 也没有。 小芙用爬行的方式来到面前,颤颤巍巍问道:“二夫人,她……是不是……真的……” 司徒艾艾赶紧捂住小芙的嘴巴,“别说那个字。”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芙“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啊,这…… 地上躺着一个不吭声不出气的,旁边趴着一个疯狂涕泪横流的。 场面一度变得极其难控制。 “小芙,你先冷静一下。别急,我自有办法救活她。” “救活?看来果真是死了!可怜的二夫人……呜呜呜……” 司徒艾艾无话可说,只能无奈地挠头,胸口又开始闷得难受了。 “不行,我得去找老爷。老爷是第五代中医传人,老爷一定有办法。” 小芙慌里慌张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无奈就是浑身使不上劲儿,弄得自己跟丧尸一样在地上奇怪的蠕动着。 司徒艾艾扯住她的胳膊,“不用去,我有还魂丹,相信我,我能救好她。” 没错,司徒艾艾的金手指是超级无敌的存在。这才刚死的,还新鲜着呢,好救。 “小芙,你不要急,也不要哭,你先冷静一下。我倒杯水给你喝,好吗?” “嗯。”小芙终于安静下来,点了点头。 司徒艾艾暂时松了一口气。 她没料到只是回府归宁而已,这才刚回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不好幸好她回来了,否则原女主的娘恐怕真就从此离开这个世界了。 此刻她的心也很乱,胸闷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了。 趁背过身去给小芙倒水之际,司徒艾艾才敢单手撑在桌子上了缓几分钟。 “呼,现在好多了。” 她似有所悟,可能原女主有先天性的心脏方面的疾病。 再看看这副身体,虽然皮肤白皙,但似乎是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出没有血色的病态。 若是想回到她穿书之前的身体水平,恐怕至少得修炼三个月。 “慢点喝,小心烫。” “谢谢小姐,小姐你对我真好。” “咱们俩人情同姐妹,就别说这些了。” 看着逐渐平静的小芙,司徒艾艾终于腾出脑筋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用锦囊吗? 反正每天都能更新一个。 不用也自动弃权,浪费了。 但,锦囊都是有副作用的。她实在无法担保用完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新幺蛾子。 算了,保守一点,还是用药丸吧。 司徒艾艾腰间荷包里的小药丸剩下不多了。应该说,她本来就没多少。其中月事止痛丸就占了一大半。 于是依旧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枚红红的药丸,再三确认后,塞进了二夫人的嘴里。 “二娘,我给你送药来了。” 门外响起司徒静姝的声音。 小芙急欲呼喊出一句“大小姐”,却被司徒艾艾阻止了。 “别出声。” “哦……” 司徒静姝见里面无应答,便又喊了司徒艾艾的名字。 “妹妹,你在里面吗?我送药来了。” 司徒艾艾不回答。 “小姐,大小姐真不是什么坏人。我们让她进来吧。” 哎哟喂,小芙你糊涂啊。 那娘们儿不是好人呐。 司徒艾艾在心底拼命呐喊,奈何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所以事情说明。 “算了,让她进来吧,反正的我已经不怕她了,也不用再躲躲藏藏的过日子了。 司徒艾艾授意小芙开门放她进来。 门刚才开了一个缝,结果门外的司徒静姝一个劲儿往里钻。 利利索索地就进来了,“你们都在房间里干嘛呢?怎么也不应声。” “我们……”小芙自然无法回答。 “我们在房里休息。我坐了一天马车了,累了。” 司徒艾艾潜意识伸手护在自己的小腹前,仿佛那里面真的住着一个聪颖可爱的小宝宝。 司徒静姝见状,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妒忌。 “也是,妹妹如今有了身孕,是应该多休息的。“ 她依旧笑着,一切都是那样的从容。 “对了,二娘吃药的时间到了。这碗药,趁热喝。” 她说着将手中的药碗朝司徒艾艾递了过去,“既然你回来了,就由你来喂吧。” 司徒艾艾却直接了当地拒绝了她,“你放在桌上就出去吧,我们自己会安排。” “呃……” 一时之间,司徒静姝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 她可不是府里的佣人,她来送药完全是出于好心。但这个司徒艾艾怎么能这样对姐姐讲话?简直太不懂长幼尊卑了。 “药得趁热喝,要不还是我来喂吧。咦,二娘怎么瘫倒在地上了?” “这药我说不必吃,谁稀罕你喂。” 司徒艾艾认定这药里有很大的问题,她也懒得与司徒静姝周旋,说了不吃就是不吃。 于是一抬手,直接将药碗打翻在地。 汤水溅了司徒静姝一脸。 司徒静姝大惊,满脸写满了委屈。 半晌不语。 还是小芙看不下去,要替她打抱不平。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姐姐呢。” 尽管司徒艾艾才是她的主子,但这一次,她真的觉得自己的主子太过分了。 “我怀疑这药里有问题。说吧,明明送药是丫鬟们的事情,为什么你要亲自来?是不是你有什么秘密怕被别人发现?” 司徒静姝欲哭无泪,“这药是爹熬的,我只负责端过来而已。能有什么问题?你娘病了一年多了,你没出阁之前都是你自己端药。现在你嫁出去了,丫鬟们手脚笨,怕烫,老是打翻药碗,这活儿才由我亲自来做。爹说过,这药必须趁热喝,稍微凉一点儿都不行。” 司徒静姝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司徒艾艾,“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我……”司徒艾艾只能变得支支吾吾。 她哪里会记得,她又不是原女主。 司徒静姝说着摊开自己的双手。 小芙惊呼,“天呐,大小姐手心都烫起泡了。” 烫起泡? 司徒艾艾望了一眼,的确双手都有水泡。难道真是我错怪她了? “这药没毒,妹妹若不信,我亲自喝给你看。“ 司徒静姝说着就捡起碎碗里还残留的一些汤药水,一仰脖全喝下去了。 ------------ 第26章 晚宴风波 归宁后的第一餐饭,选在了破败的花园凉亭里。 天色已渐渐黯淡下来,司徒府的丫鬟们点亮灯笼,将花园照得灯火通明。 但强烈的光线反而不好,因为司徒府的确太旧太破了。实在没必要让旁人看得那么清楚,暗暗的还能带点神秘感。 大夫人穆氏命小丫鬟灭了几盏灯笼,这才勉勉强强有了一丝晚宴的气氛。否则枯树杂草、狗屎鸟屎,实在倒胃口。 司徒艾艾本不想出席,但大夫人派人来请了多次。说是一家人应该聚在一起吃顿饭,否则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她这才勉勉强强简单收拾了一下,扶着原女主的娘甄氏慢慢往花园挪步。 原女主的娘姓甄,名蕙兰,取“蕙质兰心”之意。 甄蕙兰原也是高官家的千金小姐,掌上明珠。奈何家道中落,父亲还犯了事,成了阶下囚。一夜之间,她变成罪臣之女,连普通的平民百姓都不如。 后来遇到了司徒域,两人历经波折,才最后走到一起。 虽然司徒域早有妻室,还有一个活波可爱的女儿。但甄蕙兰并不在意,愿意委屈自己,甘心做二房小妾。 再后来,就有了司徒艾艾。 再再后来,司徒域的老爹老娘相继离世。 司徒域承受不了双亲离世打击,再加上仕途不顺,心情抑郁。坚持辞官归隐,从此过上清贫且有些疯疯癫癫的生活。 “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记住不要惹你爹生气,也不要惹大夫人生气。” 甄氏被司徒艾艾的还魂丹救了回来。身体还很虚弱,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明明她才是最应该被照顾的那个人,心里却处处想着如何照顾别人。 司徒艾艾不乐意,“不惹爹生气我可以做到,但不惹大夫人生气,我不能保证。” “你这孩子,如今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甄氏也不明白,怎么以前温顺乖巧的女儿自从嫁出去之后就性情大变了。 到底那霍府是什么地方,竟能锻造得人脱胎换骨么? “娘,你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想不开,是不是大房那边欺负你了?”司徒艾艾微微侧目,看向甄蕙兰那双明亮美丽的眼睛。 甄蕙兰却悄然避开了女儿的眼睛,“当然不是。” “我……”她欲言又止。 算了,还是不说了,免得女儿担心。 “娘,你别怕,你告诉我,我替你撑腰。”司徒艾艾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现在强得可怕。 可是这种事情该如何向女儿开口呢? 甄蕙兰陷入了沉思。 她自己的身世是很复杂的,包括她家族的历史,貌似与皇族有扯不清的关系。但自从父亲牢狱、母亲悬梁自尽之后,她便改名换姓,与原生家庭脱离了一切关系。 她以为这样可以逃脱厄运,没想到二十年后,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父亲的案子又被翻出来了,但听说父亲早已惨死牢狱之中,所以很可能是冲她来的。 皇族容不下她家,一根草都不能留下。 甄蕙兰没有别的办法,她只想到了死。尽管她已经改了姓名,也微调了容貌,但她害怕,害怕被查出来,更害怕因此牵连到自己的女儿。 所以还是死了干脆点,把秘密永远带入地下。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今天是你归宁回来的大日子,大夫人特意设宴替你接风洗尘。快点走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 后花园凉亭里。 一张不大的圆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五荤五素外加一道汤,虽然都是家常菜系,但香味扑鼻,叫人闻到口水直流。 圆桌上依次坐了:司徒域、大夫人穆氏、司徒静姝。 司徒艾艾将甄氏推到了司徒域的右边落坐,而自己则很自觉的挨着甄蕙兰坐下。 凉亭下面,给丫鬟下人们单设了一桌。 那两个从霍府带回来的老妈子就坐在其中。 这两个老妈子在霍府待了多年,什么山珍海味都尝过了。今日一见这饭菜,直翻白眼,只一个劲儿的倒酒喝。 凉亭里面,倒还吃得欢些。 司徒域疯疯癫癫的,一上桌子就大杀八方,一双筷子就没停下来过。 司徒静姝肚子饿,但她为了保持身材,只敢小口慢咽着素菜。 甄氏许久不曾这么热热闹闹的吃饭,也不拘着了,挑了很多爱吃的菜。 只有穆氏与司徒艾艾,始终没有动筷。 穆氏的严肃让她有一种当家人的感觉。确实,这个家也一直都是她说了算。 “别光顾着吃,咱们酒也得喝。” 她笑着端起酒杯,示意丫鬟给司徒艾艾面前的空杯斟满茶水。 “来,大娘先敬你一杯。” 司徒艾艾视而不见。 穆氏一个人站在夜风中,举起酒杯的手如同雕塑一般停在半空,尴尬至极。 两个老妈子见状,笑了,笑得磕瓜子的身子一抖一抖的。 甄蕙兰赶紧在桌子底下揪了一把司徒艾艾的大腿。 “娘,疼。您干嘛呢?” 甄蕙兰一慌,只得着急站起来,一边赔不是,一边与大夫人碰了个杯,陪大夫人先喝了第一杯。 穆氏自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司徒艾艾今夜的态度,她见怪不怪。 也是,反正这丫头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大房的人。 如今她攀上高枝,身份跃升,如此傲慢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她的人生最绚丽多彩也不过如此了,能当上将军夫人已是极限了。 而我的女儿,日后必定是母仪天下之人!司徒艾艾,今日这笔账,日后会有人替我同你算的。 穆氏微笑着夹了一块肥肉在司徒艾艾的碗中,“你太瘦了,多吃点。” 专挑肥肉? 什么意思? 还未等司徒艾艾生气,那两个老妈子先捧着肚子笑了。 “哎哟,这司徒府真够穷的。平日里连肥肉都不够吃吗?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居然端一盘肥肉上来也能算一个菜。” “是呢,不光是菜,整个府邸也寒酸得连老鼠来了都得哭着回去。“ “哈哈哈……” 这两个老妈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到了人家的地盘,还敢笑得如此张狂。 穆氏一拍桌子,怒了。 “放肆!谁允许你们在司徒府大放厥词?” 这两个老妈子并没有没被穆氏镇住,倒是被司徒艾艾给吓了一跳。 她也朝着桌子就是猛的一拍。 力道之大,连桌上的碗碟都震颤了一下。 更惨的就是司徒静姝了,正在咬牛丸,这一拍,牛丸里的汁水喷了她一脸。 “自己府里落魄成这样,怨不得人家笑话。我问你,我嫁人时收回来那些彩礼呢?那么多的银子,你一个人全吞了?你若是拿出一星半点来粉饰房子,雇佣下人,或者改善大家的生活,都不至于是现在这样!” “我……” 穆氏哑口无言。 确实,银子她是收了不少,可都统统还了赌债,如今已所剩无几了。 “你以为你的彩礼能有多少?真是不自量力。像你这样的,若不是沾了姐姐的光,倒贴都没人要! 别以为如今有了霍家的血脉就能在娘家耀武扬威了,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不过就是霍家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一旦失去价值,你再看看霍家会怎么对你。 哦,对了,还有一点。也别以为霍家就不得了,官场风云,瞬息万变。我奉劝你一句,做人还是多懂得点人情世故,别像个刺猬似的,见人就扎!” “我扎也是扎你这种坏心肠的人。” “别吵,别吵……” 在穆氏与司徒艾艾的争吵声中,有一个人又昏死了过去。 那就是甄蕙兰。 ------------ 第27章 百口莫辩 甄蕙兰的病还真是怪。 连司徒域都诊断不出来。 摇头晃脑的把了一阵子脉,起身一句话也不说,就哼着小曲回自己的农家小院了。 “爹……” 司徒静姝一把拉住妹妹的手,然后朝着自己的头指了指。 “没用的,现在爹这里坏掉了。我看还是先把二娘扶回房间吧。” 司徒艾艾心里苦闷,甩开姐姐的手。 “我知道,不用你来教。” 司徒府复杂的情况令司徒艾艾感到棘手,为什么原女主的爹会是那样?娘又是这样?而连反派……也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简陋的房间寂静得可怕。 司徒艾艾半跪在床边,替原女主的娘替换敷在额头的冰枕。 “小芙,再打一盆井水过来吧。” “是。” 司徒艾艾将温热的毛巾投进铜盆里,又抓出新的毛巾。拧了拧,保留一些水分,叠成长方块,轻轻敷在甄蕙兰滚烫的额头上。 “看样子,是发烧了。” 看着甄蕙兰羸弱又蜡黄的身体,司徒艾艾心痛不已。 虽说并不是自己的母亲,但这个可怜的中年女人实在令人同情。 怎么能说大房没有欺负二房呢? 瞧瞧穆氏的那张脸,油光水滑,红润照人。再看看甄氏这张脸,苍白惨淡,形同干尸。 这明摆着就是生活质量不同带来的差距。 想必在大夫人穆氏独揽财政大权之下,一定各种刻薄减少二房的开支。 真可恶。 “小姐,鸡汤来了。” 小芙忙里忙外,又从厨房端来一碗熬得浓香扑鼻的人参鸡汤。 司徒艾艾望着升腾而起的白色热气,一半欣喜,一半震惊。 “这是厨房给炖的?晚上吃饭时不是还说家里最后一只鸡都拿来做成烧鸡了吗?” 司徒艾艾回想起饭桌上那场景,真叫一个寒酸。唯一的一只鸡被做成烧鸡后,居然因为只有两只鸡腿,被五个人轮着推让了一圈,最后还是她爹啃光了两只。 人到没钱的时候,真是恨不得一只鸡长八条腿。 不过,那又变螃蟹了。 呵呵,真是讽刺。 一个朱门大户把日子过成这样,怎能不叫人难受。 “是呢,家里是没鸡了。所以这只鸡是大夫人拿钱叫小厮去隔壁家买来的。” 小芙说着将鸡汤放下。接下来的话怕二夫人听见,她刻意挪到司徒艾艾身边悄悄道:“我听霍府的两个老妈子说,小姐夫家带回来的东西全被大夫人收走了。” 司徒艾艾一听,跳了起来。 “什么?!” “小姐别急,别急。也许消息不真呢。” “那两个老妈子应该不会说假话。难怪她舍得花点小钱买只鸡回来,原来是因为卷走了我那么多钱。可恶,真是可恶。” 司徒艾艾是个急性子,她可忍不了大夫人胡作非为,立马就要出去找大夫人讨要说法。 钱是她从霍家带回来的,该怎么用应该先征求她的意见。凭什么穆氏一声不吭就全卷了去。 司徒府如今的光景落败成这样,这笔钱若再乱花掉,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小芙见她情绪激动,怕她与大夫人又大吵一架,只得拼全力拉住她。 “小姐,你现在就算冲出去也没用。大夫人压根不在府里,听说已经出门夜赌去了。” 还赌?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哪家赌坊,我这就去连房子一起掀了!” “奴婢也不知道……” 司徒艾艾与小芙的说话声越来越大,终于惊醒了昏迷过去的甄蕙兰。 她轻咳两声,缓缓抬眼。 “小姐你看,夫人醒了。” “娘,你醒了?” “嗯,咳咳,你们又在吵什么?” “没有,我们没有吵什么。娘,我给您喂鸡汤喝。” 司徒艾艾悄悄将一枚小小的药丸撵成粉,放入鸡汤里搅匀了。 “哪里来的鸡汤?真香。”甄蕙兰看见鸡汤两只眼睛直放光,这有多少日子没尝过鸡汤的滋味了。现在真端了来,还真是馋得不得了。 “快喂我一口尝尝咸淡。” “嗯。” 司徒艾艾盛了一汤匙,在嘴边轻轻吹三下,才慢慢喂甄氏服下。 “嗯,这汤炖得不错。” “夫人,您若是爱吃,厨房里面还剩下很多,我这就给您全端来。” “好。” 司徒艾艾揉着鼻子,心酸极了。 “娘,都怪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哪里的话,娘不苦,你别胡思乱想了。” 这还不苦? 那究竟要活成哪种窝囊样才算苦呢? “娘,你真不用这样俭省。你知道哪个大夫人吗?不仅吞了我的彩礼,还吞了我从夫家带回来的钱和东西。听说她把这些全拿来还赌债了,这才导致了司徒府上上下下连饭都吃不饱。” 司徒艾艾原本以为真相只要被说出来就会引发山洪海啸,不光是甄蕙兰,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会义愤填膺。 但她失望了。 甄蕙兰一点反应都没有。 反而还语重心长地劝导她不要乱说,那些钱兴许是有很重要的用途才会被挪用的。 “大夫人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样,她虽然平时爱去赌坊玩一玩,但绝不会毫无节制。娘和大夫人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她是什么样的人,娘心里有数。” “真的有数吗?那为什么她不让大家的日子变得好过一点?她手里有钱也只会给她自己的女儿用。你看司徒静姝那一身的穿着打扮,没有钱能办到吗?” “艾艾,你真的误会了。我以前不就给你说过很多次了吗,她身上穿的戴的,有不少是她的朋友们送给她的。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朋友送的? 这还真是好笑了。 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兴许还真信了。 不过,可惜,司徒静姝是何等的水性杨花她已经见识过了。 “娘,我劝您还是少接触司徒静姝那个人,那个人心术不正且虚伪至极。对了,最好连每日的那碗汤药也别喝了。您身体若有不舒服,我自会想办法替你医治。” 甄蕙兰一听这话,简直就像油锅里滴进一滴水,直接炸锅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姐姐呢!你姐姐是多好的一人呐。“ 呵呵,又是这一句。 司徒艾艾记得小芙不止一遍的提起过司徒静姝是很好的一个人。 “如果没有你姐姐帮忙,你觉得就凭你自己的本事,咱们司徒府这条件,能嫁给将军当正妻吗?就凭这一点,你就应该好好谢谢你姐姐!” 什么?谢谢她? 司徒艾艾的脑袋也炸了。 她从没想过连原女主的亲娘也这样维护一个反派,真是炸裂。 “娘,你先歇着吧。我回房休息了。” 司徒艾艾只扔下这一句话,迅速地夺门而去。 ------------ 第28章 反派一定要脸皮够厚 司徒艾艾的闺房同样简陋不已。 望着掉灰的墙壁,破旧的门窗,还有新旧不一,颜色各异的家具。她只能替原女主无奈的叹息一声。 “小姐,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你就寝吧。” 小芙回府后倒是很习惯。这里本来就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纵然地方小点、破点、旧点,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早就看顺眼了么? 还有那些东拼西凑来的家具,虽然连颜色都无法统一,但只要能用不就行了吗? 反正对于小芙而言,她完全不懂也不会计较这些。毕竟,从她的人生经历来讲,能吃饱饭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司徒艾艾于心不忍小芙忙前忙后的累了一天,便叫小芙先去休息,不用管她。 小芙哪里肯,小姐都没睡,她一个丫鬟哪里敢先睡。 “小姐,我知道你心里苦闷。要不我陪你说说话吧。” 司徒艾艾略加思索,点头,“也好。” 于是便让小芙上床边来坐,两人挨得近些,讲话也方便。 但小芙始终不肯,轻轻牵起自己的裙子,挨在司徒艾艾的脚边坐下了。 “坐地上吗?这里没有别人,你还是坐床上吧。我说过了,我把你当朋友看待,不当下人看待。” “我知道。”小芙仰着脸笑了,“没事呢,我坐习惯了,踏实。” 小芙管坐地上叫“踏实”? 真令人心疼。 “小芙,对不起。我的出现似乎并没有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 “小姐你说什么?对……不起?” “嗯,对不起。” 司徒丫丫侧身,偷偷擦掉了即将从眼眶中滑落出来的泪。 小芙却歪着头,一脸困惑。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啊?” 倒,真破坏气氛,忘记在古代没有“对不起”这个词了。 “小芙,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老是被人欺负,还保护不了自己最亲最爱的人。” 小芙思考了一阵,还是坚定的摇头。 “唔,我觉得小姐虽然比不上大小姐那样出彩优秀,但小姐的心是最善良的,跟着小姐无比的踏实。” 又是一个“踏实”。 但看来这样的评价含金量应该是相当高了。 “小姐,其实你不用同大小姐置气。平日里大小姐帮了咱们不少忙,只是她那个娘……只是大夫人不太好而已……” “有其母必有其女,我看她们母女都不是好人,只是司徒静姝特别会伪装罢了。” “哟,屋子里这么热闹,原来是在说我呢。” 主仆二人皆一惊。 她们万没想到,司徒静姝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芙立即起身行礼,但也难掩其慌张心虚的模样。 司徒艾艾倒还能保持淡定。只是她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她本来就不喜欢司徒静姝这个人,如今踏进她的闺房,更觉得讨厌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 司徒静姝回身指着破旧的木门,“你们也没锁门呀。” “哎呀,该死,奴婢给忘了。”小芙一拍自己的脑袋瓜,懊悔不已。 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司徒静姝已经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虽然对于司徒艾艾来说,直接将她赶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她快步上前,一屁股坐在了司徒艾艾的床边。看样子,是铁了心不走了。 “小芙,你去先出去一下。我要和妹妹说一些体己话。” “是。” “小芙你不用出去。我和大小姐,没什么话好说。” 司徒艾艾的态度已经明确得不能再明确了,但司徒静姝偏偏装不知道,依旧和善的笑着,将她那一张好看的脸使劲往司徒艾艾面前凑。 “妹妹,我知道你今天不开心。所以我是专程来赔礼道歉的。” “赔礼道歉?你什么意思?” 司徒艾艾有些意外,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的,赔礼道歉。”司徒静姝的脸上除了真诚,再无其他,真叫人捉摸不透。 “小芙,你是妹妹的贴身丫鬟,我们都信得过你。你若不愿出去,就不出去吧。反正也没什么话是你不能听的。” “我……”小芙感到好为难,站在原地不知是出去好,不是不出去好。 幸好司徒艾艾坚持要她留下,才算帮他做出了选择。 “妹妹,我娘的事情相信你应该也知道了。整件事情都是我娘不对,我替她来向你道歉。你我姐妹十几年,你也知道我娘有嗜赌的癖好,自从爹疯了以后,她一夜之间失去了精神支柱,所以才更加沉迷于赌坊之中。任凭任何人劝说都没用。” “失去精神支柱?这借口真荒谬。”司徒艾艾嗤鼻一笑。 “是的,我也认为娘是用这种借口来掩饰自己的赌瘾。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常常恨自己不是个男孩子,讨不了母亲的欢心,于是母亲便不在我身上用心。若是我也是个男儿郎,母亲便会替我筹谋婚姻嫁娶,会认真替我存钱置地买房,准备彩礼。就算赌瘾再大,也不会将家里的钱全花在那些地方。“ 司徒静姝说着默默抽泣起来,她的声音很小,像小老鼠在啃东西一样。 “你别这样想,这跟是男是女没关系。”司徒艾艾有一丝同情她。 “不,这有很大的关系。我若是个男儿郎,便可以考取功名,当官发财,有了钱便可以赡养父母,振兴家业。可惜我只是女儿身,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你先别伤心,其实男女真的都一样。女孩子虽然不能外出做事或者做官,但不代表不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过得更好。这两者之间是不冲突的。” “这么说你也同意我入宫选秀了?” 什么?什么! 我几时说过同意你入宫选秀? 司徒艾艾懵,这转折来得也太快了吧。 “你先等等,入宫选秀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提起入宫选秀,司徒静姝顿时来精神了。 “妹妹,你不知道入宫选秀吗?就是皇帝每隔几年就会大选一次充实后宫,凡是有入选资格的适龄女子都可以参加。若是选上了,便可以常伴君王左右,若是没选上,也没什么损失。” “所以,你打算去?但是你有资格去吗?“ “有啊,咱爹虽然是辞官了,但咱们家是正儿八经有名额的。只不过……” 司徒静姝扭捏着一个劲儿傻笑,看得司徒艾艾直犯怵。 别,你这模样儿只适合御姐,扮不了小萝莉。 “只不过后面一定是有什么事求我,是吗?” “妹妹果然冰雪聪明……” “别夸我,折寿。有事说事,反正我不一定会帮你。” “是。只不过我身上没银子,想找妹妹你借一些,毕竟进了宫里,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找我借钱? 你们俩母女把我当成什么了?摇钱树?我才不傻呢。 不如我送你两个字“不借”。 再送你两个字“送客”。 ------------ 第29章 小芙劝退大小姐 司徒静姝一心想要入宫为妃,即使暂时没有借到钱,她也绝不会放弃任何的机会。 总之在入宫这一件事上面,她有着超出常人的执着。 “妹妹,你真的没有钱吗?” “没有。” “要不,你想想办法好吗?下个月十五号就是入宫选秀的日子了。到时候少不了要打点宫中的太监和嬷嬷们。” “打点?姐姐此等国色天香,还需要打点吗?” “这……” 好绝妙的回答,司徒静姝一时语塞了。 虽然她的确担得起这个词,但她清楚的知道,想要在皇宫那种地方混,光靠美貌是绝对行不通的。 这个司徒艾艾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犀利了? 她不是一向都笨嘴笨舌的吗?甚至为难的时候还会不自觉红了脸。 这才嫁出去几日,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呵,难不成霍止沉那个家伙给她吃脱胎换骨丹了。 司徒静姝只得尴尬一笑,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居然敢出言挖苦我,等我日后飞上枝头再慢慢算这一笔账。 “妹妹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虽然咱们司徒家的女儿个个天生丽质,但也需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皇上既然要广开选秀之路,充实后宫,自然会有无数美人参加,像我这种姿色的,恐怕已经泯然众人了。” 司徒静姝淡定又有逻辑的回答,令她这种绿茶性格的人加分不少。 看来她的确适合宫斗那一卦,就好像某些鱼类,越是污脏的水质,越是生长得肥实。 “大小姐,我们现在身上也没钱了,真的。” 小芙心急,难免带着哀求的口吻。 司徒静姝却不睬她,只将目光专注在司徒艾艾的身上。 她从来都是一个能伸能屈的人物,既然你们哭穷,那她更得哭穷了。 “妹妹,要不你回家去借点吧。妹夫效力于朝廷多年,应该有不少积蓄的。” 呵呵,你们身上没钱是吧,那夫家总有钱吧。 偌大的霍府不至于连几锭银子都拿不出来吧?霍止沉那个家伙一年的俸禄是多少,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呢。 司徒艾艾,你当初能嫁进霍府还得多亏我的帮忙。否则,你倒贴钱都不可能找到霍止沉这么帅又有本事的男人。 司徒静姝自信妹妹应该会卖她一个面子,毕竟如果不是她把霍止沉让出来,司徒艾艾上哪儿成亲去?又怀哪门子的孕?一切都得拜她所赐呢。 谁料司徒艾艾一听这话,心里更不舒服了。 什么意思?都把我当摇钱树了? 纵然我是一颗摇钱树,也是给我爹我娘摇,什么时候轮到给你摇。 怂恿我回夫家借钱,没门。 反正我就是不借,你愿意坐,就慢慢坐着跟我耗吧。 她低头不语,只盯着自己裙子上绣的一朵莲花出神。 这朵莲花绣工极其巧妙,精美得栩栩如生一般。 真好看,只可惜自己手笨。不然以后也绣几件小孩的肚兜留着给未来的宝宝穿。 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可没怀孕,我可暂时还不想要宝宝呢。 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 不知不觉,司徒艾艾的心神竟不受控制的往小宝宝的方面想。 例如她会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体里面,令她喘不过气来,又或者突然闻到油腻的味道想吐,再或者,看谁都像反派,想害她跟肚子的宝宝。 但她明明就没有怀上宝宝,而且也根本不可能怀上宝宝。 她和霍止沉之间还没…… 不,这一定是心理暗示导致身体里面激素分泌的缘故,造成一种“假孕”症状。 唔,这种感觉真糟糕。 司徒艾艾不禁皱起眉头,她非常不愿意将自己的情感与霍止沉这三个字捆绑在一起。但事与愿违,自她穿书之日起,她就再难与他撇清关系。包括精神上,他的影子一旦入侵,便难以剥离。 小芙不明所以,只以为自家小姐皱眉头一定是在烦借钱一事。 于是她跟着也烦起来了。 也是,虽然自从陪着小姐嫁进霍府之后日子好过很多,手边的闲钱也充裕了不少。可始终还是寄人篱下,得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这一次归宁霍家已经非常大方的送出许多银两和物品,算是给足了小姐面子,也给足了司徒府面子。 若是回去再提钱的事情,人家心里会怎么想呢?最后还不是将所有埋怨通通落在小姐头上。 不行,我得帮小姐推掉。 “大小姐,借钱的事情恐怕不行呢。我们小姐才嫁过去,没什么地位,在府里都说不上话。虽然小姐是可以找姑爷商量钱的事情,可姑爷已经出征去蜀地了,还不知道几时回来呢。恐怕到时候回来了,已错过了大小姐选秀的日子。所以大小姐还是另找他人吧,别守着我们小姐了,恐到时候误了您的大事。” 小芙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她自己觉得相当满意。毕竟如此有理由条,不卑不亢,且口条清晰的陈清利弊,对她而言还是第一次呢。 果然人总是在磨练中成长的。 这么一大堆客套话司徒静姝哪有心情慢慢细品,她只抓了几个重点。 不借,出征,蜀地。 就单单是后面这两点,就已经令她兴奋到不行。 赶紧扯过小芙来,猴急问道:“妹夫出征了?而且还是去的蜀地?” 小芙被她这阵仗吓了一跳,就算不能借钱,也不用这样吧,嘴巴张这么大是要吃人么? “姑爷……的确是出征蜀地了。我可没有骗人,不信大小姐可以派人问去。” “不用问了,我当然相信你。小芙,你是咱们司徒府里唯一不会撒谎的丫鬟。” “是的,我不会撒谎,从小就不会……” 小芙回答得结结巴巴,原本坚定的心念也有些动摇了。 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明明大小姐很缺钱。自己应该帮她多想想办法才是,毕竟大小姐这个人是真的不赖。 “唉,我这个妹夫也真是。明明妹妹都已经有喜了,还只由着自己的性子到处征战,难道出征蜀地就不能派别的将军去吗?” 她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实际上心里却乐开了花。 一个新的计划又重新在她心里点燃。 死缠着司徒艾艾确实没什么意思,她必须另辟蹊径。 “妹妹,时候不早了,你睡吧。姐姐知道你的不容易,姐姐也不逼你了。今晚的这些话,当我从没说过吧。” “小芙,服侍你家小姐早点休息吧。指不定明天还得去司徒家的祠堂上香呢。” “是,大小姐。” 直到小芙关上房门,司徒艾艾才从神游中回来。 “她走了?” “走了。小姐,我先替你宽衣。” “嗯。” “小姐,大小姐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说的话?抱歉,我还真一句都没听进去。我光顾着想霍……” 司徒艾艾赶紧朝自己的嘴巴轻轻抽了一下,该死,我这是怎么了? 不行,明天早点启程去蜀地。 去晚了,霍止沉那个倒霉蛋子又得凉凉了。 ------------ 第30章 暗示 翌日,司徒艾艾照例起了个大早。 自打穿书以来,她貌似一个懒觉都还没有睡过。 呜呜,这真是人生中一大不幸之事。 “小姐,要不再睡一会儿吧,现在还早着呢。” 小芙也不过刚醒来而已,铺在地上的被褥都还没来得及叠好。 “不了,今日都有哪些安排?我希望能早点启程赶往蜀地。” 这一次司徒艾艾并没有让小芙帮她更衣梳洗,她从床上下来,麻利的穿了一件略微显旧的长衫裙在里面,然后外面再套上颜色艳丽做工精良的华贵衣服。 “今日……”小芙托腮想了一阵,“好像只剩下去祠堂祭拜这一件事了。” “行。那你准备一下,咱们赶紧去吧。” “好。” 司徒府的祠堂比不上霍家的那么壮观,虽然也是单开了一间屋子,但明显小很多。 供台上遍布灰尘,祖宗牌位上也暗结蛛网,就连供桌上摆放的水果,也被老鼠啃得只剩下几个果核了。 “唉,这里是多久没人来打扫了。”司徒艾艾发出一声感慨。 “小芙,把香点上,递给我吧。” “可是小姐,府里的其他人都没到呢。” 小芙显然有些焦急,仿佛这场祭拜活动比皇帝登基还要重要。 “没到就没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司徒艾艾只是淡然一笑。 她美丽年轻的脸庞,在阳光下是那样的熠熠生辉。 按理说,她这一次归宁回来,除了和家人团聚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祭拜祖先。 若是准备得充足些,就应该杀鸡宰羊,敲锣打鼓,烧掉不少冥纸,还得大摆几桌酒宴,请族人一同相聚。 可司徒府好像是孤零零的存在,除了大夫人娘家那边还有几房亲戚,便再没有其他了。 没有族人可请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家人都不出现呢? 原女主的的娘甄蕙兰有病在身,宜静养,少走动,不来也是情有可原。 老爹司徒域疯疯癫癫的,行为举止完全不受控制。不来,也情有可原。 那大夫人呢?大小姐司徒静姝呢? 穆氏自昨夜外出赌钱,通宵未归,现在人不知在何处。纵然一直视二房为敌人,但不来,也得给个说法才是。 司徒静姝就更绝了,天还没亮就出府去了。没人知道她去了何处,也没人知道她是为何事。, 算了,就她一个人来祭拜,挺好。 反正她也是个冒牌的。 只是委屈了司徒府的列祖列宗们,今儿个只能吃我这个外人供奉的香火了。 望着那一个个黑底金字的牌位,司徒艾艾感到极为讽刺。 若是司徒家的列祖列宗在天有灵,看着眼下这番破败凄凉的场景,定会感到无比寒心。 “小姐,恐怕真的只有咱们自己祭拜了。”当小芙再一次从门外进来,她脸上焦急的神情已经转换成了哀伤。 终于压抑不住,爆发了出来。“什么嘛,我们小姐如今已经嫁入京城鼎鼎有名的霍府,成了将军夫人。她们怎么还那么看不起人呢?不仅一个人都不来,而且府里的小厮们也不知道提前将祠堂给打扫干净。这不摆明了不给我们二房面子嘛。” “不给就不给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司徒艾艾笑着从小芙手中接过香来。握在手中朝牌位方向拜上三拜,稳稳将香插在香炉子里,然后再跪下磕了三个头。 “他们不打扫,我来打扫吧。小芙,你替我找块抹布来。” “小姐,不行。”小芙赶紧上前将司徒艾艾扶起,左右望了一眼,故意说道:“打扫的事情我叫下人们去做就行。哪能让小姐亲自来做呢,况且小姐现在还怀着小公子呢。” 小公子? 司徒艾艾陡然一惊。 哪里来的小公子?是指她肚子里今天早晨吃下去的两个馒头吗? “小芙,我的事情你是清楚的,我其实根本就没有……” 是的,许郎中道出实情那一日,小芙也在房间里的,没道理她不清楚“假孕”一事吧。 “小姐,你脸色怎么变难看了?是不是在生气我刚才张口胡说呀。虽然我知道小姐一直以来都喜欢女儿,但奴婢还是希望小姐第一胎可以是个小公子,第二胎再来一个小小姐。” 果然,古人对生男宝这件事无比执着。 就连小芙居然都替她祈愿,祈愿她一举中男,坐稳将军夫人的身份。 不过原女主居然更偏爱生女孩子,真是十分难得。 “谢谢你小芙,我倒是无所谓,男孩女孩都一样。” 是呢,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情,就算生一碗叉烧肉出来,又能怎样呢。 “小芙,你别在说了。” 真的别再说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弄得她一个至今还是守身如玉的大姑娘挺不好意思的。 当然,若是一穿过来就给她分配一个现成的儿子,能无痛当娘的话,她还是愿意的。 小芙一个劲儿地朝司徒艾艾眨眼睛,刻意压低声音解释道:“小姐,咱们必须得这样演戏。而且还得特别强调你能生出男孩,这样在霍府的压力会小很多……” “压力?”司徒艾艾冷冷一笑,恐怕还没人能对她造成压力。 “不行,我得替小姐求一个可爱的小公子。” 小芙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非要蹲下来疯狂磕头,求司徒府的列祖列宗们显灵,让司徒艾艾生一个男孩。 司徒艾艾看着她这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果说生一个男孩子真能改变一个女人一生的命运,那这个女人的人生该活得有多荒芜啊。 “行了,你也别跪了。” 要想早点如愿,与其在这里跪拜,还不如早点去蜀地找到霍止沉。那家伙若是不愿意播种,上哪生孩子去。 “我看咱们还是好好把这里打扫一新吧,回来一趟,好歹也是为家里做了一点有价值的事情。去吧,拿抹布去。我有喜才不过几天时间,哪里这点活就累着了。” 司徒家的祠堂本来就不大,供奉的祖宗牌位自然也没有很多。 司徒艾艾大致数了一下,也不过十来个左右。 她看着上面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一遍仔细擦洗,一边默默牢记。 “这算是我的祖爷爷吗?”她小声念出上面的名字:“司徒公孙?这名字真好玩。” 就在她沉浸在猎奇这些五花八门的名字时,一块牌位从供桌上滚了下来,砸在了她的脚上。 “哎呀,疼。” “疼吗?疼就对了。” “是谁在说话?!” 司徒艾艾本能的后退几次,心里默默祈祷不要碰到阿飘。 那个声音突然又发出一阵笑声来,旋即从桌子下面钻出一个人来。 司徒艾艾与小芙定睛一看,大舒一口气。 “原来是……” “爹。” “老爷。” 司徒域摇着一把破蒲扇,啃着一只鸡腿,像济公和尚一样出现在她们面前。 “爹,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不是要拜祖宗吗?我当然是来陪你了。” 司徒艾艾有些感动,她顾不得司徒域一身的汗臭味,执意要抱抱他。 “爹,谢谢你。“ “谢我?谢我干嘛。哎呀,这是你祖爷爷的牌位,怎么给掉地上了。该死,该死。二女儿,是不是你给弄地上了?” “我……可能是被风吹到地上的。” “什么风,哪里有风。明明就是你不仔细,还敢狡辩。过来,爹爹要打你的屁股。” “啊?……” 看来这个司徒域是够疯癫的。 “不想挨打吗?也可以。来,替我把这双臭鞋子洗了。” 他不由分说地脱掉一双带布丁的破旧布鞋,朝着司徒艾艾扔了过去。 然后便抱着司徒公孙的牌位跑了,一路跑还一路念念有词,“孙儿对不住爷爷,孙儿对不住爷爷……” 司徒域的疯态令她感到一阵后怕,若是我哪天也变成这样了该怎么办?霍止沉会不会立马将我赶出霍府呢…… “小姐,你看,鞋子里面有字条。”小芙捏着鼻子,从臭鞋子里摸出一张小纸条。 将纸条缓缓摊开,上面只有两个字:“快去。” 司徒艾艾:“快去?去哪儿?爹在暗示我什么?” 小芙:“小姐,我看老爷应该是在暗示我们快去洗鞋子吧。实在……实在太臭了。” 司徒艾艾领悟:“噢,这样呀。有道理。” ------------ 第31章 分歧 来到蜀地之后,霍止沉组织了几次小规模的围剿行动,都以失败告终。 “蜀兵的确太狡猾了,他们利用地形优势,和我们玩躲猫猫的游戏。真是太过分了。” 林忠海一拳头砸在石桌上,疼得他眼泪花直往外冒。 吕革看见后哈哈大笑起来,毫不客气地讽刺道:“林将军,人老了就别逞强啦。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让将士们看见还怎么有信心能打胜仗?砸石头,你得学我这样。” 他说着捏紧拳头,猛地朝石桌一砸。 石桌裂开。 拳头也皮开肉绽。 不得不说,吕革真天生神力,且仿佛在出生时就被切除了痛觉神经,令他异常勇猛无比。 一通操作,惊呆众人。 “吕将军太厉害了。” “若非亲眼得见,真不敢相信战神就在自己眼前。” “吕将军果然乃吕布后人,力大无比。” 吕革得意洋洋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摆手。“诸位别提吕布,别提吕布……” “是呢,依我看,吕将军比当年吕布还要厉害许多。” “不敢,不敢,吕布乃三国名将,大家也别把我捧上天去了。哈哈哈……” 在这几声放荡不羁的笑声中,林忠海默默的躲到角落去了。 卫淮宁朝霍止沉努了努嘴,见其并不回应他。他便自己跳了出来,指着裂开的石桌道:“好好的一张桌子被砸成这模样,吕将军有力气也别用来糟践东西啊,有本事去杀几个造反的啊。” “你当我不敢吗?娘娘腔。” 嚯,娘娘腔?这该死的吕革终于还是说出口了。敢骂我娘娘腔,我立马写信回朝,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你说谁娘娘腔,今天把话说清楚。” “营中除了你,还能有谁?哈哈,别告诉我,你是学花木兰替服从军,女扮男装的。哈哈哈……” “吕革!你!” “我在此,怎的?想出去单挑吗?走啊。” “你……” 卫淮宁瞬间蔫巴了,他哪里会是吕革的对手。若是比诗词歌赋,他倒是随便乱杀。 “停!都别说了!” 霍止沉大吼一声。 他的声音历来都低沉得可怕,就算不生气的时候,旁人也常常感觉他像一头低喘气息的狮子一样。 “皇上叫咱们四个人一起出兵不是来吵架,比高低的,是要团结,团结。” 他望着画在地上的简易地图,从地上捡起一截银杏树的枝丫。勾出了几个圆圈来。 “兵不厌诈,其实遇到这种情况对咱们四位将军来说应该早是家常便饭了。我想我们只是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地形而已。并不是战力不行,大家也用不着否定自己。” 他扫了一眼吕革。 “吕将军你流血了,来人,先替吕将军包扎。” 吕革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不必了。” 说着他竟将拳头举在嘴边,将血水全给吸干净了。 那场面,真叫卫淮宁感受到什么叫茹毛饮血的疯狂原始人。 “霍将军,你也别绕弯子了。大家离家远行,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早点结束战争,早点回家。你们可别忘了,我媳妇真的快生了……” “吕将军,你放心。我和你一样,都希望越早回家越好。” “呵呵,想起来了,霍将军好像才成亲不久吧。心里肯定惦记着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呢。” “我……” 霍止沉卡住了。 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日夜都在想司徒艾艾那个丫头,但他的确非常非常想早点回去。 哪怕只是坐在自家小屋的院子里晒晒太阳也好。 “废话,谁不想早点回去。这地方蚊虫这么多,一天到晚痒死了。” “娘娘腔。” “喂,霍兄,你瞧他啊。” 霍止沉:“……” “行了,大家都冷静一点。先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吧。卫将军,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卫淮宁双手抱胸,一脸不服气道:“我的看法就是谈和。这地方正在暴发瘟疫,别说打仗了,就是问路,我都不敢和本地人面对面讲话。” “谈和不失为一种好办法。”林忠海这才从角落里出来,重新站在了四足鼎立的位置。 霍止沉看向他那张已经开始衰老的脸,突然有些遗憾,看来他果然是老了。 “那么吕将军呢?” “打啊,必须打。” 吕革的立场一如既往的坚定。 在任何战争面前,他从无“谈和”二字。 “其实我也是主张打的。”霍止沉是违背自己初心讲出这一番话的。 “谈和需要具备的条件太多了,光靠我们四个将军,很多事情是拍不了板的。蜀民现在的生存问题十分尖锐。如果要想谈和,朝廷就必须发粮发钱,还得派一大批太医来救治瘟疫。而这一切,都是皇上不愿意的。” “所以我说打最干脆了,一了百了。”吕革情绪高昂,随时都像一只战斗公鸡。 “打?可是万一输了呢?我的意思是,万一我们战死沙场了,或者……没有或者了,就算不战死,打输了回去也交不了差的。” 卫淮宁是完全的悲观主义者。他不看好别人,更不看好自己。老天,为什么他爹当初不选个文官来当? “报,在入蜀关卡发现有蜀兵埋伏,袭击了我们一批从京城送信的使者,使者身上的信件全被蜀兵截获了。” 霍止沉一听,又是一个坏消息。 于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所以这场战役只能赢不能输,而且他只有十天时间,否则就得提头回京了。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三位将军,我霍某人想到了一个新的打法,我先说给大家听听,能不能行得通,请大家一起商讨。” “说来听听也无妨。” “是啊,我们应该先听听霍将军的意见。” “多一个条路,多一个选择。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啰。” 三人安静下来,洗耳恭听。 但正不凑巧,一个通报的小兵非常不合时宜的冲了进来。 用非常急促的口吻扯着嗓子吼道:“报,霍将军。外面有一名女子求见。” 女子? 大家眼睛都瞪得硕大。 霍止沉脸上白一阵,绿一阵的。 “什么女子?” “回禀霍将军,该女子说自己是从京城来的,姓司徒。” 姓司徒?! ------------ 第32章 来者何人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霍止沉的脑袋就跟被歼击机轰炸了一般。 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谁……谁来了?你再说一遍。” 小兵歪戴着头盔,跑得灰头土脸,气喘吁吁。啥,还要说一遍?今儿个霍将军的耳朵怎么变不好使了? 没奈何,只得又扯着嗓子重报了一遍。 “报告霍将军,外面一名从京城来的姓司徒的女子求见。” 司徒,没错, 百家姓里就一个司徒。 司徒艾艾,她来这里做什么? 霍止沉的心突然跳得砰砰砰的,似乎比冲锋陷阵还要令他紧张。 我这是怎么了…… “嫂子来了?果然新婚夫妇就是恩爱,离开一日都不行。千里迢迢的,居然追到这里来了。我看咱们还是睡过午觉再来讨论作战方针吧,反正这会儿大家都昏昏欲睡,也没什么精神。” 卫淮宁歪嘴笑着,他与霍止沉关系最铁。就算自己平日里说话做事有什么欠妥之处,霍止沉也都能大度包容。 于是仗着自己与霍止沉的这层朋友关系,不等霍止沉点头同意,打着哈欠直接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文人嘛,不睡饱午觉怎么能行呢? 军中有事可以找他的副手啰,反正谁都清楚他只是一个靠耍嘴皮子生存的二世祖。 林忠海作为一名长者,言行举止都很稳重。他虽然不赞成散会休息,但他也不想干扰人家小夫妻见面。 毕竟打仗嘛,生死已经置之度外了。能多见一面就多见一面吧。 于是他想了想,站起身来,也从营房默默走了出去。 只有吕革,他非常不满。 “霍将军,你不会真蠢到为了儿女私情而不顾国家社稷吧。午睡这种事情都敢提出来?呵呵,也只有那个娘娘腔会这样了。” 这一路上,他最看不惯的人就是卫淮宁。 什么东西?就这样的也配领兵打仗?简直侮辱将军这个称谓。 “大家日夜兼程的从京城赶来蜀地,一路行军很辛苦,午睡……也不是不可以。” 霍止沉的气势被压下去一大半,他是主张“攻”的,卫淮宁是主张“和”的。卫淮宁当然能堂而皇之提出午睡的要求,但他这个大将军怎么能轻易就批准同意呢? 这有背他的初衷。 “没想到霍将军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午睡?呵呵,真有意思。”吕革一脸的鄙视与嫌弃,“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霍将军与那个娘娘腔在一起混久了,连男儿的狼性也没有了。” 这…… 霍止沉无法辩解。 难道戎马生涯这么多年,他还不清楚一旦进入战斗状态,连白天黑夜都是可以不分的吗?还谈什么午睡,真是笑话。 但是,此刻除了奔出去见一见司徒艾艾之外,他实在坐立难安。 “吕将军的意思,我霍某人清楚。但家人跋山涉水而来,实在不能不去接一下。” 霍止沉不多废话。 他无视挡在面前的大块头吕革,撞着他的肩膀出去了。 吕革“嘶”的一声。 揉着自己的肩膀,疼。 “霍止沉!你别忘了。咱们从京城出发到这里,已过去三天时间。若是十天平息不了叛乱,你的项上人头可就得搬家了!” 一共就只有十天时间,而现在只剩下七天了…… 军营的气氛已经开始由兴奋变成压抑,将士们都在私底下猜测这一次出征究竟能有几成胜算。 要不要趁此机会当个逃兵,归顺蜀兵,听说还能得到额外的宽待呢。 “你自己人头落地不要紧,别将我们几个牵连进去。你知道的,我老婆还有一两天就要生了。多待在这里一天,就多一天对我的煎熬。” 霍止沉停下了沉重的脚步。 他沉默了。 且只留一个高大落寞的背影给吕革。 这种沉默的,看不到脸的,安静得可怕的,只属于孤雄的气场。 给了吕革莫大的威慑力,他害怕了。 同朝为官多年,他还从没和霍止沉单挑过。如今看这架势,恐怕是挑不过。 “霍将军……生……气了?我只是,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怎么可能脑袋搬家嘛,皇上不会舍得处置你的,不会的,不会的。” 想不到,吕革也有服软的一天。真印了那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霍止沉攥紧的拳头放松开,他冷冷一笑,只将那个杀气逼人的背影留给了他。 “谢谢吕将军提醒,七日,足够了。” 营房外,一个曼妙身姿的女子笔直的站在一堆荒草从中。 她的衣服朴素,简单。 但身上却奇香扑鼻,不知引来了多少的蝴蝶。 “哎呀,难不成是传说中的仙女下凡了?” “老兄你也太夸张了,她不过只是比其他女子稍稍漂亮那么一丢丢而已。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要我说呀,皇上身边的苏妃娘娘才是倾国倾城,艳压群芳呢。” “你吹什么牛,苏妃娘娘在后宫,你怎么可能见到。” “我当然有见到过,我在南海打仗的一次,我们大获全胜。皇上携苏妃娘娘前来慰军,那时候她和皇上同乘轿撵,从六军中缓缓而过,别提有多美了。” 军营外吵吵囔囔,几个情窦初开的小士兵因为谁口中的女子更加美貌动人而争吵不停。 直到霍止沉走出营房外,他们才慌慌张张的停了下来。 霍止沉瞥了他们一眼,真够无聊的。 有这闲工夫,多看两本兵书不香么? 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一个外貌协会么?当他新婚之夜见到司徒艾艾的时候,不是同样被她的外貌所震惊么。 呃…… 有些时候,还真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于是他也没有惩罚这几个值勤开小差的士兵,只以眼神警告了他们。 女子依旧在与蝴蝶嬉戏,并没注意到周遭的人与事。 霍止沉慢慢向前走了两步,他并没有打扰女子的好兴致,只在一旁默默的观看。 果然身姿曼妙,舞动轻盈,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一等一的美女。 但这身影却越看越眼熟,越看越觉得不像是司徒艾艾。 貌似,司徒艾艾前面并未如此波涛起伏吧。 唉,要怪只能怪这亲成得实在太仓促了。否则压根不用在这里胡猜,一定是只需要瞄一眼便知真伪了。 “你怎么来了?”他故意压低着声音,真想责她几句,在府里不安安分分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女子挺住了旋转的动作。 兴奋朝霍止沉扑来,一下就扑倒在霍止沉怀里。 娇滴滴婉转道:“来看你,也来求你。求你帮我一个忙,好吗?止沉。” 这一声“止沉”惊得霍止沉浑身一振。 赶紧将女子推了出去。 “你?” 女子跌了出去,但并不懊恼,只见她掀起帽子下的面纱…… ------------ 第33章 来自女人的胜负欲 面纱下面,是一张足以迷惑所有男人的脸。 也包括曾经的霍止沉。 来者不是司徒艾艾,但也确实是京城司徒家的女子。 只不过,她是司徒静姝。 曾经的旧恋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再度相见,司徒静姝原以为是浪漫的,欣喜的,至少也应该是愉悦的。但没想到,竟是不欢而散的。 霍止沉脸上的失望就算是三岁稚童也能看出来。 他,终究是变了。 司徒静姝心底泛起一丝难受来。 虽然她知道自己并不爱霍止沉,但她却不能接受霍止沉不爱她! 不可能,他真那么快爱上自己那个傻里傻气的妹妹了? 占有欲有时候真的不要太可怕,但司徒静姝引以为傲的男人都围着她转的铁律被打破之后,她竟发疯一样的想要不择手段再把霍止沉抢回来。 哪怕插足与破坏妹妹的婚姻也罢,总之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这里正在闹叛乱,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什么?! 司徒静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霍止沉居然用了长辈对待晚辈责备的口吻。可她明明辈分比霍止沉大,毕竟她是司徒艾艾的姐姐呐。 “我想来就来,你现在管不找我。” 她一努嘴,还以为以前耍小性子那一套会奏效。 哪料霍止沉直接转身走了。 “你不能待在这里,我现在就派一乘马车送你回去。” 回去?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要做的事情还没开始,你就叫我回去? 不可能。 司徒静姝冲上去紧紧抱住霍止沉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 “我不回去,死都不回去。” 霍止沉僵直着身体,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叹息。 这是何必呢,这是何必呢…… 他和司徒静姝的爱情本来就未完待续,如今这一套操作下来,他的心理防线马上就要坍塌了。 当初,霍止沉与司徒静姝情投意合了三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从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情,甚至连吵架也一次都没有。 凡是司徒静姝的要求,霍止沉都会想尽办法去完成。好在,司徒静姝虽然爱使小性子,但也懂得适合而止。幸而,霍止沉金钱地位都还过得去,一般不是特别难的事情,他都能轻松办到。 可就在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司徒静姝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因此婚嫁的事情自然延后。再后来,霍止沉的母亲找来算命先生批八字,得出司徒静姝的八字与霍止沉的不和,而司徒艾艾的八字却与霍止沉乃是天作之合,配得不能再配了。 所以,由杨氏出面当恶人,棒打鸳鸯。这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生活。 “止沉,你别走……” 司徒静姝的声音依旧甜美动人。以前听像是百灵鸟儿歌唱,婉转动人。如今再听到,只觉得是靡靡之音,需要掏耳朵的那种。 “姐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移步妹夫的营中。另外,也请你将手放下来。” “啊……妹夫?” 司徒静姝感到一阵心如刀绞。 原来失去一件自己称不上喜欢的东西也会如此心痛。 她只能放下了手,默默跟在霍止沉后面。 “好,我知道了,妹夫。” 霍止沉严格遵守妹夫与妻姐之间的伦理关系而安排了座位。 他将自己远远与司徒静姝隔开,就好像司徒静姝的身上也带着瘟疫病毒,只要一靠近就会传染给自己。 “先喝些茶水吧。” “我知道。” 司徒静姝收起娇媚的姿态,她坚信自己依旧是那只高傲的孔雀,若是想看她开屏时美丽的羽毛,就必须得想方设法先迎合她。 “怎么,你不想问问妹妹的近况吗?” “艾艾,她怎么样了?” “呵呵。” 司徒静姝冷笑两声,并不打算回答,只低头呷了一口茶水。 “好茶。没想到在前线也能喝到这种等级的茶叶,看来皇上待你们不薄。” 这是哪跟哪儿。 霍止沉的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坐立不安,你倒是说说你妹妹的近况啊。 “她前两日回府归宁了。” “归宁?噢,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是呢,除了归宁,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呢?” “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一听这话,霍止沉激动得脸上的五官都快要飞出去了。 这一切司徒静姝都默不作声的尽收眼底。然后她不爽,很不爽。 妹妹有喜的事还需要告诉他吗? 我想大概是没必要了吧。 于是她话锋一转“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就是她回来之后,救活了二夫人的命。” “岳母大人怎么了吗?”霍止沉焦急。 司徒静姝微微一笑,“其实也没什么,都已经平息了。哦,对了,这次过来,妹妹特别叮嘱我,一定要将这个东西给你。” 要不怎么说司徒静姝是高段位的坏呢,她一低头,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一条丝帕来。 这条丝帕带着她身体的芳香,轻飘飘地飘到了霍止沉的手上。 “喏,妹妹亲自绣的。” 霍止沉低头一看,绣着一对鸳鸯,他顿时明白这是何意。 面上虽然依旧冷冷淡淡,但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丝毫不曾怀疑这其实是司徒静姝的作品。 他并不了解司徒艾艾的女红水平,无论是原女主还是穿书后的司徒艾艾,女红都差劲的要命,一对鸳鸯能绣成一对鸭子。 “你好好收着吧,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也算是一解相思之情了。” “辛苦姐姐了。” “不,辛,苦。” 司徒静姝一字一顿,她那双原本璀璨如星的眼睛,如今也变得要杀人一般。 “好了,我先在这里住下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住这里?不行。” “为什么?我只住在你的营房里,那里都不去也不行吗?” “不行,这里不是女子能待的地方,况且还是一名黄花闺女。” “好。要我走也可以,那你得帮我一个小忙。” 司徒静姝再次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因为她知道,这一次,一定没问题。 ------------ 第34章 她的爱会要命 军营是男人们的地盘,如果蓦然出现一名女子。就算长得不怎么漂亮,也绝对会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 更何况,司徒静姝还长得非常漂亮。 “哇,咱们霍将军的夫人好漂亮啊。” “是啊,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你们一个个的别羡慕了,该干嘛干嘛。等哪天你们也当上大将军了,自然有大把的美女围着你们转,到时候挑都挑不过来呢。” “再看会儿,再看会儿,反正今儿个不用打仗。” 霍止沉阴沉着一张脸,跟在司徒静姝身后,臊得抬不起头来。 “你立马回京城去,马车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司徒静姝傲首挺胸,粉面含笑,对周遭投射来的异样眼光毫不在意。 “急什么?难道参观一下你霍大将军的军营也不行么?” 嚯,确定只是来参观军营,不是来卖弄风情? 霍止沉扫了司徒静姝一眼,她依旧是那样的楚楚动人,一颦一笑皆可倾城。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蛮不讲理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司徒静姝停下脚步,冲着霍止沉回眸一笑。“怎么,你还记得我以前是怎样的吗?” “……”霍止沉的喉咙顿时像被卡了一颗龙眼核。 他和司徒静姝的感情其实一直以来都很稳定,他以为自己一定会娶她为妻,共同携手走完余生。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司徒艾艾,以绝配的生辰八字截胡了这一场爱情。 如今他已行过大婚,而司徒静姝仍旧孤身一人。 说到底,终究还是他负了她。 好吧,就任由她任性吧,她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 “你不回去也行,那你跟我进营房里去。” “和你一起进去?”司徒静姝摇头,又是一阵冷笑。 “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吗?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你的妻姐。” 这话像是为了故意刺伤霍止沉而说的,虽然如今他对司徒艾艾的好感度急剧上升,但一听到“妻姐”二字,还是本能的感到厌恶。 “别再提这两个字,我不爱听。” “那你爱听什么?听我在你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轻唤“止沉”吗?” 司徒静姝猛一回身,整个人倒在霍止沉的身上。 霍止沉怕她崴了脚,伸出双手稳稳将她抱住。 一霎那间,两双眼睛里有电光火石擦过。 “你这是想让我出丑吗?”霍止沉喉结蠕动,司徒静姝身上的香气熏得他骨头都软了。 “我可舍不得让我的霍郎出丑。” 司徒静姝一掌推开了他,“对不起,脚下滑,没站稳。谢谢妹夫将我扶住。” 霍止沉愣住,他的双手还悬停在半空,显得滑稽又尴尬。 如同他对她的藕断丝连一般,其实人家已经抽离,只有他自己还陷在这场本就是欺骗的感情里。 “你不用跟着我了,我看这军营里也是人才济济,我找别人帮我就行了。” 随着越来越多双贪婪的眼睛朝司徒静姝身上投来,霍止沉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一把拽过司徒静姝,力道之大,令司徒静姝直呼“好疼。” “行,你的忙我帮。但我有一个条件,事成之后你即刻离开这里,一刻也不准停留。” “好,我等的就是霍将军你这一句话。” “跟我进去。” “进就进。” 司徒静姝不辞辛苦从京城连夜赶来这破地方,不达成自己的目的,她是决不可能回去。 其实,她要霍止沉帮的忙说难也不难。无非就是要让他去寻一种草药而已。 司徒静姝这个人,抛开人品不谈,单论外貌形态,那绝对是万里挑一的。 别说入宫选秀女,就是当下宣帝身边最得宠的苏妃,都比不过司徒静姝的美丽。 但任何东西都会有美中不足,在司徒静姝身上其实藏着一个小秘密。在她性感的锁骨上,有一块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乌青色胎记。 平日里穿着衣服,自然看不到。 但既然一心想要伴驾左右,踩着无数妃嫔的肩头青云直上,又怎么可以容忍身体有任何的瑕疵。 纵然她自己容忍得了,皇上容忍得了吗? 后宫佳丽三千,每一个女人都恨不得自己能美到惊天动地,从头发丝直到脚趾头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那一枚鸡蛋大小的胎记,真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霍将军,我无非就是想要飞云峰上的一株草药而已。” 司徒静姝带着哭腔,在霍止沉面前,她其实更喜欢扮演柔弱无助的角色。因为他总是那么强大,总是有能力保护好她。 霍止沉睨她一眼。 这要求简单吗?那可是飞云峰,民间戏称的“阎王殿”! “你要那草药来做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既然如此煞费苦心,自然有我的道理。怎么,霍将军办不到?” 办不到?确实是办不到。 那飞云峰和别的山峰可不一样,那是一座极其凶险的山峰。据说每年摔死的人不计其数,根本没人能登上去。 霍止沉很清楚,自己不是神仙,他纵有一身本领也攀不上去。 望着茶盏里一片一片慢慢下沉的茶叶,他一言不发。 司徒静姝有些焦急。 到底行不行? 如果不行,她身上的胎记怎么办?她入宫选秀的事又怎么办? “换一种别的草药行不行?” 在思索半柱香的时间,霍止沉终于开口了。“军队在蜀地镇压叛乱的时间还剩下七天,我必须带领他们一举取胜,否则很多人的头都会保不住了。或者,你愿意等我七天吗?” 当然不愿意,这草药我要得很急。因为爹还没疯之前说过,蜀地飞来峰上有一位草药可以洗去我的胎记,我必须要得到它! “等你七天?什么意思……” 司徒静姝不高兴,霍止沉怎么可以一再的和自己讨价还价,以前的他根本不会这样。 以前的他总会惯着她,宠着她,要什么东西会第一时间奉上,哪里会…… 什么?! 司徒静姝如梦初醒。 她突然间明白了霍止沉话里的意思。 飞云峰乃是“阎王殿”,他这是要为她赌一次性命! ------------ 第35章 定计 一个已经成亲有了老婆的男人要为她赌上自己的性命,这是多么的感人泪下。 可惜司徒静姝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女人,这种一厢情愿的举动并不能感动她。 相反,七天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长了。 她可没耐心在这种鬼地方等上七天。 “难道就不能是明天吗?如果说要获得草药就得为此牺牲生命,那么七天后牺牲和明天就牺牲有什么区别?干嘛不能快点。”她在心里发问。 显然,她自己也知道,再继续追问下去就太无情了。 毕竟,霍止沉对她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霍止沉又不是全天下权利最大的那个人,就算为她肝脑涂地又能改变什么吗? 她司徒静姝从来都不是池中之物,所以霍止沉就算对她再好,她也不可能选择他。 或者说,他从来就不够资格待在自己的备选名单之中。 当初想方设法接近他,不过是看中他年轻帅气,又大方多金,随便玩一玩便可以捞到不少好处。 如今她有了更高的目标和更好的机会,自然就得毫不犹豫地和他说拜拜。 呵,那算命的神棍说什么八字不合,她旺不了霍止沉,旺不了霍家。在她看来,应该是霍止沉旺不了她,只有皇上的八字才能旺她。 “七天之后,我一定替你采到那一种草药好吗?” 霍止沉言语之间尽显卑微,仿佛还和以前一样,她永远占据主动,他永远只能被动。 “可是我不想……” 司徒静姝瘪着小嘴,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眼眶立马就红得跟个小兔子似的。 人见犹怜,仿佛就算有天大的事摆在面前都必须给她让路。 “好吧,我再想想办法。”霍止沉扶额,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就在此时,卫淮宁协同林忠海走了进来。 “霍兄,我们有法子了。” “咦,这位是?噢,一定是嫂嫂了,幸会,幸会。” 卫淮宁说着朝司徒静姝毕恭毕敬行了一个礼。 霍止沉正欲辩解,却被司徒静姝打断。 “你们谈公事要紧,我就不妨碍了。” 说毕,她转身毫不犹豫的朝外走去。 卫淮宁惊叹,“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美人,霍兄果然好福气啊。不像我们,回家只能对着一张苦瓜脸。” “她其实是我夫人的姐姐。” “噢,那她有婚配吗?嘿嘿,我最近正打算再纳一房小妾……” “你?算了吧。恐怕你在她眼里,连提鞋都不配。” 此话一出,卫淮宁感到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堂堂的镇东大将军。怎么,配她一个小女子,还配不上么?” 别说,还真配不上。 人家的真命天子是当今皇子,你一个区区镇东大将军,算哪根葱? “行了,一个小小女子而已。值得占用咱们宝贵的时间吗?” 林忠海发话了,他是过来人,看美女这件事对他而言,早腻了。 “霍将军,我与卫将军想到一个小小的计谋,想献给你。不知你是否愿意听?” 当然,都这个节骨眼了,谁不愿意听谁是傻子。 “林将军,请讲。” 霍止沉重新坐好,神色认真而严肃。 林忠海开口,“蜀地与朝廷的矛盾由来已久,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朝廷不重视蜀地,既不大力发展农业经济,也不扶持援助当地灾民。长此以往,蜀地人民怨声载道,纷纷加入本地乡绅组织的武装团体,一起对抗朝廷。” “这些情况我们大家都知道,林将军,你的计谋到底是什么?不妨直说。” “好。我的计谋就是派一个口才一流的谋士先去敌人内部劝和,充分取得敌人信任之后,再里应外合,一举歼灭。” “这……”霍止沉托腮犹豫,“这似乎不太光明磊落。” “嗨哟,我亲爱的霍兄,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光明磊落不光明磊落呀。几下弄完,大家早点回京不好吗?可别忘了咱们只剩下七天,七天!” 是的,只剩下七天了。而且还是毫无头绪的七天,他该如何兼顾战争的同时还要兼顾司徒静姝呢? 真是难。 “这事同吕将军商量过吗?” “他?不用和他商量,他就跟一条疯狗一样,满脑子里只有杀、杀、杀。” “就先这样做吧。不过,口才一流的谋士,你们打算派谁去?” 这么具有关键性的工作,当然必须派出最十拿九稳的人去。 那就是…… “我啊。” 卫淮宁在林忠海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得意洋洋道:“听说蜀兵将领也是一个爱写诗作赋的人,正好我去会会他。” 霍止沉一听,立即垮下一张脸来。 他瞧了林忠海一眼,又觑了卫淮宁一眼。 压低声音,“你别又是想跑人家地盘里蹦哒去吧。咱们现在是打仗,双方是敌对关系,不是你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时候。” “我看还是硬攻吧,我与吕将军做先头部队,你与林将军在后面支援。凭着咱们人数的优势,以及精良的武器装备,蜀兵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这……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咱们前期可能会吃点苦头。”林忠海点头,觉得霍止沉提出的这个建议,也不是不能实行。 可卫淮宁就不干了,凡事他都讲究一个“巧劲”,能智取的绝不强攻。 “哎哟,霍兄,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咱们前面几次的试水总是失败?你得想想,蜀地地形复杂,蜀兵狡猾多诈,他们的老巢在哪里,咱们始终不知道啊。老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打游击战,没意思啊。” 林忠海疯狂点头,“是是是,卫将军这话有道理。主要咱们已经立下军令状,十天之内必破蜀兵,这时间实在耗不起啊。要是拖拖拉拉打个一年半载,甭管最后赢不赢了,首先咱们就得回京领罚了。” “我同意林将军的话,要想出奇兵,就得有内应。” 吕革掀起帷帐,精神抖擞的走了进来。 看得出来,他这一觉睡得极好。 “霍将军快下决定吧,你家夫人还等着你陪她登山采药呢。” 什么? 司徒静姝怎么回事?她该不会到处宣扬这件事吧,而且她怎么能顶着霍夫人的头衔满世界招摇呢? 真不知分寸。 “不得不说,霍夫人真是漂亮。霍止沉,你小子的确有福气。” 呃……福气? 这很难评。 客观来讲,应该是晦气。 司徒静姝这个女人,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 第36章 算命 司徒域的鞋子的确够臭的。 司徒艾艾几乎是一边捏着鼻子,一边洗完的。 小芙看到那一双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在污浆水里搓来搓去,很是替自家小姐心疼。 “小姐,我来洗吧。这活儿太辛苦了。” “没事。” 司徒艾艾轻轻推开小芙,往鞋子上抓了一把皂角。 “给自己老爹洗鞋子,不辛苦。”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去房间收拾一下,等一会儿我们辞别娘之后就上路吧。” “好的,小姐。” 司徒艾艾心里放不下的始终还是霍止沉,那个不谙人情世故又勇猛无畏的大将军。 洗好的鞋子就晾晒在司徒域的小院中。另外,司徒艾艾还留下一些银两和几身新做的衣服。 “爹,女儿走了。” 轻轻合上了小院的门。 难得回家一趟,没待上两天,又得离开了。 大夫人穆氏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那宝贝女儿司徒静姝更是一点音讯都没有,连人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司徒艾艾一人独自游荡在空空荡荡的庭院中,看着偶尔蹿出来的一两个小丫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总之一见到她就迅速的躲闪了。 整个府邸荒凉得好似没人照料似的,零零散散的几个丫鬟小厮也都打盹偷懒,眼里没有一点活儿。 “不行,我得给司徒府寻一个能干的管家。可是,上哪儿寻去?而且就算寻来了,能担保不被大夫人给挤兑走吗?哎,我真是想太多了,也许根本不用挤兑,就府中这等光景,月钱都发不出来,人家白干一个月拿不到钱,自己就得走了。” 心里正乱糟糟胡想之际,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领着一个瞎子走了进来。 这个瞎子粗衣布衫,穿得并不怎么富贵。但好在衣服干净整洁,倒也显得儒雅利落。两撇小胡子像两个小米椒一样横在上嘴唇,戴一副西洋国舶来的大墨镜,手执一块布招牌,上写着“神算子”三个字。 司徒艾艾一看,笑了。 难道他就是那个替霍家与司徒家算八字的算命先生? “赵先生,您来了?” 二夫人房中的丫鬟春儿迎了出来。 “咦,二小姐,您也在?正好,夫人找你呢。” “喔。” 司徒艾艾跟在算命先生后面,一同进了甄蕙兰的房间。 甄蕙兰依旧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艾艾,过来坐。” “嗯。” 司徒艾艾挨着甄蕙兰的床边坐了。 “赵先生,辛苦你来一趟了。” “不辛苦。” 春儿搬来绣凳,小男孩牵着瞎子的手,慢慢靠近绣凳,坐稳了。 “多谢赵先生牵线搭桥,我女儿这才有了如今幸福美满的姻缘。” 赵瞎子摆手,“我只是替人算命而已,不懂月老那一档子事。二小姐的生辰八字确实与霍将军是绝配,他们二人谁离开谁都不行。” 司徒艾艾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啥?离开他我会不行?这绝对不可能。我司徒艾艾就没靠过那个倒霉蛋好么。 要说他离开我不行,那还差不多。 “是是是,自古姻缘天注定,岂非人力可为。总归是孩子们自己有缘,无缘就算硬绑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这不,您瞧瞧,我女儿才嫁过去,就有喜了。” 甄蕙兰脸上满是骄傲与欣喜,完全就是一个准外婆的状态。 谁料此话一出,算命先生大惊失色。 坐在绣凳上差点没跌下来,亏得还是他自己带来的小男孩机灵,赶紧扶稳了他。 “这不应该啊?!”算命先生赶紧追问,“上次写的二小姐的八字是对的吗?若是对的话,这完全不应该啊。” “当然是对的啰,我们怎么可能搞错。”刚才领着他们进门的春儿立马澄清到,意思是她绝对没有将二小姐的八字写错。 甄蕙兰还没觉察出哪里不对,她完完全全沉浸在即将升格当外婆的喜悦中。 “这才刚嫁过去几天就有喜了,确实快了一些。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罕事,以前常听老人们也说过,有些人就是早怀早生的。” “娘,别说这个了,好么……” 司徒艾艾听得脸都红了,这么私密的事情干嘛要大肆宣传到处说。况且人家算命先生还是个男的呢,这多难为情啊。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这么快就替霍府怀上了小孙子,是你有本事,为娘争光。” “呃……” “二夫人,您先别忙着高兴,我再替二小姐算一算。小八,拿签桶。” “是,师傅。” 小男孩小八从包袱里拿出抽签桶来,一个圆圆的大竹筒都快包浆了,里面黑乎乎插着几十根竹签子。 “二小姐,请摇一支出来。” “我?” 司徒艾艾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新鲜与好奇。抽签这种事情好像自己还从来都没体验过,况且,对面还坐着一个货真价实的算命先生呢。 行,就抽抽看,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的。 “好。” 司徒艾艾接过签桶,屏气凝神。用力摇了起来,竹签子在签桶里撞出“咔咔”声。 终于,一支签落地。 小八赶紧捡起来,给师傅赵瞎子递过去。 赵瞎子是真瞎啊,他哪里看得见。 “念。” “是,师傅。第十三签。” 十三签? 正是了。 赵瞎子笑着点头,“正是这样,我是不会算错的。” 甄蕙兰忙问,“十三签是什么?是上签吗?” “不,是下签。十三签是:无花无果。” “无花无果?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小姐与霍将军没有结果,他们之间不会有新生命诞生。按命理来算,他们之间有爱无情,不会开花结果。” 什么?! 司徒艾艾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她与霍止沉最后的结局吗? 两人相敬如宾,互不打扰,近在身边却活成最远的距离。 甄蕙兰一听,脸色都变了。 “赵先生,你不要乱说。我女儿现在已有身孕,已经请郎中来看过了,不会错的。” 赵瞎子知道多说无益,直接起身,准备告辞。 “我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了,若是二小姐真能十月怀胎诞下孩儿,那老夫这算命摊子从今往后都不摆了。二夫人,告辞。” 小男孩小八伸出一只小手来讨要赏钱,丫鬟春儿不理他,甄蕙兰也不想理睬,最后司徒艾艾从自己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放在了小孩的手心。 摸着他的头很勉强的笑了笑,“去吧,这银子大姐姐送给你买糖吃。” “好耶,有糖吃啰,谢谢大姐姐。” 一转身,撒腿就跑了。 ------------ 第37章 身世之谜 好端端的又找些闲气来受。 “娘,像这些江湖骗子以后别请来家里了。随随便便张口胡诌几句就得讨走不少银子,把咱们这里当什么了?咱们又不是银子多到没处花。” 司徒艾艾一边帮甄蕙兰捶背顺气,一边捡些好听的话来宽慰她。 但心底里不得不佩服起这个赵瞎子,算得真准。她确实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而且霍止沉和她根本就没发生过那种事情。 “他这是在咒我的小外孙哟,这个死瞎子,死瞎子。” 甄蕙兰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自己有病在身下不来床,否则她一定要亲自将他轰出去。 “娘,你别激动,先喝点茶水吧。”司徒艾艾从丫鬟春儿手中接过茶盏,替她轻轻吹去了浮沫。 “娘,女儿的生活您就别操心了。我与霍将军今后过得怎样,哪需要外人来算。” “唉。当娘的哪有不为儿女操心的。等你以后当娘了,就知道了。”甄蕙兰叹出一口气。 司徒艾艾心虚,等她当娘,不知道是哪个时候的黄历了。 无花无果,也许这就是她和霍止沉的一生吧。 “人这一辈子幸福与否都得靠自己,算命只是一种心理安慰,不能当真的。 “娘知道,娘知道。请他来倒不是专为了给你算,是娘自己要算。” “啊?娘,你要算什么。” “我……” 甄蕙兰摆手,让丫鬟春儿出去。房间中只留下司徒艾艾与她两人。 母女二人,是该坦诚相见的时候了。 “艾艾,其实娘心里藏着很多秘密。以前你还小,娘不敢告诉你,怕你知道了心里害怕。现在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娘决定将一切都告诉你……” 秘密? 什么秘密? 司徒艾艾心里七上八下,连握着甄蕙兰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隐约感到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说不定又是一堆需要她动用超能力才能搞定的事情。 既然已经藏着掖着这么多年,能不能不要说出来,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知道…… 但甄蕙兰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别再想关起来。 “艾艾,你知道为什么你从一生下来就没见过外公外婆吗?” “呃……” 这个问题她没想过呢,原女主的外公外婆,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吗?影响主线的发展吗? “我不知道,或许外公外婆住在很远的地方吧。又或者,他们早已仙逝,故此都没见到过。” 没错,古人的寿命普遍都不长,早早的过世很正常。别说生下来没见过外公外婆了,有些小孩子一生下来母亲就难产死了,一辈子连自己的娘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这类事情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甄蕙兰摇头,突然落下泪来。 “不是,都不是。他们是被害死的。” “啊?” 司徒艾艾没有想到,难不成这里面还有血海深仇,等她去报不成? “娘,不着急,你慢慢说。” “我们甄家原本是江南四大家之一,你的外公是朝廷里举足轻重的大官。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家四口住在比霍府还大的宅子里。 原本我们的日子是过得无比舒适惬意的,家里佣人比集市上赶集的人还多,箱子里的新衣服每天换一套,一年都穿不完。山珍海味,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 “哇,这也太富有了吧。” 把司徒艾艾都给听呆了,传说中的富甲一方大概就是这等模样吧。 “唉,但是好景不长啊。物极必反,人太富有了也是会召开灾祸的。二十多年前,朝廷发生了一件大事,听说牵连其中的官员很多,你外公就是其中之一。中秋之夜,甄府被抄家。你外公被抓走投进了大牢里,外婆上吊自尽,我和哥哥因为玩游戏躲在柜子里没有被发现。当那些官兵吵吵嚷嚷,东翻西砸之际,我们混在一群下人中间逃了出去。 可是毕竟两个小孩子,身上又一文钱都没有,能跑多远呢? 当我们跑到江边时,幸好遇到一个打鱼的老人,他年近古稀,无儿无女,所以我们就央求他收留我们。” “所以你们就跟着老人一起生活了吗?” “没有,老人只收留了我,没有收留哥哥。他把哥哥摆渡到江的对岸,哥哥就自寻生路去了,从此与我再无联系。” 甄蕙兰讲到此处潸然泪下,那种对家人的想念无法控制与掩饰。 “可是老人无儿无女,他为什么不能连舅舅一起收留呢?舅舅好歹还是一个男孩子呢,收养过去改名换姓,他不就有儿子了吗?” “无儿无女,所以更想要儿要女。艾艾,有些人的心思像咱们这种善良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甄蕙兰不想将话说得太过于明白,因为她怕自己的女儿会接受不了。毕竟一个古稀老人打算娶一个小女孩为妻,这种事情难道还不够荒诞无稽么? “总之就这样,我跟着老人在江边生活了半年,后来就遇到了你爹。你爹是个好人,非常好非常好的人。他善良、智慧、慷慨、宽容,总之非常好。再后来,我们有了女儿,就是现在的你。” 当甄蕙兰谈到司徒域的时候,整个人是发光的。仿佛他就是她生命中的一道光,将一切黑暗都驱散。 “那这样挺好的呀,我们一家三口多幸福呢。女儿虽然出嫁了,但也会时常回家看望你们二老。虽然爹现在精神状态不稳定,但娘也不至于要悬梁自尽吧。” “不,我不是因为你爹才……我是因为你外公。我听到消息,你外公那件事东窗事发了,现在朝廷上面又开始追查了。我怕这件事连累到你身上,所以才想一了百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你给救回来了。” “那请算命先生来干嘛?” 司徒艾艾脑子里的问题一串接着一串,她感觉自己的CPU快要运转不过来了。 “艾艾,娘想外公外婆了,娘想和他们在一起。但是娘又放心不下你,所以我想请赵先生过来算一算我能不能渡过这劫。若是渡不过去,不如早些与九泉之下的父母相聚。” “不用算,一定可以渡过的。” “不……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不管多难的事,一定可以渡过的。娘,你相信我。” “真……的吗?” “真的,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你在娘身边,娘什么也不怕了。” 母女俩紧紧相拥在一起。 小芙收拾完东西,不见了小姐踪影,她在庭院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只能到二夫人房中来看看了。 “二夫人,小姐有来这里吗?” “咦,小姐你原来在这里。” “小姐,二夫人,你们这是……” “没什么,小芙,你找小姐有什么事情?” “哦,我来告诉小姐一声,东西我都收拾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 “出发?什么意思?艾艾你要去哪里?”甄蕙兰抱着司徒艾艾不肯放手。 司徒艾艾虽也不舍,但还是从甄蕙兰怀中挣脱了出来。“娘,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但很快就回来。不要担心我,我回来了马上就来看你。” “不去行不行,你现在有孕在身,不宜出门的。” “我……其实没有……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己。” 司徒艾艾不愿再说下去,虽然有孕在身是假的,但假的能让人高兴,这不就足够了么。 ------------ 第38章 出发 这一趟旅程,司徒艾艾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 她让小芙雇了一乘马车,两人即刻出发,赶往蜀地。 “小姐,你说姑爷在蜀地怎样了?” “不知道,不过希望他能理智一点,别为了早点打完胜仗回来而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毕竟蜀地那些百姓是真的很可怜。” 司徒艾艾从行李中翻出干粮,是两个馒头。自己留下一个另一个递给了小芙。 “听车夫说到下一个驿站还有很远的路程,咱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到了驿站安顿好之后,再好好吃一顿。” “嗯,好的,小姐。” 小芙是吃过苦的人,这样的白面馒头已经算不错了,所以她吃得很满足。 “我猜呀,姑爷一定很想小姐,巴不得能早点回来呢。” “这……应该没有吧。” 司徒艾艾掀起车帘,望着帘外那一抹火红的夕阳,略感一丝惆怅。 他真的会想我吗? 应该是不会的。 他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他对我仅有的那一点好,也是出于他自身的修养和礼貌。 司徒艾艾浅浅一笑,她与霍止沉两人无花无果,恐怕要做一辈子名义上的夫妻。 “这么多日了,他若是真的想我,应该会写封书信回来的。” “小姐怎么知道姑爷没有写呢?万一写了,在半路上被劫了呢?” “劫?谁会劫信?又不能吃不能喝。”司徒艾艾不信。 “当然没人会专门劫信,只是蜀地已经暴乱了,沿途都是灾民,那些灾民原本也不是什么坏人,但如果没吃没喝好几日,别说劫财了,连活人也劫。所以常有信差在半路上被劫这种事情发生,小姐大概还没听说过吃人肉这种事情吧。” 小芙神色凝重,不像是在开完笑。 她说着说着,又陷入了儿时的回忆之中。吃草根,吃树皮都算正常的,更有甚者还卖儿卖女,互相交换着吃小孩肉呢。 “小芙,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不是给姑爷写过一封信吗?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如此说来,送信的人也很可能半道就被劫了。算了,一切看天意吧。” “小姐不用担心,咱们的信一定能送到。” “希望如此吧。” 随着太阳沉下山去,天边那一抹夕阳也再无踪迹。 黑夜即将开始,独自上路的两人将要在外面度过第一个夜晚。 军营。 霍止沉躺在用木头搭建的简易床板上久久难以入眠。 令他烦心的事情似乎一件接着一件的来,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原本他也打算写一封家书寄回去,好让家里人都别担心。 但他的信还没写好,家里的信就送过来了。 信是他母亲写的,首先问了他在蜀地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负伤这些老生常谈的问题。然后说了家里的情况,特别说了司徒艾艾的情况。这才离家几天,司徒艾艾竟然有喜了! 事与愿违,这绝对不是一件令他高兴的事情。 因为他深深的知道,他和司徒艾艾之间根本就没有过夫妻之实。所以司徒艾艾突然间有喜了,那一定是他被戴绿帽子了。 这完全是作为男人的耻辱啊。 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一拳砸在木床上,木块“咔”的一下,断成两块。 他自己也滚落下床,这一次,是彻底没法睡了。 算了,不睡也罢。 他起身披上披风,走出营房外望着满天的星星,百感交集。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司徒艾艾是一个本分内敛的女子。虽然性格和脾气并不讨喜,但却非常适合娶为妻子。 因为她给人足够的安全感,但现在,没有安全感了,因为她一点都不安全。 “和离,必须和离。不管我能不能平安回家,我与她都必须和离!” 另一边。 司徒艾艾的车马在离驿站还有十公里远的地方抛锚了。 “二位小姐下车吧,走不了了。” 赶马车的马夫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他个子不高,但却显得很壮实。 兴许是这个年纪的男人都上有老,下有小,所以干起活来格外卖力。 小芙在市场上寻找马车时,他挤出人群,自告奋勇上前介绍自己赶马车的技术有多好,做事有多靠谱,而且银子还比别人收得少。 小芙也是看他挺不容易的,外形个头都不咋样,想必除了赶马车之外也很难再找到别的养家糊口的门路,于是便花了二十两银子雇下了他和他的马车。 “能修好吗?”司徒艾艾先从马车上跳下来。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这地方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野草,地上零零散散的动物白骨,再没有其他了。 马夫蹲在车轮边敲敲打打了一阵,摇着头无奈说道:“车轮子彻底坏了,恐怕我们得在这里暂住一晚。等明天一早,我们再向路过的车辆求助。” “在这里住一晚?”小芙整理好包裹,也从马车上跳下来,立场坚定的说道:“坚决不行,我家小姐怎么能睡在一堆杂草上面。” 司徒艾艾定睛一看,心里犯怵。 是啊,小芙说得一点没错。这地方怎么能睡人?像她这样娇嫩得如同豆腐一样的身体,怎么卧得下这一堆扎人的野草? 不行,说什么都得找驿站住下,或者临街的旅店,要不然农人家的院子也行。 “请你再想想办法吧,我们实在没办法在这种地方过夜。” “哎哟,这可难办呢。你们来看,马车的轮子已经彻底破开了,根本就走不了,必须要换新的轮子才行。” 司徒艾艾上前查看,果然如同马夫所说的那样。 但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司徒艾艾朝小芙递了一个眼神,小芙立马会意,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锭银子来。 “我们加钱,怎么样?“ “哎呀,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根本走不了的问题,就算你们……哟,这么大一锭银子呐?” “可不是这么大一锭么?怎么样,现在有办法了吗?” “这……要不,我再想想?” “有劳你再替我们想想。” “好……好……” 马车夫眼神中流出贪婪的表情,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只得收下了银子,承诺再想想办法。 小芙为了让司徒艾艾坐得舒服一点,于是找到自己的换洗的衣裳,铺在了地上。 “小姐,来坐这里吧,这里干净。” “不用,快把衣服收起来。没那么娇气,我随便哪里坐哪里都可以。” 司徒艾艾说着便找到一处草少一些地方,抬头一望,已是满天的星星。 天黑了,也不知道霍止沉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 第39章 绿茶心计 对霍止沉而言,这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自从成亲以来,他似乎越来越习惯夜里不睡觉。 真讽刺,别人是抱着香香老婆困觉觉,他是放着香香老婆不要,自告奋勇值夜班。 唉,好像那个叫做司徒艾艾的女子闯进他的生活之后,他就多出许多的烦恼来。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瞌睡也不翼而飞了。 一个人漫无目的游荡在营地里,碰到值守的士兵就闲聊几句,无人之处,他就默不作声的站着,看星星也好,看月亮也好,总之给自己找点事做,脑子里才不会那么乱糟糟。 就这样晃荡一夜之后,顶着两个比熊猫还大的黑眼圈来到了司徒静姝面前。 司徒静姝刚还在和卫淮宁说说笑笑,一转身看见霍止沉来了,当即就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被谁给揍了吗?” 霍止沉冷着一张脸,完全不想解释一星半点。 他瞟着卫淮宁远去的背影,有些不太高兴。 “你又在跟他聊什么?那可是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司徒静姝是一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她压根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 总之一句话就是,她长得好看,她做什么都有道理。 “怎么,你吃醋了?放心,我是不会看上那种有妇之夫的。况且,他也不过就是一个镇东大将军而已,虽说这个职位油水能捞不少,但我司徒静姝眼界才没那么浅呢。” 她像一只花孔雀一样得意洋洋的在霍止沉面前炫耀着自己的女性魅力。 “不过呢,卫淮宁这个人的确挺有趣的。我倒是很愿意和他交个朋友。” “交朋友?呵呵。”霍止沉冷冷的笑着。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司徒静姝看透了。 这个女人眼中只有自己,其他的一切对她而言只不过都是可以衡量价值的商品而已。 “那我呢?以前的我呢?我不一样也只是一个算不上多高官职的镇西将军而已。而且,我这个人一贯冷冰冰的,还远没有卫淮宁幽默风趣。所以,你也只当是多交一个朋友而已?” 啊…… 司徒静姝愣了。 霍止沉他今天怎么了?脑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使了? “你以前……”司徒静姝有点回答不上来这个尖锐的问题。 人一着急,脸一红,小眼泪儿吧嗒吧嗒的就下来了。 “你怎么能这样问呢?你和我以前的感情,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我若不是真心对你,我不得好死。” 司徒静姝哭哭啼啼,香泪将整张手帕都浸湿了。 “霍郎,你身陷大火的那一次,若不是我舍命救你,哪还有今时今日你我二人这样站在一起!哪还有你拿这种话来质问我!” 祭出杀手锏,不怕霍止沉不服软。 “我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瞧你,怎么还真哭上了。“ 完蛋,霍止沉心一软,又什么都不管了。 “别哭了,准许你同别人闲聊了行不行。只是这里是军营,让将士们瞧见了影响不好。何况……” 霍止沉叹出一口气,大有甘心认栽的意思。“何况他们都以为你是我的夫人呢。” 这误会真深啊。 若不是司徒艾艾给自己戴绿帽,他说什么也要立马澄清。 不过现在,他倒也觉得无所谓了。 误会就误会吧,除了自己,反正也没人在意真相是什么。 难道不是么? 司徒艾艾应该很清楚自己与司徒静姝之前的那些感情经历,想必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真的没有在生气了?”司徒静姝抹眼泪儿,这一通哭得梨花带雨,又有几个铁汉能忍住柔情? “不生气了。” “那你答应过我的事呢?还算不算数了?” 最最关键就是这一点,若是采摘草药不算数了,她非得气绝身亡不可。 “算数。” “当真么?” 司徒静姝可不傻。 昨晚她想了一夜,这飞云峰是传说中的“阎王殿”,有去无返,霍止沉真的肯舍命帮他采草药吗?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傻瓜吗?别不是为了哄她开心的吧。 “霍郎,你可千万别为了还人情而帮我啊,那样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又来这招,她惯用的以退为进。 火海被救这件事是霍止沉身上永远的机关,一旦司徒静姝惹他不高兴了,就会有意无意的提起来,让霍止沉永远不会忘记司徒静姝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这件事,本身也是有蹊跷的。 那一日霍止沉身陷火海是不假,被人救出来也不假,但救人那个绝不是司徒静姝。 她可没那么大的勇气,更没那么傻的脑子。冲进火海里去救人?还要不要命了?而且还是救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她只是远远的看着,当霍止沉被救出来的那一刻,她才看清楚这个面容帅气的男人。于是她帮着掐人中,递上来一杯清水而已。 霍止沉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人是她,便认定了她。 两人因此结缘,从此坠入爱河。 不过,霍止沉是爱得认真,爱得诚恳,可司徒静姝却是爱得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止沉,在你没去飞云峰之前,我还是实话实说吧。” “实话实说?你要说什么?” 霍止沉想不到,当一个人要向他坦白之时,他竟然会比对方还要紧张。 “我看飞云峰你还是别去了,去了凶多吉少,很可能就……其实我身上的烧伤疤痕真的没什么,反正也不会有人看到,只是我自己太在意罢了……” 少女有了心事之后总是面带着忧愁,可如果是一位美得倾国倾城的少女呢?又如果她那丁香花一样的哀愁恰好是你能解决的呢? 勇士,你会不会奋不顾身呢? “你为救我留下了疤?”霍止沉激动,他的内心被深深触动了。 “嗯。”司徒静姝点点头。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这飞云峰他去定了。 一把拽过司徒艾艾,将她抱入怀中,心疼得不能再心疼。 傻瓜,为什么当初要救我,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此时霍止沉的脑子已经完全不能正常思考,他顾不了自己的父母,妻子,以及其他亲人,一心只想为她牺牲。 我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现在就算还给她,也是天经地义! ------------ 第40章 途中遇险 “轰隆”一声,一个响雷炸起。 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总是令人猝不及防。 司徒艾艾拉着小芙赶紧躲进了马车里。 “小姐,我们真倒霉,怎么什么事情都能遇上啊。” 司徒艾艾拧着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已无暇思考小芙的话。 得赶紧将身上处理干净,否则感冒了就糟糕了。 “小芙,把头发擦一擦,湿衣服要脱下来。” “小姐,我知道了。” 就在二人忙忙慌慌之际,又一个雷声响起。比头一个更响亮。 “唷,这是谁在对天发誓呢?怎么一个雷接着一个雷的。看来也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要劈死这个发誓的人呢。” “你这个小丫头,说起话来真挺逗的。”司徒艾艾笑了笑,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下来,重新换上一件干净的。 其实她的心何尝不像这倾泻而下的大雨呢? 霍止沉,霍止沉,这三个字仿佛烙印在了心里。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走到哪里,只要一闲下来便会想个不停。 想他在干嘛,想他和谁在一起,想他是不是又要闯祸了,想他…… 唉,脑子实在太乱了。 “小姐,我把包袱里的衣服都拿出来铺一个简单的床,今天晚上就这样凑合一下可以吗?” “小姐,小姐……” 司徒艾艾又不由自主地走神了。 最近她总是这样,这令小芙很是担心。 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小姐眼前晃了晃,“小姐,你又在想什么了?” 司徒艾艾回过神来,摇头。 “没什么。” “那个……小芙,不如将我们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铺个床吧,今晚上咱们两人就这样凑合一下吧。” “小姐,我早这样做了。刚才我还在给你说呢。只不过小姐分神了,压根没听我在讲什么。小姐,你莫不是又在想姑爷吧?” “当然没有,我是在想……明天我们又该怎么办。” 司徒艾艾嘴里说着违心的话,眼神不自觉往马车外看去。 她看到那个矮壮矮壮的马车夫正被大雨淋得到处乱窜。 这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没有任何的建筑物可以避雨,所以马车夫跑到了一棵大树下。 “不行,雷雨天不能站在树下避雨!”司徒艾艾惊呼了起来。 小芙也被惊动了,趴在车窗边一看究竟。 “小姐,为什么下雨不能躲在树下面?我们小时候一到下雨都是往大树下躲的。” 怎么又提起了小时候? 唉。 小芙心里像蒙上了一层灰,永远也不能真正的高兴起来。 司徒艾艾急,差点就冲进大雨里了。幸而那个马车夫看见她们在招手,便又脚步飞快的朝她们奔来。 司徒艾艾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小芙耐心解释道:“这是因为树木在雨天会变得湿润,从而成为良好的导体。当雷电发生时,树木会吸引雷电,因为它们比周围的环境更高、更突出。雷电会沿着树木向下传导,如果人在树下,雷电可能会通过树木传导到人体,导致电击伤害……” 啊啊啊,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小芙疯狂摇头,表示一句都听不懂。 好在司徒艾艾也没指望她能立马就明白,她只是按照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在解答,古人听不懂很正常。 “二位小姐又有何吩咐?”矮壮矮壮的马车夫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他浑身上下被雨水打湿透了,那稀少的头发也变成几缕耷拉下来,模样滑稽可笑极了。 他明显带着点怒火,也许以为司徒艾艾她们又哪里不对劲了。 司徒艾艾:“别站在大树下,是真的更容易被雷劈的。” 马车夫没好气道:“你这位小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去大树下避雨,能去哪里避雨?” 司徒艾艾:“到马车上来吧。” 她说着真的伸出一只手,要扶马车夫上来。 “不行,不行,不行。”小芙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姐,你不能让他上来。他是个男人,男女有别。” 没错,男女有别是应该的。 但现在是特殊情况,应该先助人,再衡量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 “小姐,我还是不上来了。” “没事,你上来,这里面还有空位置。” 马车夫自然不敢抓住司徒艾艾雪白的手,他自己伸手抓住栏杆,一步就跨上来了。 但这一跨,就出问题了。 司徒艾艾看见他手背上有好几处刀疤,深的,浅的,长的,短的……触目惊心。 刚才马车夫一直坐在前面驾车,她与小芙坐在后面的车厢里,根本看不到他的双手。 现在看到,顿感不妙。 这个矮壮矮壮的男人很可能有问题。 “要不,你还是下去吧。我们两个都是女孩子,确实也很不方便。”司徒艾艾赔着笑脸,心底已经打起一阵小鼓。这荒郊野岭的,别出什么事了。 “什么?叫我下去?”马车夫将脸一横,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好不容易跑过来了,你叫我下去我就下去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养的狗吗?!” “不不不,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 “觉得我们三个人都挤在马车里容易遭人说闲话。看你这岁数,也应该成家成室了,要是赶一趟马车惹上闲言碎语就不划算了。” “是是是,我们就是这个意思。”小芙紧张得也站起来了,凭借她多年流浪的直觉,她感到这个男人可能也是个强盗。 “哈哈哈,我会怕闲言碎语?” 果然,男人大笑了起来。他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司徒艾艾和小芙。 然后邪恶的一笑,搓了搓手。 看来今天这两个小妞令他很满意。 “你们知道这是哪里?我是谁吗?”他昂起头,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模样儿简直嚣张极了。 “我们不知道,但你要做什么,我们大概知道。” 司徒艾艾的头脑很清醒,在这个时候千万别刺激对方的情绪,能舍财免灾的就舍财免灾吧。 “小芙,把细软都拿来,送给这位大人。” “另外……” 司徒艾艾稍微思考片刻,便立即决定拉着小芙下马车。 “这马车也送给大人你了,我们这就下去。” “这马车本来就是我的。”矮壮男人二话不说,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想走?没那么容易。嘿嘿,实话告诉你们吧。是我故意把你们带到这荒郊野岭之地,目的就是为了……嘿嘿,你们懂的。” 男人说着就想要动手,他的第一目标是司徒艾艾,第二目标是小芙。 嘿嘿,两个水灵灵的黄花大姑娘,今儿个都是我的了。 “啊,救命啦,救命啦!”小芙的求救声被淹没在轰隆的雷鸣声中。 司徒艾艾照着男人的胸口就是一脚,踹得男人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但毕竟她只是一届女流之辈,压根就使不出多少力气。 男人虽然晃晃悠悠了几下,但依旧还是如一座大山般挡在她们面前。 男人腰带里还藏着匕首,如果司徒艾艾与小芙不从,他随时都有可能抽出匕首伤害她们。 “小娘子,不如今夜就与我一同拜天地,入洞房如何?” 男人调戏的话比死老鼠还令人反胃恶心。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男人似乎拥有者绝对优势。不出意外的话,司徒艾艾与小芙将会惨遭咸猪手。 但又能出什么意外呢? 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在这暴雨倾盆的雨天。 除非用上超能力。 “对了,我还可以出锦囊。” 司徒艾艾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谢天谢地,今天的锦囊还完全没有用过呢。 男人一步一步逼近,他身上的臭气直冲进司徒艾艾的鼻腔。 恶心,真的够恶心。 “小芙,你替我拉住他,我要出锦囊了!” “知道了,小姐。” 小芙像一条忠诚的猎犬,不顾自己的生命安慰,一下就扑了过去,扯住男人的一条腿使劲往后拽。 男人哪里肯让她拽,另一只脚抬起来噼里啪啦就往小芙的头上踹。 踹得小芙险些昏死过去。 “小芙!”司徒艾艾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强迫自己沉住气,双手结印,召唤出锦囊。 “锦囊出!” ------------ 第41章 明知送命 有了卫淮宁自告奋勇打入敌军内部刺探军情,霍止沉便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带上了几块大饼当干粮,背上小背篓。与司徒静姝一前一后往飞云峰走去。 司徒静姝步子小,走不快。好不容易追上来了,霍止沉又故意加快了脚步。 刻意保持着两人的距离。 “喂,你停下来。”司徒静姝心里好气,干脆直接喊住了霍止沉。 霍止沉望了一眼远处的高山,冷冷吐出一句。“快走吧,还远着呢。” 还走?我可走不动了。 司徒静姝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哎哟,我崴脚了。” 霍止沉深吸一口气,停下来,转身,回头。 “那就先歇一会儿。” “不要,你背我走。” 背她走? 这不可能。 霍止沉就算是昏头,也不至于昏到这种程度。 他已经是有家有室的人了,怎么能再与其他女子不清不楚。 “我要背背篓,背不你。” “那你过来扶我,好不好?” 司徒静姝一个劲儿的撒娇,再加上她那姣好的面容,简直功力加倍。 “难道还是不行吗?”她干脆坐在了一块光滑的石头上,一样佯装揉脚,一边思考着怎么才能不用自己走路就能到飞云峰去。 “你也过来一起坐嘛,怎么,怕我会吃掉你吗?” 霍止沉当然不怕她会吃掉他,只是有些事情比被吃掉还要麻烦。 “你如果实在走不了,就在这里歇着吧,我一个人上去采。” “那不行,你又不认识那种草药,万一采错了怎么办。哎呀,你就坐过来嘛,咱们聊聊天。难不成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事还要纠结不成。” 霍止沉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起身往后走,挨着她的边上坐下了。 这事如果放在以前,压根不用这么费劲。根本都不用司徒静姝开口说,他直接就将她扛在肩上了。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他再也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其实我们不用那么着急的,反正现在时辰还早。瞧瞧,你都出汗了。”司徒静姝笑着又一次抽出自己的丝帕,轻轻替霍止沉擦汗。 霍止沉被吓得不知道该往何处躲。 “不……不必了。” 司徒静姝的丝帕确实很香,香得醉人。她身上也很香,不知不觉又引来了一群蝴蝶。 “怕什么呢,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可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还是适当的保持一些距离的好,毕竟你还没有出阁,这样对你的声誉不好。” “我可没你那么胆小,俗话说:清者自清。” 在这一方面,司徒静姝的思想的确很超前。 她似乎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怕被误会,被谣传,甚至有时候她认为像自己这样的绝代佳人不应该藏着掖着,应该大大方方的展现在更多人的面前。 霍止沉被她说得有些无言以对了,只能选择低头保持沉默。 可司徒静姝却好像铁了心要和他聊天,而且还非得聊关于她妹妹的话题。 “你和我妹妹的感情很好吧?真是想不到,我妹妹嫁过去才几天,就有喜了。瞧我这个当姐姐的有多粗心,都还没给你道喜呢。” 霍止沉一听这话,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走吧,歇得差不多了。” “啊,这就走?” 司徒静姝并不知道,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霍止沉正在为绿帽子事件而郁闷呢,她直接来了一个大招,霍止沉能不生气么。 “那你等等我呗。” “等等……” 霍止沉站在山腰上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司徒静姝才累得连走带爬的上来了。 “不行了,我实在不行了。要不你去采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她说着一把拿过霍止沉手中的葫芦,咕嘟咕嘟猛灌着山泉水。 这些极度暧昧的行为终于令霍止沉受不了了,当她把葫芦重新还给霍止沉的时候,霍止沉一把扔到了山崖下。 “你扔它干嘛?” “没用了,就扔了。” “谁说没用了,万一我们下山还得再装水喝呢。” 下山再装水? 呵呵,恐怕不会再下山了。 当然,仅限他自己。 这一趟,他已经做好有来无返的准备了。 终之,最后不管能不能顺利采到草药,他也不想再下山了。 不管是司徒静姝无休无止的纠缠令他厌倦了也好,或者是司徒艾艾毫无征兆的背叛也好。总之,人世间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 “喂,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大白天的也走神吗?看来你昨晚上的确没睡好。” 司徒静姝用力推搡着他,这才把他拉了回来。 “没想什么。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走了。” “别说什么我走了,听上去怪怪的。另外,一定要平安下来。这里我从小戴到大的附身符,喏,现在给你。” 霍止沉完全搞不明白司徒静姝又在耍什么花样,总之这一次他没有拒绝。然后一个翠玉的观音吊坠就水灵灵的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好吧,但愿一切都能平安吧。 霍止沉朝她微笑,挥手,然后继续埋头向前。 飞云峰果然异常凶险。 越往上走,越能体会到那种悬崖峭壁的感觉。 不仅如此,而且越往上走,空气就越湿润。山崖上到处都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像在冰上行走一般。 霍止沉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几乎没有人能活着走个来回,因为只要稍不留意,就会脚底打滑,直接摔下悬崖去。 在与司徒静姝分别前,她除了给了霍止沉一个护身符以外,还给了霍止沉一张草药的画像,她亲自画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霍止沉弄错。 霍止沉略带讽刺的一笑,看来到底还是草比人重要。 算了,何必再计较这些…… 他正打算仔细搜寻一番,却不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还没登上山顶,就发现了这种草药的痕迹。 “原来这里就长得有,也好,这样倒是省事多了。” 心里有了一丝欢喜,脚下就没了轻重。只顾着能快点上前采上一大把,没想到这飞来峰的青苔是真的很滑。 这一加快脚步就完了,整个人像是脚下踩上了溜冰鞋,直接就滑出去了。 “糟糕!” 霍止沉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往前一冲,直接就从山崖上冲了下去。 “啊!” 只听见山崖见传来一声大叫。 “是霍止沉的声音!” 司徒静姝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那就是霍止沉的声音。 难道…… 难道他滚落下山崖了…… 不,不要,我的草药怎么办呐。 司徒静姝真的绝情,人家拿命相博,她却一心只念着草药。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霍止沉虽然从山崖上滚下来,但却被几根树枝接住。 受了些皮外伤,左腿被摔骨折,但好歹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当司徒静姝带着一大队人马前来营救时,终于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草药,正被霍止沉紧紧握在手中。 ------------ 第42章 擦肩而过 只要出锦囊,就一定能获救。 对于这一点,司徒艾艾是深信不疑的。 但这一次她们的情况有些糟糕,不仅马车损坏了没法用,还多加了一条人命。 “小姐,我们要不要报官啊?” 小芙看着倒在地上的马车夫尸体,吓得上牙齿打下牙齿。 “暂时先不报官。” 对于马车夫的死,司徒艾艾也很遗憾。没办法,锦囊的威力她是控制不了的。但好在这个人本来就是为非作歹之人,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这里是荒郊野外,当时又只有我们三个人,如果报官的话,这件事我们是说不清楚的。” “对对对,小姐你说得对。不能报官,一定不能报官。” “依我看,要不然我们先把他给埋了。如果他的家人真来寻人了,到时候我们再给予他家人适当的赔偿即可。” “嗯嗯。” 两人商量完毕,于是便趁着雨夜将其掩埋了。 等昨做完这一切,两人快要累瘫了。再一看天边,也快要天亮了。 “小姐,要天亮了。” 如果要天亮了,也就意味着有其他赶路人会从这里经过。 埋人的土是翻出来的新土,极其惹眼。而她们乘坐的马车上也有少量血迹,这些对她们两个姑娘而言,可是太不利了。 “咱们快走,到前面的驿站去。” “靠自己走吗?” 小芙有些绝望,别说走路了,她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马车我们不能再要了,只能靠自己走了。来,我扶着你,咱们慢慢走。” 司徒艾艾二话不说,一手扶着小芙,一手提着包袱。 小芙一看,这这么能行。 “小姐,怎么能让你来提包袱呢。不行,我来吧。” “没事,我还不累,我来提。” “不行,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 二人争执了好一阵子,直到有一辆马车从她们身边经过,她们才停了下来。 赶马车的手一个年轻小伙子,人长得挺精神,也挺俊俏。身上穿得也华贵得体,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二位姑娘要去哪里,我送你们一程。” 小伙子一眼就看上司徒艾艾了,不过他不是坏人,是前面县官老爷的公子,这次是负责运送治瘟疫的草药。 “多谢这位小公子,不必了。”司徒艾艾段然拒绝。 小芙却感到无比遗憾,真可惜,这么好的马车却坐不了。 “小姐,要不然我们……白天应该没事的,而且这位公子一看就不像是坏人。” “坏人?我?哈哈哈,我是前面刘县官的儿子,叫刘东清,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司徒艾艾没想到这个小伙子如此爽快,二话不说就自报家门。 “难道你不怕我们是坏人吗?”司徒艾艾发出一阵冷笑,没错,她这双手刚刚还埋过死人呢。 “你们是坏人?哈哈哈。”刘东清笑得更欢实了。“如果有你们这么好看的坏人,那我也认栽了。” “小姐你看,我说他不是坏人吧。” 小芙激动着就往人家马车上扒,司徒艾艾无奈,也只得跟了上去。 刘东清果然是一个正人君子,虽然他也欣赏司徒艾艾的美貌,但心里却并无半点杂念。一心想着怎么跟司徒艾艾认干姐姐呢。 “两位姐姐要去哪里?” “你把我们送到前面驿站就行,有劳了。” “两位姐姐要去投宿?”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一咧嘴,两个小虎牙露了出来,十足的俏皮。 “两位姐姐不是本地人吧?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两位姐姐与众不同,像我们这里的女孩子,通常都被太阳晒得微微显黑。” “对啊,我们是从京城来的。” 司徒艾艾赶紧拍打一下小芙,让她不要嘴快。 “哈哈哈,既然是从京城来的,那我就不能不好好款待二位姐姐了。二位姐姐,不如到我家去住吧,我家房子够大,下人够多,生活物资用品一应俱全。而且,我还不收你们房钱。” 刘县令这位小公子果然热情好客,其实除了司徒艾艾她们之外,刘东清已经招待了好几波能人异士了。 他这个愣头青没有别的爱好,平日里就喜欢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没事干的时候也喜欢结交一些江湖侠客,听听他们摆谈一些充满传奇色彩的江湖故事。 对此,他的父亲刘县令虽不反对,但也绝对不支持。 常常说他不务正业,不好好学习,今后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小姐,要不我们就住在这位小刘公子府上吧。反正我们只住一晚,也不耽误我们去蜀地。” “什么?你们要去蜀地?”刘东清更加欢呼雀跃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还要控制马车的方向,他干脆直接跳进车厢里与她们聊个痛快了。 “怎么,我们不能去蜀地吗?”司徒艾艾依旧保持着防御状态,她很清楚江湖上坑蒙拐骗的人很多,谁都称自己是某某大官的儿子。 “你想劝我们蜀地兵荒马乱,沿途还有不少患有瘟疫的灾民,最好别去,是吗?” “哪里。”刘东西咯咯的笑着,仿佛他天生就是一个乐天派。“我干嘛要劝你们别去,蜀地这么好玩,我自己都要去呢。瞧见我马车里的箱子没?里面装的全都是救治瘟疫的药草。我是想说,正好咱们又可以一路了。路上两位姐姐做伴多好啊,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喂喂喂,小刘公子你先别顾着开心,我们小姐还什么都没答应呢。” “行,我答应。我们就住在你的府上,然后跟你一起去蜀地。” “小姐,你怎么又同意了?” “欧耶,太好了。” 刘东清心满意足,哼着小曲给马儿轻轻挥上一鞭,马儿便哒哒的跑得更快了。 霍止沉自从被众人救回来后就一言不发。 无论谁怎么问他,他都拒不回答。 司徒静姝在一旁哭成泪人。 林忠海见状,出了一个主意。 “霍将军现在的情况虽然不算十分危机,但因为伤到骨头,怕落下残疾。在这里自然得不到好的医治,不如即刻回京吧。” “回京?林将军你在开玩笑吧。我们现在可是在打仗,没有皇上的批准谁敢擅自回京?” “吕将军,打仗是打仗,治病是治病。难道因为打仗就不治病了吗?我想皇上也不会无情到如此吧。那个……” 林忠海拿手一指。 司徒静姝立马就知道是在找她,上前一步。 “您叫我司徒静姝就好了。” “好,司徒静姝。你先陪霍将军回京,皇上那边我自会写奏章禀报。” “那就谢谢林将军了。” 众人散去,司徒静姝带来几个人将霍止沉搬上马车,即刻出发回京去。 哎哟,这可太合她心意了。 草药到手了,不赶紧回去试试怎么行。而且还能蹭一蹭霍止沉的马车,自己一个铜板都不用花,真是太舒服了。 司徒静姝明明记得来时候的路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可为什么回去时的路就那么舒服,走马观花,好不快活。 “止沉,你看外面。”她像是出门踏青一般,一会儿指指这边,一会儿又指指那边。 弄得霍止沉真想把她赶下去。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别说话了。” “知道了,我不会吵到你的。不过,前面就是驿站了,要不要到了驿站再睡,身子会舒服一些。” 霍止沉不回答他,将眼睛闭了起来。 司徒静姝吃了瘪,心里闷闷不乐。霍止沉这是怎么了?是当真嫌我吵闹,还是在欲擒故纵? 他明明以前从来不会对我说一句重话的。 为了验证自己在他心中是否还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她偏偏要碰一碰钉子。 既然霍止沉叫她不要讲话,那她就不讲话啰。不过她的手可以动,心也可以动。 她又抽出自己那熏得香喷喷的丝帕,轻轻替霍止沉擦汗…… 司徒艾艾与小芙坐在刘东清的马车上昏昏欲睡。 由于路过的马车太多,她们总睡不安稳。 刘东清自然是劝她们到了县令府再睡,反正县令府也挨着驿站不远。 司徒艾艾只得强打起精神,靠着看窗外的风景苦撑到县令府。 “小姐,你看那乘马车好华丽啊。里面肯定坐着什么尊贵的人物。呀,好像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呢。” 小芙指着一乘与她们迎面而来的马车。 “小姐,你快看,那里面在干嘛?好像那个女的在给男的擦汗呢,哇,这动作也太撩人了吧,擦汗用得着那么多花样吗?” 司徒艾艾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淡淡一笑。 “兴许,人家是小两口坐在里面呢。” 是啊,如果是一对正常的小夫妻,应该是恩爱的吧。 如果那马车里面换成她与霍止沉,别说擦汗了,估计他直接跳车,再换乘另一辆马车。 司徒艾艾想着底下头自嘲一笑。 无花无果,这就是他们之间独有的另类婚姻吧。 ------------ 第43章 受骗 霍止沉与司徒艾艾乘坐的马车华丽耀眼,很难不引来其他马车与行人的注目。 小芙便是其中的一个。 “啧啧,这得多大的官啊,瞧那套马的缰绳上都缀着宝石呢。” 刘东清却道寻常,“倒不一定非得是大官,也有可能是巨贾。在通往蜀地的这条道路上,经常有来自东南西北的商贾马队。” “哦,那会是做什么大买卖的呢?” “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做买卖能带上自己的妻子,也算是好男人一个了。”小芙竟有些羡慕起马车内那名女子了,因为看上去他们真的恩爱有加,难舍难分。 刘东清却不以为然,他反而认为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疼爱自己的妻子,是断然舍不得她跟着自己一路颠簸,抛头露面的。 他朝着小芙嘿嘿一笑,“若我是那名男子,我定会让妻子安享家中,锦衣玉食。” “哦……” 小芙奇怪他这个小鬼怎么讲话老爱盯着自己看,搞得她怪紧张的,只得红着脸低下了头。 司徒艾艾本无暇关心那辆豪华马车,但听到他们讨论得如此热烈,不禁也好奇起来。 “蜀地明明兵荒马乱,民不聊生,那些商人怎么还一个劲儿的往来此地做生意?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呢?” 刘东清屁大点个孩子,昨儿个刚满十五岁,比小芙还小一岁。却自诩自己是百事通,常常将自己看作那些经历颇丰的大人,待人接物,言谈举止,故作老成。 他一边笑着,一边挥鞭,与司徒艾艾和小芙谈笑风生。 “司徒姐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所谓富贵险中求,越乱的地方越好赚钱呢。蜀地乱了这么久的时间,那里面的物价早就飞涨,外面的东西随便拉些什么进去,至少翻上十倍。你说那些眼尖的商人会不会马不停蹄地一趟又一趟往来蜀地呢。” “倒也是这个道理。”司徒艾艾点头,“只不过这商人一多,难免其中有黑心之人,以次充好,以假乱真。” 刘东清这一车子的治瘟疫药材司徒艾艾早替他查验过了,全是假货。 虽说药材方面她懂得不多,不及司徒域那般了如指掌,但炖汤的当归她还是认识的。 所以那个傻孩子用高价钱换了一车子的当归,真是可怜。 “东清,你平时做饭吗?” “做饭?哈哈哈,司徒姐姐肚子饿了吗?放心,县令府上吃的喝的都有,而且厨子还是我爹特地从京城请来的,保证符合你们的口味。” 刘东清一脸的高兴与自豪,能有一个当县令的爹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情啊。在蜀地来说,已经算得上官二代加富二代级别了。 “谢谢你了,只是……” 要不要告诉这个孩子真相呢? 正在纠结之时,刘东清吆喝一声,“到了,到了。” 司徒艾艾与小芙抬头,果然看见了县令府的牌匾。 然后紧接着几个穿着官服的小衙役奔了过来,替刘东清牵住了马车。 “小少爷回来了?” “回来了,我爹呢?” “老爷在里面呢。” “好,你们几个替我把马车上的药箱子都搬进去。” “这……”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为难。 “怎么?这点东西搬不动吗?” 刘东清对他们可不客气,扔下一句“你们白吃朝廷的干饭了?!” 便拉着司徒艾艾与小芙的手欢快地蹦进了院子。 “司徒姐姐,小芙姐姐,你们快跟我来。” 刘东清他爹的县令府不是私宅,是朝廷安排给历届任职县令的住所。 他爹自从五年前上任之后,便携带家眷一共住了五年。 府邸外由朝廷委派衙役看守,府邸内是自己带来的家丁佣人。 “小少爷您回来了,慢些跑。” “喔,是宋管家,我爹呢?” “老爷在书房。等等,小少爷,这二位是?” “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朋友,打算暂住咱们府上几日。” “那可不行呀。” 一头白发的宋管家赶紧摇头,用呵护的口吻劝道:“小少爷,您行侠仗义,助人为乐是好事,可总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是否足够。自从蜀地叛乱以来,您从外面带回来的人少说也有四五十号人了。除了走掉一些,那些没地方可去,没地方吃饭,赖在府里的人也还有二三十人。为了这件事,老爷已经不止一次的发火了。” 刘东清将嘴一撇,扭过头去不听。 “这两位姐姐可不一样。她们一不是来蹭吃蹭喝,二不会久住不走。你就别担心了,若是你怕受到牵连,我这就去给爹说一声。另外,这两位京城来的客人要来蜀地找亲戚,但时候让爹帮帮忙,替她们想想办法。” “啊……” 宋管家朝自己的耳朵掏了两下,他没听错吧。这小子把他爹当什么了?专收拾烂摊子的了? “小少爷,您就听我一句劝吧。老奴这么大年纪了,不会害你。今天老爷为了政务上的事已经火冒三丈了,您千万不要去碰钉子啊。” 宋管家果然语重心长,心系刘东清。他望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司徒艾艾与小芙,无奈的点点头。 从袖子里拿出几两碎银子交给她们。 “县令府如今也不宽裕,还请二位姑娘见谅。这点银子不多,但应该能解燃眉之急。烦请二位姑娘重新雇一乘马车,投奔驿站去吧。” “谢谢宋管家的一番好意,银子我们身上有。既然不便留宿,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司徒艾艾说完便拉着小芙准备离开。 刘东清不干了。 他像是被人咣咣打脸一般,觉得实在抬不起头来。何况,司徒艾艾与小芙还是他最喜欢的漂亮姐姐呢。 “不行,你们不准走。这里是我家,宋老头,轮不到你说话。” 刘东清带着几乎所有十五岁少年都会有的无知幼稚外加任性妄为,他总是幻想着自己总有一天会变成万人敬仰的大侠,又或者是一位只活在传说中的传奇人物。 总之他不要平平淡淡,更不要乖巧听话。 刘东清:“宋老头,你让开。” 宋管家:“唉呀……” 司徒艾艾:“老伯!东清,你怎么能推倒他呢。” 小芙:“是呀,他年纪那么大,都能当你爷爷了。刘东清,你太过分了。” 面对刘东清将宋管家一把推翻在地的突发事件,连司徒艾艾与小芙都看不下去了。 “老伯,你怎么样了?伤到哪里没有?” “我没有,我没有。你们不要责备小少爷。” “别说这么多了,我们扶你去那边歇一会儿吧。” “司徒姐姐,小芙姐姐,我……” 看到大家都因为倒地的宋管家而慌了神,刘东清也顿感是自己做错了。 但当他想悔改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爹带着一脸的怒气,提着马鞭走了出来。 二话不说,一鞭子就朝刘东清的后背招呼过去。 “啊!”剧烈的疼痛令他差一点昏迷。 “逆子!” “老爷,别打,是老奴自己摔倒的。” “你是县令老爷?等一下,教育孩子不是靠打骂,马鞭子给我吧。” “小姐,你小心啊。” 四个人顿时扭作一团,唯有刘东清一人蹲在一边默默擦眼泪。 ------------ 第44章 兜兜转转又重逢了 刘东清的爹,兔子的外表,豹子的内核。一旦发起火来,惊天动地。 特别在打孩子这件事上,绝不手软。 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育儿方式,竟将“棍棒底下出孝子”奉为至理名言。 可怜刘东清这个三岁就死了娘的小孩,一直以来跟着这么一个火爆脾气的老爹生活,没享受到母爱,也没享受到父爱,光享受鞭刑了…… “刘大人,您不能这样对小东清。他虽然是有错在先,但略加教导就好了,不必要像对待犯人那样残忍吧。” 司徒艾艾不禁想到古代常有的屈打成招,不管你是清白的,还是有罪的,只要到了衙门里,先吃几棍子杀威棒再说。 想必这位刘大人也常将这样的方法运用到自己的工作中吧。 唉,可怜的孩子。 “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管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是哪里冒来的?算个什么?” 说着挥鞭又要打。 “我是……” 司徒艾艾急得咬了一下嘴唇,可恨啊,她的身份不能轻易说出来。 “老爷,您手下留情,老奴真是自己摔倒的。您若是不信,老奴直接撞死在这里好了。” 宋管家说着就要撞柱子,亏得是小芙赶紧拉住才没撞上。 “我说你这个县令老爷怎么当的,你有一个这么懂事的儿子还不知道珍惜。人家东清为了救蜀地患上瘟疫的百姓,幸幸苦苦拉了一马车的药材回来。到时候消除了瘟疫,你还怕皇上不给你加官进爵吗?” 小芙这一番话如同天上劈下来的闪电,直击刘县令的心脏。 宋管家像被蜜蜂蛰了一样,简直手舞足蹈了起来。 “别说那个!别说那个!” 就连司徒艾艾,也尴尬的耸肩一笑。 嘿嘿,什么叫做撞到枪口上?这就叫做撞枪口上啰。 药材的事情不提还好,一提更是让刘县令直接原地炸雷! “药材?花了我整整一百两银子就买回来这几个破箱子?” “爹,箱子虽然破,但里面东西是好的呀。” “好?这管这叫好?” 一脚踢开了箱盖,一股浓烈的味道蹿了出来。 “哎呀,刘东清,你这是要炖十全大补汤吗?” 小芙捏着鼻子,已经闻出来这些都是当归的味道了。 “小芙姐姐,什么炖汤,我这是救病的药材呀。” “你管这些当归叫药材?哈哈哈,你怕不是给得瘟疫的百姓做饭去了吧。呃……对不起,刘东清,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芙自知说错话,赶紧将嘴巴给捂严实了。 当归…… 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一车的当归…… 刘东清傻眼了。 “你这个败家子,看我不抽死你。” 刘县令的马鞭子又甩了过来…… 可怜的娃。 “没事了,开心点。其实……其实那些当归成色不错,留着炖汤真的很适合。” 司徒艾艾微笑,她如同春风拂面般的笑容果真令垂头丧气的刘东清轻松了不少。 还好,至少世界上还剩下漂亮姐姐安慰他。 “从这件事看得出你是一个非常善良有爱的孩子,只是社会经验不足,运气不好,遇上了奸商。” “那些奸商太可恶了!那一百两银子是我从县衙里偷拿出来的,我本来是想做一件好事,替爹分担一点的烦恼,也替蜀地百姓解除病痛折磨。可是现在……唉,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县衙里少了一百两银子,爹一定会被朝廷问责的。想来,爹打我也是应该的……” “不行,我得找他们算账去。”长袖下的拳头再一次攥紧。 “不急。这件事情我们会帮你讨回公道的。现在世道混乱,奸商横行,是时候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 “可是司徒姐姐,我们到底要怎么做啊?”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渴望又崇拜的望向司徒艾艾,他相信漂亮姐姐一定有办法。 哪料司徒艾艾眨眨眼,神秘一笑。“至于怎么做嘛……当然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啦。” 小芙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姐,你别逗他了。在县令府里,东清差点就被打死了呢。” 是呢,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东清的后爹呢。 “我没逗他,我是真饿了。你们两个呢?饿了没?” “我们……” 这么一问,两人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于是害羞的点点头,“嗯。” “那走吧,等下咱们多点几个菜,不差钱。” 司徒艾艾庆幸,幸好出门时带了足够多的钱,否则此刻三个人真的只能靠着一双腿走到驿站门口了。 驿站门口的小伙计热情的帮她们把马牵去了马厩,熟练地给马儿添水加草料。 小芙惊呼,“小姐,你看!” 不等司徒艾艾回头,刘东清先叫出声来。 “天呐,是那辆马车。没错,我记得那匹马的缰绳上嵌着宝石。” 真是有缘再会。 司徒艾艾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你们两个怎么了?就算再遇见也很正常,毕竟这里是最近的一个驿站了。” 刘东清点头,“那倒是,除此之外就是我家了,不过……我爹连我都赶出来了,更别提我收留的那几十号人了。” 想到此处,不免又伤心落泪。 小芙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等安顿好了,给你讲讲我的经历,你就不会觉得人生那么悲伤了。至少,你还见过你娘,你还有爹。我什么都……” “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咱们不是说好了多点几个菜大吃一顿吗?呐,我先说,我爱吃辣,我得点个香辣鱼,你们俩呢?最爱吃的菜是什么?” “我爱吃烤鸭子。” “我爱吃红烧肉。” …… 驿站前台,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在开什么玩笑?居然没有房间了?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各位官老爷,我们确实只有一间客房了。” “一间就一间啦,何必难为人家呢。” “我们需要个房间,麻烦你了,我们可以出双倍价钱。” “这位老爷,不是我不帮忙,是真没有了。再说了您与夫人住一间房正好。您的这些下人们,我们可以安排到下人房里暂且住下。” “止沉,要不就凑合一晚吧。” 凑合一晚? 与司徒静姝共处一室? 不,他做不到。 ------------ 第45章 入住 就算是再小的驿站,遇上霍止沉这样的大将军,无论如何也应该竭尽全力满足其要求。 但这个驿站的驿官偏偏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呆瓜。 霍止沉一队人马遇上他,简直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喂,我告诉你,我们家老爷的身份可不是一般人。镇北大将军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 胖驿官啃着鸡腿,在柜台逛了一圈,准备回房继续享用大餐。 “我告诉你们,这个地方我说了算,有房间自然会让你们住,没房间你们提谁的名字都不好使。这里是蜀地!蜀地!是连皇帝的管不了的地方。什么镇北大将军,一概不知道,不清楚,不通融!” 嚯哟,这个胖驿官的口气倒是大得很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究竟是哪边的人?别忘了你这驿官的官职还是朝廷给你的呢,居然敢藐视皇上?藐视朝廷?” 胖驿官刮了一眼霍止沉身边的这位随从,乐呵呵笑了。 “我是哪边的?哎哟,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思考过。像我这种小角色,当然是谁强跟着谁了。要是蜀王称帝了,我还……嘿嘿,那我不是傻瓜么,你们说对不对?” 我看你现在就像一个傻瓜! 放着霍将军这样的大腿不巴结,到时候他一声令下把你们这些叛国贼杀个片甲不留。 随从还欲再争辩几句,却被霍止沉拦下。 算了,这人一看就知道骨子里臣服蜀王的。有句话叫:人在曹营心在汉。 何必与他再纠缠下去,浪费时间。 “好吧,我们明白了。其实我们也不是什么朝廷大官,我们只是来往此地经商的商人而已。兜里勉勉强强还有几个钱,我们出三倍价格,怎么样?你想办法通融一下,腾一个空房间出来。” 霍止沉坐在轮椅上,褪去了铠甲,只穿着丝质长袍的他儒雅又随和。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之中的确饱含几分精明,确有几分儒商模样。 “加钱啊?你早说啊,你若是上午过来,加点钱我也能给你办了。但现在不行了,客满了,就只剩下最后一间,你若不要,待会儿连最后一间都没有啰。” 胖驿官把驿站当做一桩买卖来做,几年时间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他爱钱,但现在已不缺钱。赚多赚少,已经无所谓了。 “你这个死胖子,把驿站当做什么了?这里是朝廷安排给过往官员歇脚的地方!我命令你将不是朝廷命官的人一律赶出去!” “那你们第一个就得出去啰,刚才你主子已经说了,他是商人。” “是的。” 霍止沉神情严肃,他不愿自报家门。一个还没上前线就摔断腿的将军,还不如一个商人身份令他抬得起头来。 “既然如此,好吧,一间就一间。但是我这几个随从,你得给我安排好了。” “行,下人房,通铺,给你们多加几床褥子,包管睡起来舒服极了。” 胖驿官把钥匙扔给手下伙计,命其带他们上楼。 自己则从抽屉里收走银子,啃着半根鸡腿,就要回去。 这时候刘东清带着司徒艾艾和小芙走了进来。 “驿官,我们要住宿。” “来晚了,没房间了。” 胖驿官连看都不看一眼人小鬼大的刘东清,从他身边哼着口哨走了。 但刘东清怎么可能放弃,再说他真的没地方能去了。 跑出去揪住胖驿官的衣角,一拽。 “别别别,这衣裳可贵着呢。” “那你别走,站着听我把话说完。” 胖驿官不耐烦,“有什么好说的,不是告诉你没房间了吗?你们到别处去,咦?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县令老爷的儿子,刘东清是吧。” “是我,是我。” 刘东清高兴得蹦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靠着卖老爹的面子走后门。 “小姐,看来有戏。” “嗯。” 司徒艾艾与小芙也顿感松了一口气。 能在驿站住下是最好的选择了,否则再往前要走上三十路才能到下一个驿站。就算她们不累死,估计马该累死了。 司徒静姝提着自己的包裹先上了楼,霍止沉则只能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被人抬着上去。 这种被人服侍的感觉令他很难受。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废物一样,连上楼梯这么简单的事情都需要别人帮忙才能完成。 至于骑马打仗,恐怕更是今生无望了。 想到此处,他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小芙斜了楼梯一眼,偷偷拉了拉司徒艾艾的衣角。 “小姐,你看。那个人怎么把脸埋在怀里呢。” “什么?”司徒艾艾顺着小芙的目光望去,正好望到霍止沉的背影。 但毕竟簇拥在他身边的人太多了,况且霍止沉还将自己的脸埋了起来,所以她根本没有认出那就是霍止沉。 “小姐,你看到没,就是那个,那个。” 小芙还拿手去指人家。 把司徒艾艾吓得不轻,赶紧将她的手摆下来。 “别指,别指,有些残疾人最在意的就是别人的眼光了。” “小姐,好像他就是那乘宝石马车的主人。不过他好像在哭呢……” “唔,应该是在哭吧。说不定被她媳妇嫌弃是残疾人,两人大吵了一架,正伤心流泪呢。” 司徒艾艾耸肩,表示自己虽然很同情,但也没空管人家小夫妻之间的琐事。这位残疾富人的烦恼她实在没兴趣了解,也没能力帮助。 “别看了,还是看看东清那边弄好了没,不然咱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刘东清这边,和胖驿官天上地下,东南西北,乱扯一通,倒是聊得挺欢畅。可入住的事情,是半点希望都没有。 “小老弟,确实是没房间了。我不可能把已经入住的客人给赶出去吧。” “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我两个姐姐也是经商的,兜里有钱。我们多给你一些钱便是了。” 胖驿官一听这话笑了,真有趣,自从蜀地爆发叛乱以来,他几乎每天要听好几遍这样的话。 “钱?哈哈哈,钱这东西真是神奇。没有的时候吧,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有的时候吧,你不想要了还有人求着送上门来。小老弟,实话告诉你吧,我真不缺钱。不过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知道你是一个侠义心肠的人,我也愿意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房间是真没有了,不过厨房旁边有间柴房,我叫人收拾出来,免费给你们住,行吗?” “柴房?”刘东清显然是失望的,他原以为靠着自己县令小少爷的身份外加司徒艾艾的银子能入住一间上房。却没想到现在战事吃紧,连房间都一间难求。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我那两个姐姐,她们是锦衣玉食的,身娇肉贵的富家小姐,能住得下柴房吗?” “那我没办法了。你一个县令小少爷,你该让她们跟你回府去住呀。” “我……” “没事,我们住得下。”司徒艾艾携了小芙,朝胖驿官的手中塞进一锭银子。 “还得麻烦您给我们上几个热菜。我们想点一个麻辣鱼,一个红烧肉,一个烤鸭子,另外再随便加几个小菜即可。” “哎哟,这么多银子呀。这位小姐,您真是大方。行,除了您点的那三个菜,我再把咱们当地的特色菜都给你们上了。吃不完没事,咱们挨个尝尝味道也行。” “那就有劳了。” 这一次,胖驿官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在心里已经将瘸腿商人的小媳妇与眼前这位小姐做过比较了,论美艳,自然前者更风情万种,但论性情,后者更得他心。 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否许过人,若是没有,我倒是缺一位红颜知己。 ------------ 第46章 敲诈 胖驿官嘴上不说,实际上对司徒艾艾早动了别的心思。 在这里任职了好几年,来往的美人也见过不少。但似乎没有一个能与司徒艾艾相提并论的。 美人在骨不在皮。 司徒艾艾恰好就有着这样一种独特的魅力。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让我在最富有的时候遇上了她。” 胖驿官不禁感叹,他的缘分来了。 小心翼翼将司徒艾艾给他的那一锭银子包在了自己的荷包里,贴在胸前幻想着,不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 有了他的特殊关照,柴房焕然一新。 简直比客房还要好。 小芙轻轻抚摸着床上的蚕丝被,抱着司徒艾艾蹦了起来。 “哇,想不到驿站里还有这等好东西。而且那个胖驿官还真舍得,东清,你真行。” “我……嘿嘿。” 刘东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知道人家根本不是卖他和他爹的面子。 “小姐,你坐下来试试 。真的好柔,好软啊。” 司徒艾艾轻轻一笑,“那今晚我们一起睡床上吧。小东清,辛苦你,暂时睡地上,可以吗?” “当然可以。”刘东清赶紧点头,能和两位漂亮姐姐同睡一间房,那是莫大的荣幸啊。 “不行啊,小姐。我怎么能……不行,不行,我还是和东清一样,打地铺吧。” 司徒艾艾并不稀奇这一床蚕丝被,因为在家里不也是睡的这个吗?但她知道小芙从来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有意要她也体验一次。 “我说行就行,就这么说定了,你和我睡床上。东清睡门边,替我们把守着门。” “司徒姐姐,遵命!” 另一边。 霍止沉与司徒静姝的客房就差劲多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摆了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便再无其他家具了。 “连梳妆台都没有吗?”司徒静姝小声嘀咕着,这地方她可住不下。 “这地方你住吧,我等会去下人房里住。” 霍止沉不想看她,只低头呆呆望着自己的一双长腿。 它们还和以前一样,修长笔直,肌肉紧实,但其中一只却再也不受大脑支配了。 不知道回家后被司徒艾艾看见了会怎样,她会嫌弃自己吗…… “你去下人房住?那怎么行呢?还是我去别的地方住吧。” 那当然求之不得。 你早就不应该跟着我了,一路上惹来多少令我心烦的眼光。 “离这里最近的驿站也在三十里外了,你还能去哪里住?你若是出了事,我没办法向……向你的妹妹交代。” “向我妹妹交代?哈哈哈……”司徒静姝掩面笑了起来,“她压根就不知道我来找你了。她呀,估计还在司徒府好好养胎呢。” 一提起“养胎”两个字,霍止沉的脸又黑了。 “好,你要去别的地方住,我不拦你。这里是三十两银子,你拿去。” 才区区三十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呢。 司徒静姝当然不可能要。 她依旧笑着,但神色之间却流露出嘲讽来。 “你刚才不是还不忍心让我出去住吗?怎么现在立马就同意了?难道,你拿出三十两银子来就是为了打发我? 霍止沉,你与我之间的感情就只值这么三十两?” “感情?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这三十两银子是我代替司徒艾艾给你的,你毕竟还是她的姐姐,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要花银子的地方还很多。” “哦,你这样说我就清楚多了。想不到,你和我妹妹的感情能这么好。我还以为你永远只爱我一个人,绝不会再爱上第二个女人呢。我真是太天真了,其实我早应该想到像你们男人哪里会因为一棵大树而放弃整个森林。 我佩服你,真有本事,才几天时间就让我妹妹有了孩子。” “你出去!” 霍止沉突然咆哮起来。 司徒静姝将眼一横,恨瞪他一眼。 她才不怕他。 “我要一百两银子,一分不少。钱到了,我立马走。” “好,我给你。” 司徒静姝不傻,一百两银子带在身上多危险啊。 于是她让霍止沉写了一张欠条给她,约定等回京以后叫人上霍府来拿。 霍止沉兴许是气昏了头,便也没多想,只一心盼着司徒静姝快点滚蛋。 司徒静姝看着他那一张臭脸,心中不知道有多想笑。 霍止沉,以前你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但如今你就是一个笑话! 司徒静姝拿了自己的包袱,从二楼哒哒的快步下来。绕过柜台,直奔厨房。 “给我做一道糖醋鱼,送到二楼瘸腿的那间房。” “没鱼了,做不了。” 厨房里的厨子正忙得热火朝天,哪里有空理会司徒静姝的要求。 司徒静姝只好忍着呛人的烟火味,冲了进去,朝着厨子的耳朵一拧。 “哎哟哟,痛。”胖厨子尖叫一声。 他挥舞着手中的锅铲就准备要打。 “你敢!”司徒静姝凤眼一瞪。 吓得胖厨子连退三步,站定之后再一看。哎呀,原来是个美人。 果然颜值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那胖厨子瞬间不怒反喜,竟笑了起来。 “姑娘,你刚才说要什么?这里面太吵闹,听不清。” “我说要一盘糖醋鱼。” “行,马上给你做。” “你不是说没鱼了吗?” “没鱼可以买啊。小二,去买一条三斤重的大鱼来。” 司徒静姝翻了翻眼皮,“这还差不多。” “姑娘,还想吃点什么,我亲自给你做。” “没了,你做好了让他们送到二楼那个瘸腿商人的房间。” “哦,你是哪里个男人的老婆?” “呸,我才不是。给那种瘸腿男人当老婆晦气。” 司徒静姝说完潇洒的一转身,走了。 小芙端着茶水嘴里嘟嘟囔囔的进屋了。 “糖醋鱼,糖醋鱼……” 司徒艾艾正将一张蜀地的地图摊在桌子上,与刘东清讨论着路线。 “小芙,你在念叨什么呢?糖醋鱼?” 刘东清也抬起头来笑了,“小芙姐姐,你还没吃饱吗?怎么,想吃糖醋鱼?我帮你给厨房说一声,你等着。” “不是,不是我想吃。”小芙那个急啊,好像生怕被人误会成大吃货了。 “是那个瘸腿的商人,他们点的糖醋鱼。” “那不是很正常吗?糖醋鱼我也爱吃,只不过现在我是吃不下了,要不明天咱们也点一个尝尝。东清,你说怎么样?” “可以的,司徒姐姐。听说他们驿官的厨子做鱼最拿手了。” 小芙一听更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张妈说过姑爷最爱吃的也是糖醋鱼!” 姑爷最爱吃的也是糖醋鱼! “什么……”司徒艾艾愣住了,小芙明明说的是中文,但她怎么感觉自己完全听不懂呢。 “小芙,你是说……” 小芙点点头,“是的,小姐。我怀疑……”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连同名同姓的人都数不胜数,有共同口味的人更是多如牛毛吧。 总之,怎么可能会是霍止沉呢…… 他不是瘸子啊。 ------------ 第47章 探寻真相 司徒艾艾无法将霍止沉与那个瘸子联系起来,因为她根本不能接受霍止沉变成瘸子的事实。 “小芙,你应该是搞错了吧。咱们在路上不是看见了吗?那是一对恩爱的年轻小夫妻。 虽然男人腿有残疾,但旁边的女人对他十分体贴照顾。所以怎么可能会和咱们姑爷是同一个人呢。” “嗯,小姐,应该是我搞错了。咱们姑爷是一个人出征蜀地,身边不可能还带着一个女人。” 是啊,如果那个男人正好就是霍止沉,而那个女人又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 司徒艾艾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眉头一皱。 扔下地图,一个人径直往门外走去。 “你们在屋里收拾一下吧,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小姐……” 小芙自责说错了话,急得朝自己的脸上扇了两巴掌。 “小芙姐姐,你别这样。”刘东清拉住了她。 缓缓问道:“小芙姐姐,你们口中的姑爷是谁啊。难道司徒姐姐已经嫁人了吗?” “小东清,你不懂。这里……唉,这里很复杂,我一时半会给你说不清楚呢。” 小芙哪有时间给刘东清细说,她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小姐想不开,万一到时候寻短见怎么办。 “啊,想不多司徒姐姐这么年轻就已经成亲了?刚才胖驿官问我的时候,我还信誓旦旦地说司徒姐姐没有出阁。然后那个胖驿官还想趁机托我做个媒,和他牵牵线呢。” “什么,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牵什么线?你别把我家小姐的名誉给毁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来你爹骂得没错!你尽添乱。” “我……不是有意的。” 刘东清想要立马道歉,却发现小芙压根没空离他。 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他一想到自从三岁母亲死后这个世界上便不会再有人愿意真心理解他,便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喂,你干嘛!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不要你管!”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小芙好气,这个小孩怎么对谁都如此叛逆。 唉,算了,先去追他要紧。 万一这个小屁孩真出了什么问题,他那个要命的老爹才不会轻易放过她和小姐。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小小的驿站实在没什么好逛的,除了几层楼的客房以外,就只有一个小院子。 院子的一边是他们暂住的柴房,旁边就挨着厨房。 司徒艾艾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黑暗中前行,终于看见了前方闪出一丝灯光来。 估计前面就是连接客房和后院的门了吧,要过去看看么…… 自司徒静姝走后,霍止沉也有些烦闷。 那个女人还真是疯了。 临走之前还给他点了一盘他最爱吃的糖醋鱼。 当然,他是一口都没吃,全给倒了。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他望向窗外,一轮圆月高高挂起,令他顿时倍感思念家乡。 “不知道家中的父母是否安好,淘气的妹妹又闯祸了没有,还有司徒艾艾此刻又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已经入睡了?她腹中的孩子……” 不行,不能想那个孩子,一想到那个孩子他就会火冒三丈。 可恶,居然连我这个镇北大将军都敢骗! 不是完璧之身还敢嫁进霍府来,把我霍家当成什么了? 司徒艾艾,难道你真要我霍氏一门断子绝孙么? …… 司徒艾艾顺着院子里的小路一直走到了客房楼下。 里面果然亮堂。 客房楼下全是桌椅板凳,平日里这些往来住宿的旅人通常都在这里用餐。 驿站的厨子厨艺不错,她已经体验过了。 “姑娘要点东西吃吗?但是现在厨房那边已经休息了,恐怕没有吃的了。” 一个瘦瘦小小的伙计正抬起条凳的一角,将压在下面的纸屑扫了出来。 司徒艾艾温柔地一笑,摇了摇头。 “不是来寻东西吃的?那一定就是来寻人啰?” 小伙计虽然长相一般,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 小小的驿站果然藏龙卧虎。 司徒艾艾不语。 小伙子看出她的心思来,将手中的扫帚一扔,请司徒艾艾到角落里说话。 “姑娘想找谁只管告诉我,我偷偷指给你便是。放心,整个驿站里面就属我的嘴最严实了。” 司徒艾艾自然不会知道霍止沉住在哪一间房,但她也并不是那么想要知道。 小伙计看她犹豫不决,一横心,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扬了杨。 “按照江湖规矩,二两银子。但今天给你一个友情价,一两银子,概不议价。怎么样?” 司徒艾艾一听,想笑。 这个小伙计倒是直接,难怪这驿站里面个个都是隐形富豪,敢情都这么会做生意的。 “我给你三两银子,只向你打听一个人便是。” “三两?” “嗯,三两,银子你先拿着,省得你不安心。” 司徒艾艾笑着从容不迫的从袖中拿出三两碎银来,扔在小伙计手中。 她并不想知道瘸腿男住哪一间房,但在小伙计的怂恿下,她倒是无所谓花上三两银子买个心安。 打听一下又何妨? 若那人不是霍止沉,岂不是更好。 “你就告诉我今天入住的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客人叫什么名字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小伙子摸了摸下巴。 “就这么简单。”司徒艾艾点点头。 “哎哟,姑娘,要不我还是告诉你他住哪间房算了吧。” “哈哈哈,看来你也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银子你拿去吧。” “我可从不白收客人的银子。那位客人入住的时候压根就没登记名字,听说是个有钱的商人。不过他的脾气可大了,而且还喜欢打人。我听说,他夫人给他点的饭菜他不仅全砸了不吃,而且还把他夫人给打跑了。” “打跑了?为什么?他们是吵架了吗?”司徒艾艾惊讶,她想那个人应该不会是霍止沉了。 霍止沉纵然再怎么冷酷无情,但绝不会动手打人,而且还是打女人。 “是不是吵架我可不知道了。反正残疾人嘛,十个有九个脾气不好。再加上她夫人有那么的如花似玉,他肯定担心自己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指不定什么火气都朝他老婆身上发呢,唉,要我说呀,嫁给这种男人真是晦气极了。” “也许吧……” “姑娘,你看好了,上面二楼第三个房间,亮着灯的那一间就是了。” 司徒艾艾抬头,果然看见那间房里有一个人影在晃动。 “这三两银子我收下了,谢谢姑娘。” 小伙子笑了一下,又立马变回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依旧认认真真的手执扫帚打扫卫生。 要上去吗? 司徒艾艾犹豫了。 ------------ 第48章 万年倒霉蛋 霍止沉的身影还在窗边晃动,房间里的烛光将他的身子映得更加修长。 司徒艾艾站在楼下呆呆的望向楼上。 那个男人不是瘸腿的吗?怎么还能站起来? 她随着男人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身影,心也跟着一上一下,心惊肉跳。 他这是在做什么? 练习走路? 可是就算双手再怎么用力支撑着竹竿,腿上还是一点劲儿都使不上啊。 “小心!” 霍止沉摔在了地上。 看着窗户纸里面那个要强的男人,司徒艾艾真替他捏了一把汗。 此时她还并不知道司徒静姝早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有霍止沉一个人。 但她看着那个身影怎么久久都没有再站起来…… 难不成出事了? 不行,得去帮帮他。 此时已顾不了别的一切,只想快点奔上楼去扶起他。 司徒艾艾提起长长的裙摆,朝着楼梯快速的跑了上去。 “开开门……” “司徒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从司徒艾艾的身后响起。 很显然,这个声音的主人一直就藏在暗处观察她,等她跑上楼梯,他也跟着上了楼梯。 司徒艾艾回身。 幸好,不是坏人。 “是您呀。” “是我。” 胖驿官笑着替司徒艾艾披上一件细纱披风。 司徒艾艾赶紧躲开了。 “不不不,您这是……” “送给你的,喜欢吗?这条披风是一个波斯商人送给我的礼物,上面除了织进了金线以外,还点缀了碎宝石,穿起来闪闪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司徒艾艾定睛一看,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只不过自己与他并不熟,莫名其妙送给她这个做什么?怪瘆人的。 “这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您还是自己收好吧。” “不贵重,不贵重,我还怕司徒小姐您看不上呢。” 胖驿官见司徒艾艾不肯收,他便也不再坚持。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之后,认认真真向司徒艾艾行了一个礼。 “鄙人姓南宫,单名一个尚字。与司徒小姐一样,都是复姓,真是有缘。” 司徒艾艾干瘪瘪的笑了两声,这也能叫有缘? “鄙人今年二十三岁,虚岁二十四,尚未婚娶,祖籍……” “停停停。” 司徒艾艾听得头晕。 “南宫大人,您不必给我讲这些。” “哦,吓着你了吗?我只是……要不这样吧,司徒小姐随我一同去舍下小酌一杯如何?我那儿正好还有一壶波斯国进贡给皇上的葡萄酒。” “南宫大人真是厉害,连贡酒都有。但是恐怕要抱歉了,小女子从不饮酒。而且……南宫大人,这间房里的人似乎摔倒了。要不然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司徒艾艾朝着窗户指了指。 “那个瘸子呀,简单。”南宫尚一拍手,楼下立马跑上来那个打扫卫生的小伙子。 “南宫大人有何吩咐?” “你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南宫大人。” “我跟着一起进去看看。” “司徒小姐还是别去了,这是一间两人房,除了我们本驿站的人,其他人恐怕不太方便吧。毕竟,人家没同意您进去呢。要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被撞见了不太好。” “也是,也是……” 司徒艾艾只得尴尬一笑。 “嗯,你快去看看。有病就请医,醉酒就扶上床休息,装神弄鬼嘛……就看着收拾一顿就行了。” “装神弄鬼?不能吧……”司徒艾艾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真是耳目一新。 “司徒小姐有所不知,这些住客里面鱼龙混杂,耍各种花招把戏的大有人在。所以一旦入夜了,一定要好好待在自己的房里,甭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有这么恐怖……” “我这样说,你当然会认为是我在吓人,但如果你真遇到过一次,就会明白了。走吧,司徒小姐,我送你回房去。放心,我的手下会安顿好瘸腿男人的。” 霍止沉倒霉到家了,他不甘心一辈子坐在轮椅上,非要逞强站起来走几步,没想到直接摔倒了,而且更要命的是他后脑勺磕到了桌角,一瞬间就昏死过去了。 驿站的小伙子连夜将他送去了医馆。 本以为甩开了司徒静姝,归家的步伐便可以加速了。 却没想到不得不先医好了后脑勺的伤才能再次出发了。 但不管他怎么快速赶路,都还是赶不上坏消息传播的速度。 他在前线摔断腿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皇宫。 宣帝还是一如既往的与苏妃欣赏歌舞,外加品鉴美食。 他这个皇帝当得真是轻松。 政务上的事情,随便管管,管对管错都不要紧。 反正国家一时半会儿亡不了。 另外,就算他完全撒手不管,朝廷里面还有那么三五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呢,不至于一下子就乱了套。 后宫呢,安安静静,风平浪静。 因为他这个人只宠苏妃一人,其他妃嫔别说是争宠了,压根不给见面的机会。 另外,他还特立独行的不立皇后。 说自己没想好要立谁当皇后,而且他也不接受太后给他选的皇后。若是太后逼他,他就立马死给太后看。 把太后给气得,差点没断了气。 能怎么办呢? 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宠着呗。 不然他若是真死了,江山易主,太后的地位也保不住了。 舞蹈连着看了十几个了,看得苏心颐直打哈欠。 “皇上,要不咱们批阅一下奏折吧。缓解一下疲劳,我都看累了。” 真有趣,别人家的帝王都是批阅奏折累了,看看歌舞娱乐消遣一下。她家这位,天天歌舞升平,看疲劳了得靠着批阅奏折来精神一下。 “奏折有什么好批阅的,留着明天再说吧。” “不行,皇上您这样下去会被天下百姓骂昏君的。” 宣帝不以为然,“骂就骂呗,你看历朝历代那么多帝王,有几个不被骂的。爱妃,我告诉你,世上的人就是这么奇怪。你就算做得再好,也总会有人说你不好。但你就算再坏,也总会有人歌颂你好。所以呢,我无所谓了。好与不好由他们说去吧,只要我自己真的过得好,就行了。” 他嘿嘿一笑,颇为自己的这一套理论感到骄傲。 朕就是厉害啊,年纪轻轻就参透了人生哲理。 “伏公公,你说朕说得对吗?” “回禀皇上,简直对极了。不过,奴才听说刚到了一封奏折,是关于霍大将军的。皇上您看要不要……” “什么?霍止沉那家伙?”宣帝一听来了精神,立马拍桌子叫停了歌舞。 “快快快,把奏折给朕呈上来!” “是,皇上。” 苏妃扭头,对着空气白了一眼。 呵呵,也就只有霍将军能当一支强心剂了。 ------------ 第49章 给朕死 在这个世上,错过了什么都不能错过关于霍止沉的奏折。 那家伙不给我死,朕的名字倒着写! 宣帝对霍止沉的恨几乎是被刻进了DNA中。该死的宿命感! 令他与霍止沉的关系就如同动画片《猫和老鼠》一般。 就算演上一百集,主题也永远都只有一个。 你丫的,给我死。 说来荒唐,其实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霍止沉还帮他平定了北方蒙古游牧民族对国家领土的侵犯。 妥妥的有功之臣,保佑江山社稷的福星。 人帅,本事高,关键还事儿少。 经过霍止沉的不懈努力,不仅令他的皇位坐得更稳,也令他随时可以吃到蒙古进贡来的鲜牛羊肉。 可人的日子不能过得太舒坦了,一旦舒坦到极致了,就得开始作死了。 年轻的宣帝偏偏就是看不惯霍止沉,连他身上的一根头发丝都看不惯。 “皇上,这奏折上写了什么?您都看了一柱香的功夫啦。” 伏公公陪伺在旁边,想看,又不敢看。 他瞧着宣帝这一动不动的架势,隐隐有点担心。 该不会是什么大事情吧? 不,应该不是。 若是真有什么大事,岂有我不先知道的道理? 我养的眼线可是遍布每一寸土地啊。 难不成是…… 咦,不至于吧,好歹也是内阁大学士亲自给这小子当老师,就这么几十个字,还能不认识了? 先帝这棵独苗苗还真是废物呢。 早知道看个奏折如此费劲,老奴就该主动替他念出来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伏公公自己的内心活动。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像一座蜡像一样,连一个屁都不敢放呢。 这封奏折是前线林忠海递上来的,文字简洁干练,没有任何弯弯绕绕。 按道理说阅读起来简单轻松,一目了然。但宣帝读起来却十分费劲,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辨识着,比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们还要激动与紧张。 “伏公公,你看这里。这里是不是说霍止沉的腿断了。” 伏公公弓着身子,往前一瞅。 “哎哟喂,还真是呢。皇上您看,这不白纸黑字的写着么。霍大将军因采药草不慎坠落山崖,摔断左腿。因伤势严重,经军中一致同意,次日即刻返京医治。望皇上体恤开恩,恩准霍大将军回京。” 林忠海到底是个老实人,将事情一五一十禀报上来。除了替霍止沉美言了几句之外,其他完全连一点修辞手法都不用。 “摔断了腿?摔断了腿!哈哈哈……” 宣帝忍不住,一下蹦哒起来,朝着龙桌就是一通拍。 就算手掌给拍了个通红,也不舍得停下来。 伏公公见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怕出什么事,赶紧扶住宣帝。 “皇上,您小心,小心……” “哈哈哈,霍止沉那个家伙,那个家伙……瘸了,哈哈哈……” 宣帝乐得又蹦又跳,全无半点帝王模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市井小混混。 苏心颐在心中又是一阵叹气。 唉,天天陪着这么一个人上天入地,真是可惜了这么美的一副身体。 “伏公公,你说这腿瘸了今后怎么走路呢?是不是像这样。” 他说着还真学起了瘸子走路。 “哪里呢,依奴才看,急了干脆趴地上爬吧。皇上您看,像这样。” 伏公公一撩袍子,趴在地上学狗爬。 逗得宣帝哈哈大笑。 “伏公公,你说那家伙是不是傻瓜,朕叫他去打仗,他跑去采什么草药。结果还给自己摔成了残废。哈哈哈,朕怎么觉得那么好笑呢。” “回禀皇上,谁说不是呢。堂堂的镇北大将军不在战场上负伤,而是在登山时受伤,这传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呢。” “你们……” 苏心颐无语,这两个人究竟还有多少恶趣味。 “世事无常,旦夕祸福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何必如此取笑他人呢?既然霍将军摔断了腿,不如就准他回京医治吧。” 苏心颐不由得替霍止沉感慨一番。 听说他才刚成亲没几天就与爱妻分离去了蜀地,短短几日时间,再回来时已变成不能站立的残疾人了。 唉,真是可怜。 “行,爱妃,朕恩准他回京医治。别说,他这一走,朕还真有点想他了。他若不在,朕都找不到人治罪玩了。伏公公,传旨下去,叫顾堃派人去接霍将军。” “遵旨,皇上。” 治罪? 不是吧。 人家都那么惨了,这狗屁皇帝还想着怎么治罪?难不成非要把霍止沉整死才甘心么。 苏心颐虽然对霍止沉这个人印象不深,但依稀记得他高大威猛,又斯文帅气,是文武双全的帅哥一枚。 如今出了这种事情,毁了形象是肯定的。但如果还要受到恶意的惩罚,那简直是太惨了。 苏心颐记得自己的穿越任务是和将军谈恋爱。虽然她并没有将霍止沉列为她的目标,但霍止沉毕竟还占着百分之二十五的可能性。 万一偏偏设定的人选就是他,而他又这么早就被整死了,岂不是连累自己的任务无法完成了? 不行,她必须要完成任务。 现实世界里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 试一试吧,相信凭着她当朝宠妃的身份要救下一个人应该不难。 “皇上,您别治他的罪了。这种事情属于天灾人祸,谁也无法预料的。” 天灾人祸? 你上班时间溜去外面玩,给自己玩得摔断腿了,能叫天灾人祸? 宣帝立马就黑脸了。 但面对心爱的女人,他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温柔。 “朕知道你的心最善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不过这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与其他事不同。总之,你吃好喝好玩好,政务上的事别参与。” “苏妃娘娘您放心,皇上做事一向是有分寸的。论功行赏,论罪当罚,一向都是军中的规矩。皇上命霍将军去打仗,一场胜仗都没打,反而……嘿嘿,不治他的罪,实在难以服众啊。您说对吗?” “可是……可是这几日我每晚都做噩梦,不知道是不是皇宫里怨气太重。要不,赦了他的罪,也算是行善积德。” “爱妃,你做噩梦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朕?传朕的旨下去,请白云观的道士来宫里作法三日。” 噗— 真是能被活活气死。 苏心颐瘪了瘪嘴,“不必了,吵吵闹闹的我不喜欢。” “不如请僧侣?” “也不要。” “那……” 伏公公看出苏妃的心思,这娘们该不会是想干政吧。 “苏妃娘娘您是后宫的妃嫔,是万不能参与朝政的。” “是啊。爱妃,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偏袒起霍止沉那家伙来了?别看那家伙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坏着呢,一点不值得可怜。” “是呢,不值得可怜。” “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们两张嘴,算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累了,回宫歇着去了。另外,这几日连着做噩梦精神不好。皇上晚上别再翻臣妾的牌子了,也宠幸一下其他姐妹吧。” 宠幸别人?别呀,换别人朕真不习惯。 要不,治罪的事情咱们再商量商量呗。 ------------ 第50章 小人物之间的爱 小伙计连夜赶着马车送霍止沉就医,算是把他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怎么撞的?”郎中沉稳的替霍止沉后脑勺上了药,又缠上厚厚的纱布。 驿站小伙计见状直呼真可惜了这么一张俊美的脸蛋,否则不知道会吸引多少的大姑娘,小媳妇呢。 霍止沉微微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冷冷淡淡的吐出一句,“不小心摔的。” 郎中遗憾摇头,“那你也太不小心了。先给你提个醒吧,你撞得挺厉害,脑子里面有瘀血。我现在只能先帮你简单的处理,如果运气好呢,十天半个月之后瘀血散了,也就自行恢复如初了。如果瘀血没散,就有可能压迫到脑子,到时候需要开颅……否则,可能会变成痴呆。” 郎中的话说得挺重,连驿站的小伙计都被吓了一跳。 “不就是摔了一跤吗?这就有可能变成痴呆?” 唉,这位客人也太惨了吧。 腿是瘸的就算了,老婆还跑了,现在人摔了一跤就有可能变痴呆了。 郎中看着霍止沉这一副健硕的身体,不凡的相貌,也深感惋惜。 “变成痴呆都算是好的,若是未得到及时的治疗,丧命都是有可能的。” “啊……” “你是他的家人吗?来,帮我一起将他扶到那边躺下。” “我不是他的家人,我是……行,咱们先把他扶到那边去。” 二人的对话中不乏遗憾与担忧。 但霍止沉至始至终都很淡定,他甚至很想仰天大笑。 像他现在这个样子,死掉或者变成痴呆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反正他伟岸的将军形象已经如同大楼崩塌,一去不复返了。 司徒艾艾婉拒了南宫尚的好意,她独自一人沿着原路返回柴房。 明明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她却走得异常漫长。 呼,真是充满意外的每一天啊。 自从穿书以来,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心惊胆战。 除了书里固定的那几个反派来回蹦哒之外,还时不时冒出一两个烦人的NPC来,总之似乎绝不给她一天清闲日子过。 这不,才刚走几步,左眼皮就跳个不停。 兴许是太累了,没睡好吧。 司徒艾艾自我安慰,并用力揉了揉眼睛。 嗯,似乎好多了。 但心又突然跳得厉害了。 唉,原女主这副身体真不太好,别被自己一语成谶,真有心脏病。 还是赶紧回房间躺着歇歇吧。 司徒艾艾捂着胸口,快步往前走着。不料却撞见了非常奇怪的一幕。 树影下有一对人影,好像是一男一女,牵着手,还要抱在一起了…… “小芙!”司徒艾艾大喊一声。 她看不清楚旁边那个男的是谁,却把小芙看得真真切切。 这是什么意思? 小芙她在干嘛? 难不成遇上歹人了? 不行,不能让歹人欺负小芙。 司徒艾艾一声大叫,果然极具震慑力。那个男人跑起来比兔子还快。 “小芙,你没事吧。”等司徒艾艾赶到,树影下早就只剩下小芙一个人了。 小芙神色慌张,汗如雨下,但唯独没有半点恐惧。 看来,小芙和那个男人是熟悉的。 不过小芙一向是非常懂规矩的女子,怎么可能私会情郎呢?而且,还是在这驿站之中。 司徒艾艾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但她仔细检查之后确定小芙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才算下心来。 “小姐,我……” “别说了,我们一起回房去吧。” 司徒艾艾什么也不问,只牵着小芙的手一起往柴房的方向而去。 一推开门,就看见刘东清还趴在桌子边研究地图。 “哟,你这么用功呢?”司徒艾艾冲他一笑。 于是他也转过脸来,冲她们俩一笑。 “司徒姐姐,小芙姐姐,你们回来了?我一直都在房间里看地图,哪里也没去。” “嗯嗯,知道了。有水吗?给我们倒一杯茶水吧。” “有有有。” 刘东清赶紧转身去拿茶壶。 但就是这一转身,坏了。 他后背竟然有一团汗渍。 司徒艾艾一惊。 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那个男人是他? 他和小芙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速度太快了点吧。 “小姐,我错了……” 小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刘东清浑身一颤,茶壶摔在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碎渣子一片。 “司徒姐姐,我们……” “你们这都是干什么呢?”司徒艾艾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憨憨的笑了起来。 “我就出去一会儿,就给你们两个急傻眼了?好吧,今后我不一个人出去了,不管去哪儿都带上你俩。好不?” 小芙依旧埋着头轻轻抽泣,仿佛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但其实男女相恋是很正常的事情,根本就没有错。只是在这个封建的年代,这种最正常的行为却被视为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真是可笑。 见小芙没有反应,司徒艾艾又朝着刘东清眨了眨眼。 好在刘东清心思还算活泛,立马就领悟了。 于是拉着小芙的手,赶紧点头应了一声“好”。 于是他与小芙的这件事,就算是得到认可了。 “来,你们两个站在一块儿给我看看。” “小姐,这是做什么?” “没事,我就看看你们两个谁个头高点。” 小芙破涕为笑,“那当然是我啰,我可比他大一岁呢。” 果然,刘东清比小芙矮了一根手指头。 “没事,男孩子一般都是晚长,再过三年,东清一定比你高了。” “他?哼,谁知道呢。”小芙叉腰,不服气。 刘东清壮志满满,“不用三年,我明年就一定比你高。” “不可能。” “试试看。” “好了,你们两个怎么又斗上嘴了?就三年吧,三年以后东清十八岁,你十九岁,刚好。” 司徒艾艾捂嘴一笑,她在心里暗暗筹划着,三年以后,就可以给小芙与东清操办婚事了。 “对了,东清,你明天把卖给你药材的那个人找来。” “找那个骗子?” “嗯,叫他到驿站来。” “可是,他一定不肯来。说不定一见到我就跑了。” “是啊,那个骗子肯定能猜到东清是来找他算账的。” “那你就想办法逮住他,把他带到驿站来。放心,其实也不难。你把这个东西送给他,然后再告诉他有一个从京城来的大富豪想从他那里买药材,请他来驿站商议。” 司徒艾艾说着往刘东清的手里放了一支价值连城的全翡翠凤凰钗。 ------------ 第51章 惩治奸商(一) “什么味儿?谁又拉一车当归来了?” 胖厨子抄着一把大铁勺从后院厨房走了出来。他自诩自己的鼻子比狗还灵,只要有一丁点儿的味儿,他都能顺着味道找到东西的出处。 小伙计拉住他的胳膊,神秘兮兮的说:“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前面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南宫大人呢?”胖厨子忙问。 小伙计摇头,“不知道啊,一个早上都没见到南宫大人呢。” “那不行,我得去前面看看。” 胖厨子与南宫尚一样,体型肥胖,喜好天下美食,以及,美人。 他原是宫里御膳房的一名御厨,只因得罪了内务府的太监,便被陷害逐出宫去。 从此四处流浪,四海为家。因为身份特殊,别的地方他都待不长久,只有这蜀地,如同他的故乡一般,无条件接纳了他。 且有幸遇上南宫尚这样狭义心肠的人,收留他在驿站做厨子,从此二人便拜了把子,以兄弟相称。 “南宫大人若是不在,保护小小驿站的安宁便是我肩上的责任。你等着,我去扛把菜刀再来。” 说罢,他果真从厨房扛了一把砍骨头的菜单。 使劲用力才挤到了人群里面。 此时大厅已被房客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挤得水泄不通。 县令老爷的小儿子刘东清站在中央,人小鬼大的指挥着一切。 司徒艾艾一人缓缓而来,看着眼前闹闹哄哄的人群,她很是满意。没错,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韩老板,这位就是我的干姐姐,从京城来的富商。” 韩姓商人打眼一瞧,觉得司徒艾艾果然贵气逼人,连忙起身,用他们民族特有的姿势表示了对司徒艾艾的欢迎。 “原来韩老板还是个波斯人,真是没看出来。” 司徒艾艾款款落座,双手优雅的叠起来放在膝上。 她不主动开口,只是淡淡的一笑。 韩姓商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与不少名流富商谈过买卖。他知道,越是有钱的人,越低调。 他不敢落座,在司徒艾艾面前有些卑微的弓着身子。 “我六岁时被波斯商人收养,其实骨子里还是中原人。” “原来如此,难怪你对中原的文化和语言都很了解。” 司徒艾艾控制着脸部的表情,尽量让自己年轻的脸庞显得更加阅历资深一些。对于任何话语,都可以保持平静。 但内心的波澜已起,万没想到这个黑心的波斯商人居然也是中原人种。真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他拿一车的当归冒充什么不好,偏偏冒充能祛除瘟疫的神药! 可知蜀地那些患病的百姓已经够可怜了,如果再吃了这些假药,岂不是连最后一丝生还的希望都被骗走了么。 真真是可恶至极。 “韩老板请坐,东清,上茶。” “是,司徒姐姐。” 今日独不见小芙的身影,围在司徒艾艾旁边忙里忙外的始终只有刘东清一人。 韩老板年纪不大,大约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但在生意场上却是老手了。 起初司徒艾艾以为他见到刘东清会做贼心虚,不敢看刘东清的眼睛。但她完完全全的错了,他不仅敢于直视刘东清的眼睛,而且还敢趾高气昂地指使他。 仿佛真把他当成端茶递水的小伙计了。 “东清小老弟,我不爱喝绿茶,麻烦给我换成红茶。” 什么?在我面前还敢挑茶叶? 刘东清自然是甩给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驿站只有绿茶,韩老板将就着喝吧。” “哎呀,可是我喝不惯绿茶呢……” 司徒艾艾盈盈笑道:“韩老板既然是中原人种,喝茶对你的脾胃是再好不过了。” “是吗?”他半信半疑,但只要是从美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就算再没道理,也不妨一试。 “我尝尝。”他小呷了一口,脸上立马浮现出笑容。 “果然喝起来清香细腻,解乏益气。” “韩老板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 刘东清转过身做出一个鬼脸,真能扯,一杯三文钱的茶水也能被捧上天。 其实这杯茶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不过有司徒艾艾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坐在对面,就算喝白水那也比鸡汤更有滋味。 “东清,再替韩老板把茶杯斟满。” “是。” “怎么司徒小姐不喝吗?” “我等一下再喝。对了,咱们直接开门见山谈谈你的那些药材吧。” “也好,也好。”韩老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习惯性从袖中掏出一个金子打造的小算盘。 算盘只有巴掌大小,正好可以放置在掌心中。 “哟,这是什么?看上去金光闪闪呢。”司徒艾艾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只觉得那一只纯金打造的算盘怎么也得有好几斤重吧。 若是换算成现代的计量单位,一克就得好几百,假设一千五百克,那就得快一百万了。 啧啧,果然是富得流油。 “这玩意儿吗?这是在下做生意必备的金算盘。怎么,司徒小姐也喜欢?” 韩老板那眼觑着司徒艾艾,但令他好生失望。这位美人眼中虽有惊讶,但却无羡慕。 “我也是俗人一个,自然也是喜欢的。”司徒艾艾浅浅一笑,目光并未停留在那只金算盘上。 而是望向了二楼的第三个房间。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但她却好想看到那个房间的门被打开。 不管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也好,还是两个人也好,总之楼下这么大的动静,他难道真那么坐得住吗? “司徒小姐,司徒小姐……” “哦。” 司徒艾艾收回目光,依旧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一方小小的木桌上。 她要替东清讨回公道,她要演好这一出戏,她要楼上的人看到她在发光…… “司徒小姐若是喜欢我这只金算盘,不如我就……”韩老板嘴上无限大方,实际上早把金算盘重新放回了袖子里面。 “哎呀,这只算盘是家父送给我的。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这样吧,我回去之后叫工匠按照这个样式打一只一模一样的给司徒小姐送来,好吗?” “不用了,也许明天我们就离开驿站了。” “哦,这样呀。” 司徒艾艾知道这种奸商都扣门得很,送黄金算盘给她?怕是镀金的都得犹豫好久吧。 “不如谈谈买卖吧,我简单点说,你上次卖给小东清的那一车药材我也要。而且价钱我多出一百两如何?” “多出一百两?我没听错吧……” 世上的钱竟如此好赚,傻子一个接着一个,简直不可思议! 韩老板几乎就要跳上桌子热舞一曲了,感谢主的恩赐。 但他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别人看出他这成本才十两银子的买卖能尽赚人家一百九十两银子。 “司徒小姐,你没开玩笑吧?要不我还是按照卖给东清小老弟的价格卖给你吧。” “是啊,两百两银子就买一堆破药材?这姑娘什么来头啊,花钱不眨眼啊。” “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啧啧,这京城里的人就是不一样。你再瞧瞧人家那长相,比画上的仙子还要好看呢。” 人群突然就骚动了起来。 大家的目光无一例外都投向了司徒艾艾。 可二楼那一扇门始终禁闭着,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此时小东清已经注意到人群之中有好几个戴着面纱的男人,他们无一例外都穿着深色的衣服,将自己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 他们的目光像老鹰一样死死盯着司徒艾艾与韩老板,时不时露出的手臂上有好几处刀疤。 莫非,他们就是朝廷要爹缉拿的逃犯? 司徒艾艾的心终究还是被那扇门给牵动着,她已经成为了这一场戏的主角,站在了舞台的中央,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但他凭什么不看她! “我没开玩笑。如果你的药真有效果的话,我愿意出价到三百两!” ------------ 第52章 惩治奸商(二) “我的头还是好痛……” 霍止沉从医馆的床上起来,他只是想去上个厕所,却发现自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到。 生气中又朝床沿处狠狠锤了一拳头。 “将军,我们来了。” 驿站小伙计带着他手下的几个随从赶来。 “霍老爷,您有什么东西需要带来的吗?我这就替您回去取。” 小伙计聪明懂事,手脚也麻利,他已经从霍止沉这里捞到了不少打赏。 “不必了。”霍止沉一皱眉,眼睛往地上看。 两个随从立马会意,上前来一人抬着一支胳膊,将霍止沉从床上抬起来,扶到夜壶边小解。 小伙计不敢离去,就站在后面默默等着。 “你算一下我们的房费是多少,我叫他们拿银子给你。” “霍老爷不住了?”小伙计有些舍不得霍止沉。 “不住了。麻烦你顺便把我房间里面的物品带到这里来。阿邱,拿五十两银子给他。” “是。” 小伙计双手捧着五十两银子激动得直发抖。到底是从京城来的客人,出手就是大方,和那位漂亮的姑娘一样。 “霍老爷,您的房费要不了这么多的银子。” “剩下的就都归你了。” “哎呀,那怎么能行呢?” “怎么,你不想要?”霍止沉有些烦了。 他一想到从今往后自己的人生将要在轮椅上度过,就心烦意乱,想把自己一个人永远关在房间里面,谁都不见。 “不不不,我想要,想要。那小的这就回去给您取东西。” 小伙计乐不可支,这可太好了,娶媳妇的钱又多了一大笔。 “霍老爷,您真不回去看看吗?咱们驿站今天可热闹了。” “热闹?”霍止沉的眼皮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 “热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回去?” “也是,也是……” 小伙计抱着自己的胳膊离开了,感到一阵寒意。 驿站里的气氛已经越来越热烈。 “韩老板,三百两银子应该不算少吧。” 少?当然不少。 “够了,够了,三百两成交。” “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东清,拿银子来。” 嘶,整整三百两银子,说给就给? 好家伙,敢情这姑娘随身带着这么多银子呐,真想不到。 人群开始窜动起来,似乎有人故意往前挤着。 刘东清明显感觉到那几个黑衣人在议论他们。 他似乎已经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胖厨子是混过江湖的。 他也早已留意到那几个黑夜男人。 不消多想,那些人一定是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司徒艾艾的银子是否安全,他不想管。但驿站是否安全,他得管。 这是他和南宫大人的地盘,谁也甭想在此撒野。 宽大袖笼下的砍骨菜刀,时刻待命。 韩老板这头,额头冒着细汗,有点慌了。 “可是我的货在三十公里外啊,只能明天运来了。” “韩老板,你在逗我们吗?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了。” 司徒艾艾佯装生气,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可是……要不这样吧,您要去哪里,我派人给您送过去。” “这样呀……” 司徒艾艾托腮想了一阵。 刘东清站在一旁直摇脑袋。 这个韩老板是比狐狸还狡猾的人,不能相信他。况且,他的药全是假的,咱们今日若再不能揪住他,一旦把他给放跑了,就再难寻其踪迹了。 却不料司徒艾艾爽快同意了,“好,就按你说的来。” 韩老板如释重负,一边用金线裹着边儿的手帕擦汗,一边又掏出了金算盘。 “如果说给您送到目的地,那么其中的车马费,人工费、过路费……” “停停停!我加钱,行不行。你算下多少,我额外加给你。” 司徒艾艾听得头疼,不由得感慨一句:商人就是商人,连蚊子腿儿都不放过。 金算盘又在掌心中扒拉一阵,抬头一笑。 “嘿嘿,再加四十八两即可。” “行,我再给你加五十两。一共三百五十两银子。” 嚯,众人哗然。 这姑娘真有钱啊,而且还好说话,说加就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猜呀,这姑娘身上没有一千两银子,也至少有五百两银子。 这么有钱来蜀地干嘛?难道真来普度众生了? 刘东清慌忙扯了扯司徒艾艾的袖子,小声耳语道:“我们可能被坏人盯上了。” “我知道了。”司徒艾艾淡定的点点头,面向众人依旧是挂着一脸的微笑。 “韩老板,我够爽快吧?” “够爽快,您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谢谢您,女施主,我下半年养家糊口的钱全赚够了。 “既然我这么爽快,你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下诚意。我要先验货,若药材不是真的,你双倍钱赔给我。” “验货?小事。咱们干这一行的都必须事先给客人验货,这是规矩。” 韩老板胸有成竹,他根本不怕验货,因为他知道对方验不出所以然来。 就像当时刘东清花一百两银子买他的药材一样。 带来了三四个郎中,验了两三遍也没验出个所以然。 这药材的味儿和当归一样,可这不能代表药就是假的啊。谁规定治瘟疫的药不能是当归味呢。 “幸好我随身带着样品,验吧,司徒小姐。” 韩老板说着便将一个布袋子放在桌上,解开系着的绳子,将一根树根模样的干草拿了出来。 “闻着味儿像当归是吧没办法,这玩意儿和当归一个味儿。但你看看这颜色,我给你切一块就知道了。” 又拿出腰间的佩刀,轻轻切下薄薄的一片,放在茶水里。 没过一会儿,茶水变成黑色了。 “这若是放清水里泡,是血红色。这就是真货的标志。” 嘻嘻,这些都是染过色的当归,一泡一个准儿。 “嗯,很好。”司徒艾艾点头。 转过身一拍手,“出来吧。” “我得了瘟疫,请让让。”小芙从人群中慢慢走了过来。 众人一听这话,自动弹开,给小芙让出一条来。 “没错,她就是一名得了瘟疫的蜀地百姓。你的药给她吃,若是好了,我三百五十两银子一分不少,若是不好……对不起,你双倍赔给我之外,咱们还得去一趟衙门。” “啊?!”韩老板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 “这……我这药生吃可不管用啊,得熬,熬……” “我们驿站可以熬,你说怎么个熬法,我叫厨房里的小伙计们照做。”人群中冒出来胖厨子的声音。 司徒艾艾循声望去,报以感谢的微笑。 “先煎……在熬……不不不,是先磨成粉,再煎,再熬……” “喂,你自己的药怎么服用不知道吗?你倒是说清楚一点啊,我现在浑身痒得难受死了。” 小芙说着就往韩老板身上凑,吓得他惊声尖叫,“别过来,别过来!” ------------ 第53章遇险(一) 驿站里出现了瘟疫病人,这简直比天塌了还可怕。 原本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瞬间作鸟兽状四散开来,以韩老板为首的一群贪生怕死之徒更是见门就逃,见洞就钻。 这里已是蜀地边界,归蜀地管辖。虽然大批的疫民还没逃到这里,但难免已有零星的一些疫民混杂在来往商贾之中,早已潜伏在驿站之中。 就像小芙这样的。 所以,当大家看见小芙出现时,心中的恐惧早已占据了一切,他们清楚的知道瘟疫传播的速度可比他们的两条腿快多了。 小芙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在后面追着,她脸上冒着大大小小的脓包,有些还已经溃烂流脓水了…… 其实这是司徒艾艾特意给她化的特效妆,脓包是用加了色的面粉捏的,脓水用的是米浆。 “你千万别过来,别过来……” 韩老板被吓得连滚带爬,一个避闪不急,被小芙揪住了后衣领子。 “假药!赔钱!” “我没钱……” 抠门到家的韩老板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司徒艾艾早已料到会是这样,所以她早向小芙交代好了,一定要给这个奸商老板一点颜色瞧瞧。 见这该死的黑心老板不肯赔钱,小芙两眼一瞪,从脸上抹下一把黏黏糊糊的米浆,甩在韩老板的脸上。 “啊……”韩老板尖叫一声。 赶紧用袖子擦去米浆,一边擦,还一边喊:“我中毒了,我中毒了……” 小芙觉得好笑,中个屁的毒啊,这是清早熬制的米浆,甜甜的,还可以吃呢。 小芙笑着用手指从脸上沾了一点,放在嘴里抿了。 呕…… 韩老板见状,差点没连隔夜饭都给呕吐出来。 敢情这瘟疫不仅攻击人的身体,还攻击人的脑子啊。 这是脓水,能吃吗? 咦,真可怕。 瞧着韩老板那滑稽的模样,小芙觉得好玩极了。 却没留意到危险也正在向她们逼近着。 惊慌失措的人群令驿站变得异常混乱,桌椅板凳倒了一地。 此时大家纷纷往房间奔去,只有刘东清注意到角落里那几个黑衣人始终纹丝不动,似乎压根就不害怕瘟疫。 他不由得在心底捏了一把汗。 看来真被那几个人盯上了…… 刘东清空有一颗大侠惩恶扬善的心,却没有半点大侠高强的武艺。 要他保护司徒艾艾?他真不行。 果然,那几个黑衣人突然交头接耳起来。 “大哥,要不要现在动手?咱们把那三百两银子劫过来。” “对,连那个漂亮的姑娘也一起劫走。回去给大哥当个压寨夫人也不错。” “不急。” 其中一名年长一些的男人朝韩老板的方向指了指,“等他交出六百两银子咱们再动手,把整整九百两银子一起劫走!咱们三兄弟后半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嗯,大哥说得有道理。反正横竖都是抢,不如抢一票大的。” 三人按兵不动,只等着韩老板掏银子出来。 韩老板就算中了小芙的“毒”,依旧还是不肯赔钱。 他一边鬼哭狼嚎着,一边往门外跑。 却不料,一把砍骨菜刀在门口等着他。 “去哪儿?”胖厨子单脚踩在菜刀上,而菜刀就深深插在地上。 “求大人放我过去,求大人放我过去……” 韩老板一回头,望见小芙张牙舞爪的朝他奔来,吓得尿裤子了。 胖厨子捏着鼻子,嫌他脏。 “你这家伙,怎么……唉,可惜了我们驿站的地板,又得洗了。” “地板脏了,我赔,我现在就赔。” 韩老板说着赶紧掏口袋,可他出门通常不会带太多的钱,另外他这个人是真的吝啬。嘴上说着赔钱,实际上也只拿来五两银子出来而已。 “就这么点?”胖厨子嗤鼻一笑。 这位韩老板他之前就听说过了,是个会赚钱的厉害角色。听说其在波斯国的家豪华无比,堪比皇宫。 “韩老板,您这是瞧不起谁呢?上我这里来卸蚊子腿儿了?” 砍骨菜刀往上一提,熟练地攥在了手里。 “我真没钱了……不行,您看,这浑身上下真再找不出一个子儿了。” “所以你赚那么的银子,都藏在哪里了?呵呵,我可听说不久前你赚了县令小少爷一百两银子呢。” 韩老板一听这话,知道出点血是不行了。 唉,世道变了啊,看来谁都想发上一笔横财。 “哈哈哈……”他抬头大笑起来。 “胖大人,您不如直接开个价。多少钱,我能从道门出去。” 胖厨子也不客气,他朝着司徒艾艾远远的望上一眼。 又在混乱的人群里望了刘东清的一眼。 摇头一笑。 在这驿站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厨子,自己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还是那么喜欢替人打抱不平。 其实他早就看出这一切都是那位司徒小姐与刘东清做的局,至于小芙,也绝对不可能身染瘟疫。 毕竟大清早小芙来借厨房熬米汤,他还和小芙聊过天呢。 别说,小芙那丫头温柔单纯心底又善良,是他喜欢的类型。 “开价呀,好啊。既然你身上没带钱,我也不难为你。就把你袖子里的金算盘留下吧。” 金算盘? 有没有搞错! 这可是纯金子,白银能与纯金相提并论吗? “这是家父生前送给我的……这具有特殊的意义呢……” “喔,也是。那你就别出这道门了,抱着你的金子下了地狱也不分离吧。” “啊……” 三个黑衣人在一边看得眼睛都直了。 “金子出来了,金子出来了。” “嘘,别闹,我看见了。二弟,三弟,你们俩去抢金子,我一个人去抢那三百两白银和那个小娘子。” “好,大哥。” “等一下,看见那个胖子没?小心点,别被他给反杀了。” “大哥,你又小瞧我们。我们三人可是朝廷重金悬赏的十大恶人之三。” “总之小心为妙吧,据我观察,这小小的驿站里藏龙卧虎呢。” “知道了,大哥,啰嗦。” 二人踩着凳子一蹬,直往胖厨子与韩老板飞来。 而这三人的大哥,也猛一弹起,如同一阵黑旋风一般朝司徒艾艾的方向袭来。 ------------ 第54章 遇险(二) 驿站的情况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司徒艾艾原本只是打算吓唬一下韩老板,替刘东清将银子讨回来也就算了。 但没想到居然有人趁着这股子乱劲儿作恶,而且还是奔着她来的。 刘东清虽然早已察觉出异样来,但奈何他啥也不会,只能上前用力一拽,将司徒艾艾拽到一边。 “司徒姐姐,快走,这里面有坏人。” “啊?” 司徒艾艾往二楼第三间房深深的望了一眼。 好吧,依旧是房门紧闭。 “你去把小芙给找回来,我们先回柴房去。” “好。” 刘东清也正有此意。 自从那一晚小芙跑出来追他,两人在漆黑的山路上走了好一阵子。 一边走,一边互诉着彼此幼时的经历。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拥有不幸的童年,所以更加惺惺相惜起来。 再加上小芙天生温柔善良,模样儿也不差。小东清对她越来越有不一样的感觉…… 当他们手牵着手回到驿站时,两颗年轻的心再也抑制不住这份真挚的感情…… 如果不是被司徒艾艾撞见,两人应该还会在树荫下说许多的话吧。 此时小芙还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玩得不亦乐乎。 “小芙,小心!” 刘东清扑了上去,后背挨了黑衣人一掌。 “真晦气,又来个挡路的。” 黑衣人兄弟二人,推开了刘东清与小芙,直奔韩老板这头。 他们目标明确,手段残忍。 只要能取到金算盘,所有碍事的人统统都可以被杀掉。 反正已经是杀人无数了,无所谓再多背上几条人命。 刘东清这小身子骨是承受不了这一掌的威力,他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小芙的衣衫。 整个人倒在小芙怀中,已是奄奄一息。 这一掌,本是冲着小芙来的。 刘东清却不顾自己安危,舍命替小芙挡了下来。 “东清!”小芙的眼泪夺眶而出。 “小芙,别怕……我没事……” 刘东清微笑着,昏迷在小芙的怀里。 天呐,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司徒艾艾在那头看得心惊胆战,她不能扔下小芙和东清,不管有多危险,她都必须去。 他们三个人,不能分离。 司徒艾艾终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小芙和东清有危险,难道她自己就没有危险吗? “美人,哪里去?” 黑衣人中的老大,也是三人之中武功最高,悬赏最多的一个。 他踩着桌子飞了过来,一把就揽住了司徒艾艾的细腰。 “哎呀……”司徒艾艾惊了一大跳,脸上的颜色都变了。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揽住腰。 真是慌急了。 赶紧用力挣脱,可惜,她也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哈哈,别动,我可不想弄疼了你。” “无耻……” 司徒艾艾又羞又恼,急得直朝黑衣人身上咬。 “哎哟哟……”黑衣人吃疼,顺势给了司徒艾艾一掌。 司徒艾艾顿觉自己的七魂六魄都被打散了。 完了,这一次铁定是凶多吉少了。 原本她已经放弃那扇门了,反正不管楼下发生什么,楼上那扇门始终不会打开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又朝楼上望了一眼。 那里会出现一个英雄来救她吗…… 刘东清的情况很不乐观,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鲜血还在不断的从他口中涌出。 小芙将他慢慢扶到一旁,“东清,挺住,我们现在就去找郎中。” 小芙在驿站小伙计的帮助下,取了马车,将刘东清送去医馆。 当然,驿站小伙计从不会白帮忙。所以小芙承诺事后给他三两银子作为答谢。 但韩老板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直到他被打趴在地上,只能靠躯干艰难的往前蠕动,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帮他。 就连胖厨子,也只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哈哈哈,二哥,我们得手了。”黑衣三弟将抢来的金算盘拿在空中扬了扬,遂又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欢呼道:“纯的,纯的。” 黑衣二哥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明儿个我要去船坊点那个最贵的头牌。” “恐怕你明天得先去衙门里面,哦不,今天你就得去。” 等着哥俩儿嘚瑟够了,胖厨子才不慌不忙的举起砍骨菜刀准备来一拨收割。 “我已经容忍你们在驿站杀了这个蠢货,但东西就别带走了。毕竟,这家伙还欠人家姑娘的赔偿呢。” “你这个胖子在说什么鸟语?想从我们哥俩手中劫财?哈哈哈,胆子还真够大的。” 黑衣人三弟将金算盘放进胸口,挥舞着匕首朝胖厨子杀来。 “你可知道我们是何人?说出来吓死你!” “吓死我?”胖厨子虽然体型肥硕,但却异常灵活,他轻轻一闪,便水灵灵的躲过了。 “十大恶人之三嘛,逮住你们我还能拿 朝廷的重赏呢。” “什么?!你知道我们的身份?”黑衣人老三显然有些惊讶。 胖厨子趁他分神之际,菜刀往前一挥,黑衣人三弟竟然躲闪不及,一只胳膊被砍了下来。 嚯,这胖子够恨的啊。 “三弟!” 黑衣人老二赶紧跳过来援救,几支暗标飞了出去。 胖厨子的脸被划伤,但幸好并无大碍。 再看那只胳膊,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从衣袖里脱了出来。 竟是一截木头。 “啊?”胖厨子意外,怎么回事?自己砍了一截木头下来。 “哼哼,没想到吧,我的胳膊早就没了。” “三弟,你退后,我来对付他。” “行,二哥,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大哥那边帮忙搬银子。三百两,哈哈哈,挺沉的呢。” 他大笑着朝胖厨子摆出一个挑衅的手势,胖厨子欲上去拉住他,却被黑衣人老二拦了下来。 只得先干掉这个老二再说。 黑衣人老大那边进行得极其顺利,轻轻松松就抱得美人归了。至于那三百两银子嘛,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老三,银子在箱子里,你牵马车来。我和你先走,老二殿后。” “好,大哥。” “你们……救命……救命……” 司徒艾艾感觉自己越来越没力气,那个黑衣人到底给她闻了什么。 “谁要牵走我的马?”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 门突然来了。 一个男人缓缓走了出来,他的手臂上还搭着好几件衣裳。 “我倒要看看谁能从我的地盘离开?小二子,关门!” “是,南宫大人!” ------------ 第55章 遇险(三) 南宫尚的出场简直太意外了。 而且,他那肥嘟嘟的身子还能矫健地从二楼纵身一跃,飞跳下来。 看得黑衣男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 这…… 这怎么回事? 那家伙不是驿站的驿官吗? 什么时候当起大侠来了? “放开那个姑娘!”南宫尚大吼一声,他的绝招是八卦掌。 毫不客气的就朝黑衣人招呼过来。 黑衣人见状,赶紧搂着司徒艾艾往后急退了几步。 哪料南宫尚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那一对眉毛都拧成麻花了。 司徒小姐的手他都还没摸过呢,竟被这无耻之徒搂了腰。 简直气煞他也。 胖厨子倒是乐了,他冲南宫尚一笑,二人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家伙真能忍,不到最后一刻不出来。敢情最在意的还是美人啊,哼哼,若不是美人被劫,恐怕这驿官他不打算要了? “喂,你们三个看好了。这位是本驿站的驿官南宫大人,今儿个你们砸坏的桌椅板凳可都是要算钱的。” “算钱?呵呵,我们哥三个出门从不带钱。要算钱?我现在就送你到阎王那里慢慢算吧。” 黑衣人老大虽然嘴上还能逞强,但其实心里已有了底,这个死胖子的武功不在他之下。 他不舍得望了一眼司徒艾艾,一张臭嘴想吻上司徒艾艾的脸。却被司徒艾艾反扇一巴掌。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黑夜男人恼羞成怒。 南宫尚却捧着肚子笑了起来,他看上的美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打得好,待会儿你还得挨我的八卦掌呢。”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我可是阴山寨的寨主黑魔头大人。” “哦,听说过。十大恶人你排第七,不算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 南宫尚依旧表情轻松,他有十足的把握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居然敢小瞧我,受死吧!” 黑魔头弃了司徒艾艾,松开手脚好与南宫尚大战一回。 黑魔头的三弟是个视财如命之徒,他见大哥与南宫尚打得不可开交,二哥又被胖厨子缠上,只能靠自己劫走这一箱银子了。 于是哪里还管得了司徒艾艾,拖着一只手直奔装银子的箱子而去。 司徒艾艾看见南宫尚手臂处挂着的衣服,心跳加快,那不是霍止沉的衣服么?! 这是怎么回事? 霍止沉的衣服为什么会在南宫尚的手里?而南宫尚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二楼的房间里?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瘸腿男人到底是不是霍止沉! “三弟,替我先照顾好你大嫂,我把这个死胖子干掉就过来。” 黑魔头还在咋咋呼呼,但他明显已处于下风,前胸后背都吃了南宫尚好几掌。 “知道了,大哥。” 黑衣人三弟嘴上虽然应着,但其实他也知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况且他还只有一只手,所以压根就没办法同时拽着司徒艾艾的胳膊,还同时抱起装银子的箱子。 “跟我走,快点。否则我杀了你。” 他只能说着狠话,来威胁司徒艾艾跟他往外走。 可司徒艾艾也不是吃素的,光靠威胁有用吗? 司徒艾艾心里乱糟糟的,眼瞧着那三百两银子就要被搬走,她心里更不爽了。 这些钱是要用来救治疫民的,若是半途丢了,那她的一番苦心也就白费了。 于是也顾不上个人安危,上去一脚踹在黑衣人三弟的后腰上,给他直接踹趴在地上。 “敢偷袭我?你不想活了!”一双杀得猩红的眼睛怒瞪司徒艾艾一眼。 “啊……”司徒艾艾一惊。 黑衣人三弟立马掏出匕首来,刺向司徒艾艾。 “不准杀你大嫂!”黑魔头是有几分“怜香惜玉”在身上的,纵然自己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还不忘警示三弟不准碰司徒艾艾一根毫毛。 “哈哈哈,你放心。有我在,你那个没用的三弟杀不了司徒小姐。” 南宫尚说着挥出最后一掌,了结了黑魔头。 然后直奔着黑夜人三弟而来……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劈了下来。 老太太身子一颤,手盘的佛珠突然断线了,一颗颗光滑透亮的珠子滚了一地 。 “不好,是凶兆。” 老太太抬头,赶紧朝佛像叩拜了三下。 “碧桃,扶我去找老爷。” “是,老太君。” 霍王氏老太太并不知道,前厅早已乱作了一团。 大夫人杨氏几度昏死过去,幸而许郎中在旁及时救治,才算是勉强恢复了一点精力。 二小姐霍止甯大病之后,便鲜少露面。这一次也一样,她不在大厅之内,反而是携着琦玉直奔赌坊找杜思学去了。 大厅里吵吵闹闹,哭喊声混成一片。 “老爷呢?”老太太指着大夫人的丫鬟问到。 丫鬟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将话说清楚。 “老爷被太后宣进宫去了,少夫人归宁至今未回,大夫人派人去司徒府打听了,说是……说是人不见了?” “人不见了?!”老太太险些瘫倒在地上,碧桃眼尖,赶紧靠着老太太的后背,将她扶住了。 冷静,冷静,霍家有佛祖保佑,不会出事的。 毕竟自己才是这个家里主心骨,谁倒下,她都不能倒下。 霍王氏定了定神,在丫鬟碧桃的搀扶下来到大夫人面前。 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大夫人,她又是不屑的一笑。 “不就是司徒家那个二丫头吗?不见了就不见了呗,你至于哭成这样吗?府里还有这么多下人看着呢。” “我……” “司徒家二丫头,没了就没了,正好我也打算替沉儿再重新找一个。” “老夫人,姐姐她不光是因为这件事……”二夫人钱氏也陪在一边,她虽不是霍府里什么重要的人物,但一些大场合里她也少不了要露面。 更何况这一次关系到整个霍府的生死存亡。 “是哭镇达?哎哟,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呀。镇达以前也是朝廷的命官,被太后宣进宫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可担心的。也至于哭成这样?” 杨氏这个儿媳妇,霍王氏老太太一向是瞧不上的。搞什么嘛,这才给她生了一个孙儿,要是远方表弟家那媳妇,人家嫁进来二十年,生了五个孩子,三男两女,一家人多热闹啊。 再看瘦不拉几的钱氏,也是看不上眼的。 唉,两个儿媳妇,没一个是她喜欢的。 “老夫人,姐姐哭的就是止沉的事……” “沉儿?沉儿能有什么事?咱们沉儿可是镇北大将军,是有功之臣。” “老夫人,宫里传来消息说止沉在蜀地摔断了腿,皇上要治他的罪呢。” “啊?!” 没错,司徒艾艾已经下落不明了,她腹中的霍府香火也自然生死未卜。 霍镇达又被太后召进了宫去,基本上是凶多吉少 更要命的是,霍止沉不战而败,摔断了腿,皇上正要治他的罪呢! 难道这一次,霍氏一门真的要大厦将倾了吗? “嘎……”的一下,霍王氏老太太也昏死了过去。 ------------ 第56章 宅乱(一) “老太君!” “快来,扶着老太君,我要掐人中了……” “水,快端水来。” 场面再度陷入混乱。 甚至有几个小丫鬟躲起来偷偷抹眼泪,她们连去哪里投奔下家都想好了。 “唉,还说我呢,您不是一样吗?遇到这种事情,恐怕没几个人能挺得住吧。” 大夫人杨氏擦干眼泪,整理好衣衫,重新端坐在大厅正中央。 这个家里的主心骨?除了她,还有谁能胜任。 “来人,先扶老夫人回房。许郎中,你也跟去。老夫人年纪不大,就拜托你悉心照料了。” “是,大夫人。” 许郎中带着一行人先退下了。 杨氏又将目光扫到钱氏身上,“妹妹,甯儿呢?去把她找回来,乖乖在家里待着。在这个节骨眼上,甯儿别再捅出什么乱子来。” “是……” 钱氏瘪着嘴走了。 她心里不痛快。 虽说她也清楚自己女儿的个性,捅篓子的事情不是没干过,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要教训要打骂那也该是由她这个做母亲的来,何必要大夫人来提醒。 那口气,那姿态,说得好像甯儿顽劣不堪一样。 切,她那个儿子要不是运气好当了个什么破镇北将军,我看她还能有现在这么神气不。 “二夫人,您吩咐厨房熬的冰糖银耳羹做好了。” 一个小巧的瓷碗被端了上来。 钱氏只远远的瞧了一眼,没胃口。 唉,这霍府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去年这个时候,她吃的还是炖燕窝呢,今年就换成银耳了,档次低了不止一个阶梯呢。 原本她这个人对物质方面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在意,做了人家的小妾,自然不敢要求太多。可那个杨珮宜是什么意思?故意克扣她们二房每个月吃穿用度的银子吗? 哼,账本也不拿出来给大家看,谁知道她在里面搞了什么鬼呢。 “放在那里吧,凉了我再吃。” “是,二夫人。” 这个丫鬟同琦玉是好友,平日里两人经常凑在一起说三道四。 虽然她没有琦玉那么心怀,但也是个不安分的人。 “二夫人,我替您捶捶腿吧。”她才调来服侍钱氏不久,自然是要殷勤一点的。 “嗯,站了一天了,腿是有点酸了。” 钱氏说着便斜躺了下来,旁边自然有小丫鬟替她打着扇子。 “二夫人,上午我去厨房问有没有鸡肉,厨房居然说没有。可我明明看见大夫人房中的丫鬟才端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钱氏嘴里吐着瓜子壳,暑气熏得她昏昏欲睡。 “一只鸡而已,她爱吃就吃去呗。大夏天的这么热,谁吃鸡汤呀,吃了也是上火。” “可不光是鸡呢,还有新采买来的瓜果,好的都被大房那边挑走了……” 钱氏一听,一撅嘴,瓜子壳吐在了小丫鬟脸上。 “别说了,越说越心烦。二小姐去哪儿,快去给我找回来!” 京城,昌乐赌坊。 杜思学连着好几日都没去学堂了。 他这个人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不知道在江南老家给他娘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拿了一大笔银子给他上京城来求学。 而且还专门写信给霍老太太,求老太太收留这个外孙子住在霍府。 霍止甯原本不知道杜思学是去了赌坊,是她的丫鬟琦玉告诉她的。 两人雇了一辆马车,直奔昌乐赌坊而来。 杜思学在里面赌了一天一夜,从楼上赌到楼下,身上的钱早输了个精光。 “别磨蹭,看好了就快下注。” “等一下,杜老爷,您身上可没银子了。” 赌场的小伙计将他往外一推,不让他碰赌场的桌子。 “谁说我没钱,我的钱等会儿就送来了。你们这几个狗眼看人低的,难道不知道我表弟是镇北大将军霍止沉?” 众人一听霍止沉三个字,哄堂大笑起来。 “就凭你?也想与霍将军攀上亲戚关系。哈哈哈,也不撒泡尿照照。” “你们看他,一脸邪相,也敢说是霍将军的表哥。” “穷酸样儿,你知道霍家在京城多富有吗?你就拿五十两银子来赌,也好意思提霍家?” 赌坊里,没有一个人信杜思学的话。 气得杜思学直跺脚,嘲笑我长相不好?嘲笑我没钱没权? 哼,你们都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会叫你们一个个都喊我一声“杜爷”。 “对不住,没钱别挡路,您请外面乘凉。” 赌坊小伙计一躬身,将杜思学请了出去。 他在里面赌了一天一夜,早已饿得两眼昏花。之前在赌桌上还不觉得,这一出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顿觉饿极了。 双手一摸兜,哎哟喂,真比脸还干净。 算了,回霍府吧,好歹吃住都不需要花钱。 可是…… 唉,待在霍府里的日子太无趣,除了和那个小丫鬟打打闹闹一番,再碰不到别的女人了。 远不如去丽红楼潇洒。 他无精打采的埋头在街上走着,脑子全想着那些酒色喧嚣的场所。 “有钱当大爷,没钱当乌龟,有钱找绝色,没钱找丫鬟……” 他正胡乱的想着,没料到迎头撞到了琦玉。 琦玉被她撞得青痛,嚷嚷道:“哎哟,冤家!你怎么在这里呢?” 杜思学揉揉额头,这不是在做梦吧。怎么想什么来什么,刚刚才想到丫鬟,就来了丫鬟…… “你这是怎么了?你站好,看着我,我是琦玉啊。” “喔,你是琦玉?”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浑身还有一股酸臭味。” 霍止甯捏着鼻子,选择自动远离。 杜思学原本还迷迷瞪瞪的,但一听到表妹霍止甯的声音,他立马来了精神。 看来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表妹,你找我?”立马堆起了笑脸,就算再疲惫也好,也得强打起精神来。 “对啊,找你商量点事情。不过,你这是干嘛去了,也太邋遢了吧,我都不敢认你是我表哥。” “我……哎呀,要不咱们到前面的酒馆坐下来慢慢说。” “也只能这样了……” 霍止甯开了钱,包了一间房。点上四五样菜,外加一壶酒。 她嘴刁,一口不吃。 杜思学却吃得满嘴流油,喜笑颜开。 饿了一天一夜,这吃饭的感觉真好啊。 “表哥,我给你说的事情,你到底听清楚了没?” 杜思学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点头。“听清楚了,听清楚了,不就是搞死你哥么?” “也不能这样说,其实你只要想办法把他给弄进去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那我有什么好处?” “给你一千两银子作酬谢怎么样?” “一千两?少了。”杜思学将半截鸡腿往桌上一扔,潇洒的拍拍手。“霍家的家产,我要和你对半分!” ------------ 第57章 宅乱(二) 狮子大开口! “哼,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霍止甯气得在房间里乱砸东西。什么茶杯茶盏、宣纸砚台、能扔的统统扔了一地。 若不是琦玉急上前来接住了玉杆的毛笔,恐怕又是断成两截,再补就只能以金镶玉了。 “小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我能不气吗?你听见那个姓杜的说什么了吗?他要和我对半分,凭什么?他一个外姓人,能与我相提并论吗?纵然我是庶出的,但也比他强十万八千倍吧。” “小姐,话也不能这样说。如果我们不和表少爷联手的话,这么大的家业,您一个人也吞不下吧。主要,您不是男的……” 琦玉将毛笔偷藏进自己的袖中,她知道霍止甯在发火的时候最糊涂,砸坏多少东西心里是没数的。 “琦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是男儿郎又怎样,我始终是姓霍的,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个老太婆最后一定会妥协的。”霍止甯眼睛露出一股子狠劲儿,她仰天大笑起来,心里已有了主意。 “把毛笔给我拿出来!真当你主子眼瞎吗?” 琦玉吓得一哆嗦,赶紧往地上一跪,二话不说先给自己甩了两巴掌,打得两边白嫩的脸庞立即泛红了起来。 赶紧把毛笔拿了出来,哭着在地上求饶。 “小姐,奴婢知错了,知错了。请小姐念在奴婢服侍小姐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拿来吧。”霍止甯一把夺过毛笔,拿在手中转了转,笑道:“你还真识货呢,这笔是拿和田玉做的笔杆,老太婆当年买回来是二十两银子一支,一共买了十二支。你数数,现在剩下几支了?” 霍止甯单手敲了敲书桌,她的笔架上只挂着三支这种一模一样的毛笔了。 琦玉做贼心虚,这些年来,她断断续续偷拿了不少东西,光这种毛笔,就拿走了五支。 “小……小姐,您一发脾气就扔东西。那些笔……” 琦玉不敢抬头直视霍止甯的眼睛。 霍止甯冷笑一声,从椅子上跳下来,扳起琦玉的下巴,叫她好好看着桌上木匣子里的东西。 “你想说那些笔都是我生气时给摔坏了,是吗?” “奴婢不敢……” “哇,真是好笑,现在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吗?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胆子倒是越练越大了!你好好看看,那些摔坏的都在这里,都拿金子重新镶了,一共四支。再加上笔架上的三支,一共九支。还有五支上哪儿去了?” “奴婢……” 琦玉原本被扇得发红的脸又刹那间像死了一样灰白。 这些毛笔是十年前霍王氏老太君买给二小姐的生日礼物,那时候霍止甯四岁,看着哥哥整日去私塾读书写字,好生羡慕,哭着嚷着也要跟去。 奈何霍镇达又是一个思想极其固化之人,女孩子怎么可能去私塾读书呢,那不是坏了规矩嘛。 说什么都不肯,甚至连专门给霍止甯请个老师来家里教都不肯。 霍镇达认定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他的女儿,一定要培养成娴静温柔,会女红针织,不会读书识字的标准大家闺秀。 可这显然不现实。 不会读书可以,不会认字能行吗? 连霍王氏老太太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婆都识字,否则怎么看经书?闹呢。 霍王氏虽然不怎么反对儿子的做法,但也不赞成。 女孩子长大了选个好婆家自然是最要紧的,但能认几个字,读几本书也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最后霍王氏老太太做主,给霍止甯请了个年长的老秀才来家里教书,一共只教三个月,只教认字,不教别的。 这十二支毛笔就是霍王氏老太太送给霍止甯的。 一支二十两银子,十二支,一共二百四十两银子。 琦玉走了五支,相当于偷走了一百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琦玉,我记得你的月钱在府里不算少的吧?只比伺候老太婆的碧桃少三两银子而已。你为什么还要偷府里的东西?” “我……我知道错了,小姐。求小姐轻罚……” “罚你又什么用?我是要知道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我记得你父母双亡,老家已经没亲戚了啊。” “是……” 琦玉的身世也十分凄惨,她也是被卖进霍府的。与小芙不同,她是被自己亲生父母给卖了,第一次是卖给一家做豆腐的作坊里,被嫌弃撵出来之后,在街上遇上坏人,几番倒手之后,才被卖进了霍府。 “看样子,不抽你,你是不会说实话了。自己去把戒尺拿出来吧。” “小姐……” 霍止甯的狠,琦玉是深有体会的。七寸长的戒尺原是老秀才教书留下的,后来全招呼在了琦玉身上。 “二小姐,二夫人有事找您。” 钱氏那边的小丫鬟找遍了整个府邸,又坐在门口台阶上不知等了多久。直到一个要好的小厮给她传来小消息,二小姐从后门回府了,她才着急忙慌的跑来禀报。 “娘找我?”霍止甯心里沉了一下。 她娘一般不会找她,一旦找她准没好事。 关上门来,少不了一顿打骂。无非就是骂她不听话,爱闯祸,爱捅篓子,总之一句赞赏的话都没有。 她烦,很烦。 但好在,她现在长大了,她娘打不过她了。也不敢轻易打她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她朝着房梁翻起一个白眼,扔了戒尺,随小丫鬟一起出去。 直到霍止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琦玉才敢松一口气,绷着的神经一松懈下来,整个身子软得瘫倒在地。 她对霍止甯的感情变得愈加复杂起来。 起初刚到霍府时,她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丫头。 讲话带着一股子方言口音,伺候人的活儿一件也不会做。 大夫人将她指到了霍止甯房中,给霍止甯当起了贴身丫鬟。 她对这样的安排自然是不满意的,因为一开始她的愿望是能到霍止沉房中,伺候霍家根正苗红的嫡系大少爷。 霍止甯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老婆生的女孩儿,在霍府没有地位可言。 琦玉这丫头从小心思就活络,悲惨的童年教会了她要依附强势,所以霍止甯并不是她理想中的主人。 但随着霍止甯一天天长大,其宅斗的天赋逐渐显现。琦玉终于有了欣喜的发现,她们二房的日子越过越好,争取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而霍止甯的狠与坏,也越来越符合她心目中对主人定义的形象。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成了最佳拍档,开始在霍府里兴风作浪。 唯一令琦玉不开心的是,霍止甯的脾气实在太坏,动不动就生气,而且还老爱拿她来出气。 因此在一年前,她已经动了要离开霍止甯的念头。 在霍府当一辈子的丫鬟是没有前途的,还是早些找个男人当靠山最保险。 ------------ 第58章 宅乱(三) 琦玉这个人要精明有精明,要心机有心机,但看男人的眼光不行。 “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不陪着你那个飞扬跋扈的主人一起痛骂我吗?” 琦玉摸着眼泪,委屈巴巴的靠在杜思学怀里。 本想得到几句安慰,却只得来一阵嘲讽。 “你怎么这样说呢,我的心是如何,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杜思学瞅她一眼,提不起兴趣。 他本就是从小游走在花花世界里的富贵公子哥,审美的眼光一向很高。纵然琦玉如今很会穿衣打扮,但身上的那股底层的土气始终无法掩盖。 若不是他只能寄人篱下,暂住在霍府里,他压根不屑多看琦玉一眼。 但琦玉却不这样想。虽然自己与杜思学身份地位有别,但她自信于自己聪慧的头脑,强大的野心,而且她绝不认为自己不漂亮。 她觉得自己在很多方面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强多了,男人没理由不喜欢她。 “二小姐那边,我已经替你说过不少的好话了。回去之后,二小姐真的一句骂你的话都没说。” “呵呵。”杜思学冷笑一声,“东西偷来了吗?” “没……“琦玉低下了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 杜思学态度陡变,“那你身上可有银子?” “有,还有五两,你先拿去用吧。” “这够用什么?你真没用。” 说着便将琦玉从怀中推了下去。 “她没说我的坏话?那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呵呵,你也不用编瞎话来哄我开心了。说实话,她怎么想,怎么骂,我一点儿都无所谓。” 杜思学捏了捏脖子,嘴里咸咸的,一定是刚才在外面吃太多鱼虾给齁着了。 他转身去桌上找水喝。 他住的这间房是霍府的客房,宽敞明亮,内饰富丽,平日用来接待较尊贵的客人。 虽然住的地方足够好,可霍府却没给他专门配服侍的丫鬟。 一般都是他自己顾自己,有需要的时候,就开门随意招呼来往的丫鬟替他办事即可。 但这茶壶里没水了,叫他有些烦闷。 一拍桌子,叹出一口气。 “唉,连个丫鬟都不给我配,外婆和舅舅也太不重视我了。我虽然是姓杜,可我娘是老太太的幺女儿,这霍家的财产怎么都该有我一半吧。” 他自言自语着,却不料琦玉早从外面提来一壶新的茶水,温温柔柔地替他斟满了。 “别抱怨了,来喝吧。” “你……” 杜思学斜眼看着琦玉,嫌弃的表情已经跃然于面上。 到底是个丫鬟,一见有活就立马动手,全无千金小姐的矜贵。 我杜思学绝不会娶一个丫鬟做老婆,多抬不起头啊。 琦玉并不知情,自以为他还在为那件事烦心。 便又善解人意地劝慰道:“别烦了。二小姐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你也知道,她一向是爱争强好胜的,你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那么,她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下的。” “我真要得多吗?”杜思学也翻了一个白眼。 呃…… 难道不多吗? “当然不多,不多,二小姐迟早要嫁出去的,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确实不应该与你叫板,依我说,要不然你六,她四吧。我从中替你们说和一番,兴许也就成了。” 霍止甯怎么可能同意她四,他六?琦玉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为了一个男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我六?不不不,太少了,太少了啊。”杜思学阴险地笑着,他抚着琦玉的背。 琦玉顿时感到一阵阴冷,突然之间她也有点怕这个男人。 “我要全部,霍府的全部!” 疯了吧,这是。 “这不太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不是说霍止沉摔断了腿,再也无法出征了吗?而且皇上还准备治他的罪呢。” “是,但那也……” “只要霍家没了后,这偌大的家产就得重新选个男人来继承。而我,杜思学,身上留着一半霍家的血。只要我把外婆哄开心了,让他们同意我过继给舅舅当干儿子,那这家产以后都是我的了。” “可是我们大少爷只是摔断了腿,不是断了后……” 是啊,这腿和后还离着那么远距离呢。 而且人家少夫人现在有身孕了,虽说人是不见了,但总归能找回来的。 用得着让你当干儿子吗? “哎哟喂,我未来的杜夫人。咱们别的本事没有,帮人断后的本事还是有的吧。好好动动你那脑瓜子想想,怎么先把大房的后给断了,然后再把霍止甯那个烦人精给嫁出去。那么剩下的事情嘛……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杜思学的狂妄连一向腹黑的琦玉都感到害怕,但“杜夫人”三个字又令她好激动,仿佛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霍镇达好几年没进过皇宫了。 当太后召见他的懿旨到时,他吓得鞋都跑掉了。 忙里慌张的上了马车,待见到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时,才想起自己的一只鞋落在了家里。 “哎哟,霍大人,您这是……” “窦公公,我……要不您还是帮我进去禀明太后,就说我病了,来不了。” “霍大人,这么多年不见,您还是这么会开玩笑呢。难道奴家的脑袋就不是脑袋么?” “呃……”霍镇达将脚抬在窦公公面前,“你瞧,我没鞋。没鞋怎么见太后。” 这个霍镇达,越发乱来了。 “嘚,您先凑合一下我脚上这双吧。”窦公公将脚一抬,自有小太监上前来替他脱鞋。 “我记得咱们两人脚一样大,您若不嫌弃的话,就先穿上吧。” 霍镇达受宠若惊,“窦公公如今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我哪里敢嫌弃。” 窦公公微微一笑,“我如今能平步青云,还得多谢霍大人当年提携。咱们两人就别分彼此啦,快去吧,太后在御花园等着您呢。” “多谢窦公公了。” 谢过了窦公公,霍镇达穿着鞋来到御花园。 这地方他也许久没来过了,突然到来,觉得生疏得很,只得埋着头老老实实跟在小太监身后。 太后今日的心情不错,还邀了几位后宫的妃嫔一同赏花散步。 “来了?好久不见啊,霍大人。” 霍镇达一见到太后,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分分钟就跪下来了。 “拜见太后。” 太后笑容可掬,忙叫身边的小太监将他扶起。 “大家都一把年纪了,随便跪跪就行了,起来吧。” “谢太后。” “你知道我今日召见你是为何事吗?” “不知。” “哀家近日接连收到霍大人写来的两封信,霍大人休官在家还能如此心系朝廷,真是难得。” 信?! 两封? 霍镇达记得自己明明只写过一封啊,而且还全是骂皇帝的话…… “哎哟,肚子又来了……”霍镇达顾不上回太后的话,也不管太后准不准许,一溜烟跑走出恭去了。 ------------ 第59章 临危受命(一) 霍镇达这人好像具有一种天生的喜感,在别人那里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就显得特别无心,特别滑稽。 当着太后的面急匆匆跑去出恭。 恐怕也只有他做得出来了。 “窦公公,他这是在干嘛?” “回禀太后,好像是闹肚子吧。” 此时,窦公公已换上了一双新鞋,服侍在太后左右时依旧是那样的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闹肚子?”太后捂嘴轻轻一笑。 这一笑,窦公公就知道没事了。 他与霍镇达在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交情,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而霍镇达已经官至四品了。 太监的求宠之路也不好走,幸而好几次得到霍镇达的关照与美言,令他得到了太后的垂青。从而跟定了太后,一路走到现在,已挤兑掉了所有竞争对手,跃升为太后身边的唯一红人。 所以霍镇达若有难,他怎么都得帮上一把的。 “你去看看霍大人好了没?哀家还急着同他说话呢。” “是,太后。” 窦公公踏着新鞋,赶紧找到了刚从茅房出来的霍镇达。 霍镇达揉着肚子,轻松了不少。 唉,也怪,自从上次大病一场之后,就落下了这毛病,一天之内竟要出恭十来次,而且有时候还接二连三的,说来就来。 “哎哟,霍大人,奴才可找到您了。” “你找我?做什么?” 霍镇达还在琢磨自己闹肚子的事,对窦公公的话压根不过脑子。 窦公公那个气啊,大有很铁不成钢的意思。这个霍镇达哪样都好,就是做人太没追求,明明太后挺喜欢他这个人,他也却不懂得把握机会,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反而等到宣帝登基之后,就主动提出要休息一段时间,不想再继续为官了。 所以一开始就是四品官,做到最后还是四品官,一点变化都没有。 反观窦公公,一路上披荆斩棘,升级打怪,没有一天停止过进步。 “哎哟,奴才找您做什么呢,自然是太后要找您呢。您先净手,随奴才去太后那边回话吧。” 窦公公这一说,把霍镇达给点醒了。 他不知哪根筋不对,竟摆手说不去了,自己要回家去。 急得窦公公直跺脚。 “窦公公,我真不能去。太后这次召我进宫,定是要问我的罪。” 霍镇达想起太后提到的信,那是他喝醉酒之后写下来的,洋洋洒洒三千字,没一字不是在骂宣帝。 人家太后是宣帝的亲妈,能轻饶了他? 唉,也不知道是府中哪个小兔崽子给我将信送到宫里来的,这不是要害死我么。 霍镇达想到自己大病那会儿,躺在床上什么感觉也没有,像死了一样。听说最后是儿媳妇想办法给治好的,而治好之后似乎那封信自己就再没有见过,会不会是儿媳妇替他送进宫里来了…… 哎呀,糊涂呀。 难道儿媳妇不知道文人都喜欢过过干瘾?面对朝政上不满的事,回到家里后就开始长篇大论的写,写几百张纸都没问题。问题是这玩意儿谁还真拿出去给人看呐! 难道我写个太后亲启,就真的想让太后看吗? 我这也是过过瘾嘛。 霍镇达气得捶胸顿足,窦公公急忙拉住了他。 豪气干云的一拍胸脯,“有事我帮你顶着,别怕。你若真犯了什么事,太后要治罪,我一定帮你美言。放心,太后一定卖面子给我的。” “那要是我写了一封弹劾皇上的信,恰巧这份信又送到了太后那里呢……” “弹劾皇上?!”窦公公吓得连着退了好几步,仿佛霍镇达此刻正在释放病毒,不赶紧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就会立即被传染! “窦公公,这忙你能帮上吗?”霍镇达眨着一双眼睛,还天真的等着窦公公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要命。 这能帮吗? 还真不把奴家当外人呐。 “这……霍大人,您家里是遇上什么事了吗?怎么,跟夫人感情不好?孩子们又惹您生气了?还是老太太成天唠叨个不停?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呢……” 说得是啊,弹劾皇上?没病吧。怎么着,把皇上弹劾下去,你想上去当皇上吗。 霍镇达早知道自己酿成大错了,可现在再说这些有用吗? “算了,豁出去了。反正是死是活,我也只有这一条命。大不了……砍头就砍头吧。窦公公,别的我也不求你帮忙了。只一点,能替我保下我儿吗?你也知道我儿是镇北大将军,一向战功显赫,我不想因此这件事连累了他的仕途。” 事情到了这份上,霍镇达自己已经视死如归了,可作为父亲,他万不能连累儿子,连累家族。 窦公公一听,更加哭笑不得了。 “还仕途呢?哎哟喂,您没收到消息吗?您儿子在前线摔断了腿,恐怕今后无缘战场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霍镇达想起,自己急慌慌出门的时候,好像是看到朝廷派了太监来传消息,难不成就是他儿子摔断腿的事? “摔断腿是不能再领兵打仗了,可这算是在打仗时负伤,皇上应该会体恤臣子,呲个文官给我儿当当。” “哎哟,您还真会想好事呢。霍将军不是在打仗时负伤,听说他是自己跑去采什么草药,不小心给摔伤的。您说,这战事未平,他怎么那么有闲情逸致跑去采草药呢。” “这……”霍镇达哑然。 这叫什么事? 窦公公面露难色,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霍大人,奴才听说皇上那边……皇上那边打算治霍将军的罪。我看这件事除了太后能帮上忙,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太后不出手,您儿子恐怕……” 窦公公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其实不用说明霍镇达也清楚,宣帝那个人一向心胸狭窄,且喜宠信佞臣,如今出了这种事情,宣帝一定会重罚霍止沉的。 “对,我现在就去找太后说明情况。我儿为朝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战功赫赫,不能……” “唉唉唉,霍大人,您怎么了?” 霍镇达一捂肚子,“不行,又来了,我先去出恭。” ------------ 第60章 临危受命(二) 霍镇达闹肚子这件事挺搞笑的。 弄得一群太监跟在他后面急得团团转。 但越急,他肚子就闹得越厉害。甚至刚刚出来,走不了两步,又得满世界找茅房了。 好在太后对霍镇达的印象一直不错,在得知他大病一场后就经常闹肚子,怎么也治不好,反而挺同情他的。 大家都一把年纪了,谁的身体还没点小毛病呢。 能理解。 在太后把一整盘葡萄吃完之后,霍镇达终于姗姗来迟。 太后打着哈欠,笑着望着他。 “霍大人,你若是再不来,哀家就要先去午睡了。” “太后……臣知罪。” 哎哟…… 霍镇达这一跪,用力过猛,他感觉自己的膝盖骨要磨破了。 “霍大人这是何必呢,快起来吧。来,给霍大人赐座。” “不敢……” 霍镇达哪里敢坐啊,这不是妥妥的鸿门宴前奏么。 太后可没想到他的心思有这么复杂,还单纯的以为他又闹肚子了。 “臣还是跪着吧……” “行,你若是觉得跪着舒服点,就跪着吧。” 太后也勉强他,无所谓,反正就当时闲聊天,不必非要君臣相分,怎么自在就怎么来吧。 窦公公躬身立在一边,偷瞄了太后一眼,大惑不解。 这太后今天心情够好的啊,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而且还一个人吃完了一盘的葡萄。 这,不科学啊。 难不成太后又性情大变了? 看来自己揣摩人心的功力还是不够啊。 “霍大人,你的信写得真好啊。” 写得好? 这是反话吧。 霍镇达是个木头脑袋,他哪里琢磨得透啊。 将头一扭,赶紧朝窦公公求救。 窦公公那个尴尬啊,对霍镇达的眼神干脆视而不见。 别指望我,我如今揣度人心的本事还不如那老娘们怀里的那只狗。 这喜怒无常的,谁猜得透啊。 霍镇达无法,只得一个劲儿认错。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写得不好,不好,都是臣喝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太后您千万别当真啊。” “什么?酒后胡言?难道只有喝醉了酒,你们才肯夸赞一下当今圣上吗?” 太后的脸色骤变。 看得窦公公直呼,果真女人到了那啥的年纪都要大变一场。 “夸……夸赞?”霍镇达懵了,究竟是他不懂汉字,还是太后不懂汉字? 难道帝王们的自我优越感癫到这种状态了?人家骂他,他还要夸人家骂得好。 “臣也不算是夸赞吧,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算了,死就死吧。 我霍镇达不能没了气节啊。 这还实话实说? 哎哟喂,真不要命了。您骂皇上,倒成了实话实话了。 霍镇达啊,霍镇达,你都癫成这样了,还指望我救你?! 我还不想这么早去见阎王哟。 霍镇达的回答令太后相当满意,她点点头,竟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我也知道皇儿优秀,但你们这些大臣也用不着给这么高的评价。皇儿知道后定会骄傲的。” 霍镇达:…… 窦公公:…… 两人面面相觑,严重怀疑太后精神有问题。 这么高的评价? 还骄傲? 咱们皇上还真是“千古一帝”啊。 “行了,你也别拘着了,跪近点,咱们聊聊蜀地叛乱的事情。” 啥? 蜀地叛乱跟我有啥关系,聊啥,哦,对对对,我儿子摔断腿的事,一定是这件事。 霍镇达没多细想,一心想着帮儿子一把,于是硬跪着挪上前。 太后怀中的狗见霍镇达近前,有些应激反应,一下就从太后怀中跳下来。 太后惊,大斥一声。 “畜牲!” 那只狗立马乖乖趴了下来,一动不动。 这一声,也吓得霍镇达跪在地上不敢动。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 “来人,把这畜牲抱下去。等一下,给它赏一根肉骨头。” 这只狗被训得极好,能听懂指令,太后很喜欢。对于刚才狗的表现,她也很满意,赏一根肉骨头很应该。 霍镇达这才意识到,自己与那条狗又有何区别,主人一声令下,叫往东就往东,叫往西就往西。 哦,不对,自己和那条狗有区别,狗有肉吃,他没有。 算了,我这一辈子想要挺直腰杆做人恐怕是不行了。 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中,人家一句话可以决定一个人甚至一个家,一个家族,九族的命。 “太后,关于我儿子的事……” “对,关于你儿子霍止沉将军的事,我有一些想法。其实摔断腿没什么,人嘛,难免有出现意外的时候。不过皇上非常重视这一次蜀地叛乱的事情,势必要在短时间内平息才行。” “可是……” “霍大人别急,等哀家先说完。霍大人写给哀家的信,哀家已认真看过了。霍大人提出的解决方法非常好,硬打是赢不了民心的。咱们还得从根本解决问题。这一次的叛乱说到底就是三个字“钱、粮、病”,朝廷应该从这三点出发,彻底赢得民心。” 霍镇达听懵了。 嚯,这些高见真是自己说的? 不可能吧,我什么时候关心过蜀地叛乱的事情? 就算喝醉酒也不至于醉得这般厉害吧。 霍镇达呆呆跪着,默不作声。 “霍大人,既然解决方法是你提出来的,那么哀家就钦点你前去蜀地解决叛乱,怎样?” “不怎么样。”霍镇达条件反射,脱口而出。 但刚说完就后悔了。 别忘了自己还跪着呢,别忘了自己也只是主子身边的一条狗呢。 “我的意思是……我早已不是朝廷命官了。这些事情还是由别人去做吧。” “霍大人别谦虚了,你在哀家心中永远是最佳人选。其实你当初辞官哀家是不同意的,但奈何皇儿已经批准了,哀家也不便插手。但哀家对你的印象一直蛮好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拒绝吗? 但,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呢。 “回禀太后,我恐怕不行,我还闹着肚子呢。我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怎么能被委以重任呢。” 霍镇达说着又感到肚里一阵翻江倒海,折腾得他极其难受。 太后却不依,她也得为自己的儿子打算。自己儿子不会治理江山,决策失误,她得努力修正回来。 否则,这万人之上的位置也坐不了几天了。 皇室的其他藩王也正虎视眈眈呢。 “你放心,钱、粮、药,朝廷都会给你备足的 ,也算是为你解决后顾之忧。另外,你若去了,你儿子的事情哀家会去皇帝那里求情,必不会使你儿子受罚。” “这……那老臣只好领命了。” ------------ 第61章 心乱如麻 稀里糊涂就被任命为特使了。 霍镇达一拍自己脑袋瓜,“唉,怎么回事?我怎么就给答应下来了?” 他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当时的场景。 太后当时的表情的确是有几分咄咄逼人,毕竟为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嘛,可以理解。 但霍镇达显然比太后还要紧张,他也为他那个运势不佳的儿子担忧。 说是什么特使,拥有一切特权,可平定叛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霍镇达以前还是个文官,除了会耍一张嘴皮子,别的啥也不会了。 叫他平定,光凭一张嘴吗? 所以,这还是闹呢。 “太后,要不您再派几个朝廷里威望高的老臣同臣一道去吧,众人拾柴火焰,人多力量大嘛。” 霍镇达心想着自己一个人肯定搞不定,但如果多拉几个人一起,最后就算搞砸了,本着法不责众的原则,总不至于下场太惨。毕竟皇帝或太后总不可能把朝廷里的中流砥柱统统给惩罚了吧。 太后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 她着实有些困了,“不必了,哀家相信你一个人也能担起重任。” 担不起啊…… “微臣……” “霍大人就别谦虚了,你信中不是写得明明白白吗?该如何救治疫民,如何开仓放粮,如何布施钱财……” “太后,要不然您把信先给微臣看看。” 太后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霍镇达的鼻子,笑得摇头晃脑。 “你呀,你呀,看来你连自己写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行吧,信你拿回去。” 说着便有宫女递上信纸,太后高傲地只用两只手指拈起,轻轻往霍镇达身上一掷。 “明日就启程吧。哀家累了,你退下吧。” 霍镇达坐在马车上,将两封信从头到尾读了三遍。 愣是没想起这些文字是怎样从自己笔尖下蹦哒出来的。 怪了,难道自己喝醉酒后真变成另一个人,就像诗仙太白那样,喝醉酒后立马才华横溢? 他一边看信,一边遐想,不知不觉来到家门口。 早有小厮候在门外替他当下马凳。 赵管家迎了出来,稳稳的接住老爷。 一看霍镇达脚上的鞋,纳闷了,这双鞋不是老爷的啊,老爷不是进宫见太后去了吗?咋地太后还赏了一双旧鞋吗? “大夫人呢?”霍镇达开口问到。 被钦点为特使是一件大事,他得第一时间告知大夫人知晓。 顺便再商量商量,让大夫人替他拿拿主意。 赵管家面露难色,“大夫人她……又,又昏倒了。” “什么?”霍镇达只有小小的惊讶。 这么多年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大夫人的这个毛病。凡是家中遭遇大事,她总承受不了打击,必会昏倒。 但却又死不了,有时候昏一会儿,有时候昏上一两天,反正总能好过来的。 “大夫人听说少爷摔断了腿,少夫人又下落不明,老爷您又被太后召进宫去……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所以就昏倒了。” 倒也是,家里人多事杂,平日里她为了这个家的和谐已经付出了不少心血,如今坏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一时之间承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霍镇达摆摆手,“让她歇着吧,我就不去打扰她了。对了,赶紧把许郎中请来。” “来了,许郎中早来了,现在正在老太君房里呢。” “娘又怎么了?”霍镇达心揪了一下,隐约感到不妙。 赵管家满脸愁容外加自责道:“老太君也昏过去了。不过老爷您不用担心,许郎中已经给老太君用药了,说是睡一觉就好了。” 作为霍府的管家,赵管家早已把自己当成这个家里的一员,但这个家中频频出事,他却一点帮不上忙,于是感到自责不已。 “老爷,都怪我,您一走,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这怎么能怪你呢,算了,算了,让我娘也歇着吧。要不,我上二夫人那边去看看。” 赵管家:“二夫人她……” 霍镇达:“不是吧,难不成二夫人也昏倒了?” 赵管家赶紧解释,“不不不,二夫人好好的。” 霍镇达总算松下一口气,“我就说嘛,这要是一家人都昏倒了,非把人家许郎中也累昏不可。” 赵管家耸肩尴尬一笑,“老爷说的是。只不过二夫人在房中与二小姐训话。” “又训话?哎哟,真头疼。”霍镇达每每想到自己小老婆板着个脸,指着小女儿一通指责的场景就头疼。 “怎么,甯儿又犯什么事了吗?” 在霍镇达眼中,“犯事”通常只指调皮捣蛋一类的。作为父亲,他从不认为女儿是腹黑的反派坏人。 甯儿顶多只是有些顽皮而已,不会是与家族有二心的坏人。 “没,没有。这一段时间二小姐很乖巧的。除了今日上午外出过一趟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待在房中。” “是呢,所以她又为了何事要训孩子?走,一同瞧瞧去。” 其实霍镇达这个二夫人平时性子挺柔和的,与大夫人相处得也还算过得去。但偏偏小女儿霍止甯有些不安分,喜欢时不时搞出点动静来。 二夫人钱氏没奈何,又管不住这个女儿,便只能时不时关起房门来训话一番。 总之训完之后能管几天太平日子,她本就不是严母,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不错了。 至少比霍镇达要强。 霍止甯从小到大,霍镇达就没管过她。 她听话也好,不听话也罢。 霍镇达既不打她,也不骂她,有时候甚至都没空看她。 这令霍止甯越发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没有存在感。 所以更想要作妖作怪来引起大家的关注,以证明自己还是这个家里的二小姐。 否则,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钱氏的房门紧闭着,霍镇达走到近前停了下来,贴了一只耳朵在窗户纸上。 “我的甯儿,你也该懂些事了。家里乱成一团了,你还瞎往外跑什么?” “家里乱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造成的。凭什么不让我出去外面?” 霍止甯不服气,将头扭向了一边。 “你一个女孩子老往外面跑什么?如今外面的世道这么乱,你若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听娘的话,咱们在家乖乖呆着,再等两年,娘给你寻一门好婆家。” “嫁人?像我这种身份能嫁给什么好人?对了,到时候爹愿意出多少陪嫁?你问过吗?别随随便便把我嫁给那些小门小户,一辈子受穷还受气。” “你哥是堂堂的镇北大将军,你怎么可能嫁去小门小户呢?就算你自己同意,你哥和你爹也不会同意啊。” 霍止甯一阵冷笑,“呵呵,那又不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另外我爹压根就不关心我。我嫁什么人,他们哪有时间管。” 说到这里,霍止甯竟低声抽泣起来。 她的委屈,顺着眼泪,滑过脸颊,最终滴在地上,变得一文不值。 钱氏已不忍再训她,背过身去将花盆里的花掐得乱七八糟。 霍镇达愣在门外,也内疚到不行。 这么多年来,他都忽略了自己这个女儿,难怪女儿性子越变越坏。唉,说到底,都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失职啊。 “算了,你陪我去书房吧。我明日要去蜀地,家里有些事情我先交代给你。” 霍镇达转身。 但他还是转身太早,若是再待一会儿,便会听到最炸裂的事情了。 ------------ 第62章 密谋奇招 杜思学从琦玉那里又索要走不少银子,他在赌坊输了太多,急于翻本。 于是便扔下琦玉,转头又去了赌坊。 至于如何从霍家捞一大笔,他暂时还没什么好主意。 不过他在京城官二代富二代的圈子里混了一圈,也没白混。认识了不少父亲在朝廷当官的官二代,邹优就是其中一个。 邹优他爹就是霍止沉的死对头邹仕番。 当杜思学获得这个重要消息之后,如获至宝,他觉得自己与邹仕番一起联手搞快霍家指日可待了。 去赌坊里豪赌就是邹优带他去的,他俩志趣相投,每天不是在赌坊赌钱,就是在烟花柳巷寻乐子。 此刻邹优还在赌坊里等着他呢,他能不猴急吗? 琦玉拦不住他,只能默默祈祷他这一次能大获全胜,将之前输掉的钱统统赢回来。 霍止甯这头就不一样了。 她几乎是分秒必争的为争夺家产而努力。 她知道自己的老娘没什么手段,也知道自己的眼泪不值钱,所以她也只是短暂的哭了几分钟之后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倔强。 “娘,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您要我好好嫁人,我也不是不认同。只是,我本就是庶出,地位已经低人一等了。在婚嫁上肯定是被人挑挑选选的。” “庶出又怎么样,别忘了你可是霍家的女儿。咱们霍家在京城是什么地位?谁敢瞧不起咱们?” 钱氏是传统的小女人,她认定嫁进哪家门,就是哪家人。哪怕是小妾又怎样,自己生下的孩子难道不姓霍吗? 只要姓霍就行了,那就是堂堂正正的霍家人。 霍止甯却不这样想,她讥笑母亲的无知单纯。 “我们把自己当霍家人有什么用,关键人家没把咱们当霍家人。你看那个大夫人,她有正眼看过你吗?另外,府里多少钱,账房上的账目如何,她有让你过目吗?” 一席话说得钱氏哑口无言。 嫁进来十几年了,她不是没想过要插手府里的事情,可她是真插不进啊。 那个杨珮宜时时刻刻都掌管着府里的财政大权,账房做好账后直接送到大房那边了,从来不会从二房门前过。 此外府里的大事小事都被杨珮宜安排得明明白白,也完全不需要她再操心。 她只需要每日吃吃喝喝,花点小钱,混一日算一日。 争权夺利的事情,她还真不怎么上心。反正自己的物欲低,日子只要过得去就行。唯一令她有些担忧的就是女儿的婚事。不过霍镇达与霍止沉已经向她承诺过了,一定会给甯儿找一个好婆家,而且还必须是嫁过去当正妻。 “你这个孩子今天怎么了?怎么老是打钱的主意。难不成,你还怕家里会亏待你吗?” “难道不会吗?哥哥成亲是什么场面,花了多少银子,彩礼给了司徒家多少。我呢?我成亲也能带走同样数目的陪嫁吗?” 那当然是不能。 一个是往里面娶媳妇,一个是往外面嫁女儿。 这来来回回的钱,怎么可能一样? 这一碗水,就算宇宙大爆炸也端不平。 “甯儿,你这是什么话?你这个脑子怎么一根筋呢。你哥是镇北大将军,你和你哥哥怎么比?” 钱氏也气狠了,一把揪下全部的花苞。都别开了,反正开了也烦心。 “镇北大将军?笑死了,我爹只是一个文官,若不是爹从小培养他,送他去拜师学武艺,还替他牵线搭桥去前线观战,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反观我呢,爹为我做过什么?” 钱氏无话反驳。 霍止甯的潘多拉魔盒一打开就关不上了,她将心中所有的积怨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娘,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待在霍府到底算什么?到时候我若嫁出去,您在这个家里孤零零的只能成天看大房那边儿女成群,承欢膝下。” 钱氏有些动摇了,似乎女儿说的也不无道理。 人嘛,总归是应该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那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我觉得我们首先应该掌管财政大权。将霍家的财产重新分配,若是哥哥在,我与哥哥一人一半,若是哥哥不在,我一个独占。” “呵,你倒是敢想。”钱氏压住自己的胸口,防止心跳过快。 “首先,你哥哥为什么不在?” “他是武将,随时战死沙场很正常。况且听说皇帝不喜欢他,随时被皇帝处死也很正常。” “好吧,就算他没在了,凭什么财产要留给你。你始终是要外嫁的,你爹和你奶奶还没傻到这种地步。” “所以啊,我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你替我再生一个弟弟。” “什么!弟弟?” 钱氏愕然。 这是什么馊主意,这都能随便说出口吗? “对啊,就是生弟弟。怎么,难道你不能生了?”霍止甯反问到。 钱氏的脸瞬间通红。 毕竟一把年纪了,被自己的女儿逼生二胎,属实有些荒唐。 “甯儿,你说这话不觉得唐突吗?” 钱氏的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这盆花。是啊,连花都知道争奇斗艳,博人观赏。为什么自己一点想要与大夫人争丈夫的想法都没有呢? 这么多年了,她对那方面的事情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我不觉得唐突啊,这是实话实说,您除了再给爹,给奶奶,给整个霍家生下一个男丁之外,还能拿什么与大房斗?” 霍止甯此刻倒是轻松极了,果然把问题抛给别人,让别人烦恼,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她悠闲的坐了下来,啃起桌上的苹果。 “娘,你不会是和我爹没感情了吧?你们两个一般多久那啥一次啊。” “小孩子家家的,少瞎打听!”钱氏斥她一句,但在心里不禁扪心自问起来,是啊,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仿佛久远得连自己都忘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霍镇达时的场景。 那时候霍镇达是朝廷派来修缮水库的官员。仪表堂堂,威风凛凛,连走路都带着一股风。 自己只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 某一日,她乘船去赶集,遇上了同乘一条船的霍镇达。 霍镇达便衣出行,未穿官服。 两人在船上相对而坐,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料,天上忽降大雨,霍镇达没伞,而钱氏巧好有伞。 推辞一番之后,二人便同打一把雨伞。 上岸之后,霍镇达坚持要自己独行,哪怕被雨水打湿全身也不再和钱氏一路而行。 钱氏心疼,怕他染上风寒,便提议将他送往前面的寺庙先避雨。 然后,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发生了。 不巧,只那一次,便有了霍止甯。 霍镇达到底是一条汉子,纵然对钱氏没有多深的感情,却敢于负责到底。 就这样,两人先上车后补票,变成了今天这样。 可是婚后的日子,激情褪去,两人只剩下相敬如宾了。 “娘,别再掐那花了,都快给你掐没了。这件事,到底行不行啊?您说句话啊。” 钱氏咬着下嘴唇,“行!” ------------ 第63章 英雄救美之后 两母女就这么愉快的达成共识了。 为了她俩今后更美好的生活,再要一个弟弟势在必行。 霍镇达早让赵管家收拾好了出远门的行李,他今夜就睡书房,简单凑合一宿,明日早些出发。 钱氏叫小丫鬟去厨房找张大娘备下一桌好酒好菜,准备与霍镇达来一个甜蜜的二人晚餐。 却没想到小丫鬟去请霍镇达时, 被守在门外的小厮告知老爷早早的用过晚膳,已睡下了。 钱氏虽然很是失落,但她心知此事强求不得,一切还是等霍镇达回来再说吧。 另一头。 “我知道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对不起,司徒小姐,是我唐突了。” 南宫尚黑色的眼瞳如秋水一汪,带着哀伤,令人心疼。 司徒艾艾别过脸去,望着胖厨子流血的手指。 关切问道:“疼吗?别动,我爹是中医传人,我来替你止血。” 胖厨子与那黑衣人老二打斗了足足十个回合才分出胜负,他虽赢了,但也被砍断了两根手指。 但他也不觉得有多疼,只觉得累,浑身没劲儿,很想睡一觉。 他瘫坐在地上,见司徒艾艾身姿轻盈的朝他走来。 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朝着南宫尚的方向指了指。 缓缓说道:“你先别管我,南宫尚那个家伙有话要给你说。” 这感情方面,女性通常都比男性更敏感,感知力更强。 其实南宫尚还没开口之前,司徒艾艾就猜出七八分来了。 光他看自己那眼神,都快拉丝了,傻子才猜不出来他对自己有意思。 司徒艾艾停下来,慢慢转过身子,目光直视着南宫尚。 这一对望,把南宫尚给紧张得方寸大乱了。他反而如同一名害羞的小女子一样,恨不得能有一把绢扇半遮半掩,只留下一对眼睛偷望。 “南宫大人,小女子已婚嫁他人,恐怕你我二人此生无缘。不敢耽误大人日后美好的姻缘,故此告别,勿念。” “什么,你要走?”南宫尚慌了。 “嗯,今日就走。”司徒艾艾目无邪念,虽然南宫尚舍身就她,堪称英雄救美。但她早已是镇北大将军夫人,她必须对霍止沉从一而终。 “也是,你们还要前往蜀地去找亲戚,不能久留在这里。” 南宫尚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来,但其实心里已经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他对司徒艾艾,几乎是一见钟情的。 他承认自己是一眼看中了司徒艾艾的外表,也承认自己是一个只喜欢美女的男人。 可自己不花心,也不贪心,他不需要像皇帝三宫六院,也不需要妻妾成群,他只求得到一位美丽的红颜知己,相伴余生。 况且他这些年来,这么努力的攒钱,就是为了有能力娶妻,有能力给她最好的东西。 可惜现在钱是足够多了,心动女神也遇到了,但永远没机会了。 除非下辈子投胎让他早点遇上司徒艾艾,无论如何他也要追她到天涯海角。 “司徒小姐,蜀地情况复杂,兵荒马乱,若是寻亲的话,困难重重。不如你告诉我,你的亲戚长什么样,叫什么,做什么活儿的,兴许我能帮得上一点忙。” “是啊,你就告诉他呗。你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驿官,这么多年,他认识结交的人可不少。找个人对他来说,小事一桩。” 胖厨子撑着砍骨菜刀站起来,一双小脚支撑着庞大的身躯,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像随时都要倒下一样。 司徒艾艾赶紧跑过去扶着他,“你最好还是先别动。” 胖厨子笑着摇摇头,“没事,不就是少了两根手指吗?大爷我照样能炒菜。” 司徒艾艾黑着一张脸,正色道:“这不是两指手指的事,你在打斗时还受了内伤,最好先别动,否则也有可能会器官瞬间充血而亡。” “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胖厨子才没心思和司徒艾艾咬文嚼字。 他好似想起厨房里还有腌制的醉虾没有处理,他得赶紧去弄好。 南宫尚呵他一声,“你就不能听司徒小姐的话吗?” “好吧。”胖厨子没奈何,只得乖乖坐了下来。 司徒艾艾从自己内裳一角扯下一小截干净的布,又叫人拿了一壶酒来,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 给胖厨子疼得,要不是死咬着毛巾,他能直接哭出来。 “断掉的手指我没办法帮你接回去,但包扎之后至少你的手避免了感染。休息一会儿,还是得把你送到医馆去。” 胖厨子疼得像一团蛇一样,恨不得全身拧到一起。 他有些不高兴的反问道:“那干嘛不直接把我送医馆去,用得着受这种罪吗。” “那可不一样,你现在流血太多了。止血是第一时间必须要做的。” 南宫尚走过来,轻轻拍了一下胖厨子的肩膀。 “老弟,咱们好好听着就行。” 胖厨子扫了一眼南宫尚,嘴巴歪了几下,终于肯卖个面子给自己的好兄弟。 司徒艾艾这才放心,回了南宫尚的话。 “其实,我们不是去寻人的。我们是为了去救治疫民的。” “救治疫民?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南宫尚惊,他不得不将司徒艾艾重新打量一番。 “救治疫民是朝廷的事情,但凭你们三个人,能行?” “不行再说吧,总之能尽自己的力替疫民减轻病痛也是一件好事。况且,我担心朝廷派发的药解决不了瘟疫。” 南宫尚赞同的点点头,“那倒是,朝廷无论做什么事都先讲一个“贪”字,上头的大官贪够了,下头的小官再贪,最后落到老百姓身上,西瓜那么大一个东西,也只剩下芝麻粒那么小一颗了。想起十年前蜀地大旱灾,民不聊生,不知饿死了多少老百姓。一开始大家还能挖野菜,啃书皮,到后来只剩土了,于是又开始卖儿卖女,远走他乡。朝廷管吗?当然管。不过朝廷拨下来的银子总是少得可怜,被那些当地官员分一分,基本就没有了。” “司徒小姐,你是京城人氏,一定没见过那场面吧。” “我……”司徒艾艾沉默了,她想起小芙曾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十年前她就是跟随舅舅舅妈一起从蜀地逃难到京城的。那种到此充斥着饥饿、死亡、残食的画面,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也能想象得出来。 “算了,我们只不过是小小的尘埃而已。朝廷怎么做,我们哪有权说三道四。不过你们去救治疫民需要很多钱,这只金算盘先拿好,另外我自己还攒下不少银子,赠与你们做好事吧。” 南宫尚想清楚了,这驿官他不干了,他攒下的老婆本也不要了。这么多年来他为了攒钱,也做了许多违背制度的事情。这和腐朽的朝廷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有再多的钱,也始终只有一张嘴,只吃三餐而已。 ------------ 第64章 朕得监工去 “娘娘,皇上好像有两日没来咱们宫里了。” 宫女秀玥轻摇着羽扇,拨了拨香炉里的檀香。 浓郁的甜香味再次腾起,令人感到神经极度舒缓。 苏心颐有节奏的滑着手中的玉推,闭目养神。 她原本就是穿越过来的人,对自己如今这后宫宠妃的身份毫不在意,至于那个幼稚又自负的皇帝,她更提不起半点兴趣。 爱来不爱,不来更好。 “不来更好,落得清净。” “可是……皇上不来,会不会去了别的妃嫔那里。娘娘,您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吗?” 关心?我只关心每天吃什么,玩什么。至于那个嘟嘟脸的愣头青,还真没什么兴趣。 苏心颐换了一只手,玉推在另一边脸上开始滑动。 “去别的嫔妃那里有什么不好?皇上总是要雨露均沾,后宫的其他姐妹们才有盼头嘛。” “可……”宫女秀玥尴尬的一笑,咱们家娘娘还真是心宽呢。 别人都是恨不得争着抢着要将皇帝独占,她倒好,一个劲儿往外推,好似皇帝就是一团晦气一样。 “对了,秀玥,今天晚上御膳房做什么呢?” “做的香芋粥、地瓜丸、三花仙草面、东坡肉、清炒虾仁、芍花鸡、松茸煲乳鸽、乌梅小排。好像还有一些小菜、酱菜什么的。” 苏心颐点头,表示这菜单还算过得去。 养心殿传菜的太监报完最后一道菜的菜名之后,瞅着宣帝微微愠怒的脸色,赶紧低头退了出去。 这群奴才久居深宫,练得最好本事的就是一双火眼金睛,见势不对赶紧撤退。 付公公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是想撤啊,可撤不了啊。 好不容易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成了皇帝身边最宠信的宦官,皇帝所有的情绪可不就得照单全收么。 就像纸尿裤一样,来啥就得兜着啥。 “伏公公!” “嗳,奴才在。” 付公公因为常年躬着身子,如今想要站直却发现直不了。 所以他只能依旧躬着身子,永远扮演着一条狗的角色。 且还必须是一条聪明的狗,懂得揣摩主子心思的狗。 宣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没了下文。 唉,又得猜了。 宣帝似乎特别喜欢等别人来猜他的心思,一旦猜中了便会引为知己滔滔不绝,若是猜错了,那必定是横眉冷对,罚。 “是御膳房做得菜不合皇上口味?” 宣帝侧目,瞪了伏公公一眼。 完了,猜错了。 赶紧重猜一个,弥补回来。 “是……太后?” 宣帝一拍桌子。 “你说太后怎么能这样做呢?” “喔,太后……” 万幸,猜对了。 伏公公在心里替自己放了一束烟花。伴君如伴虎,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太后怎么能让霍镇达那个老东西去搅和蜀地事呢!而且还要开国库,拨银两,派太医,发疫药。” “这……” 这其实是好事啊,你娘替你守住江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哦,主要是那个霍镇达,您是讨厌他是吧。 “皇上,依奴才看,蜀地是块烫手山芋,纵然太后给了他不少的特权,但要不战而胜绝非易事。所以皇上不必为这件事烦心。” “朕怎么能不烦心。你是知道朕有心要处罚霍止沉那个家伙的,但那个家伙还未回京,他爹就又去了。万一他爹瞎猫碰上死耗子,真把蜀地的叛乱给平息了,成了有功之臣,回来自然是要受赏的。到时候,朕还怎么好意思罚他儿子?” 这确实,这算是太后给他机会,允许他随意动用国库的钱粮,这换作是别人,以钱笼络人心,求得短暂的和平,还是很简单的。 “太后摆明了就是要帮他们霍家!” 这一点,如触动龙鳞,宣帝勃然大怒。 伏公公只是奴才一个,他又怎么可能说太后的不是? 只能默默听着宣帝大肆发泄一通。 末了,还得支上一招。 否则,他这个御前红人就得变御前死人。 “皇上,奴才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当然要说。” “就是……如果咱们不想让霍大人插手蜀地的事情,其实咱们可以让前方的三位将军早一点平定叛乱。” 宣帝兴奋,连拍三下桌子。 菜里的汤汁都给震出来了。 伏公公心脏骤停,怎么又拍桌子,难不成又说错话了? 唉,以前小时候我娘就带我算过命,说我活不过五十岁。如今看来,阎王爷的索命书要提前了。 “伏公公,你果真是朕的心腹。你这个主意太好了,朕怎么就把三位将军给忘了呢。只要他们能用武力镇压住那些叛乱,那霍镇达那个老东西就无用武之地了。他除了乖乖的滚回京城来,而且还可以亲眼看到他儿子领罚。哈哈哈,真是妙哉……“ “是呢,是呢,皇上所言极是。”伏公公背过身去,快速擦了一把汗。 宣帝摸着下巴想了一阵,“不行,我得去蜀地监督他们,这都多少天了,一点好消息都没有。他们三个大将军是干什么吃的,要是没本事,统统给朕回家种地去。” 去蜀地? 没……没听错吧。 “皇上,奴才上午还听军机处的大人们说蜀地现在可乱呢。您是九五之尊,去那里不合适吧。” 伏公公潜台词是:哎哟,我的傻皇上哟。您没事去那里干嘛。人家都是擒贼先擒王,到时候您别被对面给擒了。那咱们可真就得亡国了…… “乱怕什么?朕御驾亲征,难道不是鼓舞士气的表现吗?好了,朕意已决,你也别再劝朕了。” “是。” “对了,朕去蜀地是件大事。必须要提前给苏妃娘娘交代一下。这样吧,把朕的晚膳挪到苏妃宫中去吃。” “遵旨。” 苏妃宫中。 “什么?皇上要来我宫里吃饭?” 苏心颐一撂筷子,没胃口了。 她将脚上的花盆底一蹬,赶紧溜到床上去,盖上被子。 “秀玥,你去回禀皇上,就说我病了。不见。” “娘娘,奴婢不敢。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什么欺君之罪?我让你去,你就去。否则明儿个就把你指去浆洗房。” “啊,娘娘您千万别……奴婢这就去。” 秀玥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 ------------ 第65章 装病 皇上百忙之中抽身出来陪用晚膳,这是多大的福分啊,可偏偏就有人不愿意接这一份福气。 宫女秀玥嘴唇儿咬得紧紧的,她看皇上那眼神,简直比狗见了骨头还兴奋。 可偏偏自家主子不爱待见皇上,别人求不来的福分,她还得拼命往外赶呢。 “皇上,请止步。娘娘今日身体不适,命奴婢在此回禀皇上,请皇上择日再来。” “择日?”宣帝第一个重点落在了择日二字上,他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就像幼时父皇对他那样,纵然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却总也得不到父皇的关注。明明他是皇后所生,又是个男儿,为何还不比上那些妃嫔所生的姐姐妹妹? 勾起回忆,心里隐隐不痛快。 抬眸扫了一眼秀玥,见是苏妃的贴身宫女,这才冷静了几分。 爱屋及乌,就连苏妃宫里地缝里长出来的花花草草,他都舍不得一脚踩上去。 第二个重点才落到“不适”二字上,赶紧追问道:“你家娘娘怎么了?请过太医了吗?” 秀玥摇头,“还没……” 宣帝朝伏公公处一扭头,无需说话,伏公公立马会意,赶紧扯着嗓子宣:“宣太医入宫为苏妃娘娘诊治。” 秀玥强装不下去,自乱起阵脚来。 “娘娘说自己只是有些头晕,睡一觉便好了。就不必宣太医了吧……” 欺君之罪是死罪,秀玥不是苏心颐从娘家带进宫的丫鬟,她不会真替苏心颐卖命。 “头晕?为何会头晕,这个月第三次了。还是请太医来看看。” 宣帝说着就要进去,秀玥阻拦不住,也不敢阻拦,只等低头跟在后面。 苏心颐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死死盖住。直到旁边的宫女轻轻推了推被子,她才掀起被子,露出被捂得满头大汗的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 呼,差点没给憋死。 看来装病也是有风险的。 宣帝大步流星,进苏心颐的寝宫,那简直熟门熟路,闭着眼都知道该怎么走。 他三步并做两步,几乎要小跑起来。 来到床边的第一件事就是握起苏心颐的细嫩的小白手,一嘴就亲了上去,然后又那在脸边贴了贴。 苏心颐脸色难看。 “皇上,你来了……” “嗯,朕来了。” 苏心颐眼珠子转了转,朝着秀玥的方向一撇。 怎么做事的,怎么没给本宫拦住他。 秀玥无奈的耸耸肩膀,宝宝心里苦啊,这年头当宫女不易啊,动不动就是要堵皇上,骗皇上,试药试毒,没一件活儿是轻松的。 偏偏宣帝对苏心颐有滤镜,不管苏心颐怎么作,他都不生气。 就连苏心颐对着宫女挤眉弄眼,他也只当没看见。 不仅如此,还得关怀备至。 “爱妃,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我……咳咳” 苏心颐口渴,喉头发紧,干咳了几声。 宣帝就像天塌了一般,整个人咋咋呼呼了起来。 “太医怎么还没到!” 伏公公:“皇上勿急,马上就到了,已经派小太监去请了。” 秀玥端来茶水,“娘娘可能是感染了风寒,头晕冒虚汗,喉痛干咳。” “娘娘,先喝点热茶吧。” 苏心颐飞快点头,“对对对,我可能是感染了风寒。皇上,你离我远一点,当心被臣妾给传染了。” “嗳,瞧你这说的什么话?”宣帝皱起小眉头,还挺可爱的。 “秀玥,把茶杯给朕吧。” “是,皇上。” 苏心颐看着宣帝递上来的茶杯,嘴角扯出一丝尴尬的笑意。 不是吧,他想亲自喂我喝茶?可我不想看到他这张嘟嘟脸。 关于宣帝的长相,怎么说呢。 如果要用上什么形容词,还真不好拿捏。苏心颐看到他的第一眼时,觉得好眼熟,但这种眼熟绝不是见到帅哥那种,而是见到一种好笑的事情那种。对了,他长得特别像面包超人。 没错,就是那部动画《面包超人》里那样。 所以当面包超人变成枕边人,这非常需要时间来消化。 “怎么,不想喝吗?” “呃……” 就是不想喝,怎样。 苏心颐有点烦他,所以故意甩了一个脸色给他看。 这…… 罢了,她生病了,情绪不好,应该理解她。男子汉大丈夫,朕是不可能与她一个小女子计较的。 宣帝不急不恼,还百般体贴的为她将茶水吹凉。 然后再次递到嘴边。 “现在不烫了。” 这呆子难道以为我是因为茶水烫嘴,才不喝吗? 唉,有时候真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苏心颐不知如何拒绝,人家再怎么说也是皇上,就给他点面子吧。 行吧,我喝。 “皇上,别把您给累着,我自己来吧。” 她从宣帝手中接过了茶杯,口渴便心急的喝了起来。 没想到给呛了。 顿时又咳嗽连连。 宣帝从龙袖中拿出自己的手帕,替苏心颐擦嘴。 “看来爱妃是病得很厉害,唉,要不朕下个月去边塞打猎,给爱妃猎一头鹿回来,切了鹿茸补补身子吧。” “不用,不用,不用。”苏心颐一想到宣帝炸麻雀肉那一出,就感到一阵胃部不适。 “你看你,怎么满头大汗啊。秀玥,拿扇来。” “皇上,您是要……” “爱妃,朕亲自替你打扇。” “臣妾受不起啊……” 呜呜呜,这画面太有爱,太感人了。 看得伏公公直呼当年太早作了太监,无缘了人世间这一桩美事。 “太医到……”门口小太监宣到。 一个白胡须的老太爷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老臣来迟,望皇上恕罪。” 宣帝打眼一看,面脸嫌弃。 这太医院是没人了吗?派了这么一个老白菜来,而且还慢得跟乌龟爬似的。 伏公公瞧出端倪,毕竟人精嘛,主营业务就是揣度圣意。 “皇上,这是陈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 “资历最老?那朕怎么不认识,平日里给朕瞧病的孙太医呢?” “孙太医今日不在宫中,听说是家中老母病危,告假归家了。”陈太医一说话浑身都在抖,好像随时都会嘎在苏妃宫中一样。 苏妃也有同样的感觉,到时候这位老大爷要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到底是先救他还是救我? “皇上,您放心。陈太医在太医院很多年了,从先帝在时……” “好了,好了,知道了。来吧,先瞧瞧再说吧。” 两边宫女将陈太医扶起,隔着纱帘替苏妃号脉。 这一号,奇了,没病啊。 陈太医:“苏妃娘娘这是……” 宣帝:“怎样?” 苏心颐心虚,怕露馅,赶紧狂咳了起来。 陈太医捋了捋胡子,沉思。 “且慢,容老臣再号一号。” “是呢,娘娘金枝玉叶,你可得仔细着点。 “是,是,伏公公所言极是。” 陈太医屏气凝神,这一次手上松了下来,一对老花眼却要瞪得炯炯有神。 久侵深宫,得有点眼力见儿。 不消说,苏妃娘娘这是装病啊。 可老臣该怎么向皇上交代呢。 苏妃娘娘,您可得给臣一点提示啊。 “陈太医,本宫喉咙干疼,出虚汗,是不是感染了风寒啊?” 风寒?啊,原来答案是:风寒。 陈太医斩钉截铁,“对,苏妃娘娘所患的确是风寒。” 宣帝:“风寒?那多久才能治好?” 多久?这个嘛…… “陈太医,本宫听闻感染风寒者需隔离治疗。少者三五天,多者七八天。您看本宫也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吗?” 噢,原来苏妃娘娘想要一个人安静几天啊。 懂了。 “回禀皇上,苏妃娘娘现在的情况至少需要七日时间调理治疗。” 宣帝好失望,七日,整整七日啊。 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七日是不是太久了?” “不久。苏妃娘娘情况严重,最少都需要七日。” “皇上,一切都听从陈太医安排吧。”苏心颐在纱帘后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吧,那也只能这样了。爱妃,朕今日来出了想与你一同用晚膳之外,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皇上您说吧。”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我一个人潇洒快活。 “朕决定明日御驾亲征蜀地了,一想到要和爱妃分离,朕这心里就难受……” “什么,皇上你要去哪?去蜀地?!”音调瞬间自动拔高八个度。 “是……是啊。” 我天,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用装病了啊! ------------ 第66章 我也要去 皇上百忙之中抽身出来陪用晚膳,这是多大的福分啊,可偏偏就有人不愿意接这一份福气。 宫女秀玥嘴唇儿咬得紧紧的,她看皇上那眼神,简直比狗见了骨头还兴奋。 可偏偏自家主子不爱待见皇上,别人求不来的福分,她还得拼命往外赶呢。 “皇上,请止步。娘娘今日身体不适,命奴婢在此回禀皇上,请皇上择日再来。” “择日?”宣帝第一个重点落在了择日二字上,他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就像幼时父皇对他那样,纵然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却总也得不到父皇的关注。明明他是皇后所生,又是个男儿,为何还不比上那些妃嫔所生的姐姐妹妹? 勾起回忆,心里隐隐不痛快。 抬眸扫了一眼秀玥,见是苏妃的贴身宫女,这才冷静了几分。 爱屋及乌,就连苏妃宫里地缝里长出来的花花草草,他都舍不得一脚踩上去。 第二个重点才落到“不适”二字上,赶紧追问道:“你家娘娘怎么了?请过太医了吗?” 秀玥摇头,“还没……” 宣帝朝伏公公处一扭头,无需说话,伏公公立马会意,赶紧扯着嗓子宣:“宣太医入宫为苏妃娘娘诊治。” 秀玥强装不下去,自乱起阵脚来。 “娘娘说自己只是有些头晕,睡一觉便好了。就不必宣太医了吧……” 欺君之罪是死罪,秀玥不是苏心颐从娘家带进宫的丫鬟,她不会真替苏心颐卖命。 “头晕?为何会头晕,这个月第三次了。还是请太医来看看。” 宣帝说着就要进去,秀玥阻拦不住,也不敢阻拦,只等低头跟在后面。 苏心颐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死死盖住。直到旁边的宫女轻轻推了推被子,她才掀起被子,露出被捂得满头大汗的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 呼,差点没给憋死。 看来装病也是有风险的。 宣帝大步流星,进苏心颐的寝宫,那简直熟门熟路,闭着眼都知道该怎么走。 他三步并做两步,几乎要小跑起来。 来到床边的第一件事就是握起苏心颐的细嫩的小白手,一嘴就亲了上去,然后又那在脸边贴了贴。 苏心颐脸色难看。 “皇上,你来了……” “嗯,朕来了。” 苏心颐眼珠子转了转,朝着秀玥的方向一撇。 怎么做事的,怎么没给本宫拦住他。 秀玥无奈的耸耸肩膀,宝宝心里苦啊,这年头当宫女不易啊,动不动就是要堵皇上,骗皇上,试药试毒,没一件活儿是轻松的。 偏偏宣帝对苏心颐有滤镜,不管苏心颐怎么作,他都不生气。 就连苏心颐对着宫女挤眉弄眼,他也只当没看见。 不仅如此,还得关怀备至。 “爱妃,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我……咳咳” 苏心颐口渴,喉头发紧,干咳了几声。 宣帝就像天塌了一般,整个人咋咋呼呼了起来。 “太医怎么还没到!” 伏公公:“皇上勿急,马上就到了,已经派小太监去请了。” 秀玥端来茶水,“娘娘可能是感染了风寒,头晕冒虚汗,喉痛干咳。” “娘娘,先喝点热茶吧。” 苏心颐飞快点头,“对对对,我可能是感染了风寒。皇上,你离我远一点,当心被臣妾给传染了。” “嗳,瞧你这说的什么话?”宣帝皱起小眉头,还挺可爱的。 “秀玥,把茶杯给朕吧。” “是,皇上。” 苏心颐看着宣帝递上来的茶杯,嘴角扯出一丝尴尬的笑意。 不是吧,他想亲自喂我喝茶?可我不想看到他这张嘟嘟脸。 关于宣帝的长相,怎么说呢。 如果要用上什么形容词,还真不好拿捏。苏心颐看到他的第一眼时,觉得好眼熟,但这种眼熟绝不是见到帅哥那种,而是见到一种好笑的事情那种。对了,他长得特别像面包超人。 没错,就是那部动画《面包超人》里那样。 所以当面包超人变成枕边人,这非常需要时间来消化。 “怎么,不想喝吗?” “呃……” 就是不想喝,怎样。 苏心颐有点烦他,所以故意甩了一个脸色给他看。 这…… 罢了,她生病了,情绪不好,应该理解她。男子汉大丈夫,朕是不可能与她一个小女子计较的。 宣帝不急不恼,还百般体贴的为她将茶水吹凉。 然后再次递到嘴边。 “现在不烫了。” 这呆子难道以为我是因为茶水烫嘴,才不喝吗? 唉,有时候真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苏心颐不知如何拒绝,人家再怎么说也是皇上,就给他点面子吧。 行吧,我喝。 “皇上,别把您给累着,我自己来吧。” 她从宣帝手中接过了茶杯,口渴便心急的喝了起来。 没想到给呛了。 顿时又咳嗽连连。 宣帝从龙袖中拿出自己的手帕,替苏心颐擦嘴。 “看来爱妃是病得很厉害,唉,要不朕下个月去边塞打猎,给爱妃猎一头鹿回来,切了鹿茸补补身子吧。” “不用,不用,不用。”苏心颐一想到宣帝炸麻雀肉那一出,就感到一阵胃部不适。 “你看你,怎么满头大汗啊。秀玥,拿扇来。” “皇上,您是要……” “爱妃,朕亲自替你打扇。” “臣妾受不起啊……” 呜呜呜,这画面太有爱,太感人了。 看得伏公公直呼当年太早作了太监,无缘了人世间这一桩美事。 “太医到……”门口小太监宣到。 一个白胡须的老太爷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老臣来迟,望皇上恕罪。” 宣帝打眼一看,面脸嫌弃。 这太医院是没人了吗?派了这么一个老白菜来,而且还慢得跟乌龟爬似的。 伏公公瞧出端倪,毕竟人精嘛,主营业务就是揣度圣意。 “皇上,这是陈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 “资历最老?那朕怎么不认识,平日里给朕瞧病的孙太医呢?” “孙太医今日不在宫中,听说是家中老母病危,告假归家了。”陈太医一说话浑身都在抖,好像随时都会嘎在苏妃宫中一样。 苏妃也有同样的感觉,到时候这位老大爷要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到底是先救他还是救我? “皇上,您放心。陈太医在太医院很多年了,从先帝在时……” “好了,好了,知道了。来吧,先瞧瞧再说吧。” 两边宫女将陈太医扶起,隔着纱帘替苏妃号脉。 这一号,奇了,没病啊。 陈太医:“苏妃娘娘这是……” 宣帝:“怎样?” 苏心颐心虚,怕露馅,赶紧狂咳了起来。 陈太医捋了捋胡子,沉思。 “且慢,容老臣再号一号。” “是呢,娘娘金枝玉叶,你可得仔细着点。 “是,是,伏公公所言极是。” 陈太医屏气凝神,这一次手上松了下来,一对老花眼却要瞪得炯炯有神。 久侵深宫,得有点眼力见儿。 不消说,苏妃娘娘这是装病啊。 可老臣该怎么向皇上交代呢。 苏妃娘娘,您可得给臣一点提示啊。 “陈太医,本宫喉咙干疼,出虚汗,是不是感染了风寒啊?” 风寒?啊,原来答案是:风寒。 陈太医斩钉截铁,“对,苏妃娘娘所患的确是风寒。” 宣帝:“风寒?那多久才能治好?” 多久?这个嘛…… “陈太医,本宫听闻感染风寒者需隔离治疗。少者三五天,多者七八天。您看本宫也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吗?” 噢,原来苏妃娘娘想要一个人安静几天啊。 懂了。 “回禀皇上,苏妃娘娘现在的情况至少需要七日时间调理治疗。” 宣帝好失望,七日,整整七日啊。 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七日是不是太久了?” “不久。苏妃娘娘情况严重,最少都需要七日。” “皇上,一切都听从陈太医安排吧。”苏心颐在纱帘后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吧,那也只能这样了。爱妃,朕今日来出了想与你一同用晚膳之外,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皇上您说吧。”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我一个人潇洒快活。 “朕决定明日御驾亲征蜀地了,一想到要和爱妃分离,朕这心里就难受……” “什么,皇上你要去哪?去蜀地?!”音调瞬间自动拔高八个度。 “是……是啊。” 我天,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用装病了啊! 李木子: 苏心颐简直要悔死了。 “爱妃,朕明日就出发了……” “明日?”苏心颐一蹦,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太医吓一跳,这是他第一次给苏妃娘娘瞧病,没想到是这样的气性。 苏妃娘娘俏皮多变,灵动活泼,怪不得深得圣心。 “爱妃,你这是……” “我这是……哦,我好多了,好多了。” 苏心颐一把揪住陈太医的手,恳求道:“陈太医,您重新替我把一次脉吧。我好多了,真的,我真的好多了。” 陈太医:“这……” 陈太医懵了,哎呀,这活可整不了啊,要不然还是早点开溜吧。 “苏妃娘娘,药方子老臣已经开好了。您照方服药即可,老臣这就先退下了。” “等一下。” 苏心颐干脆从床上下来,拽住陈太医的胳膊不放行。 “苏妃娘娘……” “陈太医,本宫觉得您现在非常有必要重新把一次脉。本宫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好,多,了!” 一字一句,全是暗示! 苏心颐清楚,这次去蜀地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她必须想办法让宣帝带她一同去,这样她就可以近距离观察三位大将军。 林忠海太老了,自然不在考虑范围内。另外两位,一位是卫淮宁,另一位是吕革。 虽然后两位她也没多少感觉,但年纪与样貌这两关勉强过得去。 为了她的主线任务啊,就当是忍辱负重吧。 伏公公一瞧苏妃这架势,心下立即就明白了。这又是没事在作妖呢。 唉,咱们这个娘娘啊,就是持宠而娇。要是哪天失宠了,看她还有心思耍花样不。 伏公公对苏妃的态度属于不喜欢,但又不得不帮一把的状态。 因为若是得罪了苏妃,他一样没舒服日子过。 于是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便参透了其中的奥妙。 “陈太医,我看您呐,就再给苏妃娘娘把一次脉吧。若是有什么药能制成药丸,随身带着,头晕不适的时候吃上一颗,立马就能见效。也不用每次都麻烦你们太医了。” “哎呀,这……”陈太医心急,世上哪有那种药丸,他可不是神医。 “好吧,老臣就再替苏妃娘娘把一次脉。” 这一次苏妃端坐在桌旁,自告奋勇伸出一只雪白如葱的胳膊来,手掌上翻。 “陈太医,来吧。” “好,好。” 陈太医年纪大了,一激动的话,浑身都哆哆嗦嗦的。当他三根手指扣住脉门时,苏心颐开口了。 “陈太医,你刚才说过患上风寒是需要静养七日是吧?” “是……是的。” 哎哟,真要命。这不是完全按照娘娘您的意思说的吗?怎么,您这么快就要反水了啊? 苏心颐微微一笑,眉眼间尽是美艳。 “那如果不是风寒呢?” “不是的话,自然不用静养。” “噢,真的吗?” …… 难,真是难。 我可总算知道这个女人想玩什么把戏了。她想通过我的口推翻风寒的说法,重新给她安一个别的病在身上。 陈太医到底是混迹在深宫之中的佼佼者,纵然老得耳聋眼花,但脑子依旧转得够快。苏妃的这点小心思被他琢磨得透透的。 行吧,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天生就是为帝王家服务的,人家说怎样就怎样吧。 “呃……回禀皇上,老臣刚才又仔细替娘娘号过脉了,确定娘娘不是患上风寒,只是小小的……小小的积食而已。老臣开一些开胃消食的食补药物即可。山楂、陈皮、酸梨、蜂蜜这四样放在一起熬水喝,一日喝三次即可。” “好呀,秀玥,赶紧给本宫熬水去。” 宣帝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跟什么啊,这就大病化小,小病化了了? 你们两个不要在朕面前演戏好吧。 一时之间,宣帝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伏公公知道,宣帝可能已经看穿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并在在心里狠狠生气呢。 “苏妃娘娘无大碍,真是万幸。既然如此,陈太医先请回吧。皇上,现在时候不早了了,您还没用过晚膳呢。要不然奴才叫他们先传膳?” 宣帝阴冷的眼神直勾勾盯住苏心颐,此时房间内的气压极低。 “爱妃,还有胃口用晚膳吗?” “臣妾虽然没什么胃口,但皇上您不能饿着肚子呀。要不,依伏公公所言,传晚膳吧……” 苏心颐将头低埋,不敢看宣帝的眼睛。虽然他是很爱她没错,但不代表他不会发火。秀玥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欺君是死罪!”看来她此刻才有了深刻的感悟。 “传膳?先不必。”宣帝往前走了两步,逼近苏心颐身边。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她无法再安坐在凳上,很自觉的站了起来。 “你们都给朕退下!朕要和苏妃娘娘单独说几句。” …… 苏心颐眼前一黑,完蛋,这次踢到钢板了。 她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只感到身子绵软无力。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直接就倒了下去。 但她可不是被吓的,而是没吃东西低血糖了。 宣帝眼疾手快,稳稳的接着了她,将她抱在怀里。 看着怀中美人憔悴的样子,他心稀碎稀碎的,生气?算了,原谅她吧。 “心颐,醒醒。” “啊,皇上……“ 苏心颐有心无力,依旧只能倒在宣帝的怀中,白嫩嫩的脸庞就这么贴着宣帝的胸膛,柔弱地一呼一吸,像一只弱小无助的小兔子一样。 哎呀,朕真是坏,怎么能动了责备她的念头呢。 好吧,她就是他心头的那颗朱砂痣。 “皇上,您明日真的要走吗?” “要走。” “可我要是舍不得你呢?你走了,我会很想你的。” “不怕,朕答应你很快就回来好吗?” “不好。在万一我突然想见你,一时半会儿又见不上怎么办呢?” “这个……不会有万一吧。”宣帝有些尴尬,按照以往经历来说,苏妃从来没有主动来见他的时候。 “怎么就不会呢,我说会,就是会。”苏心颐开始撒娇,将一双手臂勾住宣帝的脖子,吊在他身上。 “那……那不然带上你一起去?”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第67章 宣帝的回忆(一) 翌日。 宣帝的车马浩浩荡荡从皇宫出发了。 这是他人生中最叛逆的一次。 他坐在用黄金装饰的豪华马车内,却闷闷不乐。 他忘不了临行前太后那愤怒中带着哀伤的眼神,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老爱与母亲对着干呢。 而且还带上了自己最宠的苏妃,可明明太后最不喜欢的就是苏妃啊。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太后派出霍镇达去平息蜀地的叛乱并不是因为偏心霍家,而是霍镇达的那封信真的很有用,里面陈述的如何解决叛乱的方法的确比开战更节省国力。 但他偏偏就是不服气,迎战是他提出来的,霍止沉也是他派去的的。现在国库的银子拨出去了几批,前线还是一团乱糟糟,这叫他还怎么有脸安坐在龙椅之上。 这一次,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打一场胜仗,用战争的胜利来说明一切。 苏心颐坐在马车内懒洋洋的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像她这种娘娘级别的,通常都是戴上长长的护甲套以显示身份的尊贵。 护甲套有用黄金做的,也有用铜做的。当然,她的十根护甲套都必须是黄金制成,且上面嵌满了各色玛瑙珠宝。 这东西戴上之后做什么事情都变得很不方便呢。 她默默的想,要是能将这护甲套的长短改良一下,或者能研制出一款现代社会的指甲油,一定能风靡整个女性市场。 “怎么给取下来了?朕新赏给你的护甲套不喜欢吗?”宣帝看着她将十个护甲套统统取下来,只露出十根白净,纤长的手指来。 苏心颐摇头,“很华美,很喜欢。这是咱们这次是去慰军,穿戴太过华丽不好。那些整日风吹日晒,浴血沙场的将士们瞧见咱们如此锦衣玉食,奢靡无度,恐会心生怨气,倒戈蜀兵也难说。” 宣帝听后大为感动,一把将苏心颐抱在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头,紧接着在额头深情的一吻。 “还得你最替朕着想。” “臣妾……” 苏心颐快要被闷死了,这货怎么力气这么大,需要抱得这么紧么。 “臣妾理应替皇上分忧。” 虽然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她依旧还是温温柔柔的吐出这一句话。 然后宣帝又被感动到不行。 苏心颐这才看清,原来争宠也就那么一回事。 争宠的前提永远都得建立在对方对你有感觉上。 他原本就对你有意思,想对你好,也想你能感受到他的好。 这个时候你只要稍微配合一下他,他内心就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若是他压根都不想看你一眼,你再怎么花枝招展,体贴入微,都无济于事。 所谓的“争宠”,重点不是在“争”上,而是在“宠”上。 你得先有他的宠,才有资格去争一争。 三千宠爱集一身对于苏心颐来说太简单了,仿佛她什么都不用做,打娘胎里生出来就是为了当天下第一宠妃而准备的。 而那些熬在后宫里十年八载的妃嫔们,若是一个月都等不来一次临幸,真的可以考虑改行了。 有些职业需要天赋,而非努力。 “其实朕不应该同意你一起来的。听说通往蜀地的这一路十分艰辛,气候多变,再加上吃住都远不如宫里,你身子原本就弱……” “没事啊,臣妾倒觉得蛮好玩的。” 苏心颐将头从宣帝的胸口挣脱出来,撩起窗帘子,看着外面怡人的景色。 “皇上您瞧,外面的景色多美啊。” 马车外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稻田,蜗牛驮着大大的壳慢悠悠的在稻苗上爬行,鸟儿愉悦的鸣叫着,还有有蜻蜓穿梭期间,捕食蚊虫。 田坎上的小路虽然狭窄,但却平坦。路的两边还长着各式各样说不出名字的小花,一阵风吹来,连空气都变成香甜的。 苏心颐完全陶醉在这一片青山绿水之中。 她把这一次外出当成一次放松身心的绝佳旅行。以前出远门不是坐火车就是坐飞机,难得能坐着马车出行。 等回到现实世界后,一定得跟自己的闺蜜炫耀一番。 宣帝却还是忧心忡忡,这里的景色虽然是美,可这毕竟还没出京城呢,这顶多算是京城的远郊吧。 天子脚下,再差都有个度。 可一旦出了京城,穷山恶水的地方就比比皆是了。 “爱妃,你自打出生到现在从没离开过京城吧。” “那我可不知道了。”苏心颐想到自己是大学士苏茂的女儿,从小被养在深闺,应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恐怕连街市都很少去过。 “或许在我幼时,我爹带我出过京城呢。” 宣帝笑着摇头,“不会。我猜苏大学士一定不会舍得自家宝贝女儿去外头风吹日晒的。” “这也不算风吹日晒啊,臣妾倒觉得挺惬意的。” 真没法沟通,难道你们这个年代没有旅游一说吗?不应该吧,好多文人雅士也经常游山玩水吧。 “现在是还不错,可如果时光倒回到十几年前,情况就大不同了。不过那时候你应该已经出生了,兴许你还能记得你爹也你讲过的几场战争吧。” “我……我不记得我爹讲过什么战争。”苏心颐将头从窗外缩了回来,安安静静坐在宣帝的身旁。 她知道,宣帝应该是有什么故事要讲了。 宣帝的眼里突然闪现出许多过往的片段,那些关于儿时的记忆也逐渐清晰明朗…… 他本该是皇宫中最受宠爱的那个孩子。 先帝后宫宠妃无数,但却无一人生下皇子。 只有他的母亲,高皇后在四十岁高龄诞下了一名皇子,那便是他。 从此他就成了唯一的皇子,嫡出,长子,太子,所有光环集一身。 却偏偏得不到父皇的宠爱。 甚至,父皇在一次醉酒之后竟放出狂言:要废掉太子,传位给皇叔。 令太后与年幼的宣帝倍感心凉。 他的童年,父爱是缺失的。 父皇宁愿把时间花在遛鸟逗狗上面,也不愿意陪他一起读书学字;宁愿没日没夜的与妃嫔们混迹在酒池肉林之中,也不愿意陪他一起庆祝生日。 除了有一次,边塞发生战争。他被父皇突然从床上提溜起来,穿上特制的小铠甲,骑上他专属的小战马,跟随父皇一同御驾亲征。 那一次,算是他们父子二人相处最久的一次,却是十分不愉快的一次。 因为父皇将他一人扔在了敌军营中,他险些丧命。 也因此,他见到了战争的残酷,见到了人世间的残酷,也见到父子之间,手足之间的残酷。 ------------ 第68章 宣帝的回忆(二) “伏公公,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伏公公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紧跟在宣帝的马车旁,随时听候差遣。 “回禀皇上,现在到并州地界了。” 并州是通往蜀地的必经之路,这个地方非常有特色。 按地理位置来说,这里紧挨着京城外郊,不算偏远地区,气候环境也不复杂。 但这里的经济却差得要命。 到处都是荒废的村庄和年迈的老人,似乎没有一个年轻人愿意留在这个地方。 “爱妃,你现在看到这个地方,还有游玩的心情吗?” 苏心颐轻撩纱,将头探出窗外。 外面果然荒凉极了。 大片大片的空地无人耕种,全长满了杂草。很多道路也因为常年无人从此经过,全被杂草给占据了。 若不是前面的士兵一路砍掉杂草,恐怕他们的马车已经无法前进了。 偶尔看到的几处民宅也破败不堪,至于那些农舍,更是被风吹得屋顶都光秃秃的,连遮风避雨的稻草都看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这个地方的年轻人呢?为什么只剩下老弱病残?” 苏心颐疑惑极了,这里明明紧临着京城,却是云泥之别。 “是因为战争吗?”苏心颐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宣帝却摇头,说出一段令人费解的话来。“这里没有发生过战争,但这里变成现在的这样确实因为战争。” “为……为什么啊?” 宣帝肉嘟嘟脸蛋上的一对星眼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顿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苏心颐发现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这样的他好像变成了一只狼。 是的,他本应该是一匹狼,一匹被族群放逐的孤狼。 宣帝娓娓道来,“因为十几年前,战乱频发,到处生灵涂染。那时候四大将军中只有两大将军,林忠海、卫淮宁的爹卫全。 这两位将军是非常厉害的人,靠着他们两个,平定了大部分的战争。 可偏偏北边蒙古游牧族一直侵犯国土,借着国内动荡之际,更是大举全族兵力攻打我国北境。 当然,现在那群野蛮人是不敢了。自从朕有了霍将军之后,北边就再没乱过。” “那皇上为什么还如此讨厌霍将军?他明明是有功之臣啊。” “讨厌?呵呵。”宣帝讥笑一声,目光望向了远方。 “算不上讨厌吧,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嫉妒。嫉妒他那么好运气,一上任就击败了蒙古兵。要知道,朕可是亲自率军攻打了好几次都攻不下来呢。” 苏心颐轻轻惊叹一声,“想不到皇上以前也御驾亲征过。” 宣帝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连在最心爱的女人面前,他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这是他不愿回首的过去,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那时候朕还只是太子。其实领兵打仗这种事情朕从来都不喜欢。很不巧,朕这个人生下来就和先帝一样,只喜欢酒色笙箫,吃喝玩乐,对于如何治理国家,如何开疆扩土,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原以为朕的人生也会像先帝一样,整日就是吃吃喝喝,玩乐享受。却没想到这样的日子被先帝给过砸了。” 讲到此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一阵冷笑。 “十年前,全国各地爆发多次战役。先帝派出林忠海,卫全替国出征,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快五年,终于平定得七七八八了。唯独剩下北境边塞。 那时候先帝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披挂上阵,御驾亲征。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朕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正做着美梦。突然一只大手拽住了朕的衣领子,然后用力往上一提。 朕如同一只兔子似的被提溜了起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被套上了铠甲,带着一脸的睡意被抱上了马。 当朕完全明白过来时,已踏上了前往北境边塞的路上。 路上,先帝无话。 其实那个时候朕真的怕极了,完全不知道要干嘛,也完全不知道终点在哪儿。 就这么跟着军队走了三天三夜。 当我们快要走到时,遭遇到了蒙古兵的伏击。 因为我们人马困顿且没有准备,一瞬间就被打得七零八落。 尚且还有理智的士兵皆落荒而逃,没有理智的士兵已成了蒙古包的刀下亡魂。 父皇在惊呼声中惊醒,他提刀出帐,浴血奋战了一个时辰。朕当时就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将那些冲上来的蒙古兵一个个砍倒。 直到越来越多的蒙古兵如潮水般涌来,我们终于才明白什么叫做寡不敌众。 此时逃跑成了唯一保命的办法。 但是,父皇竟撇下我自己逃了。那些围绕在他身边保卫他的将士,替他杀了一条血路。然后他就这样望了一眼站在帐前的我,露出难以置信的一笑,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苏心颐倒吸一口凉气,她从未想过宣帝还有如此锥心刻骨的一段经历。不由得对他这个人产生了另一种不一样的感情。 “那后来呢?” “后来朕当然是被人救出来了,否则也不可能坐在你面前了。” “皇上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开玩笑。当时救朕一命的就是卫淮宁将军的爹卫全。所以后来朕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卫淮宁世袭他爹的官位,封镇东大将军。” 苏心颐恍然大悟,“难怪传闻都说卫将军明明是个舞文弄墨的,偏偏还能当大将军,而且还是镇守最肥的东海边界。看来是因为皇上您在报恩啊。“ “朕知道那个卫淮宁心思不在当武将上,所以朕给他派了一个非常出色的副手,替他镇守好一方。所以他的日子才过得如此潇洒。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没有他爹,也没有现在的朕了。 获救之后的几年,朕每年都亲自带兵讨伐北境,但统统以失败告终。后来先帝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霍止沉善用兵,便对他委以重任。 结果那家伙果然第一次出征就大获全胜。这令朕在先帝面前很没面子……” “所以皇上从此记恨上了霍将军?哦不,是嫉妒上了霍将军?” 宣帝突然扳起苏心颐的下巴,面带愠怒。但又强压下怒火。 “不许对朕这样说话,这是最后一次!” ------------ 第69章 往事如风 没了司徒静姝缠在身边,霍止沉的车马前行得很快。 “将军,前面就是并州了。”随行的士兵脸上露出一丝欢悦,迫不及待想要扬鞭催马,飞奔去前方。 并州紧挨着京郊,意味着他们离京城已经不远了。 连日来夜以继日的赶路已经令众人疲惫不已,就连马都累倒了几匹。他们太想回到京城,也太想回家了。 霍止沉的却笑不起来。 他呆呆的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荒土,双眉皱得更紧了。 “将军,您可是担心立下的“军令状”?” 霍止沉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随行的士兵便立即安慰道:“将军此次坠崖是意外,按照军中惯例,的确是应该回京治疗的。因此无法完成“军令状”中立下的誓言,也是情理之中。将军不必忧虑,皇上自会明辨。” 霍止沉深吸一口气,喉头干涩发紧。果然,这并州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若真是因为担心“军令状”中自己立下的誓言,反倒是简单多了。 他在军机处立下“军令状”,七日之内必破叛军,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如今不战而败,自己还摔断了一条腿,这自然是无比羞耻的事情。 但要他真兑现誓言,提头来见,他也没觉得有多么可怕。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既然自己已经选择成为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那么死亡这种小事,早已经考虑过无数次了。 只要能让他回去与家人见上一面,陪家人一起吃一餐饭。哪怕第二天立即奔赴刑场,他也毫无遗憾。 他所忧心的事情,恰恰不是“军令状”而是这满目荒夷的并州。 细说起来,并州会变成今天这样,全是因为他。 他犹记得几年前,他还只是军队里一个小小的校尉。 他的父亲霍镇达是个文官,对武将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 霍止沉从小受到父亲的影响,其实也想当一名文官的。 每日与皇上探讨国家大事,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为自己的理念与主张拼死一博…… 那种精神,那种情怀,真是太帅了。 可父亲却不想他步自己的后尘,偏偏使出浑身解数,培养他习武。给他请老师练武、学兵法、直到亲自将他送去了军营中。 至此,霍止沉的武将之路基本铺设完成。 他在军营中继续学习,也跟随军队四处作战。凭借着自己的勇猛与指挥,一步一步当上了校尉。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被自己的师父举荐,面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正是先帝。 先帝被北境边塞的蒙古兵烦到不行,那些蒙古兵像一群令人反胃的苍蝇一样。 你一去,他就跑。 你不在,他就来。 总之无论如何都赶不走一样,就盯着中原这一块大蛋糕,嗡嗡嗡的盘旋。 “就他?似乎年纪太小了点吧。” 宣帝看着眼前青涩稚嫩的少年,不敢相信他就是李将军口中的天才少年。 “朕看,要不还是李将军亲自挂帅出征吧。” 李蓦是霍止沉的师父,也是军中的将军。他早发现霍止沉是一名军事天才。 再经过了这几年的磨砺与自己潜心的教导,霍止沉现在的能力绝对在他之上,应该能与林忠海、卫全这两位能力超群的大将军平起平坐。 “回禀皇上,臣确实是老了,打不动了。霍止沉是臣的关门弟子,也是这么多年来臣最满意的徒儿。请皇上给他一个机会,先拨一万士兵给他牛刀小试一下,如果吃败仗,臣甘愿与他一起领罚。” “罚?” 宣帝顿了顿,思忖片刻。 “那就罚革去官职,发配宁古塔,如何?” “师父……别……” 霍止沉哪里忍心牵连师父受罚,紧张又忐忑的情绪使他默默咬紧了牙齿。但面上,依旧沉稳冷静。 果然,这孩子与别人不同,够沉得住气。 宣帝微微点头,心中很是满意。 “好,就让这位小将出马。来人,赐虎符。” 就这样,霍止沉被人推着上了马背。辞别了师父,领着一万人的军队独自踏上了征程。 而与此同时,太子还在北境吃瘪呢。 他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源源不断消耗着国库的资源,却连蒙古兵的皮毛都伤不了。 先帝对他失望透顶,更加讽刺的是,先帝居然派了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将出马,把他给调回了宫中。 后来,霍止沉大破蒙古兵的捷报传来。 他在东宫中听太监念得清清楚楚,霍止沉率一万士兵大破蒙古十万士兵。以一敌十,势不可挡。 他恨啊,嫉妒啊,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霍止沉很快得到了升迁,当他被封大将军时,他的师父也顺利退休。 当交接棒传到了他手上,他也正式挤入四大将军之列。 从此镇守北境,杜绝了蒙古兵的任何侵犯。 但在他的心底却深深的隐藏着一个小秘密。 那就是他为了急于求成,避免师父受罚,用了一个歪点子。 当时朝廷拨给他一万士兵,但这一万士兵并非精兵强将,压根就不经打。 几个回合下来,很快就折损了一半以上的人员。 若是战死沙场的就算了,可那些负伤的,缺胳膊少腿儿的,该怎么办呢? 这些人肯定是没法再上战场了,可朝廷又不会白养着他们。所以他们其中某些人的处境比死了还难,毕竟活着就得想办法找到一日三餐。 “不如把他们放去并州耕作务农,以养余生。把并州的青年男子征兵到军营,给他们饱饭吃,给他们发军晌,两全其美。” 这话是霍止沉当时说的,那时候他太年轻,一心想赢,不知不觉中忽略了很多东西。 那时候并州遭过洪灾,良田村庄被毁坏无数,百姓的确生存艰难,无心耕作。 那时候并州地界上的年轻人都想着闯一闯京城,轻轻松松就能赚到银子。 霍止沉的征兵令就在此时横空出世了,年轻人通过口口相传的模式,很快就拉起了一支军队。 然后霍止沉再将那些在战争中负伤,无家可归的士兵放到了并州。 他带着新的士兵再度攻打蒙古兵,终于才打赢了。 所谓的“以一敌十”并不准确,因为实际用兵应该是一万五千。但不得不说,霍止沉的确是武曲星下凡,是四大将军之中非常闪亮的一颗星星。 “看来那些负伤的士兵并没有好好经营耕作这片土地啊。”霍止沉发出一声感叹。 望着荒凉的土地,他觉得自己犯下弥天大错。因为他的私心,这片土地上的子孙再没有办法繁衍下去。 “将军,您坐稳,咱们要进并州了。” “等一下,我们不进并州。” 霍止沉眼眶微微湿润,他认定自己是毁掉并州的罪人。 “不……不进……怎么回京啊?这可是回京的毕竟之地。” “走水里,从滨川绕一圈,到东海漓岛上岸,再进京。” 随行士兵大惊,“那岂不是要绕上一大圈?” 霍止沉却不以为然,“途径滨州,正好去看看李将军。” ------------ 第70章 假降(一) 竹林深处,聚义堂。 卫淮宁抬头望着那金光灿灿的牌匾,心里哇凉哇凉的。 好家伙,这群蜀兵要学梁山好汉啊。 对抗朝廷,看来不管哪个年代都会发生。 从里头闪出一个小童,约莫七八岁,个头儿不高,两只眼睛乌黑明亮,看着贼精贼精的。 “来了?”小童问到。 两名押解着卫淮宁的士兵回到:“来了。” 小童点头,却不肯让进去。复又问一句:“可曾搜过身么?” “浑身上下都搜了,没有武器,只有一副字画。” “字画?”小童生疑。 士兵赶忙呈上去,“小主,请看。” 小童吮着手指头看了半晌,摇头。 “我看不懂这些,还是拿进去给阿爸看吧。你们两个退下吧,这个姓卫的跟我走即可。” 卫淮宁咧嘴一笑,以示友好。 好在他模样儿清秀,不似吕革那样粗矿黝黑,对小朋友而言,更容易接受一点。 “你是蜀王的儿子?“卫淮宁跟在小童身后,小童脚短,走路慢,他便也一步改作半步,不慌不忙,一边走一边欣赏屋内的陈设。 不得不说,这个蜀王挺有品味。 原以为他是俗人一个,却没想到连八大山人的画都有。看来自己与他真可以交一个朋友。 “对啊,我是蜀王的小儿子。我叫阿依,今年七岁。” 小阿依个性开朗,性情淳朴,在敌军将军面前也能一如既往的真诚。 卫淮宁颇为感动,这个小孩儿天真可爱,他很喜欢。 “那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小阿依摆手,“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阿爸的敌人,他们说你是个将军,是来归降我们的。” 卫淮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微微点头。“你说得对,是这样的。” 小阿依歪着头,“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送死呢。我阿爸从来都不接受归降,只要是敌人,不管投不投降,一律杀死。” 小阿依说着便做出一个砍头的姿势,吓得卫淮宁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哈哈哈,你害怕了,哈哈哈……” 儿童天真的笑声在回廊上响了起来。 什么?原来被这小孩给耍了。 卫淮宁咽下一口口水,心里不服气。好歹他也是鼎鼎大名的镇东大将军,如今却沦落到与一个幼童pk智力。 “我可没害怕,我是脖子痒而已。” “好吧。”小阿依耸耸肩膀,仿佛游戏已经结束了。 “虽然刚才是我故意吓唬你,但我阿爸的确是嗜血魔王。能不能活下来,得看你自己的运气了。好了,到了,你进去吧。” 小阿依转过身子来,让出一条道。 在他的身后有一道虚掩的门,隐约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卫淮宁突然有点后悔了。 以身入局,我糊涂啊。 这要是运气不好,一进去就被宰了,那我岂不是冤死了。 别人好歹还是战死沙场,我这纯属自己绑好了送到人家刀口下。感动了自己,成全了别人。 小阿依:“怎么,你不敢进去吗?” 卫淮宁面部的肌肉一抽,“谁说我不敢。” “那你快进去,我阿爸在等你呢。”小阿依说着说着调皮的将他往前一推,末了还不忘问上最后一个问题。 “对了,你们京城的糖葫芦真的比我们这里的更甜吗?” “啊?”卫淮宁大脑有些短路,怎么又扯糖葫芦上了。 “算了,你若能活着出来再告诉我吧。” …… 小阿依用力见卫淮宁往前一推,自己则一溜烟儿跑了。 卫淮宁双手被反绑着,被小阿依用力一推,跌跌撞撞就冲进去了。 身子难以保持平衡的他直接跪在了地上,而且还往前滑行了几厘米。 蜀王不高,但很威严。端坐在上面,见此情形,也有些吃惊。 “何必一来就行如此大礼?” 卫淮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脸上的五官全拧在了一起,还不是你儿子干的好事么。 蜀王放下酒杯,打量了卫淮宁一番。 半信半疑,“你是来归降的?” “是的。”卫淮宁斩钉截铁,演技满分。 “听闻蜀王酷爱收藏名人字画,今日归降,特带来礼物一件,唐寅的《秋风纨扇图》。” “噢?”蜀王一听,表情立马变了。“赶快松绑!” 卫淮宁趁其不注意,偷偷抹了一把汗。心想这下稳了吧,我可是把祖传的宝贝都贡献出来了。兄弟,你若还要砍我的头,那真说不过去了。 “请问卫将军,画作在何处?” 蜀王一个眼神儿甩出去,便立马有人替卫淮宁递上座位来。 “在您儿子那里。” 他刚坐下喘一口气,却没想到蜀王的一番话令他的心瞬间被揪到了九霄之上。 蜀王一拍大腿,“卫将军糊涂啊!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能……怎么能叫阿依拿去呢!” 卫淮宁一听这话顿时也有些荒了神,“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蜀王从台上走了下来,无心其他事情。一心只担忧着那副《秋风纨扇图》的命运。 “卫将军有所不知,我这个小儿子最是顽皮。平日里鬼点子极多,曾有一次将我房中所挂的《骏马图》裁剪下来,与一群孩童玩骑马打仗的游戏咧。” “什么?!那岂不是也要把我《秋风纨扇图》中的仕女也给裁剪下来给他当丫鬟……” 卫淮宁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昏死过去。 待到被救醒时,他已躺在床榻之上。 没想到蜀王竟待他如此之好,看来文人之间的确是惺惺相惜的。 “醒了?别急,画没事。好好的,一点没损坏。” 还不等卫淮宁开口,蜀王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早看透了他的心思。 说来他们两人还真是有缘分,都是武将出身,却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 画作被自己小儿子拿走,其实他比卫淮宁还要紧张百倍。 “咦,你醒了?“小阿依一双葡萄般乌黑发亮的眼睛又扑闪在卫淮宁面前。 他还记着那个问题,于是露出一丝笑容。伸手摸着小阿依的头说:“天底下的糖葫芦都是一样甜!” ------------ 第71章 假降(二) 军营。 吕革与林忠海对坐下棋,两人技艺相当,难分胜负。 吕革手执黑子,只扫了一眼,快速落子。 “卫淮宁那家伙到底潜没潜进去,这么多日也没个消息。” 他话语中带着怒气,明显对卫淮宁这一次的计划不看好。 林忠海瞅准时机,落一枚白子在黑子后面。 “吕将军勿急,要对卫将军有信心。” 吕革看着林忠海落下的白子,知道自己刚才错走了一步,懊悔不已。 “我对他有信心有什么用?时间不等人,咱们这一趟出来是打仗的,不是游山玩水的。林将军,你自己算一算,咱们这是第几天了?” 自从霍止沉归京之后,第二个归心似箭的便是吕革。他已经收到家里传来的消息,媳妇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他正式升级当爸爸了。 “早打早回家,我的理念一直都是这么直接简单。” 林忠海捋着胡子,知道这盘棋再下下去已经没意思了。 他轻笑着收起残局,转身对吕革说:“吕将军说得是,打肯定是要打的。不过硬拼,我们胜算小。所以我们还得等卫将军给信号,其实我们倒也不必如此着急。既然你想早点回家,想必卫将军更想早点回家。他一定比我们还想早点结束这场战争。” 林忠海这番话非常有道理。 因为谁都不会比卫淮宁更讨厌战场。如果不是被皇上强制要求出征,他恐怕此时已坐在江南的画舫上,听着美人弹奏琵琶了。 “哈哈哈,倒也是,倒也是。” 吕革大笑起来,携了林忠海的手。 “林将军,走,咱们一同喝酒去。” 小阿依端来蜀家自酿的小麦酒,口味甘醇,度数极高。 “阿爸,我替你斟酒。” 蜀王单手盖住自己的酒杯,摇头。“咦,怎么就忘了规矩?先给客人斟酒。” 小阿依嘟囔着嘴,瞥了卫淮宁一眼。 “他才不是客人,他是咱们的俘虏。” 卫淮宁一愣,这话刺耳,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但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他除了陪着笑脸,也不好发作。 蜀王微微怒嗔一声,“不准这样讲话。” 卫淮宁送来的《秋风纨扇图》确为珍品,深得他心。再加上与卫淮宁浅聊了几句,竟发现这人虽为将军,却有着仙风侠骨,令他很是欣赏。 如果不是因为双方处于敌对关系,恐怕早已引为知己。 “爹说他是客人就是客人,快给客人斟酒。” 小阿依是个倔脾气,他爹越凶,他就越不听话。 “就不,就不,娘说过蜀家的酒绝不拿给敌人喝。” “什么敌人不敌人的……我看你是越来越顽皮……” “别别别,我这个人不爱喝酒,我饮茶即可。” 卫淮宁见蜀王要打小阿依,冲下去护住小阿依。 本以为这样就能笼络到小阿依的心,没想到他低估了这个孩子。 小阿依反过身来,朝着卫淮宁的手臂就是一口。 咬得卫淮宁吱呀乱叫。 “哎哟,疼,疼……” 蜀王来气了,抽出腰间的长鞭就要教训小阿依。 小阿依却眨眨眼睛,朝着这两个大人一吐舌头,然后似兔子一样的飞快逃跑了。 蜀王只能远远望着儿子逃走的身影,倍感无奈。 “让你见笑了。他娘走得早,我实在管不住。” 卫淮宁揉着被咬上一排牙印的胳膊,努力挤出笑容。 “没事的,小孩子都这样,顽皮是天性嘛。” 蜀王对他温和的性格很赞赏,于是在心里又默默的为其加分。 “噢,卫兄弟这么懂小孩子吗?还不知道卫兄弟家里有几个小孩了?” 卫淮宁摇头,“我没有小孩。” “喔。”蜀王特别意味深长的一叹。 也是,卫淮宁这个人本就年纪不大,再加上外貌比较好,人瘦高,白净,有自带一股书香子弟的气息。还未婚娶,也是正常。 “卫兄弟,我还有一个妹妹,今年十七岁,样貌虽然不算姣好,可手脚勤快,人温柔体贴。卫兄弟想见见吗?” 卫淮宁一听这话,大惊失色。 不不不,他可不是来相亲的。 “您弄错了,我已有妻室了。” “喔……” 蜀王本想着给自己妹妹牵一门红线,没想到人家已经有家室了。那自然是…… 算了吗? 不过既然没生孩子,牵扯得倒不深。若是自家妹妹真看上了卫淮宁,让他写一封休书回去,再另娶自家妹妹,也不是不可以。 蜀王心里盘算着,越想越开心。他是真喜欢卫淮宁这人,风雅,有趣,也有学识。若是能成为自己的妹夫,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来,喝酒,喝酒。”他站起身来,亲自替卫淮宁斟酒。 卫淮宁亦起身,“不敢,不敢。” 蜀王压着他的肩膀,将他按了回去。 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大脸盘子就这么怼在卫淮宁面前,那一个大鼻头,一张大嘴巴,仿佛要活吞下他一样。 “你既然诚心来归降,我岂有不好好招待之礼?来,今日我们俩一醉方休。” 说着便端起碗大的酒杯,先干为敬。 卫淮宁一向斯文惯了,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妈耶,这么大一碗酒喝下去,我还能找得到北吗? “怎么,卫兄弟不给面子?” “不不不,我不会饮酒。” “不会饮酒?哈哈哈……” 蜀王笑起来如山中虎啸,恐怖骇人。 “卫兄弟身为镇东大将军,居然不会喝酒?真是奇闻呐。” 卫淮宁挠了挠头,尴尬一笑。 “不瞒您说,我这个镇东大将军水分太大。如果不是家父功勋卓著,恐怕轮不到我当大将军。” 蜀王依旧笑着,竖起大拇指来。“对对对,你爹卫全是个厉害的人物。” 卫淮宁不经意间的低头,是他自我惭愧的表现。 “家父的确很厉害……” “你也不差。”蜀王将竖起的大拇指移向卫淮宁。 “其实我早听说过你的大名,你在诗词歌赋方面,天赋异禀。” 罕有的夸赞令卫淮宁受宠若惊,他心里一暖,感觉整个房间都变得暖暖的。 这里真挺好的,至少有人欣赏自己。不似京城那群家伙,只会说什么一代不如一代。 “您过奖了,我只是略有小成而已。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舞刀弄枪,打打杀杀那一套。我觉得呢,这世上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那一步,总归是有商量的余地的。就像咱们现在的对峙,其实对双方而言都没什么好处。百姓更没有什么好处,不如大家坐下来,冷静谈合,如何?” 卫淮宁趁机道出心声。 “停止叛乱吧,求求了……”卫淮宁在心中呐喊。 蜀王收回大拇指,缓缓落座。笑容依旧不变,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朝廷一向不守信用。” “卫兄弟,不聊这些,来喝酒。” “我……我真不会饮酒。”卫淮宁依旧推辞。 “哈哈哈,卫兄弟应该听说过诗仙太白吧。那可是斗酒诗百篇啊,文人雅士,不会喝酒可不行啊。” 卫淮宁哪里不会喝酒,他文诗作对的时候,喝得比太白也少不到哪里去。 “这样吧,咱们来这个游戏。对对子,输了的人喝酒。” ------------ 第72章 假降(三)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这一晚,卫淮宁算是将这句话贯彻到底了。 若是单论喝酒,他倒没这么大的兴趣。若是将对对子、猜谜、赋诗融合其中,那兴趣简直大发了。 两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直从白天喝到了晚上。 别说,蜀王还真被卫淮宁给喝服了。 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卫淮宁就是这样。别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喝起酒来真有千杯不醉的架势。 把蜀王直接给喝趴下了。 “来啊,再来啊。”卫淮宁举起酒碗,脸上两坨红晕比天边红霞还要好看。 他很高兴,不仅是因为喝酒赢了,更是因为对对子赢了。 许多日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他高兴的转起圈来。 而倒地的蜀王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被两边的奴婢扶了下去。 卫淮宁朝着高台上的空位讥笑起来,“哈哈哈,不过尔尔,不过尔尔……” 突然,有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他。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扶住了他。 “小心。” 一个清脆细腻的少女声音从耳后传来。 这个声音很轻,很细,像清晨站在落满白雪的树枝上的鸟儿鸣叫了一声。 然后顿时有一道阳光泻下,于寒气中给人一种触手可及的温暖。 卫淮宁有些沉醉了。 他是风流才子,自然该配佳人。 在卫淮宁的心中,似乎也在等待着一场特别的邂逅。 他阅读过太多的书籍,也了解过太多的才子名人。在他的心中,能遇上一个红颜知己,来上一段感人至深的恋情,已成为通往绝世才子的必经之路。 毕竟,没有风流韵事的才子,没什么好值得后世津津乐道的。 比如唐寅,三笑点秋香。 人家都那么多老婆了,还在不停的寻找真爱。真是可歌可泣,令人膜拜。 “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少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而且更细更轻了。 卫淮宁内心一阵悸动,如痴如醉。 “好,我随你去。” 他已经醉得东倒西歪,眼神迷离,再看身边人时,只看到一团粉色的东西在移动。 大概佳人穿着粉裙吧。 少女名叫阿朵娜,正是蜀王的妹妹。 阿朵娜今年十七岁,这个年纪放在中原来说,不算很大,谈及婚嫁方面,也差不多合适。可在蜀地来说,就有点老姑娘的意思了。 毕竟这边有早婚的习俗,女孩子通常十三四岁就可以考虑了。 一般长得漂亮的女孩会早早被定下,信期一来,便可以商榷成亲的事宜了。 若是长相稍差的女孩,被来回挑选,对比,可能挨到十五六岁。 再难看的话,十八九岁都不一定能离开娘家。 阿朵娜就是这种情况。 她长得不太好看,主要是皮肤黝黑,五官过于粗矿,女生男相,不招人喜欢。 虽然贵为蜀王的妹妹,却鲜少有人前来提亲。一年一年晃过去,如今已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 “你……你的身上好香啊。是用的什么熏香?”卫淮宁挨着阿朵娜的胳膊,他感觉到对方特别有力,醉成烂泥的自己走起路来像飘一样,好轻松啊。 与此同时,他闻到一阵特别清香的栀子花味。 有缘人,他也恰好最爱这种花香。 “我……”阿朵娜羞红了脸。 没想到中原人开放许多,敢想敢说,不藏着掖着。 不像这里的人,在谈情说爱方面,老是被告诫要拘谨,要内敛。 阿朵娜开始慢慢喜欢上卫淮宁这个人,与一开始躲在石柱后面看他,被他英俊的外表吸引不同。这一次,他感觉自己更喜欢他的灵魂。 “小生知错了,佳人的事情是不应该被打听的。” 卫淮宁装出一副认错的姿态,顺势歪倒在阿朵娜的身上。 阿朵娜瞬间慌了神,双手像投降似的举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与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 卫淮宁的感觉却有些微妙起来。好奇怪,怎么靠着佳人有点像靠着一棵树干。 他还来不及细想,便被带到了一处女子的房间。 这房间里更香,难道是将房间里种满了栀子花? 他突然觉得味道太浓反而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有些本能的想离开房间。 “要喝口茶吗?能帮你醒醒酒,你也会好受一点的。” “有劳。” 卫淮宁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今晚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吧,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哦……” 卫淮宁痴痴的回答着,酒精的作用使他已经没办法结合上下文理解了。 总之,人家说什么,他都回答“好”就是了。 就这样,阿朵娜照顾了他一夜。 但这一夜,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哦不,说什么也没发生过对阿朵娜而言太不公平了。 因为期间卫淮宁吐了三次,大吼大叫了一次,说胡话了一次。而这些,都是阿朵娜照顾他过来的。 但到早上,这一切的恩情就如同黑夜的星星一样,只要东方开始升起太阳,那些夜里才会存在的东西便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陪伴,抵不过一张好看的面皮。 卫淮宁揉着太阳穴,单手撑着坐了起来。 昨晚喝得太醉,已至于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 阿朵娜就趴在床边,因为太累,暂时还没醒来。 卫淮宁朝她瞅了一眼,赶紧捂住自己的胸口。 哎哟我的小心脏咧,怎么给他派来一个这么丑的奴婢。 黑、壮、丑不说,关键她还穿粉色的裙子! 视觉冲击感简直不要太强烈,亲娘咧,还要不要人活啊。 如果卫淮宁像游戏中的人物一样有血条的话,估计此刻血条已经空了一半了。 再看这间屋子,我滴个乖乖,捅了粉色的窝了。 天啊,血条空了。 卫淮宁从来没有像现在对色彩有如此大的偏见,粉色,永远在他心里删除了。 果然地域不同,文化不同,连审美都不同。 看来在这地方也遇不上什么红颜知己。 趁着阿朵娜还没醒来,卫淮宁弯腰拾起自己的鞋子,蹑手蹑脚朝门外走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 第73章 假降(四) 怎么,想溜? 可没那么容易唷。 卫淮宁提着鞋子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推门而入的蜀王逮了个正着。 与昨夜的昏沉不同,今日的蜀王倍儿有精神。 他一把就揪住了卫淮宁的领口,“卫兄弟 哪里去?” “我……”卫淮宁打眼一瞧,还好,认识,熟人。 “我大概是昨天喝得太多了,走错房间了。不过您放心,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做?哎哟哟,你们文人是不是都会玩这一套。”蜀王面带狞笑的看着他,与昨日的热情好客完全不同。 卫淮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是我妹妹的房间。你可别告诉我,你恰好不小心走错了,又恰好顺便睡了一觉。” 是啊,当然是这样啰。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与令妹……哎呀,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卫淮宁转头望了一眼仍旧趴在床边睡熟的女孩。 实在不怎么好看,他是绝对下不了手的。 蜀王才不管那么多,毕竟他可不想要什么真相。他要的只是生米煮成熟饭。 一挥手,立马闪出两个士兵来。 “来,把他押下去。” “是。” “不,我冤枉啊……” 就这样,卫淮宁又被重新五花大绑了起来,被押去关了起来。 军营。 士兵送来了一只荷叶烤鸡。 “吕将军,该吃饭了。” 吕革放在手中的兵书,朝着空气中用力吸了两口,“有鸡肉?” 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那是来自对美食渴望的条件反正,并非他真就馋到如此地步。 说来也真是怪,平日里在将军府吃惯了山珍海味,像鸡肉这类的压根看不上眼了,一吃就必得是平日难寻的稀罕物。 可如今在蜀地待了这几天,真觉得能吃上鸡肉已是天大的幸福了。 士兵赶紧呈上来,“将军请看。” 吕革剥开荷叶,一只烤得外焦里嫩香气四溢的整鸡出现在他的面前。 光闻闻味道就知道一定美味无比。 吕革咽了咽口水,问到“哪里来的?” 士兵回答:“山上抓的野鸡。” 山上抓的?哪有那么好抓,这一定是在说谎了。 自从来了蜀地之后,这里的所见所闻已经让吕革很清楚老百姓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之中。 别说山上有没有野鸡,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恐怕山上连能吃的野草都被老百姓给挖光了。 蜀地百姓生活得很苦,他一贯坚持的强攻策略也有些动摇了。 他望着小士兵,人家虔诚地埋头站在下面,一脸柴火灰,干瘦干瘦的。 想必将这只鸡烤得如此美味,也下了好大一番功夫吧。 于是便不忍责备他。 “算了,我也不追究这只鸡是怎么来的了。你们抛家弃子跟着我出来打仗,就是为了吃饱穿暖还能得到赏赐,让家里人的日子好过一点。但如今咱们陷在了这里,攻也攻不下,打又不忍打,每日还得耗着国库的军粮,实在没有意义。” “吕将军,您这话是……” 吕革摇摇头,“算了,撤吧。我这就写一封信给皇上,将这里的情况一一说明。” “吕将军,使不得啊。咱们这支部队从来没有不战而退的先例,这不仅会影响士气,还恐怕会惹来皇上的不满。到时候皇上惩罚下来……” “打?那蜀地的百姓怎么办?他们已经够苦了,饥饿、贫穷、疾病、哪一样不是在扼住他们的脖子,让他们在生于死之间苦苦挣扎。如今,难道还要让他们的家园陷入一片战火之中吗?” 吕革说着将拳头狠狠砸在桌上。 “所有的责任我来担,皇上爱怎么惩罚随便吧。” “吕将军,且不要说大话了。” 林忠海喘着气儿,从外面跑了进来。 吕革抬眼一看,是他,忙挥手叫小士兵下去。 小士兵临走前,他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从兜里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出来几两碎银子。 “拿去,把这些拿给养鸡的那户人家。别人也是要吃饭,要生活的,咱们若是不给钱,那就叫抢了。” “将军,钱已经给过了,给过了啊。您教导过我们不准像土匪一样抢老百姓的东西,我们一直都没有那样啊。” “没有就好,这些银子拿着给兄弟们打点酒喝吧。快去,我要和林将军议事了。” “是,将军。” 小士兵退出去时,竟看到林忠海也点头朝他笑了笑。 于是他也回以微笑。 林忠海夸道:“吕将军领兵有方,连手下的小兵都教得如此好。” “那是他们自己悟性高,我哪里懂教什么?”吕革还是大喇喇的性格,“林将军请坐,一同吃饭吗?今日有鸡,馋嘴吧。” 林忠海凑过来,闻了闻味道。 “哎呀,真香啊。可惜我已经吃过饭了,肚子饱饱的,无福消受了。” 吕革也不与他客气,爱吃不吃,反正我请过你了。 “行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吕将军,请用。” “林将军,自便。” 林忠海坐在了一旁,默默等他先吃完饭。 吕革倒也不客气,他吃他的,也用不着扭捏什么。 三下五除二,一整只鸡就被啃得只剩下骨头架了。 饱餐一顿之后,感觉真是好极了。 “林将军来找我有事?” 林忠海真是年纪上来了,不管怎么笑都有一股慈祥的味道。“有事。” 吕革剔着牙,“什么事?” “皇上来了。” “来就来呗,爱来不爱,等等……”他拍了拍自己的头,昏了,昏了,清醒点。 “你说谁来了?皇上?!” 林忠海点点头,“正是。” 吕革这下有些慌了,忙问道:“皇上来干什么?什……什么意思?” 林忠海深吸一口气,脸上也布满愁容。 “听说是咱们办事不利,皇上打算御驾亲征。” “征个鸡毛……不不不,这有啥好征的……” 吕革嚣张是嚣张,但还没傻到敢跟皇上叫板的地步。 “林将军,咱们不是有计划嘛,卫淮宁那家伙还在敌军营地呢。” 是啊,他们四个大将军一致制定下的反间计,可不能半途而废了。 ------------ 第74章 假降(五) 骄阳似火,烈日头下不见一个行人,只有树上的金蝉还在不停的知了,知了。 营帐内气压极低,仿佛正在预演一场暴风雨。 宣帝端坐帐中,旁边坐着宠妃苏心颐。 这一次,苏心颐没有戴面纱,而是直接以真实容颜示人。 她的容颜太过惊艳,宛如一块瑰宝点缀在这一群男人之中。 宣帝微微有几分不高兴。 苏妃是他一个人的,别人连看上一眼都占了极大的便宜,令他心中不快。 “吕将军,出列。” “臣在。” 吕革手心冒汗,在绝对权力前面,他再也说不出“爱怎么惩罚怎么惩罚”这类的豪言壮语来。 他只祈求皇上不要责问出兵的事,否则他真不知如何回答。 宣帝敲着木椅的扶手,一双眼睛在吕革与林忠海身上扫来扫去。 “朕记得出征前是谁立下军令状,说七日之内必平定叛乱的?” 吕革一听,浑身紧绷的肌肉瞬间松下来了。原来是问这个呀,这题我会啊。 于是带着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脱口而出:“霍止沉!” 宣帝黑脸。 苏心颐身子微颤了一下。 她知道宣帝素来最讨厌霍将军,今日旧事重提,那就是要下狠手治霍止沉的罪啊。 吕革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一向看不惯霍止沉。皇上尽管发怒,想摔茶杯的话,臣立马递上来。 宣帝手指在扶手上刮了几下,强行平静了下来。 他望着吕革,眼色晦暗不明。 “霍将军立下的军立状是七日,那你呢?” 我? 我才不立什么军令状呢,蠢蛋。 完了,完了。吕革知道这一次在劫难逃,不是蠢蛋,就是完蛋。 “噢,朕想起来了,当日只有霍将军一人立下了军令状,你们另外三个都没有呢。好吧,那朕现在问你,你认为需要几日呢?” “我……” 这下轮到吕革心慌了。 “怎么,吕将军不敢说吗?还是怕说出来太丢脸?” “臣认为至少也得十五日……” “哦,十五日。”宣帝点点头,但脸上却无一丝表情。 他目光从吕革身上转移到林忠海身上,“那么林将军又需要几日呢?” 跟随者宣帝的目光,苏心颐很自然的将目光也锁定在林忠海身上。 林忠海长得中规中矩,模样儿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 不过可能是上了年纪,总给人感觉身上有一股子老人味。 苏心颐一开始就能没把他列在候选名单中,千方百计陪皇上来蜀地,只是为了考察一下吕革与卫淮宁怎么样。 吕革这个人长得粗犷,但不难看,反而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用苏心颐自己的话来说,吕革有点像动画片里的沸羊羊。 一看就知道是恋爱脑加舔狗类型。 此时的吕革完全没有心情留意宣帝身边的苏心颐,保命要紧,谁还有闲心欣赏当朝第一宠妃啊。 林忠海比吕革淡定许多,他缓缓出列,先行礼,再阐述。 “皇上,依臣看,大概需要十日左右。” “哦,十日。”宣帝依旧只是点点头。 在他心里,对这两位大将军的回答都不满意。 因为他自己的答案是:一日。 “皇上勿急,我与吕将军已经在蜀兵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时机成熟便可一网打尽。” “哦,是这样啊。” 宣帝的目光再扫,却发现扫不动了。 因为卫淮宁不在队列之中。 他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了。 卫淮宁那个家伙也是在他心里挂了号的。 这家伙虽说不及霍止沉那样令他反感讨厌,但其不务正业的作风,以及吊儿郎当的性格都是他所看不惯的。 当年若不是他爹在敌军重重包围之下将自己救了出来,他怎么可能让他当镇东大将军,还如此潇洒自由的享受着一切。 “卫将军呢?”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皇上,臣正要禀报此事。卫将军现在已深入敌军之中,假借归降之名,实则为了成为内应。” “是是是,卫将军走这一招险棋也是没办法。蜀兵个个狡猾,再加上地形复杂……总之,这样是最不劳民伤财的办法。”吕革在一旁补充到。 本以为这样的妙计能博得满堂喝彩,却不想营帐之中安静得可怕,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宣帝沉默,再次沉默。 连伏公公这个不懂军事的太监都讥笑了出来。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三位大将军凑在一起就憋出这么一个大招来呀。呵呵,呵呵呵……” 吕革气结,“伏公公,您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伏公公压根不拿正眼瞧他,“区区十万人的蜀兵对抗五十万的精兵,居然还用假降这招,看来《孙子兵法》真是白写了。” 林忠海:“伏公公,您别小瞧这一招。所谓“兵不厌诈”,我们并非不敢正面攻打他们,只是为了俭省人力财力。说到底,这也是在为国家节省资源嘛。” 林忠海振振有词,“另外,皇上一路而来,应该也看到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吧。他们其中好多人一家子都感染了瘟疫,或者一家人一天只吃一个馒头,再或者根本就没东西吃,他们还得漫山遍野的挖野菜吃。如果,臣是说如果……国库能够拨一批钱粮下来赈灾,蜀地的情况也许会有很大的改观。兴许,就没人再想叛乱了。” “天真。” 林忠海滔滔不绝的一席话,只换来了宣帝的两个字:天真。 “你真以为那群刁民这么好对付?林将军,人心是填不满的,肚子也是永远填不饱的。” 伏公公补充到:“是呢,林将军,咱们国库的钱可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今儿个发一点儿,明儿个发一点儿,早晚发没了。到时候万一又闹个饥荒,那群习惯了等吃天上掉馅饼的人会怎样?恨不得把咱们金銮殿给砸个稀巴烂吧。” 林忠海听得愣住了,他一心只想蜀地的老百姓能过得好一点,哪里会想到朝廷压根不想让他们好过。 这个时代总是要有人牺牲的,所以为什么不能是本就倒霉的他们? “行了,别说了。朕决定了,明日出战。不管结果如何,先打了再说。” 宣帝心里很明白,太后派出的霍镇达已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一来,国库的钱粮也跟着来了。 但宣帝已经决定放弃这些子民了,所以他不需要救他们,他只需要赢就可以了。 ------------ 第75章 假降(六) 卫淮宁被关得天昏地暗。 昨天只顾着喝酒了,肚子里原本就没装多少东西,现在又让他饿了半上午,整个人都快要不行了。 那个女孩是蜀王的妹妹,那个女孩是蜀王的妹妹……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除了不停回忆那个女孩的模样儿,再想不到要做别的事情。 “嘿,俘虏。” 牢门外冒出一颗小小的头来。 依旧是那样的顽皮,仔细一看,他竟将他爹调兵的虎符当积木玩。 “你是小阿依?”卫淮宁倍感欣喜,“你是来看我的?” 小阿依小嘴儿一撅,“我可不想看你,我是奉小姑姑之命,给你送吃的来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正好装了三个肉馍。 “喏,给你,吃吧。”小阿依说着递了上去。 卫淮宁看得眼睛都直了,对食物渴求的本能已经达到极限。 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摇头。 “我还是不吃了,替我谢谢你小姑姑。另外,别再叫我俘虏。” 小阿依不吃他这一套,“俘虏就是俘虏,有什么好拽的啊。你不吃算了,这东西不会浪费,我给那些没东西吃的城民们吃。” 小阿依说着就跑开了。 看得卫淮宁一愣一愣的,蜀人就是直接啊,怎么也不来回让让。 后悔啊,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干嘛不先吃了再说啊。 唉,算了,饿死我吧。反正任务完不成,回去也是要死的。 晚死不如早死,早点下去占个好位置。 卫淮宁胡乱的想着,心里乱糟糟的。 他和正妻成亲好几年了,一直没要成功自己的孩子。后来在母亲的催促下又纳了几个妾,但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如今他落入了敌人的手中,生死不明,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被敌人斩首了,他们老卫家却没留下香火,叫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不行,我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呜呜呜,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想办法先活下来吧。 小阿依揣着馍馍跑了出去,但跑了一半又觉得不对,于是折返了回来。 卫淮宁欣喜。 他抓着牢门,冲小阿依一笑。 “好吧,经过我的深思熟虑,你可以叫我俘虏。” 小阿依斜眼看他。 “切,我才不稀罕叫呢。” 卫淮宁愕然,什么?这小家伙还真古灵精怪。 “我刚才想了想,这馍馍是小姑姑叫我拿给你的。你必须得吃,否则小姑姑该生我的气了。” 这一次,小阿依显得懂事多了。他蹲下来,恭敬的将馍馍递到卫淮宁手上。 “搞快点吃,吃完我好回去交差。” “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卫淮宁也不再客气了,天下地大肚子最大,先吃饱了再说。 小阿依蹲在一旁一边守着卫淮宁吃东西,一边继续玩他爹的虎符。 肉馍的味道真香啊,卫淮宁从这三个肉馍里面吃出了爱情的味道。 当然,只是那个黑姑娘对他的爱,他可没有一点爱。 再看看小阿依,这小家伙八成还不明白虎符用什么作用吧。否则怎么能随便拿来玩呢?另外,他爹也太大意了吧,这虎符要是丢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说……小孩……” 小阿依倔强的一抬头,“我有名字,我叫小阿依。” “好好好,小阿依。”卫淮宁陪着笑脸,对待小孩子得多点耐心才行。 “小阿依,你手上那个是什么?” “是虎符啊,怎么,你不认识?” 被一个小孩这样反问,卫淮宁的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他可是镇东大将军,岂能不认识。 “我猜你这虎符一定是假的吧,你爹能把真的给你这样玩?” 小阿依一听这话,立马警惕起来。“嘘,小声点。我这是从我爹口袋里偷拿出来的。” “噢。那你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吗?”卫淮宁问到。 小阿依摇头,“不知道,我只觉得挺好看的。” 果然,这小家伙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把他手中的虎符骗过来…… 虎符可是一个军队的灵魂,可以瞬间调动千军万马,比皇上的圣旨还要管用。 如果这虎符落在自己手上,那吕革那个傻大个不得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卫淮宁幻想着,自己只要骗到虎符,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嗯,他一定可以的。就算骗不行,他还可以直接抢啊,毕竟对面是一个小孩子嘛。 “小阿依,我怎么感觉你这虎符是假的呀。不对,这一定是假的。它跟我看过的虎符不一样。” “这不可能是假的,这是我从爹那里偷来的的,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不,就是假的。” “不是。” “那你拿给我看看。” “……” 小阿依将手缓缓伸了过去。 太好了,太好了,他上当了。 只要他把虎符递过来,我就一把给他抢了。 在快接近卫淮宁时,小阿依停了下来。 “你想骗我!” 卫淮宁有些慌乱,“没……没有呀。” “哼,我知道你肯定想骗我手上的虎符。” “我……骗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你说说,这个东西能干什么?” 小阿依挠挠头,“也是哦,这东西好像没什么作用,我爹只在打仗的时候才会掏出来用一下。” 卫淮宁继续骗他,“是呢,咱们从今以后都不用打仗了。你看,我这不是来归降了吗?只要你爹同意我们开出的条件,以后咱们这地方永远都是太平的。至于这个铁疙瘩嘛,一点用处都没有。” 小阿依还真把这话听进了心里去,他扬脸一笑。 “还真是,我爹也说咱们今后都不打仗了。不仅不打了,而且咱们还是一家人了。按理说,我得改口喊你小姑父了。” 卫淮宁:!!! 这个小家伙刚才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不行,我得掏掏耳朵,一定是我听错了,听错了。 我和他小姑姑?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赶紧摆手,脑海中又一次想起了那个皮肤黝黑,五官粗犷的姑娘。“不不不,我不是你的小姑父。” “不,你就是。我爹已经说了,你和我小姑姑的婚酒就摆在今晚。” “今晚?!”卫淮宁一听,直接昏死过去了。 ------------ 第76章 假降(七) “好家伙,我们在外面挨皇上的批,他倒当了贼寇的妹夫了!” “吕将军,冷静,我看这件事卫将军也是被逼的。” “他被逼的?呵呵,他那种拈花惹草的性格,只怕是上赶着去的。” 吕革将请帖“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林将军你瞧瞧,请帖都给咱们送来了。” “这……” 林忠海也有几分头疼,虽说四大将军之中宣帝对他的印象最好,也几乎从没对他说过什么重话,但这一次情况不同,如果处理不当,恐怕会晚节不保啊。 “我看这件事咱们还得如实禀报皇上才行。” 吕革一听,乐了。 “好啊,叫皇上一同吃喜酒去。” …… 蜀营。 蜀王强制配婚,将自己的妹妹硬塞给卫淮宁为妻。 没错,是妻。 “不行啊,我家里还有一个正妻,四个小妾,我不能再娶令妹啊。” 卫淮宁被几个彪形大汉给死死按住,然后有丫鬟来替他穿衣打扮。 从外表看来,他倒像是一个被强迫嫁的小媳妇。 蜀王立在一旁,不怒自威,给了卫淮宁莫大的压迫感。 “这么说来,你一共娶了五名女子?”他掰着手指头算到,心里默默嘀咕,好家伙,瘦不拉几的比我还厉害,我才不过娶了三个而已。 卫淮宁的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是啊,我这个人可花心了,令妹嫁给我一定不会幸福的。” “那你就想办法给她幸福。”蜀王说着朝卫淮宁的肩头重重一拍,五根手指头收回四根,只伸出一根食指。 在卫淮宁面前晃了晃,“把其他五个都休了,我说过,你是娶我妹妹为妻。如果你已经有妻子了,那就休掉!” “休……休掉?”卫淮宁傻眼了,他赶紧跪下求饶,却发现自己被死死摁着,连跪都跪不成。 “别……别啊,求求了,求求了。我这个人真不好,真的,你可以派人去京城打听打听。我这个人毛病特别多……例如,我不务正业,皇上让我当将军,我却整日游山玩水,把军中的事情一股脑扔给别人去做。又例如,我家里已有妻妾了,我还整日幻想着梦游太虚,偶遇神女……” 蜀王嘴角微微翘起,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卫淮宁口中所说的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小场面啦。而至于卫淮宁这个人究竟如何,还消卫淮宁提醒吗?当他得知妹妹喜欢上这个家伙之后,就立即派人前去打听清楚了。 “就这些?还有吗?” 卫淮宁皱起眉头…… “这些还不够吗?” 蜀王哈哈一笑,“当然不够,你还没说你没儿子这件事呢。” 卫淮宁:“……” 没儿子这件事?岂止是没儿子,连女儿也没有呢。 不是,别戳人痛处行不行啊。 “妹夫,你怎么不说话了?” 蜀王轻拍着他的肩膀,他却负气的一把打开了蜀王的手。 蜀王还是乐呵呵的,不气也不恼。 “没事啦,我妹妹不介意这方面的事情。再说了,这玩意儿可以治的。明儿个我叫人给你看看,用咱们蜀药给你补补。放心,我们蜀药猛着呢。” 卫淮宁:“……” 求求你别说了,我不要面子的吗?这里还有好几个丫鬟呢。 神啊,快点派个天兵天将来解救一下他吧。 这丫的,杀人诛心啊。 “行了,你就安安心心留在蜀地吧。朝廷那边,我已经叫人修书去说明情况了。另外,还顺便寄去两份请帖,请另外两名将军一同过来热闹热闹。从今往后,蜀兵与朝廷的矛盾一笔勾销了,咱们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卫淮宁挤出一丝假笑来。 真棒,牺牲他一个换来大家的和平。 他能不能也被载入史册,勉强算一个和亲的“男公主”。 “你们好好替他打扮,本王先去别的地方转转。” “是,大王。” 蜀王提溜着空酒坛子,打着酒嗝晃晃悠悠出去了。 卫淮宁一瞅蜀王走了,他立马智商回归在线状态。 不行,我可不能就这样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他让我休妻就休妻?娶谁就娶谁?我可是堂堂的镇东大将军,岂能被人这样玩来玩去。 不行,得写一封信出去,叫林忠海和吕革来救我。 卫淮宁的脑子还是转得挺快的,他立马找来小阿依,托小阿依替他送一封信出去。 小阿依是蜀王的小儿子,自然拥有特权,在军营里出入自由,谁也不敢盘问他,谁也不敢搜查他。 “小阿依,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不识字,是吗?” 小阿依点头。 “我爹不让我学字,所以我恨我爹。” “那今后我教你读书学字好不好?” “你?” 小阿依看着打扮得跟个马戏团猴子的卫淮宁,忍不住笑了。 “你没骗我吧,我爹说你这个人油嘴滑舌的,不可信。” 什么?我油嘴滑舌?我不可信? 那你爹就好,你爹那张嘴,跟刀子似的,见谁都能捅两刀。 “我都快要成你姑父了,我肯定不能骗你啊。而且以后咱俩人还得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呢。” 小阿依想想也有道理,便点点头。“嗯,这倒是。” “所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我可不会把我爹的虎符拿给你唷。” “我不要虎符,我只要不你帮我送一封信出去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卫淮宁说着拿出准备好的信递给小阿依,这份信他是用暗语写的,所以他并不担心这份信落在蜀王手上。 在执行任务之前,他与林忠海、吕革早已约定好,用暗语通风报信。一旦时机成熟,他就得想办法及时通知给外面,然后里应外合,给敌军致命一致。 说来也巧,这一次的大婚,不就是最好的时机么? 卫淮宁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他脸上的愁容立马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即将胜利的喜悦。 没错,这就是最好的机会,这是他牺牲自己换来的机会。 他,卫淮宁,卫全的儿子,卫青的后人,即将名垂青史! ------------ 第77章 婚宴(一) 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小阿依很不理解。这成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随便逮一个男人就行吗? 然后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那小宝宝又是怎么被生出来的啊? …… 大人的世界,还真是难懂呢。 他看见卫淮宁藏了一把刀在衣服里面,于是悄悄的挪到卫淮宁身边。 小声说道:“你不喜欢我小姑姑?” 卫淮宁侧脸往了他一眼,没打算理他。继续该吃吃,该喝喝。仿佛自己只是在参加一场美食品鉴会一样。 “我看见你把切肉的刀藏了起来。” 什么,等一等。 卫淮宁慌了,“小侄儿,你可别乱说。” “我没乱说,我刚才亲眼看见的。所以,你打算杀我小姑姑?” 小阿依一脸严肃,他质问到。 卫淮宁拿眼瞟着高高在山的蜀王,幸好,他正沉迷在美酒之中,没注意到他们。 “我怎么可能杀你小姑姑呢……” 小阿依不依不饶,“那你是要杀我爹?” “当然也不是啦。”卫淮宁感到好无力,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需要一把刀防身,因为待会儿这里马上就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我只是觉得这把藏刀很特别,很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刀把嵌红宝石的呢。” 他说得诚恳真切,倒也非常符合他现在的身份与处境。 小阿依终于相信了,还冲卫淮宁一笑。 “那你和我一样,我也特别爱收藏各种小刀。我的房间里摆了几十种不同的刀,都是我收藏的,我带你去看看。” “现在?”卫淮宁感到一阵无奈,他倒是想去,可能去得了吗?在酒宴的暗处可藏着好几个杀手,只要他敢离开,人家就敢嘎他。 “还是以后有机会再去吧。你瞧,我现在正在成亲呢。” 卫淮宁无奈的耸了耸肩,朝小阿努了努嘴。 小阿依立马明白,他鬼灵精怪的凑到卫淮宁耳边。小声道:“想要我帮你溜出去吗?” 那自然是好啊。 可哪有那么容易溜的。 他朝着蜀王的方向望了一眼,小声回答道:“你爹在呢,我溜不掉的。若是被你爹逮个正着,我脑袋就搬家了。” 卫淮宁心想,与其跟着你这个小屁孩一起开溜,还不如安安心心等待大部队的救援呢。 反正信是送出去了,什么情况也说明了。不信吕革那个急性子不立马跨马扬鞭杀过来。 且好好待在这里,欣赏欣赏歌舞,品尝品尝美食。 “你若是坐不住了,你自己玩儿去吧。成亲可是很无聊的一件事呢,瞧瞧那群灌酒的人,他们不把全部的酒喝完是不会罢休的。” 卫淮宁指着下面一群露着大块大块肌肉的壮士,他们每个人都提着酒缸,咕嘟咕嘟直接往嘴里倒。仿佛那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他们说我爹最喜欢的战士们,也是我的几个叔叔。” 小阿依歪着头问卫淮宁,“你们中原成亲是怎样的,我听爹说你一共有四个老婆。” “我……”卫淮宁陷入回忆之中。 他一共成亲了四次,但似乎只有第一次记忆深刻,另外三次都忘记当时是怎样的了。 他家是京城里的超级老钱家族,其实从他爷爷的爷爷起,就发家了。 听他娘说,老卫家真是卫青的后人,但似乎只是旁支一类的。 不过他们这一支倒够争气,在各个领域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他爷爷的爷爷就不是打仗的将军,甚至连朝廷官员都不是,只是一个在大街上摆摊卖字画的商人。 卫淮宁认为自己身上的文人气息应该就是遗传的爷爷的爷爷吧。 到了他爷爷这一辈,开始从经商转战政治舞台,他爷爷是当文官的,那时候还与霍止沉的爹霍镇达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僚。所以霍卫两家的关系一直都还保持得不错。 后面轮到他爹卫全登场了。他爹卫全真是天降的武曲星,从小到大只对打仗这一件事感兴趣,就连大与他娘大婚之时,也是刚从战场上凯旋归来,连铠甲都没来得及脱,直接就拜天地进洞房了。 那时候真堪称一段佳话。 在众人的期待之下,卫淮宁出生了。 他…… 成了他们家族最拉垮的一个人。 直到现在,都还没给老卫家传承一个香火。 他的原配正妻是父母精挑细选的金陵大户孙氏家的大小姐。 知书达礼,温柔贤惠,模样儿嘛,中规中矩,不是卫淮宁喜欢的那种仙女级别的人物。 卫淮宁摸着自己的下巴,细思。 他与正妻成亲这么多载,没有一儿半女,是不是也因为自己对她提不起兴趣有关。 总之一年到头,他们小两口好像也相处不了几日。 虽然孙家大小姐对他倒是一往情深。 另外三个小妾呢。 都是他娘替他选的。 选择的标准只有一条,那就是家里得要有多子的基因。 简单的来说,就是这姑娘家得人丁兴旺。例如姑娘的娘,不能只生一两个,两三个小孩,必须得是生四五个小孩以上的。 姑娘的哥哥姐姐,若有成家的话,也得是生好几个小孩的。 这样方能保证此姑娘今后也能生很多个小孩。 特别迷信,也特别没用。 因为卫老夫人怎么就不想想会不会是她儿子有问题呢? 唉…… 卫淮宁仰天长啸。 这婚他还真是别结了。 且不说他对蜀王的妹妹没有半点感情,这结了以后铁定也是辜负人家的。 而且他自己这身体……估摸着真是有毛病的。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嫁给他,满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结果等了一年又一年肚子还是空空如也。先不说人家姑娘自己心里怎么想,就光是卫老夫人,指不定又得给人家姑娘莫大的压力,让人家受委屈。 阿朵娜姑娘,咱俩人的确无缘。 小阿依推了他一把“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卫淮宁笑着摇头。 笑眼中却好似有泪花闪烁,他应该是没时间给阿朵娜姑娘解释了。 他与林吕二位将军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到时候他还没到入洞房那一刻,这里就得杀成血海一片。 ------------ 第78章 婚宴(二) 这一次婚宴办得极其隆重。 张灯结彩,花团锦簇,美味珍馐,数不胜数。 所有人都替阿朵娜开心,这姑娘太不易了。待字闺中这么多年,今天才总算是嫁出去了。 宴席上除了蜀王的部下之外,还有不少女眷。她们全是这些将士们的妻女,还有就是阿朵娜的几个姑姑。 大大小小挤了两桌子的人,她们酒量奇佳,不输男人。故此桌上摆着好几个酒杯,另外还有平时难以吃到的美食,以及各色新鲜瓜果。 女人们一边乐呵呵的吃着,一边时不时的往卫淮宁身上瞅。 那眼神恨不得像要把卫淮宁的皮给拨下来,看看里面的肉究竟是好是坏一样。 “嗳,你们看,京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细皮嫩肉的。” “人家本来就是京城里的贵族,听说家里的钱花都花不完。从小锦衣玉食,能像咱们这地方的人么。这一次,咱们阿朵娜算是交上好运啰。” “切,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家里再有钱有什么用。我看最关键还是得看这个人如何。你们知道吗?我可听说这个男人家里有四房老婆,这嫁过去还不得鸡飞狗跳的。” “啧啧啧,那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那可不行,不行……” 阿朵娜的姑姑听不下去了,这群爱嚼舌头根子的女人,就不能盼点人家的好吗? “行了,行了,哪里轮得到你们担心呢。我侄儿早就把一切都办妥了。那个男人已经休掉了四个老婆,而且他这一次还是入赘我们蜀地,当上门女婿,不再回京城了。” “嚯,这样啊。” 众人皆惊叹,不禁流露出羡慕之情。 “这样肯定好呀,还是阿朵娜这丫头有福气。” “那是。” 阿朵娜的姑姑笑着朝卫淮宁点了点头,卫淮宁明知她们是在曲曲他,但又无可奈何,只得无奈的回之微笑。 坚持,一定要坚持。 援兵就在路上了。 “来,咱们俩人喝一杯。” 突然,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拍在他的肩上,他顿感身子往一边一沉,重心不稳,险些从凳子上跌落下去。 “瞧瞧你,还这么紧张。”蜀王笑着竟自己先喝光了一杯,“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是我妹夫,我把你也当我弟,以后你管我叫哥就行。有什么事情,哥帮你挡着。” 蜀王说着又重重的拍了拍卫淮宁的肩膀。 “来,咱们俩把这一杯酒喝了。” “这……” 卫淮宁看得出这个大块头男人的确嗜酒如命,从见他的第一面起,他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喝酒。 这也真是奇了怪了,一个酒疯子居然能统领千军万马。而且连他们四大将军一起攻打,都打不下去。 如今沦落得如此狼狈,也算是为国牺牲小我了。 “妹夫,快把酒杯举起来。咱们两人今天必须喝一杯。” “好,好,好。” 蜀王:“?” 他已经喝得有七八分醉了,但卫淮宁的声音他还是辨别得出来。 这三个“好”字明显不是从卫淮宁口中出来的。 但他还来得及看清来者何人时,卫淮宁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皇……皇上……” 皇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甚至连奏乐声都停止了。 因为乐师也惊得浑身僵硬了。 只有蜀王一个人依旧醉醺醺的,趴在柱子上一个劲儿的笑。 “皇上,您怎么……怎么来了?” “来喝你的喜酒啊。若不是朕执意要来,又岂能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卫将军好福气啊,凭空冒出一个哥哥来了。” “臣罪该万死。” 卫淮宁都快要吓尿了。 宣帝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像喷出的超强冷气一样,将一切都瞬间冻结。 果然,帝王是永远至高无上的存在。 除了宣帝之外,其余的所有人都是他的臣民,都应该向他跪拜。 甚至,真的有一两个蜀兵已经跪下开始叩拜。却被身边人一把抓起,揪到后院去了。 “皇……皇帝?哈哈哈,来得正巧。来来来,请入座。” 蜀王笑着晃晃悠悠走到宣帝面前,他不仅不下跪,而且还把自己放在与宣帝一样级别的位置上,果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好。” 欣然入座,他心口喷涌的火山并没有当场发作。 当然,宣帝这人也不吃素的。谁敢挑战他的权威,谁就是找死。 既然敢深入虎穴,那就没什么顾忌与害怕的。 他只不过是想多看一会儿这群蹦哒的末日小丑还能玩出多少把戏。 林忠海与吕革护在宣帝两侧,这两人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与卫淮宁那个水货不一样,林吕二人可都是有真本事的。 “今天我妹妹出嫁,高兴,特别高兴。来,我们大家一起喝一杯 ” 蜀王叫人上来酒杯,他把卫淮宁给撇在一边,倒是兴致勃勃的来找宣帝与林吕二人喝酒。 宣帝可不怕他,喝酒是他除了当皇帝之外第二件必做的事情。 他敢保证,自己年轻的身体绝对比那个虚胖的蜀王更能喝。 “妹妹出嫁是吗?呵呵,那还真应该恭喜你。可惜朕来得匆忙,并未带上贺礼。” 蜀王红彤彤的脸上一颗大鼻子更像是抹了糖浆的草莓,里里外外红得油光水亮。 “瞧你这话说的,能来就是给面子了,还要什么贺礼。” “那可不行,朕是一国之君,九五至尊,说法办事一定是要为天下人效仿的。不送礼,白喝你的酒可不行。对了,朕还有这个东西……” 宣帝说着就低头往自己腰间摸索着找什么东西,林忠海与吕革有些紧张起来,而卫淮宁则认为宣帝想要将自己的玉佩啥的送给蜀王。 “行,就这一个吧。”宣帝的手似乎捏到了什么,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你过来吧,朕送你一份大礼。” 蜀王此时醉得厉害,思维几乎变得跟小孩一样。他憨痴痴的就凑了上去。 “朕的礼物就是!” 在一瞬间,宣帝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他极其迅速而果断,抽出匕首,朝着蜀王的心口就是一刀! ------------ 第79章 婚宴(三) 说时迟,那时快。 宣帝的匕首直插入蜀王的心脏。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这一刻,宣帝对蜀王的恨意到达了顶峰。 他算是一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朕面前平起平坐?而且还妄想与朕分庭抗礼?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什么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朕现在就要立马取了你的首级! 什么战神将军,你们不是杀不了贼王吗?朕现在杀给你们看! 宣帝滴酒未沾,却双眼猩红得可怕。带他着一腔的仇恨,化为手中的力气,用力将刀把一转。 蜀王的胸口顿时鲜血如注…… “啊!” 婚宴上终于响起了一个尖叫声。 那是阿朵娜的姑姑。 紧接着众人才反应过来,士兵们慌忙上前救蜀王。 蜀王大概是喝了太多的酒,一点都不觉得疼。 只是低头看见自己胸口血红的一片,甚至血水还淌到了地上。 他才微微感觉身上有些无力,有些站不稳。 看着宣帝那张怒不可遏的脸,他却还能依旧保持微笑。 “来,喝酒。” 喝酒?哼,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喝酒。 宣帝露出不屑的一笑。 “喂,你的酒还没喝呢?”蜀王有些怒了,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宣帝。 看得宣帝心里直发毛。 怎么,他还不死么? “我最后说一句,给我喝酒!喝酒!我妹妹的喜酒你必须喝下去。” 蜀王暴怒,扔了酒杯,双手将宣帝提了起来,往地上重重一摔! “啊,蜀王!” “啊,皇上!” 两边的人马几乎是同时惊呼,几个手脚快的士兵已经赶紧上去扶住蜀王。 而林忠海与吕革也早就奔到了宣帝跟前,吕革拔刀,林忠海背起宣帝。 二人从人群中杀了出去。 此时外面的大部队也得到了信号,正与蜀兵激烈交战。三人所到之处皆是刀光剑影,尸首遍地。 “爹!”小阿依从凳子上跳起,学着山里的猴子,在桌子与桌子之间穿梭。 蜀王果然不愧是蜀地的大力神,在心脏被刺后还能将一百多斤的宣帝整个提起,摔在地上。 “爹,你流血了……”小阿依哭着奔到蜀王身旁,此时的蜀王被众人搀扶着,急急往后院救治。 “爹,你痛不痛……”小阿依趴在他爹的身上哭得伤心极了。 蜀王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宠溺又心疼,这孩子的娘走得走,几个姐姐又分别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作为父亲,自己居然都没有好好陪伴过他。 他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异常温柔说道:“爹不疼,一点都不疼。” 尽管酒精有着麻痹神经的作用,可这一刀是直刺心脏。蜀王捂着自己的胸口,他赶紧那里的血快要流干了…… “小蜀王,您让一让,我们得赶紧去止血。” “是啊,伤口太深,得快,快!” 众人将目光聚焦在小阿依身上。 一是想让他让开,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二是期盼着他能抗下重任。 小蜀王,大家都这样喊他了。 似乎,蜀王的生死大家也心知肚明了。 “我不是……我不是……” 小阿依拼命摇头,他才不想当小蜀王呢,他只要他爹,一个和以前一样的爹。 “孩子,让开吧,爹想要休息一会儿……” 蜀王终于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再多说一句话的能力也没有了…… “蜀王!” “爹!” “来人,带小蜀王回屋去!” “不,我要替我爹报仇!” 小阿依奋力甩开众人,从腰间抽出佩刀,朝着宣帝逃跑的方向追去。 林忠海与吕革左右护着宣帝,一路杀出去。 “狗皇帝,别跑!” 小阿依疯了似的在后面狂追,连草鞋都跑断了。 “是那个小造反!”宣帝回头,看到远处的蜀王似乎已经断气了。 他的嘴角又露出了一丝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但在林忠海与吕革看来,却是那样的冰冷,邪恶。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站在朝廷这边的,他们真不会这样舍命去救一个并不正大光明的人。 宣帝却未察觉,他一心沉浸在偷袭成功的喜悦之中。 果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将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环境之下,才有可能取得胜利。 小阿依却越追越近,他带着杀父之仇的愤怒,变得比匕首还要锋利,谁要是碰上了他,那就是在刀口找死。 “够皇帝,受死吧。” “啊……” 宣帝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大概,这算是在向蜀王道歉吧…… 真糟糕,朕可是至尊之躯,怎么能跪下呢。 吕革与林忠海可不管他那些弯弯绕绕,他们只觉得带着这么一位拖后腿的,真是麻烦。 吕革先开口了,“林兄,我看还是你背着皇上吧,兴许咱们还能撤退得快些。” 林忠海扶着腰,摇头,“腰不行了,我是真老了。要不吕将军背背?” 吕革轻咳两声,“咳咳,我……我不是得负责在前面开路么……” 很明显,两人谁也不愿意背着这个拖油瓶。 “林将军,吕将军,护驾!” “遵旨!” 小阿依纵身一跃,跳到了他们面前。 林忠海迎出来。 他比小阿依高太多,完全得低头府看他。 之所以主动跳出来,是因为他不忍吕革伤害这个小孩。他素来知道吕革的脾性,说是杀人狂魔也不为过。 他朝小阿依眨了眨眼睛,希望他能知难而退,避免自己出手。 可此时的小阿依心里只有复仇二字,哪里管什么以卵击石的道理。 “你闪开,我小阿依不伤无辜。” 豁哟,这孩子的口气倒是大。 宣帝:“林将军,你快杀了他,杀了他!” 林忠海:“是……是……” 林忠海哪里舍得杀他,人家一个小孩子而已,而且还是蜀王唯一的儿子,何必要赶尽杀绝,彻底伤了蜀兵的心呢。 但他又不敢违背宣帝的命令,左右为难之下,只得虚晃一下,拿剑挑伤了小阿依的肩膀。 鲜血霎那间就流了出来。 小阿依“啊”了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肩膀。 吕革趁机背上宣帝,一路乱砍乱杀,冲出一条血路。 小阿依不肯罢休,正欲再追。却被林忠海拦了下来。 “回去吧,孩子。” “不,我要亲手杀了那个狗皇帝。“ “杀他得先过我这一关,试问,你能过得了吗?” “我……“ 小阿依也并不傻,他知道林忠海要杀他是分分钟的事情。 “听我一句劝,识时务者为俊杰。另外……” 林忠海想告诉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话到嘴边,还是强压了下去。 “我数到十,你若再不走,我便要取你首级邀功了。” “好……吧。” 小阿依是聪明的,他知道若是自己真死了,又有谁来替父亲报仇呢。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就忍这一时吧。 “五、六、七……” “我走!” 小阿依立即转身,淹没在混乱的人海之中。 他的心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人海茫茫之中,突然间他看到了一个人。 对,是他! 所有的一切都因他而起,他也是害死父亲的帮凶。 “姓卫的,看刀!” ------------ 第80章 婚宴(四) 大红的灯笼从高处落下来,砸在卫淮宁脚边。 幸而他坐得地方并未正处于灯笼之下,因为并未受伤。但劈裂的灯笼迅速燃烧了起来,将他的脚下顿时化成了一片火海。 “姓卫的,看刀!” 一个稚嫩又熟悉的声音从人海之中传来。 卫淮宁愣了几秒钟。 当他看清楚来者何人时,小阿依的刀已经比划到了他眼前。 好在他个子高,小阿依个子矮,短短的匕首只划伤了他的手臂。 而他再怎么不济也是堂堂的镇东大将军,与一个小孩儿对打,要赢不过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小阿依,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你……你这是要杀我?”卫淮宁小小惊诧。 “没错,我要替我爹报仇!” 小阿依说着,便疯狂的朝着卫淮宁攻击。 卫淮宁身手矫捷,全给躲过去了。 “你等一等,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你就是一个大骗子!你骗我爹说要归降,你骗我虎符是假的,你骗我替你通风报信……今日的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好的!” 卫淮宁听得瞠目结舌。 因为,小阿依说得全部都是真的。 可是,他是如何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卫淮宁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小孩,却并未发现其与以前有什么不同。 “我……” 他想解释,却发现任何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虽然他是诈降,但他万万没想到宣帝做事这么没风度,这种趁人之危的行径,说出去都嫌丢人。 “你别想再花言巧语的来骗我了,你这个骗子!骗子!” 小阿依哭得那样声嘶力竭,令人无比同情。 卫淮宁再也不想躲闪了,他呆呆的站在原地。 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接受,我要你死!” …… 如果这一刀对准心脏的位置下去,卫淮宁必死无疑。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老天爷在帮他。 这一刀还没来得及插入心脏,就被一个飞来的酒罐子给打在了地上。 “居然……“小阿依又恨又怒。 “把他交给我吧。” 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放在了小阿依的肩头。 “这里不适合你,你回房去吧。” 温柔地声音如同柔软的云朵般将小阿依破碎的心给紧紧包裹住了。 小阿依回头,“小姑姑?” 阿朵娜就这么端庄优雅的站在他身后,依旧如往常一样面带着微笑,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的脸蛋上的皮肤虽然黝黑,五官也偏男性化。但她的笑容却是那样的具有感染力,如同冬日里投下的一缕暖阳一般。 无论是谁看到了,心里都只有一种感受:温暖、踏实。 此刻,卫淮宁也是如此。 出征这么多日,他第一次有一种身临在家的感觉。 家是遮风避雨的温暖港湾,就算天立马要塌下来了,在家里和家人一起,似乎也没什么可怕。 唉,造化弄人。她若是稍微白一点,或者稍微秀气一点,我都非常愿意与她结为夫妻。 卫淮宁的感叹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而且兴许别人压根就不在乎呢。 婚配嫁娶的确是关乎女子一生的大事,可若是遇上家人恩怨,那也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事了。 阿朵娜心疼他这个侄儿,于是弯腰亲自将匕首拾起来。 用自己的手帕擦得干干净净。 再重新递到小阿依面前。 “拿好它,今生都不能再掉地上了。” “我知道了。” 小阿依从小姑姑手中接过匕首,仔细的插在了自己腰间的佩带里。 阿朵娜轻轻挥了挥手,两个随行的丫鬟上前,扶起了小阿依的手。 “你们送小公子回房间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是。” 小阿依离去。 此时除了混乱的人海,只剩下卫淮宁与阿朵娜面面相觑。 “我……算了,什么也不必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卫淮宁将脖子往前一伸,紧接着闭上了眼睛。 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阿朵娜怎能不恨啊。 死掉的人可是从小到大最疼爱她的哥哥啊。 可她又怎能不爱。 这个男人是她一见钟情,以身相许的。 如果没有婚宴上的那一场风波,她肯定要和这个男人长相厮守一辈子。 就算他现在暂时不爱她,她也绝不会放弃自己追爱的权利。 她相信,她一定会感动他。 可是现在不行了,他们的关系突然之间就峰回路转了。 他们不再是夫妻,甚至不再是同一个阵营,他们说彻头彻尾的敌人。 阿朵娜看着卫淮宁的眼睛,那是一双深黑色之中带一点点淡蓝色的眼睛。 阿朵娜猜想也许他和自己一样,在某些方面都有一些与众不同吧。 “我若要杀你,是极其简单的事情。” 她讲话从来都是平静之极,好像她从来都是一个没有情绪起伏的机器。 卫淮宁将头深深埋下,不敢对视着她的眼睛。 不管怎样,都是他的错。 “我知道。所以,一命抵一命,你们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杀你?哈哈……”阿朵娜笑了。 但她的笑容很快僵硬在半空中。 因为,她看见一匹大马朝他们冲了过来。马背上坐着一个挥舞着大刀的威猛将军。 “卫淮宁!快上马!” 马背上的声音雄浑磅礴,气吞山河,如同当年张飞一样。只需要大喝一声,便可以使桥震断。 卫淮宁不敢相信居然还会有人记得来救他,而那个人还恰恰是吕革! 不知怎的,当他回眸看见吕革横刀纵马而来时,他真是感动到不行。 突然之间,他竟会联想到“英雄救美”这个成语。 可他纵然是称得上英雄二字,但自己却不是美人。 “你在发什么愣?快上马啊。” 吕革对卫淮宁这人的感觉一向不太好,如今他又开始磨磨蹭蹭,真是烦死了。 “好。”卫淮宁答应一声,立即跨步上马,抱紧了吕革的腰。 吕革忙着抵抗杀过来的蜀兵,只能微微皱眉,没空与他计较。 “不,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阿朵娜终于失控! ------------ 第81章 突出重围 如果自己能留下来好好解释一番,兴许阿朵娜的愤怒不会到达极点。 卫淮宁坐在吕革的马上,回头往向那一片混乱之中,阿朵娜嘶吼着,跪在地上哭泣…… 他的心跟着颤抖了一下。 “我腰间还有一把佩刀,你拿上,咱们两人一起杀掉挡路的人。” 吕革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挥舞着大刀,汗水将他铠甲下的衣服全浸湿了。 “喂,你在发什么呆?我让你拿上我的佩刀,你究竟听见没有!” 吕革单手杀敌,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面对汹涌而来的敌军,就算他是吕布再世,也有些吃不消了。 “哦。”卫淮宁似乎才回过神来,无力的抽出佩刀,拿在手中晃了几下。 吕革一声轻叹,“唉,什么玩意儿,还镇东大将军呢?我呸。” 却不料这话偏偏精准无比的飘进了卫淮宁的耳朵。 他自然是不服气的,“你说什么呢?” 吕革才不想理他呢。 他与卫淮宁自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结下了梁子。 后面只要两人一见面,准会互掐。 “说你没一个将军的模样儿,一个大男人整天搞得跟娘们儿似的。喂喂喂,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儿啊。这里是战场,不是绣楼。你想活命呢,最好就把刀给拿稳了,见人就砍就行。哦,对了,我知道了,你该不会还沉浸在娶媳妇儿的美梦之中吧。” 哈哈哈,真是可笑极了。 吕革摇头,心想要不是宣帝非要派我来营救你,我才懒得管你死不死呢。 “姓吕的,管好你那张臭嘴!” 卫淮宁终于被激怒了。其实他也并不是一点儿本事都没有的,好歹小时候还跟着老爹学过一些拳脚功夫,杀几个虾兵蟹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三姓家奴!”卫淮宁大吼一声,“咔”的一下,砍掉一名蜀兵的脑袋。 “哟,看来你还是有两下的。”吕革只是微微转头瞄了一眼,他可没太多精力放在卫淮宁身上。要知道前面扑过来的蜀兵更多呢。 “皇上身边的摇尾巴狗!”卫淮宁说着又解决掉一个从后面蹿上来企图刺杀他们的蜀兵。 吕革歪着嘴一笑,“我是摇尾巴狗?那你把伏公公放在眼里吗?哈哈哈……” 卫淮宁:“这……” 其实谁都清楚,两人皆是武将,常年驻守边塞,哪有多少机会接触到皇上。 四位大将军之中,吕革这个人的确市侩,但他还真不是一个爱在皇帝身边拍马屁的人。 说到底,其实吕革这个人心眼不坏,只是性格太直,脾气太爆,说话太直,常常令旁人下不来台。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吕革:“抓紧了,我要冲了。” 卫淮宁:“什么?” 吕革:“喂喂喂,你脖子上那个东西整天都在想什么呢?我怎么觉得和你说话比打仗还累呢。” 他说着拿眼睛朝自己的腰部使劲瞟着,暗示卫淮宁抓紧他的腰,他要加速了。 卫淮宁坐在马背后一瞪眼,“哼!” 哎哟喂,吕革直接受不了。 “兄弟,你可别学伏公公那一套。” 末了还低声嘀咕一句:“娘娘腔。” 林忠海带着宣帝安全归营。 外面打得混乱一片,朝廷的兵力几乎是蜀兵的三倍还要多。 但除了宣帝刺杀蜀王那会儿占了点优势,后面又被蜀兵打压得死死的。 三倍的兵力并没有发挥出什么效果,看样子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 “哎呀,你受伤了。”苏妃提着长长的裙摆匆忙赶来,眼睛却越过了宣帝,落在了林忠海的手臂上。 “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苏妃娘娘不必惊慌。” 林忠海很识趣的退后几步,避免苏妃上前来触碰到他的手臂。 “可是伤口看起来很深,血也流了很多……” 苏心颐并未意识到此时应该男女有别,君臣有别,像她这样的身份,是没必要关心一个将军的。 宣帝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他忍着,暂不发作。 不论怎么说,自己这一条命是林忠海与吕革拼死救回来的。若是对林忠海用刑,天下人会骂他背信弃义,过河拆桥的。 但他实在不明白,林忠海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都不先关心关心朕的情况,问问朕有没有受伤。哼,回京后第一件大事是找太医给爱妃治治眼睛。 “林将军你先别动,我替你先上点药。” 苏心颐着急的让宫女秀玥取药来,完全忽略眼前还站着宣帝这么一个大活人。 宣帝咂了砸嘴,心中十分不爽。 林忠海哪里受得起这个,这不是折煞他也吗?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苏妃娘娘是宣帝的心头肉啊。 “苏妃娘娘,玩玩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受伤了就应该治疗。你先坐下来,马上就好了。” “可是……这……” 林忠海朝宣帝递去一个眼神请示,宣帝还在那绷着呢。 “皇上……” “既然苏妃娘娘叫你坐下来,那你就坐下来吧。” 宣帝脸铁青铁青的 。 “林将军,你们真的杀进了婚宴吗?” “那当然,蜀王可是朕亲手杀死的。”宣帝插话进来。 “是啊,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咱们皇上真是神勇果断啊。”林忠海适时的拍一点马屁,令宣帝多其的好感陡增。 苏心颐无感,继续低头包扎伤口。 伏公公作为头号马屁精必须也得跟上节奏,于是他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开始了自己的语言艺术。 “皇上您亲手杀掉了蜀王?天啊,简直太厉害了。要知道那个蜀王可是蜀地有名的大力士啊。看来万岁您真是神一般的存在啊。” “呃……”宣帝有些心虚,他朝着林忠海咳嗽了两声,警告他不准说出自己用了偷袭这种最卑鄙的手段才得以成功。 苏心颐:“那卫将军呢?真与蜀王的妹妹拜过天地了?” 林忠海:“应该还没拜过。” “喔。”苏心颐不知为何自己会松下一口气来。 林忠海接着说,“不过,听说蜀王的妹妹很喜欢他,这恐怕会有后患。” “哎哟喂,咱们这位卫将军的桃花运一直不错呢。” “后患?什么后患,朕今儿个就要将那群乌合之众一网打尽!” ------------ 第82章 突出重围(二) 如果自己能留下来好好解释一番,兴许阿朵娜的愤怒不会到达极点。 卫淮宁坐在吕革的马上,回头往向那一片混乱之中,阿朵娜嘶吼着,跪在地上哭泣…… 他的心跟着颤抖了一下。 “我腰间还有一把佩刀,你拿上,咱们两人一起杀掉挡路的人。” 吕革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挥舞着大刀,汗水将他铠甲下的衣服全打湿了。 “喂,你在发什么呆?我让你拿上我的佩刀,你究竟听见没有!” 吕革单手杀敌,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面对汹涌而来的敌军,就算他是吕布再世,也有些吃不消了。 “哦。”卫淮宁似乎才回过神来,无力的抽出佩刀,拿在手中晃了几下。 吕革一声轻叹,“唉,什么玩意儿,还镇东大将军呢?我呸。” 却不料这话偏偏精准无比的飘进了卫淮宁的耳朵。 他自然是不服气的,“你说什么呢?” 吕革才不想理他呢。 他与卫淮宁自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结下了梁子。 后面只要两人一见面,准会互掐。 “说你没一个将军的模样儿,一个大男人整天搞得跟小姑娘儿似的。喂喂喂,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儿啊。这里是战场,不是绣楼。你想活命呢,最好就把刀给拿稳了,见人就砍就行。哦,对了,我知道了,你该不会还沉浸在娶媳妇儿的美梦之中吧。” 哈哈哈,真是可笑极了。 吕革摇头,心想要不是宣帝非要派我来营救你,我才懒得管你死不死呢。 “姓吕的,管好你那张臭嘴!” 卫淮宁终于被激怒了。其实他也并不是一点儿本事都没有的,好歹小时候还跟着老爹学过一些拳脚功夫,杀几个虾兵蟹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三姓家奴!”卫淮宁大吼一声,“咔”的一下,砍掉一名蜀兵的脑袋。 “哟,看来你还是有两下的。”吕革只是微微转头瞄了一眼,他可没太多精力放在卫淮宁身上。要知道前面扑过来的蜀兵更多呢。 “皇上身边的摇尾巴狗!”卫淮宁说着又解决掉一个从后面蹿上来企图刺杀他们的蜀兵。 吕革歪着嘴一笑,“我是摇尾巴狗?那你把伏公公放在眼里吗?哈哈哈……” 卫淮宁:“这……” 其实谁都清楚,两人皆是武将,常年驻守边塞,哪有多少机会接触到皇上。 四位大将军之中,吕革这个人的确市侩,但他还真不是一个爱在皇帝身边拍马屁的人。 说到底,其实吕革这个人心眼不坏,只是性格太直,脾气太爆,说话太直,常常令旁人下不来台。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吕革:“抓紧了,我要冲了。” 卫淮宁:“什么?” 吕革:“喂喂喂,你脖子上那个东西整天都在想什么呢?我怎么觉得和你说话比打仗还累呢。坐稳了,带会儿若是摔下马去,可就贻笑大方啰。” 卫淮宁坐在马背后一瞪眼,“哼!” 哎哟喂,吕革直接受不了。 “兄弟,你可别学伏公公那一套。” 末了还低声嘀咕一句:“娘娘腔。” 林忠海带着宣帝安全归营。 外面打得混乱一片,朝廷的兵力几乎是蜀兵的三倍还要多。 但除了宣帝刺杀蜀王那会儿占了点优势,后面又被蜀兵打压得死死的。 三倍的兵力并没有发挥出什么效果,看样子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 “哎呀,你受伤了。”苏妃提着长长的裙摆匆忙赶来,眼睛却越过了宣帝,落在了林忠海的手臂上。 “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苏妃娘娘不必惊慌。” 林忠海很识趣的退后几步,避免苏妃上前来触碰到他的手臂。 “可是伤口看起来很深,血也流了很多……” 苏心颐并未意识到此时应该男女有别,君臣有别,像她这样的身份,是没必要关心一个将军的。 宣帝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他忍着,暂不发作。 不论怎么说,自己这一条命是林忠海与吕革拼死救回来的。若是对林忠海用刑,天下人会骂他背信弃义,过河拆桥的。 但他实在不明白,林忠海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都不先关心关心朕的情况,问问朕有没有受伤。哼,回京后第一件大事是找太医给爱妃治治眼睛。 “林将军你先别动,我替你先上点药。” 苏心颐着急的让宫女秀玥取药来,完全忽略眼前还站着宣帝这么一个大活人。 宣帝咂了砸嘴,心中十分不爽。 林忠海哪里受得起这个,这不是折煞他也吗?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苏妃娘娘是宣帝的心头肉啊。 “苏妃娘娘,玩玩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受伤了就应该治疗。你先坐下来,马上就好了。” “可是……这……” 林忠海朝宣帝递去一个眼神请示,宣帝还在那绷着呢。 “皇上……” “既然苏妃娘娘叫你坐下来,那你就坐下来吧。” 宣帝脸铁青铁青的 。 “林将军,你们真的杀进了婚宴吗?” “那当然,蜀王可是朕亲手杀死的。”宣帝插话进来。 “是啊,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咱们皇上真是神勇果断啊。”林忠海适时的拍一点马屁,令宣帝多其的好感陡增。 苏心颐无感,继续低头包扎伤口。 伏公公作为头号马屁精必须也得跟上节奏,于是他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开始了自己的语言艺术。 “皇上您亲手杀掉了蜀王?天啊,简直太厉害了。要知道那个蜀王可是蜀地有名的大力士啊。看来万岁您真是神一般的存在啊。” “呃……”宣帝有些心虚,他朝着林忠海咳嗽了两声,警告他不准说出自己用了偷袭这种最卑鄙的手段才得以成功。 苏心颐:“那卫将军呢?真与蜀王的妹妹拜过天地了?” 林忠海:“应该还没拜过。” “喔。”苏心颐不知为何自己会松下一口气来。 林忠海接着说,“不过,听说蜀王的妹妹很喜欢他,这恐怕会有后患。” “哎哟喂,咱们这位卫将军的桃花运一直不错呢。” “后患?什么后患,朕今儿个就要将那群乌合之众一网打尽!” 吕革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一只脚踩在另一块矮石头上。 他露出半个肩膀以及一条充满肌肉的胳膊来。 模样儿极其自信潇洒。 面对着美丽动人的苏妃,眼神中竟无一丝躲闪。 “卫将军,你肩膀上中的箭我已替你拔出来了。幸好,此箭无毒,上药之后养几天就好了。” 吕革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多谢苏妃娘娘了。” 苏心颐颔首,微笑着退下了。 她一个女人,且还是皇帝的女人,实在不便与将士们饮酒吃肉,只得独自回营帐中休息。 这一日,可把她给累坏了。 原本只打算救治三位大将军,谁知军中伤亡人数众多,而跟来的军医数量又不够,不愿坐视不理的她决定穿上便服,亲自上阵,一同救治伤员。 受伤的士兵源源不断送回营地,而吕革与卫淮宁是快到晚上才回营地的。 听说被蜀兵追了好久好久,连乘坐的马都被累死了,最后两人靠着一双腿硬给走回来了。 卫淮宁独自坐在一处靠近河水的石头上,头顶着一片繁星,一言不发。 刚才苏心颐替众人上药时已经问过他了,问他身上是否有受伤,可卫淮宁一句话也不愿意说,只是摇头。 苏心颐感觉卫淮宁这个人挺忧郁的,确实不像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模样。倒像是吟游诗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天下人皆负我的气质。 唔,这样性格的人,她其实不是很喜欢。在心中默默将卫淮宁从备选名单中划了出去。 倒是吕革,敢想敢干,敢说敢当,颇有气魄,她有那么一丢丢的喜欢。 因此在替吕革处理伤口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还想尽办法给箭头验毒什么的…… “喂,酒要喝吗?” 吕革提溜了一坛子酒来到卫淮宁面前,当然,他还贴心的替卫淮宁准备了一个空碗。 因为他猜这娘娘腔绝不会抱起酒坛子直接喝的。 “愁眉苦脸的做什么?你该知足吧,我刚才听伏公公说皇上准备赏赐你呢。” 吕革将酒坛子往卫淮宁脚边一放,酸溜溜道:“人呐,我看是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你瞧瞧我这肩膀,再瞧瞧林将军那胳膊,哪个受的伤不比你多,比你重。可偏偏皇上口里念的,心里想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亏得我与林将军拼死拼活才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林忠海起身,拍了拍吕革的另一边肩膀,拉着他往后走。 “别说这些了,我们大家一起喝酒,喝酒……” 哪料吕革一把甩开了林忠海的手,望着卫淮宁讥笑道:“人家什么身份,我们什么身份?会和我们一起饮酒?呵呵。林将军,你也太没眼力见儿了,人家可是差一点当上蜀王妹夫的人呢。” “吕革!你……”卫淮宁气极了。 吕革却是毫不在意,他挑衅卫淮宁就如同呼吸一样简单。 只见他双手叉腰,脸上扬起得意的笑。 “我怎么?你倒是说啊。” “吕革,我和你拼了!” 卫淮宁哪受的了这样,将袖子一撸,跳起来就要和吕革单挑。 …… 自从驿站一劫过后,司徒艾艾一行人在路上异常通畅。 南宫尚说什么也不愿再留下来当驿官。尽管无数次遭到司徒艾艾的拒绝,但他最后还是靠着死皮赖脸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起初,大家都很不习惯。 但久而久之,大家发现南宫尚这个人真的很有用。 不仅可以提供超高的情绪价值,而且还博学多识,一路上替众人解决了很多麻烦问题。 “要不,咱们就在前面的酒家暂住下来吧。” 刘东清遥手一指,众人果然看见前面飘着一个幌子,上面写着“四海酒家”四个大字。 小芙早走得又饿又累,恨不得立马饱餐一顿,再睡上个一天一夜。 “小姐,你看。前面那个酒家看上去挺豪华的,要不咱们就在那里住下来吧。反正我们也已经走到蜀地了。” 司徒艾艾却隐隐有些不安,她从马车上下来驻足观察了一阵子,拿不定主意。 “咱们还是往前面再走走,遇到驿站再入住吧。”谁料南宫尚替众人拿定了主意。 刘东清有些不乐意,“一路走来咱们住的都是驿站,早就住腻了。为什么不能换换口味?驿站的房间又小又旧,墙壁又不隔音,晚上睡觉老听见旁边房里传出来的吵闹声,烦都烦死了。” 小芙也不同意,“是啊,而且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时间才能到驿站,我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南宫尚微微侧身,语气温柔地向司徒艾艾问道:“司徒小姐,你呢?” “我?”司徒艾艾不知道作何回答。 她倒是不怎么挑房间,可她是真饿了。如果前面有酒家,就算只是去吃点东西也挺好的呀。 “要不,咱们就在前面住下吧。大家先饱餐一顿,然后好好休息一下。至于住多久,明日再做打算吧。南宫大人,你看这样行吗?” “不行!”南宫尚回答得很坚决。“我敢打赌,前面那是一家黑店!” “黑店?”三人皆有些错愕。 刘东清先开口了,“你凭什么这样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家说黑店?难不成就因为你自己以前开过黑店,所以就像诋毁所有的店?” 刘东清的话过于尖锐,但好在南宫尚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模样。 他依然是那样的温和、儒雅。 “东清兄弟说得没错,在下以前的确做过一些不太光明正大的事情。不过,我绝不会说任何自己没把握的话。你们看,蜀地已经兵荒马乱到这种程度,人民也已经穷困潦倒到这种地步,这地方居然还能开一家如此高规格的酒家,你们说,它究竟靠什么赚钱?” “靠宰客!”小芙脱口而出。 南宫尚对小芙笑着点点头,“柳姑娘很聪明,一点就通。” “可是……”刘东清有些吃瘪。 “可是我们应该拔掉这一颗毒瘤,用它的钱来造福蜀地的百姓。”司徒艾艾冷静的说到。 ------------ 第83章 明知山有虎 这一次,司徒艾艾带着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决心。 向南宫尚说道:“既然是黑店,那我们就来一个“黑吃黑”吧。” “啊?”南宫尚挠着头,用一种看小朋友的眼光看着司徒艾艾,心想你算哪门子的黑呢? 刘东清一听,兴奋极了。仿佛他身体里那一堆“劫富济贫”的细胞瞬间给激活了一般,整个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小芙则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胖厨子从肩膀上扯下汗巾擦了擦额头,烈日晒得他快受不了了。 他朝着南宫尚走去,“我说,尚兄。要不咱们就先住下再说吧,好歹休息一下。” 南宫尚心中犹豫,这趟浑水他还没决定要淌呢。 “你饿了?”他扫了胖厨子一眼。 胖厨子憨憨的一笑,点头。“是,早上就吃了两个白馒头。喏,你看,咱们包裹里的干粮也吃得一干二净了,该补充补充了。” 南宫尚与胖厨子是多年的好友,二人一同“经营”着驿站,彼此之间的脾气、爱好、习惯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若是早上只吃了两个馒头,按照平日的习惯,上午十点以前胖厨子就得加餐了。 可现在临近中午,胖厨子连水都没舍得多喝一口。看样子已经是撑到极限了。 “南宫大人,你就同意吧。咱们真往前走不了了。”刘东清从马车上提下来一个空罐子,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了。 南宫尚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点焦虑。 “我们没水了。”司徒艾艾说道,“看来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们只能投宿黑店了。” 南宫尚心仪着司徒艾艾,但他却不认为司徒艾艾的提议是个好主意。 江湖险恶啊,纵然自己与胖厨子武艺高强,但保不齐人家黑店里也高手如云,不,应该说人家肯定养着高手,不然也成不了黑店。到时候寡不敌众,就难办了。 “去前面的百姓家暂住一晚吧,咱们走时多留些银子就是。” 刘东清一听,呵呵笑了。“南宫大人,现在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哪家百姓肯收留我们?人家还怕我们是坏人呢?再说了,现在物价飞涨,一两银子还买不到一个包子呢。咱们就算有钱又有什么用,人家百姓家可没富余的粮食。” 在这件事上面,小芙深有感触。 眼看着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又要眼泪汪汪了。 “是呢,这个时期吃的比黄金还贵呢。老百姓把东西给我们吃了,他们就得卖儿卖女才能生存下去了。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吧……” 胖厨子:“是的,尚兄。你怎么看?” 五个人,四票对一票,他还能怎么看? 刀山火海,总得去了才知道。 “唔……我这个人爱吃的菜不多,但却必须要精品,不知道能不能点上一道地道的松鼠鱼。” 南宫尚背过手去,抬布向前。 四人相望一眼,先是一愣,随即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 当中要数刘东清最开心了,行侠仗义,我来了。 “南宫大人你放心啦,松鼠鱼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菜肴,前面酒家肯定有的。” “小芙,你最爱吃什么?” “我?”小芙咬着下嘴唇想了一阵,爱吃的实在太多了…… “瞧瞧,这样多好。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填饱肚子再说。”胖厨子朝着司徒艾艾笑笑。 “正是这个道理。”司徒艾艾点头。 四海酒家。 果真富丽堂皇。 一踏进去司徒艾艾立马有一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京城。 刘东清满脸兴奋拉着小芙东张西望,两小只跟逛大集似的,东看看,西摸摸。 令酒家的伙计十分瞧不起,哟,哪里来的穷乡巴佬。 胖厨子则只专注与吃有关的一切,他眼睛扫了一周,终于心满意足的选到了一处最佳用餐位置。 不消小伙计上前来招呼,他先一屁股坐了下来。 只有南宫尚,一脸严肃,身体保持着随时战斗的状态。 五人一进门,其实就有人暗中关注着他们了。 他们的一言一行,穿着打扮,人物之间关系,所有表现出来的东西都成了玉掌柜衡量的标准。 “叫金花鼠去接待他们。” “是,玉掌柜。” 她站在阁楼上的暗处,默默观察着楼下的一切。 不一会儿,一个白嫩俊俏的年轻人提着一壶好茶过来了。 此人正是玉掌柜的心腹,里里外外都透着聪明劲儿的金花鼠。 “客官,您们几位?”他从肩膀上抽下抹布,用力在桌面上擦了擦,才稳稳将茶壶放了上去。 翻过倒扣的茶杯,灵巧的斟满了五杯茶水。 胖厨子笑了,“你不是知道我们一共五个人吗?” 金花鼠不答,也只是一笑。 胖厨子看出来他只是一个前来打探身份的小喽啰,真正的大佬还藏在暗处呢。 于是他也不急着点破,只将自己面前那杯茶一饮而尽了。 司徒艾艾是第二个入座的,她也觉得这个小伙计过于白嫩,连手指甲都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并不是整日干活的。 眼前的茶水,她只喝了一口。 刘东清和小芙看着他们找到了位置,便也过来,两人都喝完了茶。 并且他们觉得这茶水清甜极了,非常好喝。 南宫尚不急于入座,他绕着酒楼走了两圈,微微皱眉,居然发现了三处暗道。 “尚兄,我们在这里。”胖厨子朝他招手。 “好。”南宫尚点头过来。 “我们这位兄弟眼神不好,常常分不清方向。”胖厨子笑着解释到。 “是呢……”金花鼠也笑笑,但在心底暗骂一句:眼神不好?呵呵,我看你们五个人里面就数他眼神最好。恐怕早已经发现暗道了。 金花鼠:“客官,喝茶。” 南宫尚:“知道。” 他一口也不喝。 金花鼠略感尴尬,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客官,想点些什么?小店的菜品都挂在墙上。” 顺着金花鼠手指的方向,众人齐齐望向那面挂满茶名的墙。 小芙疑惑,“怎么只有菜名,没有价格?” 金花鼠回道:“这是本店的规矩,吃完结账时会一样一样给大家算清楚的。” “可是这样你们不就能随便乱收钱了吗?”刘东清冒了出来。 “这我可不知道了,这是本店的规矩。” “你们明摆着就是坑人呗。” “你这位小兄弟,怎么说话呢?是你们自己进来的,不愿意吃别进来啊。” “走,我们现在就走。” 刘东清气结,他是眼睛里揉不下一丁点儿沙子。 南宫尚劝住了他,“东清兄弟,你别急。人家这么大一家店,不是知做我们一桩买卖。价格不会乱来的。那个,小伙计这样吧,请你把墙上第一排和第二排的菜都上上来。另外,再来一坛好酒。钱,我们有的是。” “得咧,还是您这位爷拧的清。” ------------ 第84章 偏向虎山行 十八道菜全上齐了,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 刘东清看着眼前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忍不住直流口水。 “那个,我就先不客气了。” 他说着抢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软糯的红烧肉放在小芙碗里。 “尝尝这个,看着味道不错。” 小芙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脸早就红彤彤的一片了。 “一来就给人家姑娘吃肥肉呀,这怎么行呢。” 胖厨子说着试了一口炙烤羊肉,嗯,味道非常好,一点羊膻味都没有。 于是夹了一块羊肉放在小芙碗里,“尝尝这个。” “喂,你什么意思?你干嘛要给小芙夹菜。” 没想到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刘东清,他有点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着胖厨子一顿开火。 胖厨子虽然也觉得小芙挺清纯可爱,但还远远没到迷恋的程度。 所以刘东清攻击错对象了。 “夹个菜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你至于这样吗?” 胖厨子满不在意,与别人一同分享好吃的菜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有什么不可以?在驿站的时候他还经常邀请小芙来厨房品尝他研发的新菜品,那会儿没筷子,他还是直接用手代替筷子呢。 南宫尚倒是早看出刘东清和小芙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他点了点胖厨子。 “人家小芙姑娘有手有脚,需要你夹菜吗?你还是快点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吧,省得还没到下午又说饿了。” 胖厨子摸着自己的圆滚滚的肚子,嘿嘿一笑。 “我真应该跟着你们出来,以前整天待在厨房里多舒服啊。饿了立马就能给自己做饭吃。” 啊?这不是纯纯的吃货吗?这要是搁在现代,最起码得是个几十万粉丝的吃播主播啊。 司徒艾艾捂嘴笑了起来。 南宫尚:“瞧瞧,人家司徒小姐都笑话你了。” 司徒艾艾:“没有,绝对没有。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胖厨子停下啃着的羊腿,“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来大家乐乐呗。” 司徒艾艾:“呃……” 这一问,还真把司徒艾艾给问住了。怎么办?貌似自己现编不出来呢。 幸亏南宫尚是个高情商,且非常懂得察言观色。 “司徒小姐千万别说出来,免得大家太开心了,米饭喷得到处都是。喏,看见没,这到松鼠鱼可是我的最爱,我可不许你们谁喷饭在上面,口水也不行。” 他说着将这道松鼠鱼挪到自己跟前,佯装出十分护食的模样,轻轻松松将这一段岔过去了。 于是饭桌上又恢复了和谐,大家闲聊一些无伤大雅的话题,一边填饱各自的肚子,一边品尝着往日难得吃到的美食。 年近四十岁的美人玉掌柜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她虽然已年近不惑,但望着楼下的南宫尚,还是生出了困惑来。 这个男人,很年轻,但人生阅历却很丰富,实在是不简单…… 金花鼠轻脚轻手的从楼梯上过来,在玉掌柜面前堆着笑脸。 “玉掌柜。” “嗯。” 玉掌柜并不看他,只怔怔的望住楼下正吃得酣畅的五人。 “搜得如何了?什么情况,直接说吧。” 原来,趁着五人吃饭的间隙,金花鼠带着两个小弟悄悄搜查了司徒艾艾他们的马车。 当然,对于黑店来说,这属于常规操作。 “他们是一群卖当归的!” “当归?”玉掌柜转了转手腕上的极品翡翠手镯。 “是呢,马车后面驮着一车的当归呢。哎哟,我们一打开,那味儿哟,别提多冲人了。” 仅仅只是倒卖当归的商贩么?玉掌柜有些失望。 “还有呢?” “还有就是银子,非常多的银子。具体我们来不及数了,反正也有几大箱呢。” “还有呢?” “没了。” “就没搜出什么兵器?夜行服之类的?”玉掌柜猜测,这五个人之中至少那个说话办事都很睿智的男人会武功,要不然就是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至于其他人嘛,一看就知道非常寻常。 金花鼠仔细回想了一遍,“没有啊,别的真没有了,哦对了,搜到一把砍骨头的大菜刀。玉掌柜,菜刀算武器吗?” 玉掌柜白他一眼,烟杆子朝他脑袋上一磕。 “怎么不算?要是真打起来了,剔牙的竹签都能是暗器呢。” “对哦。”金花鼠朝自己脑门一拍,“玉掌柜,那我叫兄弟们赶紧把那把菜刀藏起来。” “那倒不必,咱们店里不缺高手。对了,茶水里下药了吗?” “下了,不光茶水里下了,连酒里我都下了。说实话,其实从他们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那个特胖和那个微胖的两人应该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其他人嘛,都是兔子。” “兔子”是他们店里特有的黑话,意思是毫无防御能力的人,而“猴子”则是指有点本事,不好拿捏的人。 所以司徒艾艾、小芙、刘东清三人都是兔子,南宫尚和胖厨子是猴子。 “嗯,你的判断力越来越好了。不过,我隐隐感觉这五个人不好对付,咱们还是仔细一点的好。” “行,玉掌柜,您说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兄弟们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您一声令下了。” “好。”玉掌柜又转了转手腕上的翡翠手镯,“那就等他们吃完饭,你下楼去给他们结账,然后我再下楼。” “行。那账怎么个结法?翻几倍?” “老规矩,三倍。” “行。” “唉,那个,你等等。你叫厨房再送盘菜下去。记住,蒙汗药多下点。另外……” 玉掌柜咬着鲜红的指甲盖,思忖起来。 但思来想去又觉得没落下什么重要的步骤,“算了,你先去吧。” “好的,玉掌柜。” 金花鼠领命,一溜烟儿没影了。 玉掌柜吐出一圈白色的烟圈,五六年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今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 第85章 黑店(一) 好酒好肉,这顿饭真是吃得畅快极了。 眼见着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南宫尚偷偷抓了一把筷子藏在袖子里。 然后拍了拍桌子,“小二,结账。” “来咯。” 依旧是那个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聪明劲儿的金花鼠。 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空着两只手,抖着肩膀走来了。 小芙一看,这人怎么这样呢,流里流气的。于是赶紧往刘东清身边靠了靠。 刘东清也瞥了一眼,嘴巴歪了几下,心里忍不住又嘀咕了一阵,可这一次他倒是忍住了嘴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身子挡在了小芙的前面,做出防御的姿势。 司徒艾艾察觉出气氛不对,但她还算是稳得住的,依旧慢条斯理的将筷子伸进那盘“金豆满仓”实则就是抄玉米粒里,一粒一粒夹起来慢慢品尝。 胖厨子就简单多了,他早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过去了。 金花鼠扫了一眼桌面,“哟,几位客官够饿的呀。” “我们是赶路的商人,这几日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确实有些饿了。另外,你家饭菜味道可口,的确好吃。”司徒艾艾说着浅浅一笑,以为能靠着夸奖店家而令眼前这位小兄弟的表情变得温和一些。 很遗憾,人家的收网时间到了,实在没必要再装出一副恭敬模样了。 金花鼠:“商人?你们卖当归的吧?” 司徒艾艾一怔,哑然失色。 面对这样的场面,显然她还有些稚嫩,只能将目光聚焦在南宫尚身上。 南宫尚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些在他眼里只能算是雕虫小技。 他面不改色,平静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卖当归的呢?难不成你偷查了我们的马车?” 金花鼠:“呃……” 被说中了,金花鼠有些慌了。只得赶快催促他们给钱,“喏,你们五个人点了十八样菜一坛酒,另外我们赠送了一盘菜不算钱,一共是……是三百两银子。” 金花鼠说这话时根本不敢看南宫尚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像背台词一样的往外倒。 三百两银子,离谱不? 那真是离谱的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可是玉掌柜让他按照老规矩往上加三倍的。 “三百两银子?”南宫尚笑了,他歪着头看着金花鼠。 “怎么,地上能找到银子么?” 金花鼠猛将头抬起来,瞪大了眼睛直逼着南宫尚。 “怎么,你们还想吃霸王餐不成?” 南宫尚一只手缩进袖子里,摸到被自己藏进来的那把筷子。继续笑着回答:“要吃霸王餐也不在你家吃,怎么,躲在柱子后面的两位兄弟等不及想动手了吗?” 说着便一甩袖子,嗖嗖,两支筷子飞了出去,分别插在两端的柱子上面。 其内功之深,筷子没入柱中只剩下一小截了。 金花鼠骇然,汗如雨下:“你……” 这个男人真是不简单…… 金花鼠感到有些棘手,只得吹起一声口哨,让躲在柱子后面的两个兄弟先撤了。 “呵呵。”南宫尚又是一阵冷笑。 打暗号?简直就是小儿科。 “少废话,赶紧拿钱!”金花鼠咬牙切齿到。 南宫尚可不吃他这一套,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你说这些东西值三百两银子?” 金花鼠:“那当然。” 刘东清:“你乱说,这些东西顶天了也就值个二十两银子。” 金花鼠:“什么二十两银子,我告诉你们,现在蜀地乱着呢。物价飞涨,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这鸡、这鱼、这羊肉……你们拿二十两银子能买回来吗? 刘东清:“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三百两银子这么贵,你摆明了就是在坑我们。” 金花鼠:“坑你们?哼哼……” 司徒艾艾拉住刘东清的手,递过去一个眼神。 “东清,别闹。” “司徒姐姐,我没闹……” 刘东清委屈巴巴,但也只好闭嘴。 南宫尚不负众望,成为主力回怼。“三百两银子?我看不止。若是我们马车后面驮着五百两银子,那这一桌子的菜可就价值五百两了。哈哈哈……” 什么?他竟然全都知道。所以,连我们这里是黑店,他也完全清楚? 金花鼠这一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是习惯性将头转向了楼上。 南宫尚顺着他望的方向斜了一眼,在心中默默一笑。 原来,真正的大佬藏在楼上呀。 玉掌柜一瞧这情形,知道金花鼠扛不住了。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将金钗重新插正了,端正了衣服笑盈盈走下楼来。 虽已是半老徐娘,可这一颦一笑,一步一扭,还真是迷人。 就连南宫尚也有点看呆了。 果然,岁月是不会败美人的。年龄在美人这里,只是一个符号,并不存在实际意义。 司徒艾艾抬头认真端详了玉掌柜,又侧面看了看南宫尚。 南宫大人这是…… 她突然对南宫尚有一丢丢失望,为什么他那样睿智且阅历丰富的人也会在美人面前慌了神? 难道说,男人们都会这样吗? 那霍止沉呢? 司徒艾艾突然想到,霍止沉乃战功赫赫的镇北大将军,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一定很多吧,那他又会不会对这些莺莺燕燕动心呢? “哟,五位客官吃好喝好了吗?”玉掌柜笑着提来一壶青柑茶,“小店照顾不周,来,喝点茶水解解酒。” 见无人回应她,她也不觉尴尬。竟自洽的调侃起司徒艾艾与南宫尚来,“哟,这位姑娘长得好生漂亮,真如同仙女下凡一样。客官,你真有福气,哪里讨来这么漂亮的媳妇。” “不不不,她不是我媳妇。” 司徒艾艾还是第一次见到南宫尚如此急于与自己撇清关系。 之前他不是还想表白来着吗? 所以,男人呐。 “我和她只是……” “不用解释。”玉掌柜柔软无骨的手盖在南宫尚嘴巴上。 “咱们这里就是一个吃饭住宿的地儿,客官们自己的事情不必告诉给我们知道。” 她笑着抛出一个媚眼,“今天的菜可口吗?” 南宫尚:“可口,可口……” 玉掌柜站直了身子,她身材凹凸有致,与年轻姑娘一样,没有丝毫的赘肉。 缓缓伸出一只手,手腕上的翡翠手镯耀眼夺目。 “那就好,既然饭菜没问题,那几位客官掏钱吧。” ------------ 第86章 黑店(二) 能让玉掌柜亲自下楼要账的,必须是高手中的高手。 刚才南宫尚利用筷子作为暗器那一幕,被她完完全全看在眼里。 别看这个男人其貌不扬,可他身上的功夫却是实打实的厉害,没个十几年的时间应该练不出来。 不过这五个人又着实奇怪得很,一个看上去一无是处的胖子,一个小丫鬟带着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屁孩儿,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这算是个什么组合? “吃饭付钱天经地义,五位客官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她依旧盈盈的笑着,不动声色继续观察着这五个人。 “那倒不是。”司徒艾艾回答到。 玉掌柜将目光落在司徒艾艾身上,她扭着细腰来到司徒艾艾跟前。 “哟,姑娘你的皮肤可真好啊,听说你们是从京城来的?京城可是好地方啊,对了,我能向你打听一个人吗?“ “打听人?”司徒艾艾有点懵了,她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晕晕的,说不上多严重,但就是无法集中精力正常思考。 “你要打听谁?不过你可能会失望的,我认识的人可不多。” “不会失望,不会失望,姑娘肯听我说,就已经算是给了我玉某人极大的面子了。”她说着又端起茶壶,另一只手拿了司徒艾艾面前的茶杯,打算给她再续点。 却故意手滑将茶杯落了下来,眼看着斟满滚烫茶水的杯子就要碎在司徒艾艾面前,南宫尚眼疾手快,稳稳的将茶杯接住了。而与此同时,司徒艾艾也条件反射的吓了一跳。 “哎呀,都怪我不小心,姑娘可有伤到哪里?” 玉掌柜故作热情的抽出丝帕替司徒艾艾东擦擦西擦擦,实际上通过这一场小小的测试,她已经明白了。 这个俏佳人没有一点武功底子,是个极好对付的。 而那个男人,则是五人之中唯一有武功的,且还是高手中的高手。 探出虚实之后,一切就简单多了。 取胜的关键,就在于是否能将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拿下。而拿下他的最好办法已经显而易见了,那就是美色。 “这位客官真是好身手呢。” “小时候略习过一段时间的武而已。” “噢,难怪呢。” 玉掌柜的媚眼可是一刻都没停过。 南宫尚起初还有些迷迷瞪瞪,但经过了刚才那一激灵,似乎清醒了几分。 “老板娘,你既然来了。就请重新算下饭菜钱。若是合情合理,我们立马付清,并且还可以在这里住上一晚。” “好,我再替你们重新算算。”她将手一伸,金花鼠递上算盘。 算盘珠子在玉掌柜雪白的指下飞舞起来,连声音都那么清脆动听。 扒拉了半天,停下来,举着算盘。大言不惭道:“没错,正好就是三百两银子。” 嚯,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谁一顿饭能吃出三百两银子来? 黑店,绝对的黑店。 司徒艾艾与南宫尚面面相觑,此时司徒艾艾不知怎的,头脑愈发的不清醒。 她略带担忧的问道:“真是三百两银子吗?” 玉掌柜将算盘拿在她眼前晃了晃,“那可不,整整三百两,不多不少,不信你看看。” 她哪会真心让司徒艾艾看清楚,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你们有三百两银子吗?若是没有,倒也可以留在本店做干活抵债。哈哈哈……” 玉掌柜实在迷人,连笑起来都风情万种。 司徒艾艾一听这话不服气了,立即回道:“谁说我们没有三百两银子,我们马车后面正好驮着三百两银子呢。” “那太好了,请姑娘带路,我叫上两个伙计随姑娘一道去取。”玉掌柜一拍手,金花鼠与另一个伙计闪了出来。 “我们在,玉掌柜。” “喏,你们跟着这位姑娘取银子去。” “是。姑娘咱们走吧。” “不能走!” 南宫尚愤怒的一拍桌子,扯住了司徒艾艾的手臂。 “司徒小姐,不能去,这家真是黑店。” 司徒艾艾:“啊……” 南宫尚急,赶紧从包里摸出一枚小药丸,放进了司徒艾艾的嘴里。 司徒艾艾用了三分钟,才算完全清醒过来。 她握住南宫尚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 原来,南宫尚一直都保持着清醒,他并没有被美色所迷惑。 是自己看过他了。 “我差点就上当了,我差点就上当了。” “嗯。”南宫尚点点头。 “可是……我是怎么被迷住的?我刚才明明……”司徒艾艾想了一阵,恍然大悟,“肯定是这茶水有问题。我们都喝了这壶里的茶水,而只有你至始至终一口都没喝。” 司徒艾艾的论述似乎有理有据,可南宫尚却只是依旧摇摇头。 “不对。” “不对?但那怎么可能?“ “是香味,美艳老板娘身上散发的迷人香味是有毒的……” “可是你不是和我们一样,呼吸的时候也会被动吸入老板娘身上的香味。可是为什么偏偏你一点事儿都没有。而我们却……” 司徒艾艾望向其他几人,果然,那三个家伙早就不顶用了。 “我当然和你们一样,只不过我提前吃了解药而已。就像他们一样,完全不会被香味影响。” 南宫尚说着朝玉掌柜三人指了指,“看来你们也就这点下三滥的手段了。” “你们……”玉掌柜面子上有点难看,看来玩阴的不行,那就直接来阳的。“大家都出来吧!咱们得给这一桌客人好好上一课了。” 玉掌柜说完摆开架势,她要亲自对付南宫尚 。 “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我们也不装了。来吧,让我玉如意来会会你。” “你是玉如意?”南宫尚一听这名字又惊又喜,“你就是传说中的黑寡妇玉如意,世界还真是小啊,我师父当年就是被你用阴招打伤的,如今我算是有机会报仇了。” “你师父?什么师父?姓甚名谁?”玉如意可没闲工夫听他回忆过去。 “既然忘了就算了,玉掌柜接招吧。” “来吧!” ------------ 第87章 公公驾到(一) “大人,前面有个酒家。” “哦,那太好了。快快快,咱们进去吃点东西。” 霍镇达这个人属实有点拖延症在身上的,明明三天就能到的路程,他硬是走了五天。 你说他一路上游山玩水吧,他又不是;你说他兜圈子多绕路吧,他也不傻,他走的又是最近的路线。 所以,幸好太后没有派人一路上盯着他,否则他早被太后八百里加急的文书给催死了。 “四海酒家,名字听上去不错。”霍镇达从马车上下来,旁边扶手的是他的军师,也是他曾经的学生,如今在翰林院任职。这次外派,他特意向太后要了他来,为的就是一路上有个出谋划策的人。 “师父,依我看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方冀很是担忧。 “为什么?四海之内皆兄弟,出门在外,别畏手畏脚的。我看那个“四海酒家”就不错。咱们走了一天了,就算人不休息,那马也得休息啊。” “但是……” “别但是了,方冀,你就听师父的,准没错。” 霍镇达压根没想过前面的酒家会是一家黑店,更没想过黑店里竟还会有他的儿媳妇。 巧,还真是巧。 “方冀,你平时出来得少,你不懂。这人在外面呐,第一就是不能亏了自己,吃喝住好那是必须的。” “师父……” 年轻的方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师父,仿佛面前的这个陌生极了。 怎么回事?明明师父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方冀还来不及细想,就被师父催促着快步向前了。 “好徒弟,想想待会儿要点些什么菜。千万别省钱,你师父这次出门身上带着小金库呢。咱们师徒二人好好享受一番。” 霍镇达的话越听越变味儿,方冀觉得自己怎么跟公费旅游似的啊。可如今明明国库紧张,财政困难,谁若是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那岂不是死得更惨。 霍止沉面上看着嘻嘻哈哈,挺不正经的。可心里跟明镜似的,朝廷是什么情况,自己又是什么情况,他比谁还清楚。 这一次,多半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旅程啰。 唉,能尽量吃好点就吃吧,能享受享受就享受吧。 否则,恐怕回京之后等待他们的只有吃板子了。 霍镇达一低头,不禁十分懊悔,自己真是愚蠢啊,这样的苦差事还叫上自己的学生方冀干什么? 人家才刚二十岁的美好年华,小伙子长得阳光俊朗,精神抖擞,而且仕途还在稳步的上升期。 这跟我一起,不是把人家孩子给毁了嘛。 霍镇达回想起他去请方冀的场景,这孩子甚至连听他说要去蜀地做什么都没听完,立马就点头同意了。 那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真是搞不明白。 “师父,小心。”方冀稳稳的扶住了霍镇达。 而霍镇达只顾着一心想事,却忽略了脚下有一个大泥坑,他这一脚踩下去,脚上的一只新官靴算是报废了。 “哎呀……”霍镇达直呼可惜。 这才是真是他,平日里挺节俭的,脏了一只新官靴也会心疼不已。 再看看方冀脚上,从鞋背到小腿都被溅上了泥水。 “师父,你别别别……真别……”方冀挡住霍镇达伸来的手,“师父,真不用擦。我这双靴子穿了两年了,一直舍不得扔,现在正好还双新的。” “那师父出钱给你买双新的……” “师父,瞧您那么客气干嘛,咱们师徒俩还这么见外干嘛。对了,师父您没事吧?” 霍镇达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嘿嘿,师父,小甯最近还好吗?” “你是问甯儿?”霍镇达感到有些诧异。 这小子怎么问起止甯来了?他和止甯很熟吗? 哦,想起来了,好像有一年中秋节方冀来霍府做客,与他们一家人一同吃饭,过了一个中秋团圆夜。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方冀和甯儿成为了朋友。 朋友?其实霍镇达想得真的太简单了。 他那个腹黑的女儿才不会和方冀这样的老实人成为朋友,顶多算是利用人家而已。 可惜的是,方冀却当真了,他回去之后足足做了三晚上关于霍止甯的梦。 所以他早在心中认定霍止甯是自己这辈子要娶的女孩子了。 “师父,小甯平日里都喜欢什么东西呀?咱们既然出来了,一路上少不了要买点有特色的东西带回去的。”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可您不是她的父亲吗?” “四海酒家,到了。”霍镇达一抬头,头顶的飘动着的幌子,正是“四海酒家”四个大字。 方冀无奈,只得先收住了自己的疑惑。 搀扶着师父进了大门,嚯,这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呢。 且不说内饰有多么的华丽壮观,会单单这些门,学问可大了。 进了大门,里面还有一个门,进去之后才能到大厅里。 你就说复杂不复杂吧。 一个吃饭的地方,何需如此复杂? 这要是里面的茅房也被设计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那岂不是人还没到,就先…… 这时候有三五个小厮上前,麻溜的接过了缰绳,将马匹全牵到后院吃草去了。 但奇怪的是,马都有人接待,人却没人接待。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被干撂在这里了。 方冀:“什么酒家如此傲慢,还要不要开门做生意了?” 霍镇达:“所以人家就不开门啰。你看,这第二道门不就关得死死的吗?” 方冀:“师父你等着,我去叫门。” 方冀说着就冲到前面,用力拍打着门环。 “喂,里面有人吗?有客人来了也不接待,还想不想赚钱了?” 赚钱?里面正乱哄哄打成一团呢,哪有空理他。 方冀觉得自己在师父面前有点挂不住面子,于是一怒之下,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嚯,这一踹就更精彩了。 南宫尚与玉掌柜正打得难解难分呢,司徒艾艾也举起凳子猛朝金花鼠的脑袋上砸,可金花鼠毕竟是个男的,论力气肯定比司徒艾艾强啊,他夺过司徒艾艾手中的凳子,朝着司徒艾艾头顶反击! “哎呀,不能砸!那是我儿媳妇啊!”霍镇达大叫一声。 ------------ 第88章 公公驾到(二) 这一场打斗着实精彩。 南宫尚对战玉掌柜,司徒艾艾对战金花鼠,刘东清与小芙凭着顽强的意志努力支撑着昏昏沉沉的身体,二人齐心协力将胖厨子拖到了一处隐秘的角落。 “嘶,没想到你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手上还挺有劲儿啊,打得我挺疼的。” 金花鼠捂着自己的半边脑袋,嘶,木凳子砸头果然痛得很。 不过,他可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一把抓过司徒艾艾手中的木凳,高举起来准备反击。 “哈哈,现在该轮到你了!” “住手!你给我放下来!” 霍镇达高呼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哎哟喂,可不能砸啊。司徒艾艾肚子里还怀着我们老霍家的小孙子呢。 唉,这叫怎么回事?我的好儿媳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霍镇达担心有孕在身的司徒艾艾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于是赶紧叫身边的学生方冀去救。 “快,快,快,帮忙去!” “嗳,师父。” 方冀答应得倒是爽快,可他只是一个文人,不会半点武功,怎么救? 只能先跑过去,不管不顾的从金花鼠手中抢下来木凳。然后再蠢笨的顺势推了金花鼠一掌,牵起司徒艾艾的手跑回了霍镇达身边。 “师父,我把您家儿媳妇给带过来了。” 司徒艾艾抬眼一望,呀,是霍老爷子。 顿时吓得七魂丢了六魄。 “公公,你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那是她的公公?”一直关注着这一切的南宫尚突然一惊,不注意分了神,结果被玉掌柜一掌击倒在地。 吐了一口鲜血之后,又重新集中精神,迅速回归到战斗状态。 “哎呀。”司徒艾艾替南宫尚捏了一把汗。 “这话该我问你呀,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知道自从家里知道你失踪之后,有多着急吗?你婆婆和奶奶都急病倒了。” 霍镇达能在这里遇上司徒艾艾,也是悲喜交加,一度哽咽。 “啊……”司徒艾艾从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心中愧疚极了。 “对不起,都怪我……” 霍镇达摇摇头,“不能这样说,不能这样说……” 好在他这个人开明豁达,什么事都想得通,所以他压根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好孩子,跟我回马车上去。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 “不行。”司徒艾艾很坚决,她绝不轻易放弃自己的计划,更不会轻易放弃朋友。 她说着重新走回打斗的中心,用自己的力量支持着还在苦苦鏖战的南宫尚。 “司徒小姐,你先走吧,这里很危险。”南宫尚一边抵御着来自玉掌柜的攻击,一边心疼的劝司徒艾艾赶快离开。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玉掌柜的实力不在他之下,况且刚才他已经输了一招,后面能赢得概率非常小了。 撑死了能打个平手,若是运气不济,恐怕要败在这里。 到时候他们这五个人谁也没好果子吃。 所以让司徒艾艾先离开,是非常明智之举。 也算是他唯一能为心爱之人做的最后一点事情吧。 “司徒小姐,你别管我,先走。” 玉掌柜撇嘴,“呵呵,好一对苦命鸳鸯啊。可惜今儿个你们谁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看招吧!” “鸳鸯?”霍镇达一听,立马不乐意了。 什么鸳鸯不鸳鸯的,谁跟谁啊!我儿子只是摔断腿,不是死了,怎么这么快就被戴绿帽了啊。 那个飞来飞去的女的嘴里在嘟囔个什么,造谣的话,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公公,您别信……“ 还不等司徒艾艾辩解,霍镇达先急了。 “来人!快点给我来人!把那个打架的女人给我抓起来!” “是!” 霍镇达一声令下,如同调动了千军万马。没办法,太后宠他,出门前给他专门配了五个大内高手。 嗖嗖嗖,五道旋风飞了出去。 再飞回来时,玉掌柜已被五花大绑着带了来。 “还不给霍大人跪下。” 其中一人朝着玉掌柜的腿一踢,玉掌柜一疼,“扑”的一下瞬间跪了下来。 “回禀霍大人,人已带来,请霍大人处置。” “嗯。”霍镇达点点头,在他儿媳妇面前,这一次还真是风光够了。 “霍大人?”南宫尚有点懵,“你夫君姓霍?” 嘿,这多新鲜。儿子和爹能不是一个姓吗? 司徒艾艾点点头。 “那你的夫君是?”此时南宫尚真的非常想知道天底下是谁这么好运气,娶走了他心上的白月光。 “是……“司徒艾艾打算如实的告诉他,毕竟这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她也根本不会假装单身的身份来诱骗异形替她做事情。 “儿媳妇,你过来!” 司徒艾艾的话毫无征兆的被打断。无奈,她只能先乖乖顺从的回到霍镇达身边。 “孩子啊,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一家黑店呐?” 玉掌柜跪在一边,看样子已经心服口服了。 “我知道。” “啊,知道你怎么还来这里?这里太危险了,你先跟我上马车去。等明天我安排人送你回京去。“ “不用了,公公。我待在这里挺好的,而且我还有四个伙伴呢。” 她说着先指了指南宫尚,然后再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已经昏睡的三人。 “公公,我暂时还不能回去。我得救治蜀地的伤员、疫民、以及吃不起饭的百姓们。” “这……”霍镇达乐,这不是正好撞上了吗。 “你放心回京城去,这里的烂摊子留着给爹照看吧。” “是啊,师父现在可厉害了。是太后钦点的镇反大使,地位比四大将军还高一级呢。” “是吗?”司徒艾艾眼前一亮,她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这太好了,这场叛乱有望早日平息了。”南宫尚很儒雅的向霍镇达表达了崇敬之情。 大家一派和谐,其乐融融。只有跪在地上的玉掌柜冷哼一声,“哼,就凭你也想平息叛乱?真是太天真了。我告诉你们,蜀地的叛乱永远也别想平息了,我们蜀人与朝廷永远分庭抗礼。” 霍镇达:“你休要胡说!” 玉掌柜:“我胡说?哈哈哈……看你们大家都还不知道吧,你们敬爱的皇上昨儿个用最卑鄙的手段暗杀了我们的蜀王。我们一定要为蜀王报仇!” 啊…… 皇上杀了蜀王? 面对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 第89章 烂摊子谁来收拾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用下三滥的手段刺杀了蜀地的地方王。 这说出去的确太上不了台面。 “混账,都是谁给朕传出去的!” 一只玉盏被掷在地上,摔得稀碎。 宣帝万万没想到,他的“光辉事迹”传播速度竟比瘟疫还要快。 伏公公陪伺在旁边,不敢多言。 他太熟悉宣帝这小娃儿一样的脾气了,说风就来雨,变脸比变天还要快。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所以不管说什么,都会挨一通批的。 林忠海的伤势不算重,这两日已经养得七七八八了。 他感恩着苏妃娘娘对他的治疗和关照,又急于想要替朝廷献功,于是没怎么多想就挺身而出了。 “皇上,依臣看这等小事不必挂在心上。” “那你的意思是由着外面传啰?放肆,朕也是他们能诋毁的吗?” 诋毁?可没谁诋毁您哦,这都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可跟诋毁沾不了半点边喔。 “当然……也不是。这个……”林忠海瞅着宣帝风云变幻的表情,心里直打小鼓。 完了,完了,自己一不小心又当出头鸟了。 “什么是不是的,朕的事情是不是你们三个传出去的!” 宣帝食指一指,吕革跳了出来。 “皇上明鉴啊,绝对不会是我们三个,至少,不会是我。我对皇上您可是忠心一片,日月可鉴呐。” 苏心颐侧目,拿眼角余光看着吕革。这家伙挺懂溜须拍马那一套的嘛,可他平日里不是一个风风火火,直来直去,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得人吗? 果然,人一旦有了妻儿就有了顾虑,方方面面都得为了家人着想。听说吕将军最近得了一个麟儿,想必讨好皇上,加官晋爵势在必行。 “嗯。”宣帝点点头,四位大将军之中,吕革是最顺眼的一个,他自然不会为难。 林忠海年纪大了,估摸着不是年尾就是年初就可以找人接替他的位置了。所以也不必将此人太放在心上。 就剩下一个卫淮宁嘛…… 这家伙素来与霍止沉称兄道弟的,自然也应该归位眼中钉那一类。 “卫将军,你说说这会是怎么一回事呢?”宣帝依旧是一副颐指气使的口吻。 卫淮宁抬起一脸的忧郁,“皇上,您当时刺杀蜀王的时候,不光我们三位大将军在场,还有很多人在场。所以……” 伏公公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瞬间抖起精神。 面部五官也迅速调动起来,整张脸的表情立马丰富多彩。 “对啊,要不怎么说卫将军是四大将军里面脑瓜子最聪明的一个。皇上,咱们自己人肯定不会宣扬此事的,一定是那群蜀兵还有蜀王的那些亲信们。他们目的就是想要抹黑皇上,罪该万死。” 宣帝沉思了起来,“这……” 这话非常有道理啊,当时人那么多,又不是只有三大将军在场,自己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怀疑自己人呢? 看来还真是自己错怪……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点。我想说的是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大家都看到了皇上的所作所为,难道皇上还能妄想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吗!” 卫淮宁藏在心底的控诉终于无法遏制的暴发,对比蜀王的谦逊友善,再看宣帝简直不堪入目。 一国之君做成这样,有辱先帝之风啊。 “他……他在说什么?呵呵呵,他居然敢这样对朕说话,呵呵呵……” 宣帝指着卫淮宁的食指颤抖起来,他好像完全意识到原来自己在臣子面前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 “皇上,您息怒……息怒……”伏公公后背的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 这个卫淮宁今天怎么回事,找死吗?明明刚才我都帮他圆回来了。 伏公公感到一阵无可奈何,看来有心要鸡蛋碰石头的人,怎么都救不回来。 “你的意思是朕当时刺杀那家伙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是吧?好,吕革出列!” 吕革听到皇上点名,立马跨步出列。 “你听着,给朕把当时所有在场的人统统杀掉!” 吕革:“这……” 从技术层面上来讲有点难度啊。 最主要的是,我咋知道当时都有哪些人。 “回禀皇上,这恐怕不……” 宣帝咬着牙齿,俯看着站在下面的三位大将军。 怒火烧得他头脑有些迷糊,“不什么?做不到是吗?你若做不到,朕立马……” 吕革一听这话,不好,这是要连他也一起治罪啊。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我老婆刚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我可得好好表现,让我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做得到,立马就去做!”吕革说着就要转身出营骑马。 好在他这个人喜欢战争,不怕死,否则再让他冲进敌营去杀一回,他就是死也不敢了。 “你不用去送死了。” 当吕革经过卫淮宁身边时,卫淮宁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吕革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 你丫的,咒我是吧。 什么人呐,篓子是你捅的,皇上是你得罪的,最后收拾烂摊子的人是我不说,你丫的还要咒我。 你个死娘娘腔,非跟我过不去是吧。 吕革心头那个气啊,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朝卫淮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可卫淮宁就像没看到一样,丝毫不在意。而且他压根就不在意吕革的感受,这话倒像是专门说给宣帝听的。 “我们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杀害了他们的首领,如今他们群情愤慨,气势汹汹,誓要向朝廷讨伐不可。而且,他们已经推举出新的首领来了,我们的军队在劫难逃了。” 吕革毫无畏惧,他吸了吸鼻子。“新的首领?你是指那个小屁孩?放心吧,打他,都不消我吕革亲自出马。” 吕革的自信显然有些早了。 卫淮宁轻蔑地笑了起来,“你错了,自然不是那个小娃娃,而是蜀王的妹妹,阿朵娜姑娘!” “她?”吕革回想起她那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神,顿时感到身上一阵发冷。“你……你怎么知道是她?” “对啊,朕问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说,是不是你真打算和那个野蛮的女人结为连理?你可得想清楚了,若是的话,朕就得按叛国罪处置你了。” “别别别,皇上您冷静一点。不至于,真不至于,按照我对卫将军的了解,就那个女人的长相,卫将军一定看不上的。” 吕革望着卫淮宁,表情复杂。死娘娘腔,关键时刻,还得是我救你。 卫淮宁也回望他一眼,眼神中尽是不屑。 谁稀罕你救我,我偏偏要作死又怎样! “皇上,我……” ------------ 第90章 联手 “啊欠……” 霍镇达连着打出十来个喷嚏,喷得周围人都离他远远的,害怕他也身患瘟疫。 只有司徒艾艾,依旧一动不动,始终保持着该有的微笑。 “儿媳妇,没吓到你吧?” 司徒艾艾摇头,“没有。” 霍镇达吸溜着鼻涕,嘀咕道:“真是怪了,今天怎么回事?我也没有伤寒咳嗽呀,难不成是谁在念叨我了吗?” 霍镇达的猜测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当皇上与三大将军都陷入沉默之际,伏公公开口了。 “皇上,依奴才看剩下的事情就留给霍大人去处理吧。” “你指霍镇达?”宣帝歪着个头,脑袋上冒出一连串问号。 霍镇达那人的工作能力能行吗?以前先帝当政,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看他跟打酱油似的。也没觉得他有啥过人的本事,至今也不知道太后如此重用他。 伏公公点点头,“正是这个霍镇达,皇上您忘了?太后是怎么交代他的?” 宣帝像在背书似的,“太后让他来蜀地平复叛乱,说给他钱,粮,药三方面全力支持,另外还给他封了一个什么特使头衔,拥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特权。” “嚯……”另外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太后真是牛啊,居然能放权到这种程度。 “皇上,您看。既然朝廷委派给霍大人这么重要的任务,那么霍大人自然要为朝廷鞠躬尽瘁啰。所以剩的东西就让霍大人来收拾吧,这本就是他该做的呢。” “对啊,朕怎么没想到。”宣帝拍着自己的课大腿,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伏公公呀,付公公,要不怎么说还得是你,深懂朕心啊。” 宣帝一口气松了下去,他知道剩下的事情将有霍镇达来处理,现在捅了一半的马蜂窝,也可以暂时不管了。 而且,如果霍镇达完不成,他还有非常正当的理由处置他。真是一举两得啊! 如此看他,朕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他来蜀地了…… “那个谁,林将军,你吩咐下去,各州各县,但凡是霍大人的马车,一律放行。” “是,皇上。” …… “唉,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这样。” 霍镇达一边扒拉着鸡汤里面的鸡肉,一边向司徒艾艾讲完了太后降旨的事情。 而且他还怕司徒艾艾听不明白,特地将那两封信的事情重点讲了一遍。 但其实司徒艾艾心里比谁都清楚。毕竟那两封信都是她写的嘛,至今还记得里面夸赞宣帝的话用到了哪些成语。 “所以,儿媳妇,你说这封信会是谁写的呢?” “这个……我不太清楚。或许,就是您本人写的呢。” 霍镇达猛的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压根不可能马屁拍成那样。” “呃……”司徒艾艾有些心虚的低头吐了吐舌头。 “唉,真倒霉。”霍镇达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太后偏偏点了我来收拾烂摊子,若是收拾不好,指不定还得重罚我呢。” 霍镇达说着朝头上摸了摸乌纱帽,但却是什么也没有。 喔,吓个半死,原来是因为他便装出行,压根就没戴乌纱帽啊。 “所以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与人打打杀杀的。” “我?”司徒艾艾有些犯难,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事情。 “公公,这件事说来话长,今后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吧。总之,你放心,我司徒艾艾绝不会做什么坏事。” 哪料霍镇达叹息着摇头,“唉,我现在倒不是担心你,而是担心你腹中的孩子啊。你可得仔细点,他是我们老霍家以后的希望啊。” 什么?美丽的女神肚子里有孩子了? 南宫尚感到一阵万箭穿心。 “公公,你无需担心,我很好。” “那就好。” 霍镇达夹起来一块当归片,拿下烛火光下看了看。 “嗯,这东西真不错。” “这是我们马车上的当归,喜欢的话可以拿两箱带回家。” 南宫尚插话进来。 “这位是……”霍镇达被突然打断,于是不得不将目光看向这位年轻人。 “霍大人您好,我姓南宫,单名一个“尚“字,原是驿站的驿官。如今跟着司徒小姐一起前往蜀地救助疫民。” “噢。”霍镇达点点头,对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小伙子有了几分刮目相看的感觉。 “儿媳妇,如此说来。你是为了救治那些瘟疫百姓而从娘家逃了出来?” “嗯。”司徒艾艾见瞒不过,只得点头承认。 霍镇达知道后却很高兴,“好啊,那咱们可以一起了。我有药有御医,可以都听你的指挥。” “那可不行,我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们不听你的吗?。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不听。” 霍镇达上次如此有架势还是在上次。 司徒艾艾摆手,“不不不,我不是担心他们不听我的安排。我是担心这药效果……” “药是朝廷拨的,若是没效果也与你我二人无关。咱们只用早日展开工作,将药分发到每一位疫民手中即可。” “可是这样做治标不治本啊,如果瘟疫不得到彻底的清除,老百姓的日子是没法过的。如是老百姓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问题,试问他们会不会归顺于朝廷呢?” “可是没法子啊……” “不如这样吧,我倒是有一副治瘟疫的偏方,我想先试试。可以吗?” 其实司徒艾艾哪里有什么偏方,她有的只是一包特效药丸和每日一次的锦囊而已。 不过光是这两样已经足够了。 “是啊,霍大人。不如就让司徒小姐试一试?” 霍镇达望了望司徒艾艾,又望了望南宫尚。觉察出南宫尚那小子似乎有那么一丢丢喜欢自己的儿媳妇。 于是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试可以,不过这位南宫小辈就不用掺和进来了。” 他霸气地说着,突然又感到肚子里一阵翻江捣海。 不行,得去出恭。 于是赶紧从已经伏法的玉掌柜手中拿过一串钥匙。 宣布:“大家先暂住下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便立刻找茅房去了。 ------------ 第91章 劝归 有了霍镇达这一支正规军的加入,黑店瞬间变得不是那么黑了。 玉掌柜依旧被绷着关押在一间房内,剩下金花鼠和一众伙计,依旧是该干嘛干嘛。 “大……大人……我们都是良民啊,真的,大人。” 金花鼠带着几个小喽啰跪倒在霍镇达面前。 霍镇达手执兵书,正在专心研究兵书。 他本来只是一名文官,平日里最擅长的就是舞文弄墨。至于打仗那一套,他也只会纸上谈兵。 正烦着呢,哪有心思理会这个小角色。 “你们只要改过自新,便不会再追究。至于你们那个掌柜嘛,等我问清楚再说吧。” “是是,还请大人明鉴。” “嗯。” 霍镇达一摆手,赶走了金花鼠。 但被岔了这么一下,霍镇达也无心再看书了。他披上衣服,朝门外走去。 当他路过司徒艾艾的房间门口时,若有所想的停了下来。 在分配房间时,他特别留了一个心眼。 将司徒艾艾与南宫尚分在了走廊的两头,两间房相隔的距离最远。 虽然清楚自己儿媳妇的为人,但他对南宫尚始终不放心。 那个家伙每次看艾艾的眼神都怪怪的,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肚子那点坏水。 霍镇达猜到南宫尚是对司徒艾艾有意思,所以他愈发的讨厌这个人。 路过司徒艾艾的房间,看见里面的灯还亮着,知道她一定还没睡。 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房门。 “砰砰砰。” “谁啊?” 里面传来小芙的声音。 霍镇达认真整理好自己的衣冠,才回答道:“是我。” 小芙耳朵够灵,司徒艾艾都还没分辨出外面声音属于何人,小芙一下就知道了。 “小姐,是霍老爷。” “你怎么知道?”司徒艾艾还有点不相信。 毕竟现在已经入夜了,公公来敲门做什么。 小芙:“不会错的。虽然咱们才进霍府没几日,但霍府里每一个人的声音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会弄混的。小姐,你不知道,这是我们做下人的必修课。” 小芙笑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讨喜极了。她心思单纯,从不怨天尤人,在她脸上似乎从未留下过幼时不幸的痕迹。 “那个……我进来说两句话就走。”霍镇达站在门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小姐,要开门吗?”小芙望向司徒艾艾,如果小姐摇头的话,她自有一番话应对霍老爷。 “当然要开,许是公公有什么要紧事要谈。” 司徒艾艾很识大体,与此同时,她也认真整理了一遍自己的着装,务必给人一种端庄大方的感觉。 见自家小姐整理完毕,小芙才打开房门,“霍老爷,请进。” 霍镇达迎头撞上小芙,微微点头,表示对小芙的认可。 司徒艾艾抽开凳子让霍镇达坐,表现得有礼又恭敬。 当然,她对霍止沉的父母一直很尊敬,尽管霍止沉并不爱她。 司徒艾艾:“小芙,要不你先出去一下吧。” 小芙:“是,小姐。” 霍镇达慌忙摆手,“不用出去,不用出去。不是什么秘密的话,小芙也可以留下。” 小芙望向司徒艾艾,待到司徒艾艾点头,她才舒展笑脸向霍镇达请了一个安,乖乖的立在两人旁边奉茶。 主子讲话不用避开,这是作为下人们莫大的荣耀啊。 这说明主子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她在这个霍家也是有位置的。 “那个……”有了小芙在旁边,霍镇达感到轻松了不少,至少这样就不会有人传闲话了。 “沉儿的事,你可有听说吗?” 霍止沉? 司徒艾艾紧张了起来。 她摇摇头,“没有。他怎么了吗?” “喔……”霍镇达来回搓着手,心想着司徒艾艾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吗?可是就算不告诉她,她迟早也会知道的。倒不如趁机劝她早些回去,既能陪着沉儿,又能让家里人放心。 “沉儿的一条腿断了。” “什么?!” 司徒艾艾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就连小芙,也惊得差点失手打碎了茶壶。 “他的腿是怎么断的?什么时候断的?他人现在在何处?” “等等,不急,一个一个的问。”霍镇达劝司徒艾艾重新坐下,又叫小芙拿来软垫,能让司徒艾艾坐得更舒服些。毕竟肚子里还有他的小孙儿呢。 “这个……首先沉儿并未大碍,已经出发回京了。另外,听说腿是登山采采药不慎跌落摔断的,只断了一条,另一条是好的。” “采草药?姑爷不是大将军吗?为什么要去采采药啊?” “是啊,连小芙都想不通,那我更是想不通了。” 谁说不是呢,难道我这个当爹的就能想得通吗? 可有啥办法呢,事情已经出了。 霍镇达有些尴尬,只得又搓起了小手手。 “这个……具体情况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认为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儿媳妇你得回去,蜀地这么乱你也看见了,我真是不放心啊,相信沉儿也不会放心的。” “他?”司徒艾艾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恐怕没时间想我这个闲人。” “哎呀,不能这样说啊,沉儿他对你……” 完蛋,好像自己儿子的确不怎么喜欢司徒艾艾啊。 娶司徒艾艾进门之前,老是听说他跟人家的姐姐搅和在一起。 唉,我这个儿子呀,真叫当爹的不省心。 “公公,你什么都别说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把蜀地的疫民都治好。你要相信我,我爹是司徒域,我们司徒家是五代中医世家,一定可以的。” 看着司徒艾艾如此坚决,霍镇达当然不会怀疑她的能力。可是,让一个有孕在身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事,他实在于心不忍,且也无法向家里交代啊。 “你还是回去比较好,这样吧,明天我就安排马车和士兵送你回京。” “我不回去。”司徒艾艾回答得斩钉截铁。 与此同时,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便撇下霍镇达,往屋外跑去了。 霍镇达与小芙跟着追来。 原来,司徒艾艾跑向了南宫尚的房间。 ------------ 第92章 真相了 司徒艾艾想都没想,直接冲进了南宫尚的房间。 幸而南宫尚也还未就寝,身上的衣服穿得还算周正。但胖厨子就不同了,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身上肥肉太多不利于散热,南宫尚为了更好的照顾他,只得让他敞着衣服。 “南宫尚,我有话问你!” “啊?” 南宫尚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吓得一哆嗦。 而与此同时,司徒艾艾也看到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胖厨子。 “哎呀。”她赶紧捂住眼睛。 “那个,你等一下,等一下。”南宫尚赶紧爬起来替胖厨子盖上被子,“你先转过去一下哟。” 霍镇达与小芙在后面追着,眼看着司徒艾艾就冲进了南宫尚的房间。 霍镇达急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遭了,遭了,她进去了,进去了!” 明明还只是怀疑南宫尚那个家伙觊觎自家儿媳妇的美貌,却没想到原来两人是心意相通啊。敢情自家儿媳妇似乎还要主动更多呢…… 霍镇达那个气呀,差点没嘎过去。 “霍老爷,您别急,别急。小姐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南宫大人商量。其实南宫大人是一个好人,这一路他帮了我们不少的忙。” “不行,快扶我去看看,去看看。” “好。” 小芙扶着霍镇达正欲前行,霍镇达突然又感到肚子一阵咕噜噜…… “不行,不行,我得去出恭。” 望着近在咫尺的房门,霍镇达只能含恨而别。 “小芙啊,你进去替我盯着你家小姐,有什么事情立马向我汇报。不得包庇你家小姐,听见没有。” “是的,霍老爷。” 其实真是多虑了。 司徒艾艾对南宫尚,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请……请坐吧。”南宫尚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扯袖子,似乎完全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面对司徒艾艾。 司徒艾艾倒是很随意,虽然刚才冒出一个小小的插曲,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自然大方。 “行,那就坐下说吧。”她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 “南宫大人,我有事要问你,请你如实回答我。” “什……什么事?” 南宫尚的心跳直接飙升到每分钟一百五十次,该……该不会是想向我表白吧。这,这我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南宫大人。” “在。” 南宫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心花怒放的等待着爱的宣言。 “我要问你,当日在驿站里有一位瘸腿的客人,可是姓霍?” 没错,是的,司徒艾艾全都想起来了。 那一日他们在路上遇见的华丽马车里的人,很可能就是摔断腿的霍止沉! “他姓霍吗?我似乎没什么印象了。”南宫尚摇摇头,表示驿站每天接待的客流量很大,他实在没有心思去记每一位客人的姓名。 “那他有说过自己是大将军吗?”司徒艾艾继续追问。 “这个嘛……“南宫尚真得好好思考一下了。 司徒小姐为什么突然问起那个人来?难道就因为那个人长得帅? “好像是提到过什么镇北还是镇南大将军的,反正我也没太注意。这年头,往自己脸上贴金,插上扫帚冒充大尾巴狼的人多得是。别太认真了,对了,你和他……” “我和他是夫妻。”司徒艾艾听到“镇北大将军”几个字,基本确认那就是霍止沉了。 但跟随着的也是自己的一颗心破碎了。 “那他旁边的女人是……”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这属于客人们的隐私,我们是无权打听的。” 听到这个回答,南宫尚也震惊极了。 她与他是夫妻?那他真是什么大将军? 他低头看看穿着粗布衣衫的自己,感觉自己跟那个瘸腿男人比真是差远了。 人家说一表人才,高大俊朗,纵然断了一条腿,但却依旧魅力四射。 而自己却是其貌不扬,甚至有点像个小土豆子。 再论身份,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镇北大将军,而自己却仅仅只是一个小小驿官。 纵然这些年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也也赚钱不少,但比起人家显赫的家世,瞬间就根本不值得一提了。 所以,才子配佳人,这一句话一点也没错。 原来司徒艾艾看不上自己才是正常的,若是人家看上自己了,那才是不正常咧。 南宫尚心灰意冷,至于后面司徒艾艾又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了。 而心灰意冷的人又怎会止他一个人呢?司徒艾艾自己何尝不是呢? 没有料到霍止沉身边的莺莺燕燕还真是多咧,而且还跟到战场来了。 她回想起在马车上看到的那一幕,简直头皮发麻。 那个女人竟然如此举止亲昵地替霍止沉擦去额头的汗水,两人之间俨然就如同小夫妻一般。 那我呢?我又算是什么? 司徒艾艾一声叹息,低下了头。 “我要问的东西都问完了,谢谢你。” “没……没事。” “打扰你们休息了,我走了。” 司徒艾艾起身,无精打采的朝着门外走去。 正好遇上小芙,便稳稳地接住了她。 “小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小芙,有酒吗?我想喝酒?” “喝酒?小姐,不行啊,喝酒容易伤身体的。” “没事,反正这副身体也不重要了。” “可是……” 小芙闹不明白小姐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一个人,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难不成,跟那个南宫尚有关系? 不行,谁都不准欺负我家小姐。 “小姐,你等着。我替你报仇去。” 小芙撇下失魂落魄的司徒艾艾,气呼呼的朝南宫尚的房间冲去。 她和当时横冲直撞的司徒艾艾一样,想都没想就直接冲了进去。 把刚准备钻进被窝睡觉的南宫尚给吓得又滚下了床,一看是小芙来了,赶紧把被子扯下来盖住自己。 “你……怎么来了?” “哎呀。”小芙赶紧捂住眼睛,“那个……我什么也没看见。” “呃……” 南宫尚心里苦啊,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 第93章 被反绑了 霍镇达从茅房出来后舒畅多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嘴里哼着小曲儿,不知不觉来到关押玉掌柜的房门前。 他这才想起金花鼠对他说的那些话,不禁嗤鼻一笑。 哼,良民?若他们这一群乌合之众都能称得上良名,那真是天下无贼了。 霍镇达正欲离开,只听见房间里面传来了哀鸣声。 “饿……饿……” 是关在里面的玉掌柜。 霍镇达停下脚步,推门进去。 正好看见双手被反绑着的玉掌柜正在吸地上的檀香灰呢。 霍镇达皱眉,这是怎么回事?没人给她送饭吗? 目光往桌上一扫,三菜一汤摆放得整整齐齐,却是纹丝未动。 嗨,谁这么粗心。吃饭不给人解开绳子。 霍镇达以为是送饭的士兵粗心,忘记解开玉掌柜的绳子,所以才导致玉掌柜吃不了东西,一直喊饿。 殊不知,玉掌柜口中的“饿”并未常人口中的饿。她是一个烟杆子,每分每秒都离不开那东西的。 “霍大人,求求你,你把金花鼠叫来好吗?” 玉掌柜被绑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挣脱,纵然有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所以只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痛快,都得憋着向霍镇达求饶。 “霍老爷,求求你。帮帮忙好吗?大不了这整间店都归你了。另外,我发誓不再干坏事了,行吗?” “整间店归我?”霍镇达心动了。 这间店是玉掌柜辛苦十年打拼出来的,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倾注了被骗者的心血和财富。 如今一股脑儿全不要了,还真是特别的舍不得。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她成了手下败将呢。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能保全了自己,大不了以后去别的地方在开一家黑店就是。 反正钱赚得快,也花得快,人生大起大落的也很正常。 玉掌柜倒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无论走到何种境地,都能安抚好自己的情绪。 能够如此收放自如的把握自己的情绪,实在是高人。 “你叫金花鼠来有什么事?我可得先知道,否则中了你的计谋怎么办。”霍镇达留了一个心眼,他知道出门在外,这些江湖上的人说话是最没谱的。 玉掌柜妩媚的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我那“药丸”只有金花鼠知道藏在哪里。” “药丸”?什么“药丸?”霍镇达立即警醒起来。 但玉掌柜的药丸其实也不是什么神秘之物,只不过是她解瘾君的东西而已。 “只是一种……你应该明白吧……”她尴尬的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黑黄色的牙齿来。 霍镇达立马明白了。 “玉掌柜,这种东西对身体的危害极大,我劝你还是早日戒掉为好。” 玉掌柜并不反驳,只是无力的点着头。“霍大人言之有理,只是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实在是习惯了……” 说到此处,玉掌柜竟然眼眶红了。 她又想起了自己悲惨的过去。 “霍大人,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你的故事……” 其实她也是一个苦命人。 与小芙一样,她三十几年前出生在土地贫瘠的蜀地山脉,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且兄弟姐妹又多。她排在第三个,上头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家乡一直都有重男轻女的习俗,轮到他们这个贫穷的家更是变本加厉。 两个哥哥什么都不用干,天天在家里坐吃等死。 而自己却要和下面的两个妹妹到处帮人干活挣钱养家。 她们人小,力气也小,通常干不了什么重活,所以能挣回来的钱也有限。为此,父亲没少打骂她们,甚至以不给她们饭吃作威胁。 她犹记得父亲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早知道就不生这三个拖油瓶了,反正老子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以后老了也不怕没人养。至于这三个拖油瓶,钱挣不来多少,胃口还不小,一天得吃掉家里不少的粮食,倒还不如扔河里淹死算了。” 一个父亲居然能说出淹死自己孩子这种话,真是令人震惊。 那时候的玉掌柜不过也才十来岁,下面的两个妹妹就更小了。一个七岁,一个五岁。 完全还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 可她们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父母了。并且,这个家也再容不下她们了。 于是在一个雨夜,她们商量好一起离家出走。 姐妹三人分别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只装了一两件平时的衣服,还有一个馒头。 她们没有地图,也不知道方向,在暴雨中艰难的前行。 但风雨实在太大,最小的妹妹身体最弱,一下就发起高烧来。 三人没有办法,只能先找了一处破庙避雨。 玉掌柜身为她们的姐姐,不忍五妹这么痛苦,便决定冒雨去前面的村庄找郎中。 可世态炎凉,人心淡薄,没有银子的她又怎能请来郎中冒雨替一个小屁孩瞧病呢。 所以她最后只讨来两个馍馍,心想着妹妹们看到这两个香甜的馍馍该有多么的高兴。却不料,当她回到寺庙后,却是空无一人。 两个妹妹都不不见了! “后来呢?你去找过她们了吗?” “后来我也被拍花子的人拐卖了,卖到烟花柳巷之地。不过幸好我个性很强,除了我自己,没人可以左右我。我在那里面其实过得不错,吃喝不愁,身体也越来越好。后来我结识了一位开酒楼的客人,他武功高强,正义帅气,我一下子就爱上了他。” “所以他替你赎了身?”霍镇达越听越入迷。 “没有,我可不要他当冤大头。”玉掌柜悄悄靠近霍镇达的耳边,轻轻说道:“我是自己逃出来的。我说过,谁也左右不了我。” 玉掌柜身上香气扑鼻,一时之间,霍镇达竟有些恍惚了。 “那后来呢?” 玉掌柜巧笑嫣兮,“后来我就跟了那个男人啦,跟他学武功,跟他学做生意,还跟他……” 说到此处,玉掌柜停了下来,神秘一笑。 这欲说还休彻底勾起霍镇达的好奇心,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比隔壁王婆还要八卦。 “你和他成亲了?” “哟,说什么成亲呀,真俗气,人家有老婆的。我只是他的……” 霍镇达咽了一口口水,“他的什么?” “他的妹妹呀。怎么了?你若是愿意,我也可以给你当妹妹呀。” “我?”霍镇达指了指自己,慌忙摆手。“不行,不行,不行。” “哈哈哈,瞧你,怕成这样。”玉掌柜继续施展着她的魅术,一步一步引诱霍镇达进圈套。 “我哪里有怕?”霍镇达这人就是嘴硬。“对了,后来找到你的两个妹妹了吗?” “不怕就好,至于我的那两个妹妹的故事嘛,我只能慢慢说啰。” …… 霍镇达往后退了两步,他竟看见玉掌柜身上的绳子松开了。 ------------ 第94章 新的出路 “啊,还是这个感觉舒服呀。” 玉掌柜缓缓吐出一圈烟圈,她舒舒服服的半躺在贵妃椅里。 金花鼠正专心致志地替他捶腿,而霍镇达则被五花大绑在旁边的地上。 “玉掌柜,还真有你的,你是怎么挣脱绳索还制服了这个老东西。” 玉掌柜瞧了一眼霍镇达,邪魅一笑。 “制服他还不简单吗?他又不会武功。只是他带来的那支军队有些麻烦。” 金花鼠一听,立即慌了神。连捶腿的手都开始抖个不停,“玉掌柜,咱们这次惹上的可是大人物。听说是朝廷大官呢。瞧他带来的那些人,吓死了,分分钟能把咱们这里夷为平地呢。” 玉掌柜蹙眉,这确实是个大麻烦。回想起当时被霍镇达的随从制服的狼狈模样,仍然心有余悸。 她沉思了一阵,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遂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金花鼠大惊,都这种处境了,还天助我也吗?我看是天灭我也吧。 咱们掌柜的不会是疯了吧?我要不要回去收拾好细软早点溜啊。 “你过来。”玉掌柜坐起来,招呼金花鼠近前。 贴着金花鼠的耳朵,“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不仅能保全咱们和这家店,说不定还能因此飞黄腾达。” “飞黄腾达?哎哟喂,掌柜的,您是真敢想呢。我只求保住一条小命就可以了。” 玉掌柜烟杆子照着金花鼠脑门一敲,“没志气,枉费我这么看重你。” “可如今咱们这样……” “你笨啊,咱们可以把这个老东西交给阿朵娜娘娘。” 阿朵娜,自从蜀王遇刺身亡之后就被族人一举推荐为新的蜀王。 大家都称呼她为阿朵娜娘娘。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玉掌柜,您真是这个。”金花鼠笑着竖起大拇指。 阿朵娜对朝廷的仇恨,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其实不光是她,而是整个蜀地的人民,都对朝廷怨声载道。 所以如果能将朝廷命官送给阿朵娜,那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的事情啊。 “要是咱们把这个老东西送到阿朵娜娘娘那里,阿朵娜娘娘一定会保护咱们的。而且,说不定还会给我们一笔赏钱呢。” “钱不钱的倒是小事,只是一间酒家,我不能失去。” 玉掌柜托腮,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的两个妹妹确实至今下落不明,可是她坚信只要自己的“四海酒家”还能经营下去,她就有办法从那些南来北往的人口中打听到消息。而终有一天,她们姐妹三个会团聚的。 霍止沉绕过了并州,去探望了自己曾经的师父及老上级。 看着师父如今的日子过得很安稳舒适,他总算是能放下心了。 反而倒是师父李蓦比较担心霍止沉的情况。 “你这腿……“ “没事,师父,只断了一只,还有一只是好的。” “可是这样你就不能骑马打仗了,这对咱们武将来说,前途等于就是毁了。” 霍止沉虽然也深感遗憾,但好在他这个人一向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从此做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不能打仗就不打了,在家陪陪父母,尽尽孝,也是极好的。以前常常征战在外,从未与父母过一次中秋节。如今可好了,总算是有机会了。” 霍止沉坐在轮椅上,为了不让师父看到那条残疾的断腿。他特意盖了一张毯子在双腿上,纵然顶着骄阳烈日,也绝不取下来。 “你能这样想很好,为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担心你会想不开,毕竟你还这么年轻,又这么有天赋……” 李蓦轻叹出一口气,偷偷擦拭掉眼角的泪水。他是真替霍止沉惋惜,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就因为这件事给毁了。 “唉,你说你这个家伙,好好的为什么偏要去采什么草药呢?真是分不清主次!” “是……师父教训得是。” “还笑?整天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 霍止沉在师父李蓦面前就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而李蓦对他的感情也早已超越了普通师徒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李蓦基本上等于他另一个父亲了。 霍止沉虽然表面上笑着,可他的心里比谁都还要难过。因为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条腿究竟是怎么摔断的,那一个女人,那一段曾经纯真的爱情,竟会无情的收割了他关于未来的全部。 “对了,你才新婚不久。新娘子知道这件事吗?” 司徒艾艾? 霍止沉摇摇头。 他不清楚,兴许知道吧,又兴许不知道吧。 李蓦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想一想回家后怎么给家里人交代,特别是新娘子。人家嫁给你是要过一辈子的,你突然这样了,恐怕她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吧。到时候你一定要体贴一点,温柔一点,知道吗?” 师父的话饱含了夫妻之间相处的和谐之道,可霍止沉却觉得一点都没必要。 司徒艾艾那种人值得他温柔吗?值得他体贴吗? 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和哪个男人温柔体贴才有的呢。 这一切,与我何干。 “是,知道了。”心里虽是十万个不服气,嘴上却答应得很好。 毕竟师父年纪大了,自己也不想让师父在操心了。 “嗯。”李蓦点点头,似乎所有的担忧都化解了。他望着霍止沉那依旧习惯严肃的一张脸,命令到:“这餐饭吃完就走吧,不准在路上绕来绕去,早点回家听到没?” “可是……” “没有可是!” “我还得去拜访……” “不准拜访!” “……” “直接回家,懂吗?” “……” “我再问一遍,懂吗?” “懂了。” 霍止沉这得这样回答。 然后他这一餐饭压根还没吃完,师父李蓦就开始赶人了。 直到小门童“砰”的一声关上了木门,霍止沉才真的意识到自己与以前完全不同了。 如今所以的事情,都必须带上司徒艾艾一起考虑了。 ------------ 第95章 司徒静姝回府(一) 所有人之中,恐怕要数司徒静姝最顺利了吧。 她与霍止沉分别之后,带着采药还要霍止沉承诺的赠予一百两白银的字条,拦下了一辆贵气逼人的马车。 非常幸运的是马车主人也正赶着回京完成一笔生意,她自然而然想到了搭顺风车。 若是平日里,马车主人必定会大发雷霆,并将拦车之人痛骂一通。 可当他看到司徒静姝绝美的容颜之后,他巴不得能立马化身成忠诚的卫士,一路护送司徒静姝回京。 “到前面就停吧。”司徒静姝指着路前面的一棵大柳树。 马车主人探出一个光溜溜的头来,望了好几眼,都没想明白。 什么呀,这里除了一棵树什么都没有呀。 “秦小姐,你家就住在这里?” 秦小姐,真该死。这个司徒静姝连名字都是乱编的。 “当然不是了,不过我家就在前头了。”司徒静姝镇定自若,说谎话这件事对她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她自从知道自己长得很美之时,就开始了说谎话之旅。 在一次又一次的说谎话之中,她获得了不少红利,因为愈发不可收拾。时至今日,俨然已修成大器,战无不胜了。 “实在抱歉,家父家母从小对我的管教很严,我不能让他们看到你,否则我又该被……” 司徒静姝欲言又止,模样儿好生叫人心疼呢。 “能理解,能理解……” 马车主人被骗了还感动不已呢,心想能遇上这么一个好女孩真是不易呢。 “那我就把你送到柳树下吧。你自己慢点走,需要我的时候喊我一声就行。” “嗯,真是有劳你了。” “没事,没事。” 所以这一趟长途马车不仅分文没收司徒静姝车马费,而且一路上还照顾有加,吃的喝的全是人家提供,简直是亏到姥姥家了。 可人家马车主不这样认为啊,所谓“有情饮水饱”,能在半路上遇到这么一位风月俏佳人,还要什么自行车? 司徒静姝从马车上优雅的下来,站在柳树下与马车主依依惜别,那画面简直不要太唯美哟。 唉,要不是人家马车主急着去谈一笔生意。说不定还真要上演你侬我侬情谊绵绵十八相送了。 “我以后还能再来找你吗?” “找我?哦,当然能啦,你直接找秦府就可以了。” “好……” 打发走马车主之后,司徒静姝松下一口气。呼,真够累的。 哼,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还妄想和我好?也配吗? 自从坚定了要入宫选秀之后,司徒静姝的心气儿就一天比一天高。 她感觉自己除了当娘娘之外,再没有其他身份能够配得上自己了。 绕过大柳树,再往前走了七八百米,于荒草枯树之间落座着一座宅子。 这宅子够旧够破,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 进入了里面,更是满目荒夷。 司徒静姝叹一口气,唉,想不通自己的家怎么会是这种模样。这样的不堪入目,与自己的美貌简直格格不入。 “大小姐,回来了?”一个端脏衣服盆子的小丫鬟瞧见了她,忙向她请安。 也是稀奇了,说实话,这破院子里平日里也难遇到一两个下人。如今偏巧就撞见了这么一个小丫鬟,模样儿倒还算是乖巧。 “嗯,回来了。” 司徒静姝朝小丫鬟点点头,心想着这丫头看着挺不错的,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她呢。 “你是哪房的丫鬟?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小丫鬟见司徒静姝问她话,也不胆怯,规规矩矩站在原地,回答到:“我就是大房这边丫鬟,平日里只负责主子们的衣物浆洗。” “哦。”司徒静姝点点头,原来是自己这一边的房里人,不是二房那边的。于是对小丫鬟更加好看了。 “你盆子里是什么衣服?我娘的?怎么这么脏?” 司徒静姝心想着她娘整日混迹在赌坊,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不顾。平日里难见到她踪影,若是钱输光了自然就回家了。既然有脏衣服拿给小丫鬟浆洗,那想必是今日在家吧。 却不料小丫鬟摇摇头,“这不是大夫人的衣裳,而是老爷的衣裳。” “我爹?”司徒静姝有些意外,他爹这么多年一直疯疯癫癫的,平日里也不怎么爱洗澡换衣裳,偶尔有那么一两件衣裳要洗,也是二房的二夫人司徒艾艾她娘亲自手洗。 什么时候轮到小丫鬟洗衣服了? “我爹的衣服不是一直由二房那边洗吗?你既然是我大房的人,又何必插手这些闲事?分不清主次吗?” 司徒静姝这话说得挺重的,在这个家里她俨然就是女主人。 但小丫鬟似乎早已见多了大场面,一点也不慌乱。她慢条斯理的回道:“是呢。可近几日二夫人的病又重了,这些活已经做不了了。加上府里拢共就这么几个下人,我若再不做,就没人做了。” “老爷这几日好像发病得厉害,直接就拉在身上了……” “好了,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司徒静姝捂住自己的鼻子,差点没呕出来。她说怎么老远就闻到一股子臭臭的味道,还以为谁吃了臭豆腐呢。没想到竟会是她爹拉…… 司徒静姝:“行了,行了,你快去洗吧。” “好的,大小姐。”小丫鬟告辞。 “嗳,等一下。”司徒静姝叫住了这个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回大小姐的话,我叫春荷。” 春荷?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真难听。荷花哪有春天的,都是夏天才会开呢。 司徒静姝想了想,“不如这样吧,我重新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春荷倒也不拒绝,“那好啊,大小姐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司徒静姝露出一抹笑容来,“你倒是挺懂得哄主子开心呢。” “能让主子开心,是我们当奴婢应该做的。” “嗯。”司徒静姝再次点头。 至此,她已是对眼睛的这个小丫鬟十分的满意的。 “这样吧,你以后就叫海棠吧。” “海棠?好听,谢谢大小姐赐名。” 海棠,是一种美丽的鲜花名称,只不过这种花常常是有毒的。 ------------ 第96章 司徒静姝回府(二) 司徒静姝尚未出阁,所以她的房间紧挨着自己母亲的房间。 从母亲房门外过时,轻叩了三声房门。 里面却是无人应答。 司徒静姝冷冷一笑。 坏消息:娘又不在家,多半又出去赌去了。 好消息:今日手气应该不算太差,至少还没把钱全输光。 面对这样的家庭氛围,司徒静姝似乎早已习惯。 其实她比谁都更迫切想要逃离这个家,去拥抱更美好的未来。但她比谁都谨慎,在婚嫁这件事上面,一步错,步步错。 所以必须要有火眼金睛,还要会七十二般变化,方能求仁得仁,求果得果。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草药。我得赶紧把草药熬成药汤,美美的来个药浴。” 司徒静姝拿定主意,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一推开房门,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咦,这是什么回事?芬翠呢?” 她大吼一声,正在廊下与小厮嬉笑打闹的芬翠立马跑了过来。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小姐……你,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司徒静姝一脸愤怒,朝廊下望了一眼。谁知那小厮一溜烟儿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切,胆小鬼。”她嘀咕一句,又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房中的丫鬟芬翠身上。 “怎么?我没在家的这几日,你成天就是和那种家伙厮混在一起?” 芬翠本就心中有鬼,被主子这样一敲打,早就吓得要死了。 赶紧跪在了地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该死?”司徒静姝冷哼一声,“你死了顶什么用?难不成你以为自己的命很值钱吗?” “我……”芬翠被骂得哑口无言,只能任由两行眼泪流得稀里哗啦。 “你这个家伙,真不是我冤枉你。你瞧瞧我这个房间成什么样子了?乱七八糟,到处都是灰尘,还散发着一股子霉味。你呀,你就不能勤快点,每日打扫一遍吗?枉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呢。” 司徒静姝说着一指头戳在芬翠头上,芬翠哭得更凶了。 其实芬翠这个丫鬟从进府还是好好的,人勤勤恳恳,老老实实,从不偷奸耍滑。 但自从跟了司徒静姝,这每日见的,听的,学的,都跟“好”字沾不上半边。 自然而然,耳濡目染,心思也变得活络起来。 她瞧着自家小姐整日里游走在各色男人之中,如鱼得水,有捞不完的好处。就幻想着自己也能这样,不说玩弄那些富家公子的感情吧,与府里的小厮些谈谈情总能应付得来吧。 于是也就不把伺候主子的事情放在心上了。这次司徒静姝外出去蜀地,她更是如同“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竟胆大包天到与府中小厮谈情说爱,还真是没王法了。 司徒静姝坐在床边,斜眼看着芬翠。 这个丫鬟她是越看越不顺眼,真想立马打发了出去。 “你知道这件事若是我报告给大夫人了会怎样?” “大小姐,千万不要啊。” 芬翠吓得瑟瑟发抖,她在这司徒府里待了七八年了。大夫人的心狠手辣,她是非常清楚的。 曾经有一个小丫鬟就因为打碎了一只青花瓷瓶,被罚跪三天三夜,直接跪死在院子里了。 另外还有一个小丫鬟因为在替大夫人梳头的时候不小心扯疼了大夫人,就被罚打手掌,一直打到手掌血肉模糊才肯罢休。后来那个丫鬟被指配给了外面的一个卖豆腐的小贩为妾,至今双手都不能干活呢。 “大小姐,求求你,千万别告诉大夫人。大小姐,你要是心里有气的话,你就打芬翠吧。” 芬翠说着先朝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 司徒静姝翻起一个白眼,她可不是一个心善的人。这一招对她而言,没用。 “我打你?难道我不累吗?” “那……” 摊上这么一位主子,芬翠的命确实苦了点。 但事已至此,只能将坏结果降低到最低的可能了。 芬翠想了想,一咬牙,一狠心。 “大小姐,要不您把配婚出去吧。不管是小商小贩,还是庄稼汉,只要是个健全的人就可以。” 一听这话,司徒静姝乐了。 “呵呵,给你配婚?你在想什么好事呢。” 要不怎么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司徒静姝与她母亲比起来,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喏,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告诉母亲。但是……” 她眼珠子转了转。 “但是你的月钱得扣半年的。” 芬翠松下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扣半年的月钱而已。反正她们也拖欠了好几个月的月钱了。 “此外,你去找海棠,帮她把衣服都洗了。对了,是你洗,她看。你可得给她说清楚了,若是你敢背着我耍花样……” “不敢,不敢,大小姐我绝对不敢。” “嗯,那你现在就去吧” 芬翠跪得腿麻了,猛一站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好像喝醉酒一样。 但她不敢耽误,忙向门外走去。只不过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司徒静姝双手环抱,一脸不悦。“怎么?你不愿意?” 芬翠赶紧赔笑,“不是,绝对不是。” 司徒静姝:“那你还不赶紧去!” 芬翠:“大小姐,谁是海棠呀?我好像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呢。” 司徒静姝又翻起一个白眼,“海棠就是春荷,这是我刚给她改的名字。记住,她以后就叫海棠了。” 噢,原来是那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呀。 芬翠这才想起,似乎就在几日前,她还欺负过那个小丫鬟呢。 这是风水轮流转,看样子那个小丫鬟如今得到了大小姐的青睐。居然还能让大小姐替她改名字,真是有手段呢。 “记住了,奴婢记住了。” 芬翠不敢怠慢,只得点头哈腰,一路笑着退出去。 待芬翠出去之后,司徒静姝这才从包袱里拿出那包草药。 这东西真是太珍贵了,是拿一条腿换来的呢。我可得好好利用了。 拿在鼻前闻了闻,哇,真是清香极了。 司徒静姝太开心了,将草药紧紧的抱在怀里。幻想着她一身华服,珠光宝气的站在一众妃嫔的面前,受众人的一拜,“娘娘千岁。” ------------ 第97章 试药 支走了丫鬟们,司徒静姝独自往厨房走去。 这一次,她要亲自熬药汤。 “按照爹以前那个方子,好像是草药三两,水五瓢,先大火,然后再小火……” 她忙得满头大汗,但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 只要将自己身上的胎记祛除,她就是完美无瑕的绝代美人了。 相信皇上需要看上她一眼,便会被迷得神魂颠倒。若是再与她有过接触,那只怕会夜夜思念之极,欲摆不能。 “哈哈哈……” 司徒静姝仰天大笑起来。 她此时的癫狂状态真有点她爹那意思呢。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谁?” 本能的后退,瓢里的药汤差点泼到那人身上。 “哇,你想烫死我吗?” 司徒静姝定睛一看,露出不屑的表情。“原来是你?烫死你又怎样?谁叫你吓唬我的?” 梁功平伸手去摸司徒静姝的手,被司徒静姝躲过去了。 “我可不是想吓唬你,是你太敏感了。你在干嘛?煮什么好东西?” 司徒静姝挡着不让梁功平看,“没什么,你出去吧。” “这么神秘?一定是什么好东西吧。老实说,你这么多天去哪里了?可想死我了。” “我……”司徒静姝转了转眼珠子,此刻心里不知道有多讨厌梁功平这个人,真想让他立马滚蛋才好呢。 “哪有什么好东西呢,没有,没有。” 面对司徒静姝一连串的拒绝,梁功平心里恼怒极了,但是他面上却还是温柔体贴,尽到一个男友该尽的职责。 没错,霍止沉之后,就轮到他当司徒静姝的男友了。 他一直都这样认为的,司徒静姝现在就是他一个人的。 但在司徒静姝那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什么梁功平不梁功平的,谁啊,有玉玺吗?有龙袍吗?坐过龙椅吗? 没有的话,那就是一个路人甲。 梁功平也感到颇为奇怪。 明明之前两个人的感情挺好的,怎么如今变得这样冷淡了。 按理说司徒静姝这样的家庭环境,能搭上自己这种身份的男人应该十分珍惜才对,她怎么现在变得爱搭不理呢。 另外,这几日她究竟去了哪里? “静姝,这几日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害得我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 “哦,是吗?“司徒静姝的脸上已写满了不耐烦。 选秀的日子在即,她最好趁早甩掉这个拖油瓶。 “你真有那么着急吗?可怎么也没见你来找我呢?说到底,咱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你说什么逢场作战?我对你可是真心的!”梁功平急了,他一下想起了那个送司徒静姝回家的男人。 “静姝,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你猜对了,大笨蛋梁功平。 “我可没说过自己喜欢上别人了。”司徒静姝仍然是理智的,劈腿这种事情还是别扯到自己身上,她的人设可一直都是“清纯专一”著称。 梁功平不依不饶,“你骗人,我明明什么都看见了?” “什么都看见了?你看见什么了?”司徒静姝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莫非这傻瓜真知道点什么?难道他早就发现我脚踩几条船的事实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反正自己和他的缘分已经到头了,就算他不闹,也该轮到自己闹了。 姓梁的,你别阻碍了本小姐成为人上人的富贵之路! “既然你已经这样看我了,那不如我们两个就好聚好散……” “啊?原来是真的啊,你和那个男人……那个男人……” 梁功平指着司徒静姝的鼻子,竟然哭了起来,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 看得司徒静姝直摇头,真搞不懂之前自己是怎么看上他的。 “你告诉我,我究竟哪点不如那个死胖子?我没他好看?没他有钱?他那个马车一看就知道不值几个钱,像那种类型的马车我们家有好几辆呢,都是给下人们坐的。你哪天看看我坐的马车是什么样子,你就全明白了。” 原来,梁功平把那个马车主当成自己的新情敌了。 “什么?马车?”司徒静姝想了好一阵子,才想起马车的事情。 那不过是她为了搭个顺风车而已,那个马车主那么难看,她怎么可能看得上?开什么玩笑。 “喂,你怎么会知道我坐马车回来的事?你跟踪我?” 司徒静姝可是高手,而高手是没有必要回答是否与马车主有恋情的问题。 她反而十分生气梁功平偷偷监视她这件事情。 “我怎么会知道?我天天都在你家附近等你,你当然不会知道。我对你这么好,你也不会知道。喏,你看,这是我特地从寺庙求来的弥勒佛。” 梁功平说着真从脖子上取下来一个金子雕刻的弥勒佛。 “人家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说带上这个人就会变得做什么事情都很顺,财运也会变好。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帮家里多找一些钱,改善家里的生活。这些事情不用你说,我全明白的。” 司徒静姝抬眼看了看吊坠,心想你知道个屁啊。你要是真那么关心我们家的生活,你干嘛不送点钱来花花呢。 就会一张嘴走遍天下。 “这个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求来的,是给你保平安,带好运的。可是如今……呜呜呜……” 梁功平啊梁功平,堂堂宰相的儿子,居然会因为一个女人哭得稀里哗啦,传出去真是丢死人了。 “算了,既然你已经有了新欢,看来这个东西也是多余了。不如让我砸了它!” 梁功平说着就捡起地上的石头,照着弥勒佛就要下手。 把司徒静姝吓得一哆嗦。 “别砸,别砸。” 赶紧拦下了梁功平。 “好好的,砸它干什么呢?你就这么不尊敬佛祖啊?也不怕遭报应。” “我不怕,除了失去你,我什么都不怕。” 还真是纯纯恋爱脑。 “别啊,就算不怕遭报应也别砸呀。你瞧这吊坠多重啊,哦不是,是好看啊,我真的挺喜欢的。” 一见到如此金光灿灿的黄金,叫司徒静姝怎能不心动? “啊?你真的喜欢?” “是啊,我靠真的喜欢。” 能不喜欢吗?拿到当铺去能换不少银子回来呢。又或者,直接融了,就是一把笔钱呢。 “既然你说这是你好不容易求来的,我又怎能辜负你一片心意呢。要不然……我先戴着看看好不好看?” “肯定好看啊,这怎么能不好看呢?”梁功平来劲儿,“你这么美,戴什么都好看。” 司徒静姝:“那我试试?” 梁功平:“试试呗,赶紧试试。” 司徒静姝:“我要你替我戴上。” 梁功平:“行。” 胡闹了一场,最后还是梁功平屁颠儿屁颠儿的替司徒静姝戴在脖子上。 这真是,高手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之间解决了一切。 ------------ 第98章 试药(二) 一个字:美。 这个美,不光是指司徒静姝这个人美,更是指他心里美。 低头看着这么一个金疙瘩,就算再对梁功平不满意,此刻也得看在“金疙瘩”的面子上啊。 所以,她对梁功平的态度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什么嫌弃呀,不满呀,统统抛到脑后。 “你说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呀?” “干嘛对你这么好?我的心,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梁功平不服气的将两手往后背一背,摆出一副大爷的模样。 没错,其实他平日里不管走到哪里去别人都把他当大爷,只有在这破破烂烂的司徒府,他得时不时的当一回舔狗。 这种反差感,时常令他感到新鲜极了。 所以也不知道他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心理变态。 “知道,你的心我怎能不知道呢。”她笑着轻轻往梁功平的胸口锤着,那模样儿别提有多矫揉造作了。 可别说,这一套还挺有效果,把梁功平哄得开心极了。 司徒静姝跟个戏子似的,各种情绪说来就来,而且还拿捏得十分到位。 难怪她一网下去,总能捕获不少的恋爱脑。 现在这个梁功平,简直比霍止沉还要好拿捏。唯一不足之处就是霍止沉比他帅,所以和霍止沉在一起的时候,司徒静姝感觉自己真是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的双丰收啊。 可惜了,这么好的男人如今便宜妹妹了。 不过,他现在摔断了一条腿,也不是什么香饽饽了,不想也罢。 算了,还是这个梁功平更懂事些。 不知不觉中,她又开心极了。感觉全世界的美好都在向她招手。 “知道你还这样?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从那个男人的马车上下来,我的心都碎了。” “你完全就是误会我了,我只是顺路搭他的马车而已。我怎么会看上那种人呢?你觉得我眼光有那么差吗?” 司徒静姝挑逗的看着梁功平,把梁功平看得面红心跳的。 “你这么英俊,他那么丑,你试问一下旁人,谁不会选你呢?” 这句话梁功平爱听,“这倒是实话。不过我一想到他看你的那个眼神,我就来气。” “有什么可气得呢?他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我和他匆匆相识之后,便会匆匆忘记。指不定明天我就不记得他是谁了。不,不用明天。我现在就已经不记得他上是谁,叫什么名字了。而且,如果我真打算和他来往,还会骗他只把马车开到大柳树下吗?” “可是……” “哎呀,没有什么可是。” 司徒静姝的话有理有据,令梁功平无法反驳。 但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直觉还是令他充满了危机感。 不能再这样含糊不清的玩下去了,他应该早一点把自己与司徒静姝的关系公之于众。 他……应该娶司徒静姝为妻。 但当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可是司徒静姝啊,并不是什么富贵千金大小姐,而是司徒域的女儿。 梁功平听父亲说过司徒域的一些事情,这个司徒域真是一个怪人,以前在朝廷为官时就得罪了不少的人,尤其不讨太后和皇上的喜欢。大概司徒域自己也清楚,所以宣帝一登基,司徒域就自觉的辞官归隐了。 时至今日,司徒域不仅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而且还疯疯癫癫的。 “不,我爱的是静姝,又不是她的家世,她的老爹,所以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们之间相爱就可以了……” 这话梁功平听着自己都没底气,他倒是一百分的爱着司徒静姝,但司徒静姝呢?在她心里究竟自己占多少分呢? 另外,自己老爹能同意这门亲事吗? 自己老爹可是堂堂的一国宰相呢,选儿媳妇必须要门当户对啊。 要不要先让老爹看看静姝再说?静姝人这么好,老爹应该会很喜欢吧。 “喂,你在想什么呢?”司徒静姝望着他那一脸呆样,有些不解。 谁知梁功平却突然深情款款起来,他拉着司徒静姝的手说着肉麻的话。 “静姝,你愿意嫁给我吗?我发誓会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至死不渝。” “什么?”司徒静姝吓得赶紧抽回了手,“你这是干什么呢?不会是讲真的吧?” “我当然是讲真的啊,我梁功平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如果愿意的话,我明天就向我爹说,不,今天就给我爹说。不过我爹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偶尔会……” “停停停。”司徒静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爹脾气不好嘛,你以前就说过。我知道了。” “那你同意嫁给我了?”梁功平兴奋。 “同意嫁给你?!”司徒静姝脸上的表情却是复杂。 她怎么可能下嫁给一个区区宰相的儿子。 没错,虽然还未参加选秀,但司徒静姝却已经当自己当上了娘娘。所以梁功平这等级别的,只能用“下嫁”二字。 “我可没说要嫁给你……”她嘟囔着。此时梁功平的脸色却是不好看,他有些气馁,有些仿徨,还有一些愤怒和不服气。 难道,难道她的心里还忘不掉那个镇北大将军! 司徒静姝看出不对劲儿来,她可不想现在就和梁功平撕破脸皮,毕竟她等下还得请他帮个忙呢。 于是赶紧变身萌系女友,软软的朝着梁功平贴了上去。 “怎么,你生气了?哼,你就这么自私吗?都不懂得理解别人。叫我嫁给你,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呢。” “不用准备,我家里什么都有。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我家里还有钱,好多好多的钱……“ 梁功平被爱情彻底冲昏了头脑,以为只要有钱就可以拿下司徒静姝。 可他错了,不光要有钱,有很多很多钱,而且还要有挥金如土的钱! “别提钱,提钱多俗气啊。难不成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钻进钱眼子里的人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这个不太会说话。你千万别生气。” “放心,我不会生气。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一切还得要父母做主。我需要得到你父母的认可,而你也需要得到我父母的认可,这样才行。所以,这件事急不得。” “可是,静姝,我怕你……怕你又喜欢上别人了。” 在绝对的美貌面前,梁功平永远是那个最没自信的人。 他与霍止沉比起来,确实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了。 “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会有很多男人看上你的。” 司徒静姝点点头,心想这我知道啊,我本来桃花运一直都挺旺的。 “你放心,不会的。就算有人看上我,我也不会变的。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司徒静姝说着便低头抿嘴一笑,那少女独有的害羞表情又将梁功平迷得不要不要的。 但人家心里的那个所属,其实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毕竟他不是宣帝嘛。 “功平,我想让你帮我试试药,你愿意吗?” “试药?什么药?会不会死啊。” 梁功平的胆小被司徒静姝看眼里,她愈发的瞧不起这个男人,但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和他纠缠下去。 “瞧你这话说得,怎么会死呢。不是让你喝药,只是在身上轻轻的涂一下而已。你看,就是我熬的这药。” 梁功平目光顺着司徒静姝手指的方向望去,表情变得轻松多了。 “就这个呀?尽管来吧。” “那我先谢谢你啰。” “咱们俩人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是呢。” 司徒静姝妩媚一笑,眼神死死盯着梁功平后颈子的那一块小小的胎记。 哼,要不然看你还有点利用价值,我才懒得理你呢。 ------------ 第99章 吸血鬼一样的娘 “是真的,我成功了,成功了!” 司徒静姝开心得在木桶里蹦哒起来,将茶黄色的水泼洒得到处都是。 原来,她是为了让梁功平替她试采回来的草药究竟有没有效果。 虽说药方子是从她爹那里得来的,按理说绝对是世上仅此一份的神仙方子,可毕竟现在她爹还癫着,万一弄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要是没效果都算是小事,万一别有什么不良反应,弄得浑身的皮肤都变黑就惨了。 此刻司徒静姝看着通体雪白的自己,感慨一句: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也幸好无意中看到梁功平后颈子上的胎记,这才想到拿他来做个实验。 先取一点药水涂抹在梁功平的胎记上,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再拿清水洗干净。 果然,神了,胎记淡下去不少,而且周围的皮肤完全没有不良反应。 这可乐坏了司徒静姝,她赶紧找个了理由打发走了梁功平,然后独自享受起了药浴。 “太好了,太好了,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等我泡好了皮肤,再把梁功平这块弥勒佛抵押在当铺换一百两银子出来,然后再去霍府找霍止沉兑现他许诺给我的一百两银子。然后我就有两百两银子了,不信不能打通皇宫里的大小太监、嬷嬷! 有志者,事竟成。 司徒静姝认为做人就要像她这样,这才叫做有目标,有梦想。 若是像她妹妹司徒艾艾那样,忍气吞声,任人宰割,一辈子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就算运气好暂时抓住了一个好男人,最后也会被好男人看不起,被好男人抛弃的。 看着手中梁功平送给她的弥勒佛吊坠,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霍止沉…… “唉,我真没用。”她毫不客气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但力度不敢太重,否则脸上留印子就不好看了。 “日后我是要母仪天下的人,怎么能对一个大将军念念不忘呢。纵然我承认自己是有点嫉妒妹妹的好运气,但毕竟还有更美好的前程在等着我,我又何必非要做一只井底之蛙呢。真是没前途!” 每当自己犯迷糊之际,司徒静姝都是通过这种最粗暴的方式将自己打醒。 虽然有点痛,但真的管用。 “大小姐,你在里面吗?” 房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做什么?”司徒静姝听出是小丫鬟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的回到。 “大夫人回来了,一听说大小姐您也回府了。就让奴婢们来请大小姐过去说话,大小姐您快出来吧。” 娘要找我说话?说什么话?我可没多余的银子给她。 “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司徒静姝在房里挤眉弄眼了好一阵,才穿好衣服,才磨磨蹭蹭往大夫人房中走去。 幸好就挨着在旁边,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她一进门,大夫人就将房里的丫鬟都给支出去了。 “女儿,来,坐下。” 穆氏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倒是一向很好,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打过。 司徒静姝一屁股坐了下来,只低头专心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幻想着自己有一天戴上金银珠宝镶嵌的护甲套该有多么的好看。 “二房那边的药我一直让小丫鬟盯着呢,你放心,那个二夫人每日喝的全是下了毒的药。她的病这辈子也别想好了。” 原来,司徒艾艾所猜的不错。大房果然在原主娘的药里面下了毒。 “我不是要过问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那还有什么事?” “你别急嘛。” 穆氏从一个精美的小木盒里拿出两片淡黄色的东西,放在司徒静姝的茶杯里。然后又将温烫的茶水倒进了茶杯里。 “囡囡,来喝一口,这是好东西。” 她见女儿并不动心,便亲自端起茶杯热情的送到女儿嘴边。 “试一试,不会难喝的。” “我不要。”司徒静姝嫌弃地一推,将茶水全洒了出来,有一些还直接烫到了穆氏的手上。“这是什么东西啊?” 穆氏强忍着疼痛,并不生气。 “这是西洋参,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朋友?你也会有朋友吗?”司徒静姝嫌弃地望着茶杯中那两片西洋参,看这成色,该不会是晒干的姜片吧。 “囡囡,你这是什么话?娘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司徒静姝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娘,因为她恨她的娘,恨她对家里的事不管不顾,恨她对自己的女儿也不管不顾,恨别人家的女儿一出生这辈子过什么样的生活父母一早就预备好了,而自己却是前途迷茫,什么都得靠自己亲手打瓶。 “女儿,你怎么哭了?是刚才烫到手了吗?来,娘吹吹,吹吹。” 明明自己的手被烫出一个大泡来,眼里担心的却只有自己的女儿。 “吹吹就不疼啰,吹吹就不疼啰……” 穆氏捧着女儿白皙娇嫩的手,轻轻抚摸着,吹了几个气。 这一幕也是司徒静姝小时候经常发生的,那时候她还不懂事,总是喜欢踮起脚尖去够桌上的茶杯。 由于太过顽皮,所以常常被茶水烫伤。这时候母亲就会心疼的捧着她的小手,替她轻轻的吹一吹。 别说,当司徒静姝回忆起小时候的场景时,心的确感到暖暖的。 可她才不想要表现出很感动的模样来呢。 “别吹了,我压根就没烫伤。”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司徒静姝看不惯她娘这副模样,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永远也猜不到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她背过身子去,依旧只专心的研究手指甲。 穆氏将那杯放了西洋参的茶喝了,这东西可是赌坊送给她的,金贵着呢,就这么小小的几片值三百两银子的。 “那个……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穆氏尴尬的假笑着,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极了。 “和自己的女儿还绕圈子干嘛,有事就说,没事我可要走了。” 司徒静姝说着站起身来,果然被穆氏一把拽住了手臂。 “有事,有事,那个……你那里还有银子吗?先挪个四五十两给我应急。” 果然,十次有九次都是来要钱的。 司徒静姝毫不客气地甩开母亲的手,“你看我像是有银子的吗?妹妹归宁拿回来的钱又输光了?” 司徒静姝也气啊,其实她妹妹嫁去霍府收了不少的彩礼回来,再加上归宁带回来的钱,少说应该上千两白银了吧。 可是如今,确实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出来。 “娘,你还记得你曾经给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你再也不去赌了。你说你要好好的和我和爹过日子。” “这话我是说过……”穆氏不敢看女儿的眼睛,于是撒了个谎道:“钱没有输掉,是借给别人做生意去了。” “娘,你以后不要再编这么烂的谎话了。我宁愿你直接承认输掉还好一些。” “我没有骗你……” “行了。三四十两没有,我先给你二十两吧。” 司徒静姝还是心软了,原本她打算一分钱都不给的。 “二十两不够啊。明天交不出钱的话,他们会找我麻烦的。” “原来你真的都输光了,而且还欠了别人三四十两银子?!” 司徒静姝又气又急,她似乎再也不想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 但紧接着穆氏说出了一个更加爆炸的消息,“如果真只欠三四十两就好哩,这三四十两只是利钱,实际上欠了一百两银子。” “什么?”司徒静姝差点昏厥。 穆氏扶住了她,眼尖的看到了她脖子上戴的金弥勒佛。 “乖女儿,不要怕。你把这个佛坠给娘吧,娘就不问你要银子了。好吗?” “不行,不行,不行。”司徒静姝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到。 ------------ 第100章 解开心结 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给原本漆黑的房间带来一丝清冷的柔光。 司徒静姝独坐在窗前,目光呆滞的望着天上那一轮月亮。 不知道如果此时自己已经身处皇宫之中,烦恼会不会少一点呢? 至少,她不用再看见母亲,不用整日为钱的事发愁。 就算后宫有着无穷无尽的争斗,也好过窝在家里每日捉襟见肘,焦头烂额的好。 司徒静姝冷冷一笑,摊开自己的手掌。 手掌中是梁功平送给她的金弥勒佛,但链子已经被扯断了。 司徒静姝看着这个弥勒佛,又是一阵冷笑。 这样的母亲真糟糕,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她也想抢走。难道她就一点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吗? 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 如此对比起来,还是自己那个傻妹妹比较幸福。 司徒静姝趴在桌上,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 “砰砰砰”三声轻轻的叩门声。 紧接着又是温温柔柔的一句,“大小姐,我现在能进来吗?” 司徒静姝立马抬起头来,麻利的抹干眼泪。换了一副面孔,清了清嗓子。 问道:“你不是芬翠?你是哪房的丫鬟,有什么事?” 门外那人答:“我是您这房的丫鬟。您还没吃晚饭呢,我从厨房给您端来了。大小姐,我现在能进来吗?” “哦,那你先进来吧。” 得到司徒静姝的许可,小丫鬟才慢慢推门进来,一切都轻得如同只有一阵微风吹过一般。 稳稳的将托盘里的两菜一汤放在了桌上,又将碗筷摆好,这才来请司徒静姝。 “大小姐,可以吃饭了。” “哦。” 司徒静姝没什么心情,自然也没什么胃口。 “大小姐,今天有你爱吃的菜。” 小丫鬟说着就替司徒静姝布菜。虽说只有简简单单的两道菜,但其中有一道咕咾肉是司徒静姝平日里爱吃的,所以代表着今晚的这一餐饭算是不错了。 司徒府沦落到此,一餐只配两个菜一个汤,司徒静姝早已习以为常了。 “好。”她吃了一口咕咾肉。 嗯,味道照旧,甜酸可口。 再一抬头,惊了。 “怎么是你?” 小丫鬟立在旁边替她摇扇,很是懂事。 “大小姐,正是我。”春荷笑盈盈的回答到。 当然,她现在已经改名叫海棠了。 “你是那个小丫鬟,海棠?” 春荷点点头,“正是,还要感谢大小姐赐我这么好听的名字呢。” 司徒静姝心情爽朗起来,胃口也变好了。她一边吃饭,一边与海棠说着话。 “你怎么到我房里来了?” “是我自己想要来报答大小姐的,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来大小姐房中伺候。大小姐,您不会生气吧?” 司徒静姝很是喜欢这个小丫鬟,因为她懂事,聪明,而且还懂时不时拍主子马屁。 “当然不会生气了,我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生气的人。不过,你刚才说要报答我,报答我什么?” 海棠很有节奏的摇着扇子,就好像她天生就会伺候人这件事。所以尽管她才十二三岁,却比入府多年的芬翠做得好多了。 “当然是报答大小姐体恤之恩了,我知道大小姐最体恤下人,那一日大小姐怕我洗衣服太累了,所以派了芬翠姐姐来帮我。海棠真是感激不尽……” “是吗?” 司徒静姝这才想起那一日自己撞见芬翠与小厮偷混,一气之下罚她去接替海棠的工作。却没想到芬翠那个家伙不管到哪里都要耍滑头,明明是叫她替海棠洗衣服,却变成了她帮海棠洗衣服。如此一来,她便又可以偷一些懒,少洗几件衣服了。 司徒静姝沉着一张脸,骤然间心情又不爽了。 海棠有些害怕,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 “大小姐,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或者做错了?您一定要罚我,这样我才能长记性,下一次下不会犯了。” 海棠懂事得令人心疼。 司徒静姝立即安抚她道:“不关你的事,是那个芬翠,我得好好惩治她一下了。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就正式调过来给我当贴身丫鬟。芬翠从明天开始就干你以前的活。” “谢大小姐。”海棠自然欣喜若狂。 辛苦了她这一双细嫩的手,常年浆洗衣服变得粗糙起茧。现在好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既然被提拔为自己的贴身丫鬟,司徒静姝照例要问一问她的身世。 “你是怎么来司徒府的?被家里什么人给卖进来的?” 在那个年代,穷人家卖女儿去当丫鬟实在比吃饭还要常见。 司徒静姝以为海棠也是这样,但海棠却说出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原来海棠也是一个很命苦的人。 娘死得早,被亲爹卖进了烟花柳巷里。才三四岁就要开始学着做事情。最开始是帮着厨房剥土豆,然后再大点就是负责烧热水、洗衣裳、长到八九岁了,就开始跟姑娘,伺候姑娘们的起居,偶尔也帮着姑娘们应付一下客人。 所以海棠这一身的本领,全是打小就练起的。 后来十二岁时,遇到了穆氏,被穆氏买进了司徒府,在司徒府洗了一年的衣裳,今日才有机会晋升成司徒静姝的贴身丫鬟。 司徒静姝听得认真,她不禁疑惑。“你是被我娘买进来的?这么说来,我娘也去过烟花柳巷那种地方了?” 这一信息实在太炸裂,司徒静姝感觉自己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若是穆氏也去过那种地方,那是去干嘛?肯定不会是像男人们那样去消费吧。 难不成…… 司徒静姝不敢继续想下去。 “不是呢,我和大夫人是在赌坊相遇的。那时候我已经被一个客人买出来了,那个客人是个做买卖的小生意人,有一辆挺好看的马车,好像是经过往来蜀地与京城之间做生意。 那个小生意人在与姑娘们喝酒的时候看上了我,但我年纪太小了,于是就向妈妈提出卖我回去做小妾。 “小生意人?”司徒静姝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啊。那个小生意人长得矮矮胖胖,大鼻子上还有一颗黑痣呢。” “啊?”司徒静姝终于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她蹭坐马车回家的那一位吗? 想不到竟会是这样! 幸好那个小生意人还算规矩,没有在路上对她动手动脚,否则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大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没事。你接着说。” “喔,那个小生意人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了我。然后我跟着他,他带我去买了新衣服,又去酒馆吃饭,最后他又去赌坊赌钱。我就是在赌坊里遇见大夫人的。那时候小生意人就是和大夫人赌钱,小生意人输了钱赖账,大夫人不让他走,他没办法了,就把我抵给大夫人还赌债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娘不是每次都输,至少也算是赢过一次。” 司徒静姝耸耸肩膀,将梁功平送给她的金弥勒佛拿了出来。 “喏,你把这个送到大夫人那里去。” “这个?” “嗯,你什么都不用说,只管给她便是,她一看就明白的。” “是,奴婢知道了。” 终究,司徒静姝还是心软了。 谁让她是自己的娘呢,就算欠下再多的钱,自己也得想办法替她还不是吗? 好在,选秀在即,等她有朝一日飞上枝头,一切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 第101章 斗嘴王将军 舍出去一个金弥勒佛,司徒府的日子果然清净了许多。 虽说钱对于司徒静姝来说很重要,可她总有办法能从男人那里搞到钱,而且霍止沉还欠他一百两银子呢。 只等着霍止沉一回府,她就立马上门要去。 小丫鬟海棠自从跟了司徒静姝,整个人也容光焕发的。不管做什么事,都乐呵呵的。 这一日,她从外面买了菜回来。 提着篮子正准备进厨房去忙活,被司徒静姝叫住了。 “海棠,你帮我打听了吗?” “大小姐,我打听了。霍将军还没回府呢。” “还没回?这都几天了。” 司徒静姝掰起手指算了算日子,不对啊,再慢也不能慢这么多天吧。 她比霍止沉先动身回京,但按照常理,就算霍止沉一路上磨磨蹭蹭,晚一两天回来也算正常。 可这都第三天了,还没回来。 该不会是死在路上了吧。 “呸呸呸,不能这么想,千万不能这么想。” 司徒静姝赶紧朝着西方拜了三拜,她倒不是怕自己的妹妹变成寡妇,她是怕霍止沉许诺给她的一百两银子打了水漂。 “海棠,你明天再去霍府打探一下。若是霍将军回府了,你立马回来告诉我。” “好的,大小姐。” . “高,真是高。你说霍止沉那个家伙怎么就那么会找时机呢。难怪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镇北大将军,像你我二人,费老大的劲儿才能与他平起平坐。” 吕革在帐中与林忠海聊着闲天。 林忠海年纪大了,不管是朝廷里的事,还是军中的事,其实他都不太喜欢嚼舌头根子了。 俗话说:祸从口出。 在接近退休的节骨眼上,若是因为说错一句话就晚节不保,那可太不划算了。 吕革就不一样了,他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除了皇帝太后不敢嚼,其他人都敢嚼。 就连苏妃,他也敢私底下品头论足几句。 “你这个人,就是口无遮拦,这样混官场是要吃亏的。”林忠海苦口婆心到。 吕革则不以为然,“咱们是靠战功说话的,不像那些只会动动笔杆子的人。怕什么?若是哪一日天下大乱,皇上还得求着咱们打胜仗呢。” “唉,依我说,你就是对霍将军有偏见。其实咱们四个人一起共事多年,我倒觉得霍将军这个人不错。为人正直,又擅于作战,对同僚也不错。” “他?”吕革不服气的数落起来,“他要是真有你说得那么好,为什么这一次出征蜀地要当逃兵?他倒是会选时机,这样一溜,就算最后打败仗,也和他没关系啦。简直就是精得不能再精。” “人家是摔断腿,不是故意要回京的。有本事你也把腿摔断就是了呗。” “哼,我看你就是偏袒他。什么摔断腿不摔断腿的,你想想,堂堂的一个大将军为什么要去采什么草药?这不蹊跷吗?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我一看就知道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哎呀,你这个人……人家那名女子又没招惹你,何苦连人家一起骂呢。” 林忠海摇摇头,表示这天聊不下去了。 他起身准备离开。 却没想到吕革也起身往外走,“算了,我还是去看看那个娘娘腔吧。” 宣帝大怒,一气之下命人将卫淮宁给关了起来。 但念在他毕竟是镇东大将军,且他老爹又是那样一个有威望的人,所以关押他的地方对他是特别优待的。 吕革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瓷的酒壶,拿在卫淮宁眼前晃了晃。 嬉皮笑脸道:“我知道你在这里吃得不错,想吃肉就能吃肉,可想要喝一杯好酒,应该就没那么容易吧。” 卫淮宁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捏着一支毛笔,旁边用一只小碗装了半碗的清水。 他就是这样沾着清水在地上写字,打发时间。 他扫了一眼吕革和他手中的那壶酒,不感兴趣,继续埋头写字。 吕革吃个了瘪,不服气,凑上前去。 “写什么呢?这么专心,该不会又是憋着写我的坏话吧。” 在卫淮宁面前,吕革倒显得极其幽默。 不知道是为什么,仿佛自从他冒死将卫淮宁从蜀兵营中救出来之后,他就没那么讨厌这个娘娘腔了。 卫淮宁白他一眼,“我可没那么卑鄙,背着人写坏话。” “天呐,你还不够卑鄙呐。咱们这四个将军里面,谁不知道就你最会拈轻怕重,遇事溜边。行行行,别生气,开个玩笑嘛。哟,写诗呢?” 吕革可对这些诗词没什么兴趣,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喝一杯酒。 于是便叫士兵打开牢门,自己一跨了进去。 也学着卫淮宁的样子,盘腿坐在了地上。 “这酒可是陈年老酿,是皇上特地从京城带来的,给我们分了三坛子。按理说,你也有份喝的。” 吕革一边说,一边摆好了杯子。 酒壶盖子一揭,果然一股浓郁的诱人香气。 卫淮宁也有点心痒痒了,于是便放下毛笔,端起酒杯再闻了闻。 “别闻了,是好东西准没错儿。另外,我可没闲到下毒来害你。不信,我先喝给你看。” 说着就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啊,真舒服……” 卫淮宁见状,也跟着喝了一口。 确实不错,整个味蕾里像是放进了一枚炸弹,冲击感特别强,但过后又特别舒服,回味无穷。 “怎么样?没骗你吧。” 卫淮宁甩开了吕革的手,“你不会只是来找我喝酒的吧?我和你可不熟。” “当然不能光喝酒啰,咱们还得一起聊聊天嘛。” 吕革说着又叫来了几样小菜。 “我说,你这个小子运气也不错。告诉你一件事,你那个未婚妻当上领袖了。” “未婚妻?哪个未婚妻?你要是存心来逗我的话,我可不会对你客气。” 吕革捧腹大笑起来,“就你这个小体格,怎么?还想和我单挑?” 看着吕革那结实的肌肉和黝黑的皮肤,卫淮宁有些胆怯了。 “哼,反正我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的。” “好啦,我也不卖关子了。是那个阿朵娜,如今她已经是整个蜀地的新王了。你要是当时嫁给她的话,现在也当王后了。哈哈哈……” “你这个家伙,果然是来找揍的。”卫淮宁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他也不管自己是否打得过吕革,一拳头照着吕革的眼窝就砸了去。 “打我!那就单挑。” 两人迅速扭打在了一起,直到士兵们过来,硬拉着才将他们二人分开。 这下可好,一个熊猫眼,一个花猫脸。 谁也没有比谁好。 “我说,咱们有必要打成这样吗?我不过是来给你传消息的。” “我不需要你传消息。” “那你好兄弟霍止沉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呀。” “霍兄的?什么消息,你快说。” “啧啧啧,你们两个还真是兄弟情深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一个妈生的呢。哦,不对,你们不能是兄弟。因为你是一个娘娘腔。” “你!找打!” 卫淮宁的拳头又捏紧了。 吕革笑着求饶,“好了,好了,我不开你玩笑了。不过说实话,这一次你那个霍兄真不够意思。就这么提前溜了,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我们收拾。” “他绝不是那种人。他是出意外摔断了腿,没办法。” “你真信那是意外啊?我看你够天真的。” “不是意外,还能是什么?谁会舍得故意摔断一条腿啊?何况他还是整天得骑马打仗的大将军。” “他当然是不想了,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未必不会这样想。你说说为啥莫名其妙要去采什么药材。你说是不是那个女人给他支的招?你说那个漂亮女人是他刚娶的媳妇吗?我怎么感觉妖里妖气的呢。” “你别信口雌黄了,反正我是不会相信的。” 卫淮宁凭着这么多年对霍止沉的了解,绝对相信霍止沉的为人。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皇上是相信了。所以这一次战役结束之后,霍止沉就要被革职查办了。而林忠海年纪太大了,身体早已经不如以前。加上他自己也有退下来的心思,所以这一次战役之后,镇南大将军的位置也会空出来。至于你……” 吕革手指着卫淮宁,神秘一笑。 ------------ 第102章 斗嘴王将军(二) 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给原本漆黑的房间带来一丝清冷的柔光。 司徒静姝独坐在窗前,目光呆滞的望着天上那一轮月亮。 不知道如果此时自己已经身处皇宫之中,烦恼会不会少一点呢? 至少,她不用再看见母亲,不用整日为钱的事发愁。 就算后宫有着无穷无尽的争斗,也好过窝在家里每日捉襟见肘,焦头烂额的好。 司徒静姝冷冷一笑,摊开自己的手掌。 手掌中是梁功平送给她的金弥勒佛,但链子已经被扯断了。 司徒静姝看着这个弥勒佛,又是一阵冷笑。 这样的母亲真糟糕,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她也想抢走。难道她就一点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吗? 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 如此对比起来,还是自己那个傻妹妹比较幸福。 司徒静姝趴在桌上,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 “砰砰砰”三声轻轻的叩门声。 紧接着又是温温柔柔的一句,“大小姐,我现在能进来吗?” 司徒静姝立马抬起头来,麻利的抹干眼泪。换了一副面孔,清了清嗓子。 问道:“你不是芬翠?你是哪房的丫鬟,有什么事?” 门外那人答:“我是您这房的丫鬟。您还没吃晚饭呢,我从厨房给您端来了。大小姐,我现在能进来吗?” “哦,那你先进来吧。” 得到司徒静姝的许可,小丫鬟才慢慢推门进来,一切都轻得如同只有一阵微风吹过一般。 稳稳的将托盘里的两菜一汤放在了桌上,又将碗筷摆好,这才来请司徒静姝。 “大小姐,可以吃饭了。” “哦。” 司徒静姝没什么心情,自然也没什么胃口。 “大小姐,今天有你爱吃的菜。” 小丫鬟说着就替司徒静姝布菜。虽说只有简简单单的两道菜,但其中有一道咕咾肉是司徒静姝平日里爱吃的,所以代表着今晚的这一餐饭算是不错了。 司徒府沦落到此,一餐只配两个菜一个汤,司徒静姝早已习以为常了。 “好。”她吃了一口咕咾肉。 嗯,味道照旧,甜酸可口。 再一抬头,惊了。 “怎么是你?” 小丫鬟立在旁边替她摇扇,很是懂事。 “大小姐,正是我。”春荷笑盈盈的回答到。 当然,她现在已经改名叫海棠了。 “你是那个小丫鬟,海棠?” 春荷点点头,“正是,还要感谢大小姐赐我这么好听的名字呢。” 司徒静姝心情爽朗起来,胃口也变好了。她一边吃饭,一边与海棠说着话。 “你怎么到我房里来了?” “是我自己想要来报答大小姐的,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来大小姐房中伺候。大小姐,您不会生气吧?” 司徒静姝很是喜欢这个小丫鬟,因为她懂事,聪明,而且还懂时不时拍主子马屁。 “当然不会生气了,我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生气的人。不过,你刚才说要报答我,报答我什么?” 海棠很有节奏的摇着扇子,就好像她天生就会伺候人这件事。所以尽管她才十二三岁,却比入府多年的芬翠做得好多了。 “当然是报答大小姐体恤之恩了,我知道大小姐最体恤下人,那一日大小姐怕我洗衣服太累了,所以派了芬翠姐姐来帮我。海棠真是感激不尽……” “是吗?” 司徒静姝这才想起那一日自己撞见芬翠与小厮偷混,一气之下罚她去接替海棠的工作。却没想到芬翠那个家伙不管到哪里都要耍滑头,明明是叫她替海棠洗衣服,却变成了她帮海棠洗衣服。如此一来,她便又可以偷一些懒,少洗几件衣服了。 司徒静姝沉着一张脸,骤然间心情又不爽了。 海棠有些害怕,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 “大小姐,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或者做错了?您一定要罚我,这样我才能长记性,下一次下不会犯了。” 海棠懂事得令人心疼。 司徒静姝立即安抚她道:“不关你的事,是那个芬翠,我得好好惩治她一下了。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就正式调过来给我当贴身丫鬟。芬翠从明天开始就干你以前的活。” “谢大小姐。”海棠自然欣喜若狂。 辛苦了她这一双细嫩的手,常年浆洗衣服变得粗糙起茧。现在好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既然被提拔为自己的贴身丫鬟,司徒静姝照例要问一问她的身世。 “你是怎么来司徒府的?被家里什么人给卖进来的?” 在那个年代,穷人家卖女儿去当丫鬟实在比吃饭还要常见。 司徒静姝以为海棠也是这样,但海棠却说出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原来海棠也是一个很命苦的人。 娘死得早,被亲爹卖进了烟花柳巷里。才三四岁就要开始学着做事情。最开始是帮着厨房剥土豆,然后再大点就是负责烧热水、洗衣裳、长到八九岁了,就开始跟姑娘,伺候姑娘们的起居,偶尔也帮着姑娘们应付一下客人。 所以海棠这一身的本领,全是打小就练起的。 后来十二岁时,遇到了穆氏,被穆氏买进了司徒府,在司徒府洗了一年的衣裳,今日才有机会晋升成司徒静姝的贴身丫鬟。 司徒静姝听得认真,她不禁疑惑。“你是被我娘买进来的?这么说来,我娘也去过烟花柳巷那种地方了?” 这一信息实在太炸裂,司徒静姝感觉自己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若是穆氏也去过那种地方,那是去干嘛?肯定不会是像男人们那样去消费吧。 难不成…… 司徒静姝不敢继续想下去。 “不是呢,我和大夫人是在赌坊相遇的。那时候我已经被一个客人买出来了,那个客人是个做买卖的小生意人,有一辆挺好看的马车,好像是经过往来蜀地与京城之间做生意。 那个小生意人在与姑娘们喝酒的时候看上了我,但我年纪太小了,于是就向妈妈提出卖我回去做小妾。 “小生意人?”司徒静姝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啊。那个小生意人长得矮矮胖胖,大鼻子上还有一颗黑痣呢。” “啊?”司徒静姝终于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她蹭坐马车回家的那一位吗? 想不到竟会是这样! 幸好那个小生意人还算规矩,没有在路上对她动手动脚,否则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大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没事。你接着说。” “喔,那个小生意人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了我。然后我跟着他,他带我去买了新衣服,又去酒馆吃饭,最后他又去赌坊赌钱。我就是在赌坊里遇见大夫人的。那时候小生意人就是和大夫人赌钱,小生意人输了钱赖账,大夫人不让他走,他没办法了,就把我抵给大夫人还赌债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娘不是每次都输,至少也算是赢过一次。” 司徒静姝耸耸肩膀,将梁功平送给她的金弥勒佛拿了出来。 “喏,你把这个送到大夫人那里去。” “这个?” “嗯,你什么都不用说,只管给她便是,她一看就明白的。” “是,奴婢知道了。” 终究,司徒静姝还是心软了。 谁让她是自己的娘呢,就算欠下再多的钱,自己也得想办法替她还不是吗? 好在,选秀在即,等她有朝一日飞上枝头,一切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舍出去一个金弥勒佛,司徒府的日子果然清净了许多。 虽说钱对于司徒静姝来说很重要,可她总有办法能从男人那里搞到钱,而且霍止沉还欠他一百两银子呢。 只等着霍止沉一回府,她就立马上门要去。 小丫鬟海棠自从跟了司徒静姝,整个人也容光焕发的。不管做什么事,都乐呵呵的。 这一日,她从外面买了菜回来。 提着篮子正准备进厨房去忙活,被司徒静姝叫住了。 “海棠,你帮我打听了吗?” “大小姐,我打听了。霍将军还没回府呢。” “还没回?这都几天了。” 司徒静姝掰起手指算了算日子,不对啊,再慢也不能慢这么多天吧。 她比霍止沉先动身回京,但按照常理,就算霍止沉一路上磨磨蹭蹭,晚一两天回来也算正常。 可这都第三天了,还没回来。 该不会是死在路上了吧。 “呸呸呸,不能这么想,千万不能这么想。” 司徒静姝赶紧朝着西方拜了三拜,她倒不是怕自己的妹妹变成寡妇,她是怕霍止沉许诺给她的一百两银子打了水漂。 “海棠,你明天再去霍府打探一下。若是霍将军回府了,你立马回来告诉我。” “好的,大小姐。” . “高,真是高。你说霍止沉那个家伙怎么就那么会找时机呢。难怪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镇北大将军,像你我二人,费老大的劲儿才能与他平起平坐。” 吕革在帐中与林忠海聊着闲天。 林忠海年纪大了,不管是朝廷里的事,还是军中的事,其实他都不太喜欢嚼舌头根子了。 俗话说:祸从口出。 在接近退休的节骨眼上,若是因为说错一句话就晚节不保,那可太不划算了。 吕革就不一样了,他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除了皇帝太后不敢嚼,其他人都敢嚼。 就连苏妃,他也敢私底下品头论足几句。 “你这个人,就是口无遮拦,这样混官场是要吃亏的。”林忠海苦口婆心到。 吕革则不以为然,“咱们是靠战功说话的,不像那些只会动动笔杆子的人。怕什么?若是哪一日天下大乱,皇上还得求着咱们打胜仗呢。” “唉,依我说,你就是对霍将军有偏见。其实咱们四个人一起共事多年,我倒觉得霍将军这个人不错。为人正直,又擅于作战,对同僚也不错。” “他?”吕革不服气的数落起来,“他要是真有你说得那么好,为什么这一次出征蜀地要当逃兵?他倒是会选时机,这样一溜,就算最后打败仗,也和他没关系啦。简直就是精得不能再精。” “人家是摔断腿,不是故意要回京的。有本事你也把腿摔断就是了呗。” “哼,我看你就是偏袒他。什么摔断腿不摔断腿的,你想想,堂堂的一个大将军为什么要去采什么草药?这不蹊跷吗?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我一看就知道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哎呀,你这个人……人家那名女子又没招惹你,何苦连人家一起骂呢。” 林忠海摇摇头,表示这天聊不下去了。 他起身准备离开。 却没想到吕革也起身往外走,“算了,我还是去看看那个娘娘腔吧。” 宣帝大怒,一气之下命人将卫淮宁给关了起来。 但念在他毕竟是镇东大将军,且他老爹又是那样一个有威望的人,所以关押他的地方对他是特别优待的。 吕革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瓷的酒壶,拿在卫淮宁眼前晃了晃。 嬉皮笑脸道:“我知道你在这里吃得不错,想吃肉就能吃肉,可想要喝一杯好酒,应该就没那么容易吧。” 卫淮宁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捏着一支毛笔,旁边用一只小碗装了半碗的清水。 他就是这样沾着清水在地上写字,打发时间。 他扫了一眼吕革和他手中的那壶酒,不感兴趣,继续埋头写字。 吕革吃个了瘪,不服气,凑上前去。 “写什么呢?这么专心,该不会又是憋着写我的坏话吧。” 在卫淮宁面前,吕革倒显得极其幽默。 不知道是为什么,仿佛自从他冒死将卫淮宁从蜀兵营中救出来之后,他就没那么讨厌这个娘娘腔了。 卫淮宁白他一眼,“我可没那么卑鄙,背着人写坏话。” “天呐,你还不够卑鄙呐。咱们这四个将军里面,谁不知道就你最会拈轻怕重,遇事溜边。行行行,别生气,开个玩笑嘛。哟,写诗呢?” 吕革可对这些诗词没什么兴趣,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喝一杯酒。 于是便叫士兵打开牢门,自己一跨了进去。 也学着卫淮宁的样子,盘腿坐在了地上。 “这酒可是陈年老酿,是皇上特地从京城带来的,给我们分了三坛子。按理说,你也有份喝的。” 吕革一边说,一边摆好了杯子。 酒壶盖子一揭,果然一股浓郁的诱人香气。 卫淮宁也有点心痒痒了,于是便放下毛笔,端起酒杯再闻了闻。 “别闻了,是好东西准没错儿。另外,我可没闲到下毒来害你。不信,我先喝给你看。” 说着就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啊,真舒服……” 卫淮宁见状,也跟着喝了一口。 确实不错,整个味蕾里像是放进了一枚炸弹,冲击感特别强,但过后又特别舒服,回味无穷。 “怎么样?没骗你吧。” 卫淮宁甩开了吕革的手,“你不会只是来找我喝酒的吧?我和你可不熟。” “当然不能光喝酒啰,咱们还得一起聊聊天嘛。” 吕革说着又叫来了几样小菜。 “我说,你这个小子运气也不错。告诉你一件事,你那个未婚妻当上领袖了。” “未婚妻?哪个未婚妻?你要是存心来逗我的话,我可不会对你客气。” 吕革捧腹大笑起来,“就你这个小体格,怎么?还想和我单挑?” 看着吕革那结实的肌肉和黝黑的皮肤,卫淮宁有些胆怯了。 “哼,反正我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的。” “好啦,我也不卖关子了。是那个阿朵娜,如今她已经是整个蜀地的新王了。你要是当时嫁给她的话,现在也当王后了。哈哈哈……” “你这个家伙,果然是来找揍的。”卫淮宁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他也不管自己是否打得过吕革,一拳头照着吕革的眼窝就砸了去。 “打我!那就单挑。” 两人迅速扭打在了一起,直到士兵们过来,硬拉着才将他们二人分开。 这下可好,一个熊猫眼,一个花猫脸。 谁也没有比谁好。 “我说,咱们有必要打成这样吗?我不过是来给你传消息的。” “我不需要你传消息。” “那你好兄弟霍止沉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呀。” “霍兄的?什么消息,你快说。” “啧啧啧,你们两个还真是兄弟情深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一个妈生的呢。哦,不对,你们不能是兄弟。因为你是一个娘娘腔。” “你!找打!” 卫淮宁的拳头又捏紧了。 吕革笑着求饶,“好了,好了,我不开你玩笑了。不过说实话,这一次你那个霍兄真不够意思。就这么提前溜了,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我们收拾。” “他绝不是那种人。他是出意外摔断了腿,没办法。” “你真信那是意外啊?我看你够天真的。” “不是意外,还能是什么?谁会舍得故意摔断一条腿啊?何况他还是整天得骑马打仗的大将军。” “他当然是不想了,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未必不会这样想。你说说为啥莫名其妙要去采什么药材。你说是不是那个女人给他支的招?你说那个漂亮女人是他刚娶的媳妇吗?我怎么感觉妖里妖气的呢。” “你别信口雌黄了,反正我是不会相信的。” 卫淮宁凭着这么多年对霍止沉的了解,绝对相信霍止沉的为人。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皇上是相信了。所以这一次战役结束之后,霍止沉就要被革职查办了。而林忠海年纪太大了,身体早已经不如以前。加上他自己也有退下来的心思,所以这一次战役之后,镇南大将军的位置也会空出来。至于你……” 吕革手指着卫淮宁,神秘一笑。 ------------ 第103章 探视 苏心颐一身黑袍,手提着一个竹篮,走过幽暗狭窄的隧道。 这是她第一次来探监。 而要探的人,正是卫淮宁。 当她就这样水灵灵的站在卫淮宁与吕革二人面前时,二人都惊呆了。 这,这又是什么戏码? 苏心颐同样也很是震惊,怎么两个都在?这叫她怎么开展谈情说爱的工作? “苏妃娘娘要饮酒吗?” 还是吕革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我不太会喝酒。” 不会喝酒?骗谁呢? 要是不会喝酒,整天陪着宣帝酒池肉林时,你丫喝的都是饮料么? “苏妃娘娘谦虚了,您一定是千杯不醉。别担心会把我们给喝倒,我们喝倒了大不了就席地而睡。” 卫淮宁白了吕革一眼,“你是喝倒了无所谓,要是人家娘娘倒了呢?难道也学你席地而睡?荒谬。” 吕革:“你……你拽什么词呢。” 吕革与卫淮宁像是天生的冤家,每每说不到十句话就要开始互掐。 苏心颐见状劝下了他们,“算了,算了,二位大将军都别吵了。我陪你们小酌一杯就行了。” “娘娘腔,看见没?还是苏妃娘娘赏脸。” 吕革带着胜利的喜悦,替苏妃斟满了一杯酒。 卫淮宁懒得与他多辩,心里只反反复复想着刚才的那些话。 吕革告诉他,这次战争结束之后,皇上会对他算总账。 不出意外的话,首先会革掉他朕东大将军的职位,然后会清查他这些年来军中的账目以及收授的贡品。 终之,不把他彻底搞垮誓不罢休。 卫淮宁闷闷不乐,他爹好不容易才替儿孙开辟出的一条康庄大道,眼看着就这么被他给霍霍没了。而且,他还没能替老卫家生下一儿半女,更是罪人一个。 “卫将军,你怎么了?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呀。” 苏心颐将带来的点心往卫淮宁跟前挪了挪。 这一次,她本就是来找卫淮宁培养感情的。 四个将军嘛,就算全都不是自己的菜,也不得不矮子中间选高人,从中挑选出一位来。否则,她的任务就完成不了。 在此次行动之前,苏心颐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 你看那些演员,不是个个都很会表情管理吗?那情绪,说来就来。在戏里更是说爱谁就爱谁,同时爱好几个且个个爱得死去活来都没问题。 全当是演一场戏吧,没什么的。 本想着带一些点心小菜什么的来看看卫淮宁,双方先初步了解一下。没想到一切都被吕革给搅和了。 卫淮宁面前的那盘点心,吕革不啃不响的吃掉了一半。 “别说,苏妃娘娘带来的东西就是好吃。娘娘腔,你要不要尝尝啊。” 卫淮宁咬着牙齿,“告诉过你,别再叫我娘!娘!腔!” 苏心颐一脸的尴尬,“好吃就多吃点吧。” “那我就不客气啰。” 没想到,吕革这个人是真不客气。 咔嚓,咔嚓,两口就给全吃光了。 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点心真的很好吃呢,还是他故意不想留给卫淮宁吃呢。 就在三人一边吃,一边喝酒之际,突然一个士兵跑了过来。 “不……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 吕革警觉起来,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卫淮宁是被关押起来的,所以身上的所有东西早就被搜了出来。 他自然是没有佩剑可以握了,只能捏紧了手中的一对筷子。 好歹情急之下还能当个暗器啥的。 “你慢点说,外面为什么打起来了?”吕革压住士兵的肩膀,让他慢慢说。 士兵由于过度惊慌,吓得浑身直哆嗦。 “是……是蜀兵打过来了。听说,听说已经大破我们的军营了。” “啊!”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叹。 打破军营的意思,就是连宣帝睡觉的地方都给掀了。 “那皇上呢?”苏心颐脱口而出。 士兵摇摇头,“不知道。” 卫淮宁大为感动,看来苏妃与皇上的感情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好。 三人正一筹莫展之间,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马上就要来到他们面前一样。 吕革:“把你的刀给我。” 吕革说着从士兵手中抢过了长刀。 卫淮宁见此,又打算吐槽,这人怎么回事?连士兵的东西都抢,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啊。 吐槽的话还未说出口,谁料吕革就将长刀扔到了他的手上。 “接着,我保护苏妃娘娘,你保护自己,我们杀出去!” “啊……“ 卫淮宁还来不及反应,吕革背起苏心颐就往外跑。 他虽不是天生神力,可喝酒之后却也是威力无限。 背着苏心颐这么一个大活人,如同背了一只小羊羔一样,一点也不费力。 挥舞着自己佩剑,率先杀出了一条血路。 “你还不快跟上!” “哦。” 卫淮宁呆了一阵,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蜀兵原本就勇猛无比,再加上阿朵娜的领导,更是所向披靡,还不到一个钟头,就快攻下来三分之二的地方。 但打来打去,始终不见卫淮宁的身影,这令阿朵娜有些失望。 兴许别人不能理解,但她的的确确是爱上了这个中原男人。 虽然他不够高大,不够强壮,甚至还有一点娘娘腔…… 但是不管怎样都好,他是她第一个有心动感觉的男人。 “阿朵娜娘娘,咱们前方伤亡惨重,要不要考虑与朝廷谈判?” 幕僚中闪出一名女将,她也曾是已故蜀王麾下的大将。 “谈判?谈什么?”阿朵娜三心二意,她的目光始终在人群中搜索,渴望捕捉到那个熟悉得身影。 “谈判当然是……互相交换条件了。比如咱们现在急需粮食、药品。” “哦,明白了。”阿朵娜点点头,“那就谈判吧,不过,再加一条,让他们交出一个人来。” “是的,阿朵娜娘娘。” 女将领命之后,便带着一小队人马冲进了人群中。 吕革前后左右,全方位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令自己的后背变成极其安全的一个地方。 苏心颐趴在他的背上,感到好温暖,好舒服。 她竟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个有些黝黑皮肤的男人。 因为他实在太有力量了,完全符合自己心中的英雄形象。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已经有媳妇了,而且他媳妇几天前还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若是自己再与他相恋,总有一种强烈的知三当三的感觉。 唉,苏心颐真是惆怅极了。 ------------ 第104章 谈和 这真是混乱到极致的一天。 原本还好好的军营突然之间就变成火光一片。 那个新蜀王阿朵娜不知道哪来的本事,竟然率领着不足朝廷兵力三分之二的兵力将宣帝打得稀里哗啦。 “林忠海!这是怎么回事?”宣帝发火了。 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人家报仇来了呗。 林忠海扛着巨大的压力,不敢将话说得太直白。 只能在脑海里使劲润色了一番,才缓缓说到:“皇上不要急,他们兵力不足,扛不了多久的。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可宣帝听着这话并不买账,因为他的爱妃不见了。 “林忠海,朕的苏妃去哪里了?朕的苏妃去哪里了!” 宣帝终于忍不住咆哮了起来。 可惜咆哮如果有用的话,那世间所有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林忠海额头上的汗如同七月间的大雨一般,顺着脸上的一条条沟壑一直流到了脖子根。 苏妃去哪里了,他怎么知道。 他只是一个领兵打仗的,不是看八字算命的。 “这个……臣已经派人去找了。” “派人去找?那就多派点!” “是……是……” 林忠海憋着一肚子火,却也只敢点头哈腰。 这时候伏公公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跳出来说到:“哎呀,苏妃娘娘莫不是被敌军给抓住了。” “啊?那怎么办。”宣帝立马慌了神。 苏妃可是他的命根子啊,国可破,家可亡,苏妃娘娘不能没。 伏公公:“依奴才看,不如派人前去谈合吧。咱们不是还有一张王牌吗?” 宣帝:“王牌?什么王牌?” 伏公公笑了,“皇上您忘了,咱们还有霍大人呢?” 宣帝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消失 ,他一脸惆怅的说:“他顶什么用啊,老头子一个,难道还能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那倒不是,但他是太后派来和谈的特使,手中握着特权,他本来就应该出面和蜀军谈判的。而且如果我们把他包装一下,说成是皇亲国戚什么的,拿他去换回苏妃娘娘,岂不妙哉。” 宣帝:“……” 想了一阵,突然露出笑容来。 “你呀,你,还真是朕的智囊团。果然妙哉。来人,去把霍镇达大人给朕找来!” “是。” 立马就有小太监得令拉着一帮人马出发了。 林忠海无力阻拦,只能仰望天空在心底默默叹上一口气。 宦官这一类人,在任何朝代都不会是好东西。 阿朵娜那边,女将士也打算拿霍镇达来当谈和的筹码。 如今蜀地的瘟疫实在太严重,必须要控制起来,而且老百姓们缺衣少粮,这件事也亟待解决。 叛乱闹来闹去,说到底不过就是老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了,而上头又视而不见。 如是真愿意哪怕只是给一点甜头给老百姓,都不至于会这样。 所以老百姓是一群特别善良又好对付的人,可越是这样,偏偏越不被人重视。 真是悲哀啊。 就在宣帝与伏公公为自己那点小聪明沾沾自喜之时,阿朵娜手下的女将军率领着一直精兵,攻进了宣帝藏身之处。 照旧是在阵前喊话。 林忠海打算独自带着一支精锐部队与敌军较量,却被伏公公拦了下来。 “林将军不用去送死啦,按咱们现在的实力,是打不过对面的。” 这是一句大实话。 却也是一句不中听的话。 但神气的是,宣帝居然一点都没生气。 这就怪了,他一向不是最喜欢逞强吗?怎么也有懂得缩头认怂的时候? 林忠海心中觉得好笑极了,有时候在宣帝这个小年轻手下当差,真是酸甜苦辣咸全尝遍了。 伏公公:“咱们有秘密武器,不用怕。” 林忠海:“可是咱们不是还没找到霍大人吗?” 伏公公:“那怕什么?他还能像鸭子一样飞了?其实我早安排好线人跟踪他了,他就在蜀地,而且我还知道他住在哪家酒家。” 伏公公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简直盖都盖不住。 但打脸来得简直不要太快了。 阿朵娜手下的女将军身骑一匹高大的白马,立在阵前,开始喊话。 林忠海无奈,这里只有他一个将军,他只得硬着头皮上。 “来者何人?” “我乃阿朵娜娘娘手下的大将,今日要与你们谈判。” 谈判?这不正是我们要的吗? 林忠海扭过头去,望了宣帝及伏公公一眼。 宣帝捣蒜一样的点头,伏公公也不停唇语道:快谈,快谈。 林忠海这才回到:“谈判可以,不过你们拿什么条件和我们谈?” 宣帝:? 伏公公:? 这个林忠海,还真能装啊。 这话不是应该由对方来说吗? 林忠海倒不是为了装,他这是在唱“空城计”让对方误以为自己的兵力很强大,根本不屑于谈判。借此来抬高身价,让自己处于有利的谈判位置。 女将军哪里会看不出来,我们都快把你们全给吞了,你们还在这里拽呢。 哼,要不是阿朵娜娘娘非要那个姓卫的娘娘腔,我才不来谈判呢。 “喂,我说,今天我们是来谈和的,大家都客气一点。” 女将军一声令下,手下的一堆士兵推出一辆囚车来。囚车里面站立着的正是霍镇达! 林忠海、宣帝、伏公公三人俱惊。 完蛋了,这下谈判的筹码没有了。 林忠海转过脸去望着宣帝与伏公公。 可这二人也早就呆若木鸡,完全给不出任何有用的指示。 这……怎么办啊? 霍大人怎么会跑到敌军阵营去了?真是想不通。 霍镇达心里也苦啊,他可不是自己跑去敌军阵营的,他是被四海酒家那个玉掌柜给送过去的。 宣帝:“伏公公,现在怎么办……” 伏公公:“皇上莫急,莫急,奴才想想……” “这位霍大人,你们都认识吧?那我就不多介绍了。我们阿朵娜娘娘的要求很简单,就是用他来换一百车的粮食,一百车的银子,外加足够所有人用的药物。” 伏公公:“啊?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么。” 宣帝:“不行,绝对不行,林忠海,你告诉他们绝对没门。” 林忠海:“这……” 宣帝:“快给她说啊。” 林忠海犹豫不决,“可是霍大人怎么办啊?” 宣帝对霍镇达可没什么感情,巴不得早点死了才好。 “折了一个霍大人,但保全了大局,难道不好吗?哎哟喂,林将军,你可别犯糊涂啊。” “不行,绝对不行。” 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南宫尚骑着一匹骏马,后面坐着司徒艾艾。 “皇上,霍大人是朝廷的命官,代表着朝廷的颜面。若是朝廷都不保他,那必将失信于所有官员,人人自危,日后谁还敢挺身而出救国家于危难之间。” 司徒艾艾字字珠玑,落地有声。 林忠海频频点头。 伏公公:“哟,这丫头嘴够厉害的啊。” 宣帝皱眉,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不过倒是长得蛮漂亮的。 见到美人,自然要客气几分。 纵然宣帝有一肚子的火,也只能先憋着。 “国库现在没有这么多钱粮,你说该怎么办?” 司徒静姝从马上下来,径直走到宣帝面前跪下。 “皇上,民女可以治好蜀地的瘟疫。” “就凭你?哈哈哈……” 宣帝大笑了起来,“我看你还是回朕宫里学学歌舞,好每日给朕表演。” 司徒艾艾眉峰一凛,什么?这混蛋皇帝。 “若是这位姑娘能治好瘟疫,条件我们可以再谈谈。” 林忠海放下心来,霍大人这下不用受苦了。“能谈那当然好,当然好。” “好,那粮食我们要一百车,银子只要二十车就可以。另外,我们要这个姑娘,还有卫将军。” “卫淮宁?” 宣帝又是一惊,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拒绝。反正卫淮宁也是他不喜欢的人,人家要就拿去呗。 “行,就这样。” ------------ 第105章 归来 霍止沉被师父李蓦催促着回了府。 一进府,妹妹霍止甯就迎了上来。 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替霍止沉拍灰,甚至还要主动替他推轮椅,这令霍止沉好不感动。 多日不见,妹妹似乎长大了不少,变得懂事极了。 “奶奶怎么样了?”霍止沉很是担心,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奶奶的情况。 “奶奶没事,大娘也没事。”霍止甯这个人果然懂得揣摩她哥的心思,就算她哥没有主动问起大夫人的情况,她也懂得先回答了,以免霍止沉不放心。 “妹妹,箱子里有我带回来的礼物,你随便挑,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霍止沉急于脱身去看望自己的母亲,并不想和霍止甯继续纠缠下去。 “对了,多挑挑,给二娘也挑挑。” “好的,哥哥。” 霍止甯嘴上答应得很欢快,心里却并没有多么高兴。 哼,还当我是小孩子吗?只要拿新奇好玩的东西就能把我给哄住?我才不稀罕你带回来的礼物呢。 她只不过随便翻了两下,就没了兴致。将琦玉叫了过来,让琦玉挑两件档次高一些的东西送到钱氏那里去,而自己则跟在了霍止沉身后。 见霍止沉进了大夫人的房里,她便在门外乖乖的候着,顺便贴着墙根偷听起里面的谈话来。 但人家也只是聊些家常,互相关心,并没有说别的什么。 这令霍止甯相当失望。 大概等了快一个时辰,霍止甯感觉自己站得两腿都酸软了。 霍止沉终于从大夫人房中出来了。 “咦,妹妹。你怎么站在外面?” “我……” 霍止甯心里一惊,糟糕了,糟糕了,这样该不会影起哥哥的怀疑吧? 我真笨,早知道就伪装成碰巧经过这里好了。 “你是在等我?”霍止沉那张冰雪世界的脸稍稍有了一些表情。 他对自己这个妹妹一向挺好的,如今摔断了一条腿之后,似乎对妹妹的感情更深厚了。 他想着自己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让妹妹多锻炼锻炼,日后也能扛起整个霍府来。 可霍止甯却不把自己的哥哥当一回事,她巴不得哥哥早点下地狱,大房早点土崩瓦解。 “那个……我就是专门来等你的。奶奶说……说她很想见你。叫我一定要把你给带过去。” 也是,霍老太太一向很重视这个孙子。所以,霍止沉并不怀疑这只是霍止甯随口编出来的一句谎话。 “那走吧,我也正打算去看看奶奶。” “那让我来推你走吧。”霍止甯抢在小厮的前面,把住了霍止沉轮椅的把手。 这是一个全木制的精美轮椅,连接处采用榫卯结构,十分坚固耐用。 要想这东西突然散架了,恐怕不太容易。所以,第一个计划在霍止甯心中默默划上了一个叉。 “哥哥,你这一路上够辛苦的吧。瞧瞧你的脸,都变黑了不少。” “嗯,出征哪有容易的,每年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那可不是,我就听说四大将军里面有一个镇东大将军,人长得细皮嫩肉,肤白貌美的。” 霍止沉立即想到卫淮宁。确实,那家伙平日里是挺懂得保养的。只是这次一别,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蜀地的战事又是否得到了平定呢? 霍止沉满是心事,与妹妹聊天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回府之后,母亲首先告诉了他父亲被太后钦点出征的事,然后又是司徒艾艾失踪的事。 如今他一想到司徒艾艾,头就疼得不得了。 “哥,你在想什么呢,奶奶的房间到了。” “哦。” 霍止沉这才回过神来。 霍止沉轻叩房门,听见里面有声音回他们,才推着霍止沉进去了。 一进门,霍老太太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子从一个雄姿英发的大将军变成了只能在轮椅里度过后半生的残疾人。 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年近八十岁高龄的老人来说,确实残忍了一点。 “奶奶,你这是做什么呢?孙儿这不是回来了吗?” “唉,沉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啊,奶奶,哥哥还给您带回来好多礼物呢,就在院子里放着。” 霍止甯脸上虽然堆着笑,可心里却不是滋味。 看来这老太婆还是重男轻女啊,只不过是摔断一条腿而已,至于哭成这样吗?又不是死了。 若是我哪天也摔断一条腿,她能为我流两滴眼泪吗? 哼,虚伪。 没劲。 碧桃尴尬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劝老太君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而且,当她的眼神无意中对上霍止甯的眼神时,竟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这令她从脚底心升起了一股寒意。 “老太君,我这就去院子里把礼物拿进来吧。既然是少爷的一片心意,当然得收下才行。” 霍老太太点点头,“快去,快去。” 其实她也巴不得碧桃早点离开,因为接下来她打算和自己的孙儿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可不能被丫鬟们听了去。 至于霍止甯嘛…… 最好也出去。 “甯儿。” “什么,奶奶。” “奶奶突然想吃齐品斋的桃花酥了,你能去帮奶奶买点回来吗?” 嘿,这个老太婆,想什么好事情呢。 谁不知道这桃花酥是齐品斋的招牌点心,别说是现在去了,就是一早候在门口,开门后第一个冲上去,也不一定能买到一块两块。 因为聪明人早就几天前预订下了,而且呀,还有不少人暗中出高价购买呢。 你现在叫我去买,买什么?买空气啊。 霍止甯自然不肯去,她摇着头回道:“奶奶,现在哪里还买得到啊。您这不是难为我吗?” 霍老太太的脸一沉。 哦,讨我欢心需要我出面的时候,不管刮风下雨,怎样都能买到。 现在用不上我了,就连去都懒得去了?哪怕你换一个别的糕点买给我呢。 “行吧,买不到就算了。” “奶奶,要不然明天我去替你买吧。” 霍止沉笑了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好,还是孙儿好。”霍老太太里里外外都是嫌弃的表情。 霍止甯都看在眼里,哦,孙儿好,孙女不好。你就是这样当奶奶的?你配当奶奶吗? “甯儿,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打发我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轮到霍止甯展开撒娇本领的时刻了,只见她半蹲了下来,上前轻轻锤着霍老太太的腿。 无比乖巧的说,“奶奶,我也想留下来陪您老说说话。” 霍老太太立马叫停了她,“你锤着不知道力度,我还是习惯了碧桃给我锤。另外,你天天都在府里呆着,什么时候不能说话啊。你哥才回来,让你哥陪着我就行了。” 霍止甯撅嘴,“不嘛,人家也想多陪陪您。” “是啊,奶奶,要不你就让妹妹留下来吧。” 霍止沉心善,并没想过妹妹会是什么腹黑的反派坏人。 他看霍止甯如此虔诚,便有心帮她说情。 霍老太太拗不过他们,只得同意了。不过,这聊天的内容可得变变了。 关于霍府那些敏感的财宝问题,就不便拿出来说了。 于是霍老太太话锋一转,提起了司徒艾艾失踪一事。 “孙儿,你看要不要派人出去找找?” 霍止甯一听,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个老太婆也太假了点吧。人家都失踪多少天了,这才想起来问要不要派人找找? 找什么?尸首吗? 霍止甯忍住不说话,只看哥哥的表情。 可真是怪了,哥哥的表情竟然无比的冷漠,甚至还有一点愠怒。 这是怎么回事啊? ------------ 第106章 礼物 计划真是赶不上变化。 霍止甯感觉自己的第二个计划又得先划上叉了。 忽然之间,她哥居然不喜欢她嫂子了。 不不不,这话不能这样说。 虽说她哥和她嫂子原本之间就没有感情,按理说她哥不喜欢她嫂子是应该的。 可自从嫂子进门之后,他哥的状态就变了一个人。 从细枝之中就能看出来,其实她哥替在意那个司徒艾艾的。 可是,这次出征回来,又变了。 他哥表现得不仅不喜欢,而且连听到“司徒艾艾”这个名字都烦躁不安。 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司徒艾艾不是正怀着我哥的孩子吗? 一提起司徒艾艾,霍止沉的心就乱七八糟。 他对司徒艾艾的感情挺复杂的。一开始,他喜欢的是司徒艾艾同父异母的姐姐司徒静姝,两人你侬我侬的谈了好几年恋爱,最后娶的人却是妹妹司徒艾艾。 为了这事,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恨司徒艾艾。 为什么偏偏她的八字和自己是绝配?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多一个叫做司徒艾艾的人? 但到后来,司徒艾艾进门之后,与她的接触之下,他现在这个姑娘其实挺不错的,而且容貌似乎还在她姐姐之上。 当然,霍止沉绝对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移情别恋之人。他是真的有点喜欢上司徒艾艾了。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了解她的时候,皇上将他派去了蜀地。 待到现在归来,早已是物是人非,司徒艾艾居然怀上了孩子。 一个属于别的的孩子。 这叫他怎么放得下这件事。 “应该派人去找找的,毕竟是两条命。”霍止沉的话冷冷的,没有任何语气。 但他终归还是心软,还是不愿司徒艾艾遭遇任何不测。 霍老太太点点头,她早料到孙儿会是这样的态度。 其实,她一早就派人找去了。只是到如今,也没有半点消息。 “你爹的事……” “爹……” 提到霍镇达,祖孙俩又是一阵头疼。 他爹早些年因为看不惯官场的尔虞我诈,拉帮结派,在宣帝登基上位之久,就主动辞官不干了。 那时候宣帝与太后是一口答应的,说批准他归家,但不能辞官,至少不用和朝廷的关系撇得那么干净。日后,每个月还是可以拿一半的俸禄。 这算是很不错的待遇了,既不用上班,还能拿一半的钱,而且最关键的是,朝廷的事情,少做就少错,不做就不做。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怕哪天触怒皇上,项上人头不保了。 可这一次,太后偏偏又重新启用了他。而且还是委以如此重任,不得不让人感觉压力山大。 “沉儿,你说你爹这次不会有事吧。唉,自从你爹走了,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老是做噩梦。” 霍老太太一把抓住霍止沉的手,她满身褶皱的手掌不住的颤抖着。 看着已经头发花白的奶奶,霍止沉心疼极了。 忙安慰道:“不会出事的,不会出事的。我回来的路上,听说蜀地的叛乱已经快要平息了,爹正在帮助救治那些感染瘟疫的老百姓呢。由于感染的人数太多,可能爹还得等几天才能回来。不过奶奶,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好好的。” “真的吗?” “真的……” 这当然不是真的,因为这是霍止沉自己幻想出来的。 不过他的运气很好,他幻想的场景与现实中也没有差太多。 只不过忙着布药治病的不是他老爹,而是他老婆。 司徒艾艾凭着自己的锦囊,已经治好了一小部分的疫民,将蜀王紧张的战争氛围稳定了下来。 “这样吧,奶奶,不如我搬过来陪着您吧。” “你搬过来?”霍老太太有些吃惊,但眉眼之间又尽是欢喜。 “对啊,我来照顾你,让碧桃回家两天。” 霍止沉早在出征之前就听说碧桃家里出了事,打算回家去看看。 都隔这么久时间了,霍老太太还没放碧桃走,可见她这个人心肠一点都不软。 整天念经拜佛,原来都是在为自家人求福,一点不对旁人好。 “怎么,是碧桃给你说的?”霍老太太狐疑起来,她最不喜欢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丫鬟了。 可人家碧桃真是一个字都没说,忍了这么多天了,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霍老太太,真是府里最好的丫鬟了。 “不,碧桃什么都没给我说。我说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说她家里出了一点事情。听得不真切,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一回事。” 霍止沉笑嘻嘻的回答,并不将这件事渲染得多么严重。 “妹妹,你有听说过吗?” “我?”霍止甯咧嘴一笑,“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我也是听琦玉说的。” “行,那好吧,就放她三日。”霍老太太这才没有生气,她望着霍止沉那一双腿,心里那个疼哟,再顾不上其他了。 “沉儿,你现在这样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不必搬到我这里来了,另外明儿个我再遣两个丫鬟去你房里照顾你的起居。唉,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好好养着。家里的事情,有奶奶和你娘操持着呢。” “是的,奶奶。”霍止沉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忙向衣袖里摸着。 这是他特地为奶奶选的礼物,是一个装有安神药丸的小荷包。 “奶奶,送给你的。” 他说着拿出一个淡黄色的小荷包,上面绣了一只仙鹤。 “这是什么东西?”霍老太太斜眼看着,似乎并不怎么喜欢。 “这些小玩意儿,你该送给你妹妹。我老了,身上不爱带香了。” “不是,奶奶您先问问。”霍止沉说着将荷包放在霍老太太的鼻子下面。 霍老太太浅浅的吸了一口,嗯?这是什么?挺好闻的,而且好像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奶奶,这是我特地求人做的。这里面全是稀有的蜀药,对安神有奇效。” “早听说过蜀药很神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不过,你这腿……” “奶奶你多虑了,我这腿和这个荷包没关系。荷包是我在摔断腿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喔。” 不管怎样,摔断腿始终是一件不高兴的事情。就像一根扎在肉里的刺一样,每次触碰到,都会带来一阵隐痛。 “咦,这是什么东西,看着挺别致的呢?”霍止甯从地上捡起一个藕荷色的小包。 霍止沉立马紧张起来,赶紧将小包抢了过去。 霍老太太觉察出不对劲,将脸一横。“沉儿,那是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霍止沉明显紧张了。 这个不小心从衣袖里滚落出来的小东西一早就被霍止甯给盯上了。 她故意等哥哥和老太婆聊完之后,才捡起来。 “这是哪位姑娘送给你的?” “不是,奶奶不是的。这也是我准备的礼物而已。” “既然是礼物,那就送给我好了,谢谢哥哥啦。” 霍止甯趁火打劫,又死皮赖脸的将这个小包抢回了手中。 霍止沉心里那个憋屈啊,这原本是他打算带回来送给司徒艾艾的。 “怎么,哥,你不愿意吗?” 霍止甯瞅着她哥那个表情,心里早猜出几分来了。 可越是这样,她就约要定这个东西了。 “既然你妹妹喜欢,你就送给她吧。一个小东西而已,应该也不值几个钱吧。” “奶奶说得是,兄妹之间情谊最重要。妹妹,就把这个送给你吧。” “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 第107章 雪蛤羹 银两没有着落,今晚注定又是一个难熬的夜了。 司徒静姝独坐在窗前,长吁短叹。 梁功平送的金弥勒佛已经那走给她娘抵赌债了,霍止沉承诺的那一百两银子又没着落。 眼看选秀在即,这叫她怎么办。 “大小姐,我要进来了。” 这是海棠独特的叩门方式。她先轻轻叩三下房门,让里面的司徒静姝先有了准备,然后再轻声提醒,以免直冲冲的进去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事。 “嗯,进来吧。”司徒静姝懒懒的回答。 “好咧。” 听语气,海棠今日倒是十分高兴。 她托着一个朱红色的托盘,里面正中央摆了一个骨瓷的小碗。 “大小姐,趁热吃。” 司徒静姝没心情理会她,只是照旧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谁料海棠神秘兮兮的笑了,轻手轻脚的揭开小碗上的盖子。 说道:“这是银耳炖雪蛤,我炖了足足两个时辰,吃了美容养颜的。” 一听到“雪蛤”二字,司徒静姝立即两眼放光。再听到“美容养颜”更是恨不得将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这东西哪里来的?” 雪蛤可是好东西,这玩意儿吃了不仅可以强身健体,更可以嫩白肌肤,防老抗衰,是所有千金小姐们追捧的佳物。 但这东西也有一个缺点,就是价格高昂,且稀有少见,能弄来这东西的人,多少都有点本事在身上。 通俗一点讲就是,普通人休想吃上这玩意儿。 司徒府如今的局面相信别说是雪蛤了,就是银耳都得省着点吃。 司徒静姝望着这一碗雪白又充满胶质的炖品,心里早按捺不住了。她得吃,她必须要吃。 可是心里又难免嘀咕,这东西该不会是假的吧? 海棠这个小丫头怎么弄来的? “海棠,这个是怎么来的?你最好实话告诉我,否则要是被我知道你编谎话骗我的话,有你好果子吃!” “奴婢不敢,大小姐,奴婢今生今世都绝对不敢编谎话骗大小姐。否则,就让雷劈死我。” 今生今世?太绝对了吧。 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说得清楚以后的事情啊。 “好了,你也发这样毒的誓了。你就一五一十把这个东西的来历告诉我就行了,我自会判断。” “好。大小姐,你听我说。海棠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也没去过什么地方。但海棠知道这个东西很金贵难得,而且按照我们如今的情况,是绝对买不起的。” “是呢,所以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大小姐,不是的。她是我以前服侍的姑娘送给我的。” 司徒静姝仿佛有点想通了,“你以前服侍的姑娘?在烟花柳巷时期?” 海棠点点头,“那个姑娘其实是个头牌。她每天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就常有人送她一些贵重的东西,这雪蛤就是其中之一。当时我被小生意人买走之时,她舍不得我走,便送了我一盒雪蛤,里面一共有五只,如今大小姐即将要去皇宫选秀,这几日我就每天炖一只给大小姐您吃。” 哎呀,还真是感人。 小丫鬟自己的雪蛤不知道留着吃,全贡献出来给主子吃,这得多深候的感情啊。 司徒静姝有些愣住,她从来没想过主仆之间能有这么深得情谊。 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问题解除了,这雪蛤她自然也可以吃了。 只不过,她心里并不舒服。 说到底,这雪蛤是来自那位头牌姑娘的。她堂堂的未来贵妃娘娘,居然吃人家头牌姑娘的雪蛤,这要是以后传出去了,还要不要脸啊。 算了,要不还是不吃了。 “这雪蛤你拿走,我不吃这些东西一样光彩照人。” 海棠有些失落,但她似乎也猜到了司徒静姝的顾虑,所以有些话必须得她先说出来。 “是的,大小姐什么时候都是神采奕奕,光彩照人的。只是这东西既然炖好了,不吃就真的太浪费了。大小姐,你放心,关于雪蛤的来历,我会对外宣称是梁少爷送来的。” “别,我可不想一辈子和他扯在一块儿。就说我爹以前珍藏的还靠谱点。” 司徒静姝重现审视着这一碗雪蛤羹,简直流口水。 “若是不吃,也确实太暴殄天物了。” 海棠真诚点头,“谁说不是呢。” “嗯,那我还是吃了吧。好歹也算这些东西物尽其用了,不算浪费。”司徒静姝说着,笑嘻嘻的开始享用。 另外,她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最近要参加选秀的事?你不过才开始服侍我几天,怎么连我什么事情都很清楚似的。” 前几日,司徒静姝只是觉得这个小丫鬟聪明,会来事儿。但今天看来,她不但是这些,还特别能揣度人的心思,不由得对她惧怕几分。 “大小姐,你误会了。你选秀这件事,咱们府里又有几个不知?这是咱们府里的大事,自然所有人都得全力以赴,等有朝一日大小姐您选上了,成了娘娘了,咱们府里的日子就开始好过了……” “哪有一选上就能当娘娘的。选上后只不过是一个不足轻重的小小秀女罢了,没什么地位权势的。只不过呢,有了与皇上见面和侍寝的机会。” “只要有机会就行,我们都相信大小姐一定可以一飞冲天。” 这话司徒静姝爱听,可不就是一飞冲天么?一步一个脚印的走,那多累啊。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担忧的。 比如,进了宫之后,就再不能拥有自由了。 她抬头正好看到了天空中孤独的月亮。那里面还住着一个更加独孤的美人。 “海棠,你说月亮上真的会有嫦娥仙子吗?她一个人住在广寒宫,会寂寞吗?” “嗯,应该是有嫦娥仙子的。以前小时候常听老人讲故事说嫦娥仙子本来与后羿是一对凡间的夫妻,因为偷吃了灵药才升上天当了仙女。不过,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就算冷清也应该不会寂寞的吧。” 好难得,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丫鬟能有如此独到的见解。 司徒静姝看向海棠的脸,面上的皮肤微微颤抖。 震惊,她那种坚决的表情竟然比自己还要坚定。 恍恍惚惚之中,还以为要去选秀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我知道,谢谢你了,海棠。”司徒静姝摇头一笑。 看来自己的日子还不算过得太惨,否则怎么会有彷徨的时刻。 入宫为妃是她这一辈子必须要做的事,既然如此,又何必考虑孤不孤单,寂不寂寞呢? “大小姐,你别想太多了。美人的命运总是充满了坎坷曲折,如果太过于一帆风顺,又怎么会流芳百世呢?” 是啊,海棠说得太对了。 要是什么都顺顺利利,毫无波澜起伏,那不是又变回普通人的生活了吗? 不,这绝对不是她司徒静姝想要的。 “好的,我吃完了。今晚的这碗雪蛤羹很美味,谢谢你海棠。” “大小姐爱吃,是海棠的福气。” 海棠这个小丫头的确不简单,她已经铁了心要跟着司徒静姝一同混进那名利场中去。去感受,去体验,顺便再捞一把大的,从此一辈子想要什么都有了。 “哦,对了,大小姐。我今天白天从霍府小厮们的口中打探到霍将军回府了。” “回府了?” “是的,千真万确。” “那好,准备一下像咱们明天就一起去霍府吧。 “是的,大小姐” 海棠一小区,笑容里包含了千言万语。 ------------ 第108章 巧舌如簧(一) 翌日。 司徒静姝还没从床上起来,小丫鬟海棠就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大小姐,您今天穿这套衣服,配这双鞋,戴这对耳环,插这支玉钗……” “等一下。”司徒静姝有些迷糊了,“你怎么对我的东西这么了如指掌?” 这个小丫头才来不过两日,竟比做了好几年的芬翠强上不知多少倍。可见其服侍人的功力,不是一般的深。 “稍微熟悉一下就很清楚了。”海棠笑得人畜无害。 司徒静姝从床上下来,慢慢挪到铜镜前,对着铜镜照了照刚从脸冒出来的一颗痘痘。 她不知道,按照她这个年纪,真是青春期狂冒痘痘的阶段。 “这可不是稍微就能达到的程度。”司徒静姝一伸手,海棠立马从抽屉里拿出一支药膏,递了上去。 “喏,你看。连我的药膏放在哪里都知道。” 她抽出细竹筒上的塞子,用中指伸进去浅浅的蘸取一点点,抹在了那颗痘痘上。 “更难得的是,还这么会揣度主子的心思。” 海棠一听,这是话里有话,在点她呢。 她若是还不认错,那就真惹怒了司徒静姝了。 于是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来。 “大小姐,我错了,我只是想替大小姐多分担一点,从没想过要揣度大小姐的心思。大小姐不在的时候,我将房间整个收拾了一通,故此所有东西都记得在哪里。” “那你的记性够好的啊。”司徒静姝话里带有几分赞扬。 “奴婢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海棠倒是如实回答,也不一味地谦虚。 “原来是这样。”司徒静姝点点头,“好了,你起来吧,我知道了。” “谢谢大小姐。”海棠站了起来,依旧有条不紊的替司徒静姝梳洗打扮。 在替司徒静姝梳头的时候,她大着胆子向司徒静姝说道:“大小姐,您脸上的痘痘得那么药盖一下。” “我知道啊,我这不是已经用药了吗?”司徒静姝指了指抽屉。 “那个药……好像不太行。奴婢知道一种,是专治脸上长痘的。效果很好,涂上之后第二天就能消下去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给我弄来。”司徒静姝看着自己这张天生丽质的脸,因为有了痘痘再也不是完美无瑕了。 “好的,我明天就去街上的药铺问问。我记得以前伺候姑娘们的时候……哎呀,对不起,大小姐,我说错话了。” 海棠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收住了嘴。 她原是伺候那些烟花柳巷的姑娘们的,每日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化妆打扮,自己也学了不少。 但世人毕竟是嫌弃她们这些出身的女子的,更何况她的药房还是从那些姑娘们那里学来的。她断定司徒静姝听见之后,一定会生气。 却不料司徒静姝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安慰道:“你不用这么担心,我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你不是一早就告诉给我了吗?药方子只要好用就行,管它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呢。” “是……大小姐您真不在乎这些?” “我干嘛要在乎这些。咱们只是借用一下人家的药方子而已,又不是要干嘛。有什么好避讳的,我看那些人是有偏见,假正经。” 司徒静姝的一番话果然令海棠宽心了不少,同时也令她了解并清楚了司徒静姝的立场。这个人很聪明狡猾,而且也很没有原则,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确是一个非常有潜力在名利场混得风生水起的人。 海棠混迹在烟花柳巷中磨砺出来的看人眼光,是不会错的。 于是她暗暗庆幸,自己这次真的跟对了主人。 这个司徒静姝日后一定会大红大紫起来。 司徒静姝在铜镜前左瞧瞧,右看看。望着那个豌豆大小的痘痘,烦得差点拔自己的头发。 “海棠,不如你现在就去找药方吧。” “现在?好,我这就去。” “嗯……不不不,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顺便我们去一趟霍府。” 是的,既然霍止沉已经回府了,那承诺的一百两银子也该兑现了。 司徒静姝正愁没银子用,于是便让海棠赶紧关好房门,一起出府。 她们商量好了,先去霍府拿银子,然后再去药铺问药。否则,身上没钱,人家才不会让她们白拿药。 “大小姐,我们雇一辆马车去吧。” 海棠知道,从司徒府到霍府路途遥远,光靠着两条人腿起码得走到下午才能到了。 司徒静姝不说话,在身上翻来翻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两银子来。 没钱。 “那个……海棠,我让你去霍府打听消息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去的?” 司徒静姝说这话都不怕脸红,人家一个小丫鬟,出力还得出钱,她一分钱不给人家,让人家去那么远的霍府打听消息,真是够损的。 好在海棠不是那等没格局的人,她很看好司徒静姝未来的发展,虽然现在跟着她是苦点,累点,但只要再熬一段时间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我是蹭农人的牛车去的……” “牛车?”司徒静姝瞪大了眼睛。 但她很快就将张大的嘴巴收了起来,并且意识到自己可能也只能坐牛车了。 “那我们……” 海棠摇头,“大小姐,你会受不了的。” 果然,海棠揣度人心的能力强得可怕。司徒静姝压根不用说出口来,她就已经知道了。 司徒静姝没钱,只能像海棠一样选择蹭农人的牛车坐。 “没事,就这样决定了。咱们到前面的大柳树下去等。有路过的牛车,就上牛车,有羊车就上羊车。” 海棠着实心疼司徒静姝,于是主动提议要去借一点银子来。 司徒静姝拉住她,“算了,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怎么就坐不得牛车呢。你看,那前面是不是来了一辆?” 果然,一个农民老伯驾着一辆牛车慢悠悠往大柳树的方向走。 这一次竟然司徒静姝比海棠还要积极,她自己先跑了上去,拦住了牛车。 “老伯,等一下。你能让我们搭上你的牛车吗?我们……我们的钱被偷走了。” 司徒静姝编了一个谎。 老伯看着年纪挺大了,但慈眉善目的,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会帮她们的。 “被偷了?” 海棠挺机灵的,一听就知道主子这是才装可怜呢。 于是也跟着附和道:“是呢,我们身上的钱全被偷走了,现在身无分文,没钱雇车。老伯,您行行好,载我们一程吧。” 老伯看了看她们,朝着牛背上拍了拍。轻声说:“老伙计,得辛苦你了。” 海棠欣喜,好戏。 “谢谢老伯,谢谢老伯。”说着便拉着司徒静姝的手上了后面的车子。 这是一辆运红薯的牛车,后面装了半车的红薯。 司徒静姝坐定,才敢朝着西边拜了拜。 “万幸,万幸,拉的只是红薯而已。” 红薯是不臭的,可牛却是臭的。 海棠面带担忧的看着司徒静姝,大小姐,您的祷告还太早了点…… 果然,还没走出多远呢,老牛就拉了一坨牛粪出来。 那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啊,什么东西,好臭啊!”司徒静姝赶紧捂住鼻子。 老伯回头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乐呵呵的摸了摸牛背。 ------------ 第109章 巧舌如簧(二) 一路上,司徒静姝全程憋着气。 她实在后悔怎么那么心急选了个牛车,要是选一个羊车,排泄物会不会少很多…… “大小姐,到了。”海棠翘手一指。 果然,看见霍府的牌匾,以及门口那个熟悉的门童。 她以前就来过霍府,而且不止一次。 所有霍府里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下人都见过她,认识她。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再不是怀揣着游玩的心情前来,而是带着必须拿到钱的决心而来。 “呀,是您来了?”门口的门童认出了她。 司徒静姝感到一阵欢喜,因为她感觉来往的路人纷纷向她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能被将军府的门童认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一种身份的象征。 略偏向西北方微微一点头,既回应了门童,又显出了自己身份的高贵。 不得不说,这一次,又让她给装到了。 海棠还在与那位老伯寒暄。 没办法,白坐了人家的牛车,讨喜的话总得多说几句吧。 这种事情当然不会让司徒静姝去做,就算她想做,还做不来呢。 好在海棠在未进司徒府之前一直混在底层,与农民老伯很有共同语言。 最后,人家还送了她一篮子的红薯,让回家烤着吃。 “司徒小姐,您这是干什么来了?”门童拦下了司徒静姝。 也是,以前她可都是和霍止沉出双入对,自然没人敢盘问她。 可现在不同了,她降级为普通访客,要想进去就必须先说明来意。 “我是来找你们霍少爷的。”司徒静姝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客气。 门童乐了,“您有和少爷约过时间吗?” 约时间?她堂堂司徒静…… 算了。 的确,她堂堂司徒静姝现在在霍止沉面前啥也不是,人家娶的老婆叫做司徒艾艾。 “我约过了,是你们家少爷叫我来的。谈一些事情,具体谈什么嘛,不需要向你汇报吧?” 她又编了个慌,说是霍止沉约她来府商议事情。 本想借着这个压一压门童,没想到门童又乐了。 “不敢,不敢,您和少爷商量什么事情我哪敢知道啊。不过……我们少爷一早就陪老太君烧香去了,您不知道吗?” 烧香去了? 司徒静姝的脸一下子就滚烫了起来,被人当面拆穿的感觉真不好受啊。 “哎哟,司徒小姐,这可怪不了我了。不是我不想放你进去,就算你进去了也没用啊。我们少爷要下午才回来呢。” 下午才回来?可现在才是早上呢。 司徒静姝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今天也拿不到银子,那可怎么办啊。 难道又得捏着鼻子坐牛车回去? 脑袋嗡嗡的,什么也想不到了。 此时海棠已经和老伯聊完了。原来老伯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喜欢舞刀弄枪,跟了吕将军的部队,如今也在蜀地征战,生死未卜。小儿子一直身体羸弱,留在乡下教小孩子读书认字,赚几个稀饭钱。 而老伯的老伴前些年生病离世了,他一个人守着十亩红薯地。每天一睁眼就是种红薯,挖红薯,晚上一闭眼,梦见的还是一地的红薯。 今天赶着牛车就是为了来街上卖红薯,换了钱存起来给两个儿子将来娶媳妇用。 老伯的家庭情况令海棠十分同情,她非常想伸出援助之手帮帮老伯。可是一掏兜,发现自己比老伯穷多了,最后还是老伯送了她一篮子红薯。 说来真是惭愧极了。 “大小姐,您站在外面做什么,怎么不进去啊?” 海棠看见司徒静姝呆呆的站在原地,于是便挎着篮子走了过来。 “人家不让进,我有什么办法。”司徒静姝显然是被气着了,否则不会说出这么小孩子气的话来。 相反,小丫鬟海棠则成熟大气多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门口的门童,笑了。 这不是挺好的么,遇见熟人了呀。 “嗳,是我,还记得吗?”海棠说着朝门童挥了挥手。 门童起初一直冷着一张脸,毫不给司徒静姝面子。但看到海棠,立马就变了。 “是你,海棠姑娘?” “是我。” 海棠笑着走上台阶,将手臂上挎着的竹篮子递到了门童面前。 “喏,送你的,别嫌弃。” 门童推辞着不肯收,“我不嫌弃,从小到大,我最爱吃的就是烤红薯。可我们府里有规定,不能私自收东西。被知道了,会扣我们月钱的。” “喔,这样呀,那算了。我可不能害你被扣月钱。” 海棠说着又将一篮子的红薯拿了回来,依旧挎在自己的的手臂上。 末了,这门童还得向她说一声“谢谢。” 真好,什么都没损失,白得一句“谢谢”。 原来,这几日海棠为了打听到霍止沉回府的时间,来了好几趟霍府。 可她在霍府并无人脉,压根不知道要问谁,而且人家也不会让她这样的小人物随便进去的。 于是她就在门口攀起了关系。 正好那几次来的时候,都是这个门童在值守。所以他自然成了海棠首要攻下的对象。 毫无例外,首先就得要拉家常,摆闲话。陪着门童聊聊天,八八卦。 别看这些门童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家伙,可他们一天到晚的守在门口,也无聊得慌啊。别提多想有人陪着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了。 自然,聊天这种事情,那是海棠的专长,以前跟着那些头牌姑娘可没少学。 “海棠姑娘,你上次给我说的那个药方可真管用呢。我爹的老寒腿如今好了不少呢。” “是吗?有用就好。” 一听这话,司徒静姝立马明白了。原来是靠着药方子套的近乎啊,又是这老一套。 虽然心里有点不爽,但到底还是佩服海棠的,这个小丫鬟果然比其他人机灵多了。 “虽说用了药方子能好不少,可老爷子的腿是顽疾,肯定平日里还会时不时的痛吧。要不这样,你把老爷子的住处给我说一下,有空了我上门给老爷子捏捏,保准好得更快。” “哎哟,那怎么行。别把你给累着了。” “没事,不累,我练了好几年的捏腿手法,可是花钱都请不来的呢。是老爷子有福,有你这么一个孝顺儿子。” 一席话说出去,没有人能不高兴。 司徒静姝感叹,讲话真是一门艺术啊,佩服,佩服。 “对了,你们还在外面干什么。门口风大,赶紧进来吧。” 还不等海棠开口,门童就客客气气的将她们迎了进来。而且还指着里面的偏厅,让她们先去坐着歇一歇,喝点茶。 并说看这个天色呀,少爷指定要提前回来。等少爷的轿子一到,他就立马跑来通知她们。 ------------ 第110章 受气(一) 霍府就是不一样。 气派程度比司徒府好上一百倍。 虽是偏厅,可不仅宽敞亮堂,内饰华丽,就连招待客人的瓜果都是每日一换,甜香扑鼻的。 海棠是见过世面的,虽然她见世面的地方上不了台面,但不代表她这个人也上不了台面。 西域进贡来的芒果、甜瓜、葡萄,她之前也吃了不少。 反倒是司徒静姝,自从一坐下来,眼睛就没离开过那黄橙橙的芒果。 “这是什么东西?好香呢。” 见偏厅只有她与海棠两人,便也不再端着小姐架子了。 “大小姐,这个东西叫做芒果,味道酸甜,汁水足,很是好吃。” “哦。” 司徒静姝有些嘴馋。 在司徒府里的日子,一日三餐只有两菜一汤,不额外配备水果糕点。若是临时想吃了,就得掏钱叫小丫鬟去外面买了来。 要不然就是她那些个有的没的相好,时不时带她去街上吃点好东西。 总之,像这样食物充足的好日子,记忆中从小到大就没过过几天。 “还是我妹妹有福气,从土窝掉进了金窝了。” 说是不羡慕自己的妹妹嫁得好,可在她还未飞上枝头之前,没有一日是不羡慕的。 “大小姐,咱们剥一个尝尝呗。”海棠看出她的心思,横竖今天不吃到这芒果,估计得惦记好一阵子了。 司徒静姝立马摇头,“不行,不行,要是被人瞧见了,多丢脸呢。好像是一个贼溜进人家家里偷东西吃呢。” “那有什么关系呢。这里又没有别人,不会有人瞧见的。” 海棠说着已经剥开了一块皮,金黄色的果肉瞬间呈现在司徒静姝的面前。 诱人,真是诱人。 “大小姐,这个给您,先尝尝。”海棠将剥好的芒果硬塞到司徒静姝的手上。 她原本还装模作样的不肯收下,在推搡了几下之后,便心安理得的接住了。 是啊,吃点水果怎么了。 我妹妹可是这家的儿媳妇,算来我好歹也是娘家人。来了这里,他们自然应该好吃好喝招待着的。 消除了心理障碍,司徒静姝自然可以尽情享用了。没说,这种叫做芒果的水果还真挺好吃的,口感细腻,果汁充足,酸甜可口。 海棠以前伺候头牌姑娘的时候就没少吃这个东西,那时间她也算有过一段时间的高光时刻。 因为她伺候的姑娘是场子里的头牌,而且这个姑娘人好事少,还对海棠特别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留一份给海棠吃,买了做衣裳的好料子,也会刻意留下一块等过年的时候送给海棠做衣裳,至于平日里的赏钱,更是没断过。 那时候的海棠真觉得烟花柳巷就是她人生的最终归属了。 因为这地方是真好啊。 除了名声不好听,其他哪儿都好。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用她接客,不用她应酬。 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时间,她伺候的头牌姑娘就染上毛病了。请了好几个郎中都看不好,没奈何,只能扔柴房里任其自生自灭。 而她,虽然模样儿不怎么出众,琴棋书画一概都没学过,做姑娘是不成了,但做伺候人的丫鬟却是绰绰有余。 于是海棠还是幸运的留了下来了,可本打算再重振旗鼓好好跟一个红姑娘的时候,她被一个小生意人看上了。 于是便被买走了,后来又遇上了司徒静姝的娘,再后来就成了司徒静姝的贴身丫鬟。 她仔细想过了,一定要好好抓住司徒静姝这跟稻草,跟着司徒静姝一起飞黄腾达。 所以尽管海棠年纪尚小,可她心里状态却比司徒静姝还要成熟。 当她看着吃得满嘴果汁的司徒静姝,竟像姐姐看妹妹似的笑了起来。 “呀,有人偷吃水果。快来人啊,府里进小偷了!” 就在司徒静姝吃得正欢的时候,一个端着水盆的小丫鬟发现了她们。 小丫鬟并不认识司徒静姝与海棠,所以她非常合理的把二人当成了偷东西的贼。 唉,倒霉。 想不到还是遇上这种事了。 早就说过不能吃这个东西的…… 司徒静姝一抬头,目光正好对上那个大喊大叫的小丫鬟。 她狠狠地瞪了小丫鬟一眼。 小丫鬟被司徒静姝的眼神一震,更加害怕了。 于是大吼大叫着乱跑了起来,结果不一留神,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哎哟,要死了啊你。” 那人尖叫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手中掉落了下来。 小丫鬟抬头一看,果然吓个半死。 瘫软在地上,眼泪鼻涕刷的都下来了。 琦玉皱了皱眉头,嫌弃的看了一眼。 “真晦气。” 她弯下腰将一个藕荷色的小包拾了起来。 稳稳当当放进袖里之后,才抽出精力来盘问小丫鬟。 “你没长眼睛吗?走路不看路。今日撞到我算是你命好,若是撞到了二小姐,哼哼,我想你应该知道后果吧。” “奴婢知错了,求琦玉姐姐放过。”一听到二小姐的名字,小丫鬟更是如同见到了鬼魅,整个人抖得止不住了。 不过这个琦玉同样不是好惹的,她转了转眼珠子。 对小丫鬟说道:“想我原谅你也行啊。不过我被你这一撞,少不了要去瞧病了。这样吧,你赔我十两银子,这事就算完了。” “十……十两银子?” 小丫鬟一个月的月钱才不过一二两银子,十两银子,她那有那么多啊。 可琦玉却并不满足这十两银子。因为这十两银子若是送到杜思学那里,顶多也就是去外面好一点的酒楼大吃大喝一顿而已,做不了什么事情。 所以琦玉已经能想象到杜思学那张嫌弃她的嘴脸了。 “十两已经算我开恩了,你若没银子,就把你手上那个镯子抵给我吧。” 原来,她一早就看上了小丫鬟手腕上的玉镯。 看成色,还挺不错的,至少也得好几十两银子才买得来。 “琦玉姐姐不行啊,这是我娘临终时留给我的,不能送给你……” 小丫鬟死死护住手腕上的玉镯,哭得稀里哗啦。 “不给?不给的话,那我可就保不了你了。跟我走吧,咱们到二小姐那里评评理去。” 她说着就上前去拽小丫鬟,把一旁的司徒静姝看得一愣一愣的。 海棠是来自底层的小丫鬟,对这种事情自然会生出一股同情心理。 看着同样都是丫鬟的琦玉如此嚣张跋扈,她心里真是愤恨极了。 “大小姐,咱们要不要帮帮那个小丫鬟啊。你看她多可怜啊,那个手镯可是她娘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啊。” “她可怜?难道我不可怜吗?”司徒静姝指着自己的鼻子,“咱们现在是什么处境你还不明白吗?居然还有闲心管别人的破事。我看呀,她们两个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可不要继续待在这里了,走,咱们到别处等霍止沉去。” 司徒静姝拉着海棠,往外走去。 ------------ 第111章 受气(二) 想走?有那么容易吗? “慢着。” 琦玉吼了一声。 司徒静姝与海棠立住。 紧接着,琦玉继续阴阳怪气道:“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 海棠气不过,“看到又如何,我们又没有怎样。” 司徒静姝拉住了海棠,示意她退到后面去。 霍止甯的丫鬟琦玉,司徒静姝之前就见过好多次。而且琦玉也认识司徒静姝。 原以为琦玉会卖司徒静姝一个面子,却没想到琦玉压根不把司徒静姝放在眼里。 “琦玉姑娘,我们只是来等霍少爷的。既然霍少爷还没回来,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司徒静姝说完继续往前走,能叫她一声“琦玉姑娘”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要是在往常,她都只叫“琦玉”二字。 海棠拉住司徒静姝的衣角,小声说道:“大小姐,我们真的要走吗?可是银子的事怎么办?” 司徒静姝朝她眨眨眼,小声道:“不走,去别的地方待一会儿。” 海棠微微一笑,“好。” “好什么?别以为我听不见!”琦玉依旧拦在前面。 她笑着指了指司徒静姝的嘴巴,“偷吃我们府里的水果,现在就想溜走吗?可没那么简单呢。” 司徒静姝心里那个气啊,该死的丫鬟,也敢这样跟她说话了。 但又没奈何,水果确实是她吃的,这一点怎么都改变不了。 “怎么样,说不出来话了吧。要不要我把这件事告诉给二小姐知道呢。或者直接告诉给少爷知道呢,哎哟哟,说出来真是诧异,司徒静姝小姐再不济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居然会像贼一样偷吃东西。” “别。”司徒静姝无奈。 虎落平阳,被犬欺。 没办法,不想忍,也得硬忍。 “说吧,你想怎样。” “怎样?” 琦玉嘴角动了动,司徒静姝看出她是想说出一个“钱”字。 “你如果出钱买下这些水果,我自然也不说你是贼了。” “买下这些?”海棠转过头看着那一盘子的水果,陷入了沉思。 这个叫做琦玉的丫鬟太霸道了,她口中的二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人人闻之色变? 初进霍府,海棠对府里的一切人与事充满了好奇。 “我们凭什么要买下这些?我们又不需要这些东西。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借此捞上一笔吧。” “哈哈哈……”琦玉大笑了起来,“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呢?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我告诉你们,你们若是不拿出二十两银子来,我就把你们交给二小姐处置!” 二十两银子? 就这些烂水果? 真是想钱想疯了。 “琦玉,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了!”司徒静姝终于发飙了。 因为她的底线就是钱,凡是有钱挂钩的,她都不会有任何退让。 “司徒小姐,我也请你不要太过分了。以前你和少爷常黏在一起腻腻歪歪的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拿什么,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管不了。可是现在你和少爷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贸然闯进来吃吃喝喝,我是不是视你为贼呢。” “琦玉,你!”司徒静姝感觉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琦玉这个丫鬟果然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一定是那个霍止甯也惯的。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等你们少爷回来……”司徒静姝咬着牙,指着琦玉说到。 “等谁?等大少爷?哈哈哈……” 真是笑死了,以为把霍止沉搬出来就能压住人。 可惜了,他今儿个不在府里。 今日,府里的一切我霍止甯说了算。 霍止甯神气活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完全是一副当家人的做派。 不得不说,霍镇达不在府,霍老太太不在府,霍止沉不在府,只剩下一个养病的大夫人。 霍止甯飘了。 司徒静姝抬眼,呵呵,原来霍止沉那个作精妹妹。 “止甯妹妹,好久不见。” 霍止甯完全无视司徒静姝,当她是空气一般。 只对着自己的丫鬟琦玉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做什么?” “小姐,她们偷吃咱们府上的水果。” “偷吃水果?呵呵呵……我当是多大的事呢。”霍止甯嘲笑起来,“算了呗,人家家里没水果吃,好不容易混进来咱们府上一趟。吃了就吃了,反正这些水果烂了坏了,也是送走喂猪的。” 谁料这个霍止甯说话比琦玉还要恶毒,司徒静姝真是恨到骨头里了。 “大小姐,我们走!” “不,我们又没有错,就这样走了反而落人口实。霍止甯,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等你哥哥回来之后,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能后悔什么呀?” 霍止甯嘲笑着绕到司徒静姝的旁边,轻轻说:“别总是拿出一副是我嫂子的样子来压我,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你还以为我哥哥会管你的事吗?我打赌,他就算是回来了,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天呐,这都是什么样的人啊。海棠真替司徒艾艾捏把汗,嫁进这样的家庭,一天得过得多憋屈呐。 好在自己的主子明智,虽然和霍止沉谈了挺久,但最后还是没有嫁给他,简直就是先知啊。 “好,好,好。”司徒静姝被彻底激怒,今天说什么她都要和这个飞扬跋扈的霍家二小姐斗到底。 “海棠,我们就坐在这里等,无论多久都等。直到霍少爷回府,让霍少爷来评评理!” “切,谁要跟你在这里耗下去。”霍止甯翻了一个白眼,“琦玉,我们走。” “是,小姐。” “对了,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磨磨蹭蹭的,还得要我亲自来找你。” 琦玉唯唯诺诺,“办好了,办好了……” 两人完全不顾司徒静与海棠还在旁边,一边聊着一边就走了。 海棠早察觉出不对劲来,待到她们二人走远了,才悄悄在司徒静姝耳边道:“大小姐,你闻出来没有?那个琦玉身上有一股怪怪的味儿?” 司徒静姝点头,“早闻出来了。麝香,绝对是麝香的味道。” 天呐,她的主子也太淡定了吧。 “是呢,正是这个味道。以前我照顾那些姑娘们经常闻到这个味道,所以很熟悉。” 司徒静姝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她没什么心思去深究这件事。 “不用想了,那两个憋着坏呢。指不定又打算害什么人呢。” ------------ 第112章 待归(一) 蜀地。 自从谈和了之后,两边的军队就变得和谐了许多。 似乎除了宣帝之外,没有人不高兴。 大家为这难得的和平感到欣喜,连士兵与士兵之间也开始互相帮助,互相交换资源。朝廷的士兵将吃不完的军粮送给蜀兵,而蜀兵则回报给他们各种神奇的蜀药,竹编的制品等。 霍镇达被放回来后,一直积极组织着救治疫民的各项事宜。 司徒艾艾作为副手,她的药方子得到广泛的应用,效果大好。 “司徒姐姐,你真厉害。想不到传染性那么强的瘟疫已经被你完全控制住了。” 刘东清是一副热心肠,他跟在司徒艾艾屁股后面,什么活儿都抢着干,也收获到了不少好评。 司徒艾艾拍拍他瘦削的肩膀,“好好加油,咱们就快要成功了。另外,你那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当归也替你转卖出去了。卖了一百二十两,怎么样,这个价钱能接受吗?” “太能了。”刘东清高兴极了,自从跟了这个肤白貌美的大姐姐之后,连运势都转好了呢。 司徒艾艾看着他那一张小男孩稚嫩的脸庞,觉得可爱极了,她真心把他当自己的弟弟看待了。 “只要你能接受就好,因为我不太会做买卖,所以也没怎么跟别人要价。” 这一车的当归能找到买主算不错的了,还能多赚二十两银子,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司徒姐姐,你是卖给谁了啊,别不是用骗的吧……” 刘东清知道,这车当归兴许值不了一百两银子。因为他当初是被那个波斯商人骗了,按照珍贵药材的价格买进来的,所以肯定值不了一百两。 “当然不是骗啦。”司徒艾艾摸摸他圆滚滚的头,“其实你这批当归成色很不错,味也足,只是……确实卖一百二十两,这里面参杂了一些些私人情谊在这里。不过,买家觉得很值得。” “啊,那究竟是谁买下的啊。” “喏,你看那边。”司徒艾艾朝着东边指了指。 可刘东清却只看到正在帮忙抬锅碗瓢盆的胖厨子和南宫尚大人。 “哪有啊?” “你仔细看看呢。那边不是正好有两个人吗?” “可他们不就是……哎呀,难道是他们买下了?” 司徒艾艾神秘一笑,点点头。 原来,是胖厨子和南宫尚买下了刘东清的这一车当归。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等蜀地平定之后,便在这里开一家超大型的酒家,跟“四海酒家”对着干,看那个黑店还敢怎么嚣张。 胖厨子对于这个提议自然是完全赞成,他本来就喜欢待在厨房里,整天与锅碗瓢盆打交道。 如此一来又能回归到当初在驿官时那样轻松惬意的生活,真是开心极了。 而且开店就一定会赚钱,到时候老婆本又能攒下不少了。 但南宫尚却是有遗憾的。 他原本是想跟着司徒艾艾的。 可人家有老公,还有公公,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后自然也就回京了。 他就算是跟,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跟得上。况且人家压根就对他没意思。 想想还是算了,无缘无分,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小东清,你过来,我想问你一件事。” 刘东清放下手中的东西,乖乖的走到司徒艾艾旁边。 “司徒姐姐,你问吧。” 司徒艾艾望了一眼远处忙忙碌碌的士兵们,看样子,一切都要接近尾声了。 “我问你,如果蜀地的事情解决了之后,我们立马就得回京了,你怎么办呢?” 司徒艾艾猜到刘东清的性格是不愿意乖乖回县令府的,怕他又不切实际的幻想当什么大侠,闯出什么祸来,所以才专门问他。 “我……”刘东清意识到,似乎自己还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呢。 “要不你还是回县令府吧,好好念书,别再惹你爹生气了。” “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刘东清生气的将头扭到一边。 司徒艾艾明白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叛逆,像东清这样耿直性格的孩子,更是这样。 她只能尽力劝他,但也绝不逼他。 “你不回去,你爹会担心你的。况且你还这么小,一个人在外面漂着,我们就算走了也不会放心的。” “那你们就别走,哦不,我的意思,要不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一起?回京城? 可是这现实吗? “司徒姐姐,还望你成全。”刘东清说着给司徒艾艾跪了下来。 “别,别这样,你先起来。”司徒艾艾受惊不小。 “司徒姐姐,你就同意吧。其实我和小芙姑娘……” 刘东清提到了小芙。 没错,他的确是和小芙情投意合,可是婚姻不是儿戏。刘东清的确还太小了,在处理很多事情上都不够成熟。 司徒艾艾拗不过他,只能先坐下来想了想。 “你和小芙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小芙无父无母,她的事情,我能替她做主。可你有父亲,你的事情,能自己做主吗?若是有一天,你父亲不同意你迎娶小芙进门,你又该怎么办呢?” “那我就和我爹断绝父子关系!”刘东清不假思索,说得斩钉截铁。 司徒艾艾却对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因为这是非常不成熟的表现。 明明除了断绝父子关系之外,还有很多种处理办法啊。 “不行,不行,你现在这样子,我不能放心将小芙交给你。” “司徒姐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对小芙好的,一辈子都会对她好的。” 司徒艾艾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孩子还是没明白。 “东清,你对小芙的感情,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但是你还太小,心智不成熟,另外你也没有在这个社会上谋生的技能。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就算娶了小芙,又能带给她多少幸福呢。” “我……”刘东清终于语塞了。“可是,那我该怎么办啊……” 司徒艾艾再次将目光望向了东边正在忙着给士兵们做饭的胖厨子和南宫尚。 笑了。 “要不,你就跟在南宫大人先学习一段时间如何?” “跟他学?学什么,学煮饭?我可不感兴趣。” 在刘东清眼里,煮饭这件事可跟大侠不沾边。 “难道南宫大人身上没有别的值得学习的吗?你看他,待人接物是不是挺不错的?武功是不是也挺不错的?做买卖,是不是更不错?” “可是,这样我就不能经常见到小芙姑娘了啊。” “那怕什么呢?有句俗话叫:好饭不怕晚。等你学到真本事了,我们来接你,正巧我娘家府上还差一个管家呢,不知道到时候你愿不愿意……” 刘东清一听,有门。 “愿意,愿意,我非常愿意。” “那好,不过工钱可能没多少。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太吃亏的。” “钱不钱的无所谓,就是倒贴,我也必须要当这个管家!” “行,那咱们就说定了。” “说定了。” 司徒艾艾与刘东清相视一笑。 ------------ 第113章 待归(二) 回京的日子基本上定了。 这一日,霍镇达难得清闲,独坐帐中品着香茗。 他这个人不爱喝酒,只爱喝茶。 “霍大人,打扰了。”营帐被撩开一角,一个同样冒出几缕白发的长者,但此人精神抖擞,虎背熊腰,与霍镇达相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将军,过来一起喝茶。”霍镇达见到林忠海,倒是很高兴。 因为四大将军之中,除了他儿子之外,林忠海是他唯一欣赏的人。 “正好我带了一些糕点过来。”林忠海说着摊开手帕,里面果然有几块绿豆糕。 “哎呀,真是好东西。”霍镇达欣喜。 这东西要是放在京城,那简直不值一提。可要是放在现在,那简直太宝贵了。 “想不到林将军还有这么好的糕点。”霍镇达倒也不客气,不等林忠海请,他自己就拿起一块先品尝了起来。 嗯,真不错。甜,细腻,再配上清茶,一口茶,一口糕,吃不够。 “唉,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哦。这糕点是吕将军匀给我的,听说苏妃娘娘送了几盒糕点给吕将军,吕将军就分了一点给我尝尝。” “嗯?苏妃娘娘?”霍镇达的神经突然敏感起来。 林忠海放下绿豆糕,凑到他身边。吹了吹胡子道:“连你也看出来了?” 霍镇达慌忙摇头,“什么?没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咱们俩还需要玩这些虚的吗?放心,我进来之前已经把所有人赶走了。” “那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霍镇达为官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牵扯到八卦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就算自己知道,也要装不知道。 “你呀,你呀,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是心里什么都知道,但嘴上什么都不说。” “既然知道,你还来找我聊闲话。” “不,这一次不一样。我感觉……”林忠海也有些害怕,因为他知道这话的份量。 但有些事情,总是不吐不快。 “我感觉苏妃娘娘和吕将军之间……不简单啊。” “嗯?不简单?” “是啊,不简单。你知道吗?那一日,就是你被当做人质交换的时候……” “咳咳 ……”霍镇达尴尬的干咳了几声。 也怪他自己,要是那一晚不去找那个玉掌柜不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吗?唉,谁能料到那个女人身上的香和杯里的茶,都下了药啊。 “没事,老哥,我不会嘲笑你的。我只是提一下时间点而已,老哥,你还记得吗?那个女将士说要将你和卫将军交换的时候,苏妃娘娘在哪?” “在吕革的马上啊。”霍镇达脱口而出。 林忠海一拍手,“这就对啰。” 霍镇达不明所以,“对啰?对什么?” “嗨哟,老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啊。咱们的苏妃娘娘多半是看上吕将军了。我已经问过吕将军了,为什么那一日他们三人会在一起?” “为什么?”很显然,霍镇达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只是他很谨小慎微,一直憋着不敢说。 “因为,苏妃娘娘是特意去牢里看卫将军的。” “哦,那她应该喜欢卫将军才是啊。” “不,她喜欢的绝对不会是卫将军。你看到她看吕将军那个眼神了吗?还有,卫将军被交到蜀兵手上时,她又是何种眼神?一个人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 “可是吕将军不是有媳妇吗?而且前不久还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呢。这……有点乱套了吧。”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吕将军,他这无疑是在玩火!咱们四大将军已经折损了两人,我再过几日也要卸任了,能撑得起来的将只剩下吕将军一人了。” 霍镇达点头,谁说不是呢。要是吕革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犯下这等弥天大错,那他十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老哥,你是知道的。宁王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咱们皇上的王位呢。” “我知道,我知道……” 说起这个宁王,还真有一段小插曲呢。 宣帝的父亲,也就是先帝,膝下子嗣薄弱,从头到尾都只有宣帝一个儿子。 可纵然是这样,他还偏偏不喜欢这个儿子。 甚至还动过废除太子的念头,幸好如今的太后及时制止,保住了自己儿子的位置。 否则,如今坐在金銮殿上听政的就是宁王了。 宁王,乃是先帝的亲弟弟。 各个方面都很优秀,深得其母的欢心。 先帝还在位时,其母多次暗示过让他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宁王。 说宁王德才兼备,文韬武略,是当皇帝的不二人选。 当时的先帝也这样认为,并且在一次嘴角后当着众人的面承诺自己驾崩后一定要把王位传给弟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宁王就给记上心头了。 所以在他还未触碰到王位之前,他已经在抛光养晦,招兵买马了。 “霍大人,为了天下太平,就帮忙想个办法吧。”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苏妃娘娘那边我照样得罪不起啊。林老弟,你也知道,我只是被临时抓来充数的,和你们不一样,我没实权啊,我敢惹得谁?依我看呐,不如把吕将军的媳妇和孩子也接过来,这下苏妃娘娘应该懂得知难而退吧。” “唉,也只能先试试再说了。行吧,老哥,你先歇着,我还点别的事情要忙。” “这就要走啊?”霍镇达没想到林忠海能走那么快,像一缕烟一样。 算了,这几个绿豆糕我自己慢慢品尝吧。 “对了,回京的日子皇上已经定下了,我得先给止沉媳妇说一下,让她有个准备。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折腾到了。” 于是,霍镇达出帐,四下里寻司徒艾艾去了。 ------------ 第114章 待归(三) 黑夜,烛火。 司徒艾艾的身影被烛光拉得老长老长。 公公霍镇达已经告知她回京的明确时间了。 可她却想拖着不愿回去。 “小姐,有心事?”小芙端来一碟点心。 司徒艾艾有些惊讶,发出小小的声音。 “云片糕?” 小芙开心的点点头。 司徒艾艾闭着眼想了想,却还是摇头。 “这东西哪里来的?谁给的?南宫大人?” 她一连问出三个问题。 “小姐,别紧张,这不是南宫大人送来的。听说南宫大人已经打算相亲了,他不会再缠着小姐您了。”小芙似乎知道她和南宫大人的事情似的,原本是为了缓解司徒艾艾的紧张,没想到却令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南宫尚相不相亲,关她司徒艾艾什么事呢。 “喔。”司徒艾艾只得笑了笑。 “这是苏妃娘娘送来的。”小芙赶紧补充到。 苏妃娘娘? 司徒艾艾好像有一点儿印象了。 那会儿她正忙着教太医们怎么熬草药,在一大群蹿来挤去的人群里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倩影。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精致,高雅,又无尽的妩媚。 这是司徒艾艾第一次见到苏妃本人,她有些被震撼到了。方才理解为什么宣帝会独宠她一人,说实话,杨贵妃的六宫粉黛无颜色拿来用在她身上毫不为过。 可就是这么一个美丽身影的旁边却还站着一名高大威猛的男人。 乍一看,是有点郎才女貌的意思。 再一看,才知道是株连九族的意思。 吕革,简直不要命了,胆敢勾引苏妃娘娘。 按理说,这是在公众场合,吕革再怎么混,也不敢表现得怎样。 可就算只是陪着苏妃说说笑笑,偶尔让苏妃替他擦擦汗。 也已经是达到了斩首的级别。 司徒艾艾自然无比震惊,她只消看上一眼,便已经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有问题了。 “小姐,你又在想什么?这个云片糕真是苏妃娘娘送来的,我发誓没有骗您。” 小芙以为司徒艾艾不吃云片糕,只是因为不相信她说的话。 “没有,我没有不信。”司徒艾艾收回思绪,将目光落在这一小碟云片糕上。 “小芙,你吃吧。”司徒艾艾知道小芙爱吃这些。 “嘻嘻,小姐你对我可真好,一直都记着我爱吃这些甜甜的东西。不过,小姐你也吃吧。你不吃,我怎么敢吃呢。” 小芙的话自然有道理,她的身份始终是丫鬟,她怎么可能和小姐平起平坐呢。 “苏妃娘娘大发善心,送了很多糕点给将士们。其中就数吕将军那边送得最多了……” 不知道小芙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就这么水灵灵的扯出吕革来了。 司徒艾艾听到这个名字,皱起了眉头。 她似乎已经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于是赶紧起身,朝外面望了望,然后又将营帐掩得死死的。 这才走到小芙身边,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你以后不要再提吕将军和苏妃娘娘。” “是,小姐。可是……”见到小姐这一列的操作,小芙也有些害怕起来。 “没有可是,你是我的丫鬟,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实话告诉你,我感觉……感觉吕将军和苏妃娘娘之间的关系不寻常。” 噢,原来是担心这个。 小芙一下子就不害怕了。 她反而显得跃跃欲试,急不可待的将自己的所知道的一切给倒了出来。 “小姐,你一定是想说苏妃娘娘与吕将军之间的那点男女之事吧?” 司徒艾艾提醒她,“你小声点……” 小芙不以为然,“没事,这已经不是秘密啦。我就听好几个士兵说起过了,说句实话,苏妃娘娘那么美,的确应该配一个……” “放肆!”司徒艾艾急了,她立马呵止住了小芙。 “这也是你我敢说的话吗?你要是听我的,以后就别再说了。” “知道了,小姐。” 真要命,这话说出去了,脖子上这颗人头还打不打算要了? “唉……”司徒艾艾叹出一口气。 既然连士兵们都瞧出来了,那皇上没理由还不知道吧。 为什么还能容忍苏妃娘娘与吕将军那样?真是想不通呢。 算了,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 “小芙,现在就开始收拾行李吧。霍老爷说,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咱们后天就回京了。” “是。” 小芙手脚麻利, 二话不说就开始装东西。 司徒艾艾却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是真的不想回去,更不想面对霍止沉。 这一趟旅程,在来之前是充满期待的,司徒艾艾甚至还悄悄带上了霍止沉留下来保护她的佩剑。 可人还没走到军营,就接二连三的遭遇到打击。 当然,她一直坚信路上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霍止沉不会是那样的人。 可若是就连霍止沉的好哥们儿卫淮宁都说那一日来军营中找霍止沉的女子好漂亮,好柔情,而且听说还是一个复姓,叫司徒。 当卫淮宁他们众人一齐认为这个“司徒”就是司徒艾艾,就是霍止沉的新婚妻子时,霍止沉竟然没有任何的解释。 他就这样默认了别人的误会,他就这样享受着别人的误会…… 司徒艾艾彻底破防了。 她想过霍止沉不爱她,也想过霍止沉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但从没想过霍止沉竟然不敢在所有人面前澄清那不是他的妻子。 这个男人,着实渣得太严重了。 “小姐,东西收好了。”小芙将打包好的行李放在了床尾。 东西不多,一共就两个包袱。 “小姐,咱们还要带点什么回去吗?我听那些蜀兵说,他们这里的草药特别好,能治好多的疑难杂症。小姐,咱们要不要带一些回去,或许有能治好姑爷腿疾的药呢。” “断都断了,有什么好治的。”司徒艾艾咬着嘴唇,“不带,什么都不带。” 司徒艾艾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回去,一定要和霍止沉这个男人一刀两断。 从此各走各路,各自安好。 这一生,不求富贵,但求顺遂,称心。 但她却根本预想不到,回去之后,才是她九九八十一难的开始。 ------------ 第115章 待归(四) 霍府。 琦玉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霍止甯分享恶魔果实了。 “瞧你那样子,成了吗?” “成了,成了,小姐,你看。” 琦玉说着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了那一个藕荷色的小包。 那正是霍止甯死皮赖脸从哥哥霍止沉那里要来的。 “别吊我胃口,快打开。” 在霍止甯的催促下,琦玉小心翼翼将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蚕丝手绢。 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精妙绝伦。 正是扬名四海的蜀绣。 霍止甯看着上面的图案,荷花?呵呵。 她撇嘴,嫉妒那手绢上刺绣着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几个字。 哼,这几个字应该用在她身上才对。 司徒艾艾那个女人也配? “小姐,你闻到了吗?”琦玉阴险的笑道。 气味? 是啊,如此强烈的气味。 叫人怎么可能不闻到。 霍止甯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刚才将精力全集中在刺绣上,却忽略了味道。 “嗯,这味道太香了,都有点冲了。”她揉了揉鼻子,显然对这股味道并不太满意。 “这么明显的香味,司徒艾艾那个女人能喜欢吗?” 霍止甯凭借这些日子对司徒艾艾的观察,她断定司徒艾艾是一个不喜欢繁复的人。因此,像这么浓烈的香味儿,她多半不会喜欢。到时候,在手绢被冷落到一边,那她们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不行,得改成淡香味,最好是像茉莉花香味。” 这……这要求有点难度啊。 琦玉感到压力山大。 她只得向霍止甯解释道:“小姐,这条手绢是在麝香水里泡过的,原本的味道就挺大的。我怕原来的味道太明显,才想办法又加入了别的味道来掩盖。可淡香味儿根本掩盖不了啊,只能用浓香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且奴婢听说那个女人的娘家就是看中医的,恐怕咱们现在玩的这些小把戏……糊弄不了她。” 什么糊弄不了?她偏要说行! “手绢给我,怕什么?这只是其中之一个计划,就算不成功也不怕,因为咱们后面还有很多很多个计划呢。” “是,小姐。” 霍止甯的癫狂令琦玉不寒而栗,可想而知,谁要是站在霍止甯的对立面,与霍止甯为敌,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她突然就替杜思学担忧起来,自从那一日杜思学与霍止甯谈崩了之后,杜思学就一跃成为霍止甯仇恨名单中的第二顺位。待她将大房收拾得差不多时,便会对杜思学下手。 于是,在霍止甯拿走手绢命她出去之后,她头也不回的跑去找杜思学了。 霍止沉果然是下午才回府的,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霍老太太。 其实起初就是霍老太太非要拉着霍止沉陪她一起去上香,霍止沉孝顺,自然没怎么多想就同意了。 可去了之后,才觉得有多无聊。 霍老太太大概是太想霍止沉断掉的腿能重新长好,竟拉着他将寺庙内大大小小的菩萨都拜了个遍。 霍止沉是坐轮椅的,自然没办法做下跪的动作。可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仅仅只需要躬身朝拜,但次数一旦多了,也是十分累人的一件事。 所以与其求这些菩萨保佑,还不如开开心心的多活几年。 “奶奶,我们回家了。” “嗯。” 霍老太太在碧桃的搀扶下,跨过了高高的台阶,行过了三道门,才算来到了第一个大厅 。 “沉儿,你回房休息去吧 。” “好的,奶奶。” “嗯。” 霍老太太一个眼神,霍府的下人们立马知道该做什么事了。 于是立马有人推着霍止沉往回房间的路上而去。 但不太妙的是,恰好司徒静姝与丫鬟海棠就等在这里了。 因为这里是霍止沉回房间的必经之路,所以要想堵他,只需要有耐心且能忍受草丛里的小虫子即可。 “二小姐,他来了?”海棠轻轻拍着已经快要睡过去的四司徒静。 “什么?来了!”她这算是强制开机。 瞪着两个浑圆的大眼睛四下寻找,终于再次见到霍止沉那张熟悉的脸。 嗯,那张脸依旧是那样的威武潇洒,帅气逼人。 唉,只可惜呀,他若是宣帝该多好啊。 “你怎么来了?” 还不等她开口,霍止沉先开口了。 这是他成婚后第二次见到司徒静姝了 ,情感依旧十分复杂。 但能非常明确的一点是,他不再喜欢这个女人,甚至连她的容貌,他也不认为有那么那么美了。 “我来找你兑现承诺啊。” 既然已经看到了,那她也用不着再客套什么了,直接开门见山岂不是更高效一点。 “承诺?”霍止沉的记忆似乎一点一点的回来了,没错,他在军队里承诺送给司徒静姝一百两银子。 如今前脚刚回家,这讨债的立马就来了。 一百两,对霍止沉而言,对真个霍府而言,其实都不叫个事儿。 直接叫账房拿给她就算完事了。 可霍止沉却不太想给她了。 “钱可以给你,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多钱? 司徒静姝一听,哎哟,还真麻烦,不久区区的一百两银子,既然跟我玩上套路了。 “我娘好赌,你不会不知道吧?”司徒静姝随随便便就能编出借口,简直也太厉害了。 “我拿这些钱去抵消我娘欠下的赌债,还不行吗?” 司徒静姝的话倒不想是在扯谎,毕竟她娘的情况还真就是那样。 “还赌债……“霍止沉一听,黑脸了。 “那我就不能把钱给你了。你娘已经够疯狂了,若是这次你再帮她,让她过了这一关,日后再要两百两、三百两、甚至更多……那你又怎么办呢?” 司徒静姝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管我怎么用,银子是你承诺给我的。你若是反悔,你就得天打五雷轰!” 司徒静姝一气之下,多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 “嗯?谁在咒我孙儿天打五雷轰?!” 司徒静姝来不及反应,一根拐杖已经照着她的头敲了下去。 ------------ 第116章 绿茶们的手段(一) 司徒静姝完全没想到,从霍止沉那里讨要一百两银子会难成这样。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那股子恨意简直能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向霍止沉的心脏。 才区区一百两银子而已,至于吗?他霍止沉又不缺。 “银子是你承诺给我的,你也好意思反悔吗?” 司徒静姝直视着他的眼睛,她心想这个男人如今怎么变得这样不同了?以前谈情说爱的时候,不是说过只要我高兴,什么都能顺着我吗? 可见,男人一旦变心了,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看来,得趁着梁功平还爱自己的时候,狠狠地捞他一笔,否则日后自己若是进宫了,就该和梁功平做敌人了。 “银子我交给你的妹妹,由她替你保管,你需要用时,到她那里去拿。” “什么?银子交给司徒艾艾保管?开什么玩笑?不行,这绝对不行!” 司徒静姝的狠更加深了一层。 “那就交给你爹保管。”霍止沉平静的说到。 司徒静姝却是笑了,“我爹?谁不知道我爹是一个疯子。你把这么多钱交给你一个疯子管?呵呵……” 司徒静姝的心在滴血…… 霍止沉呐,霍止沉,如今在你心里我连一个疯子都比不上了吗? “霍止沉,我说过的,你若是反悔,会遭到天打五雷轰的!” “谁在咒我孙儿?!” 哐当一下,一闷棍敲在司徒静姝头上。 “哎呀!”司徒静姝当然疼啊,她的头可不是铁做成的。 “奶奶,你怎么出来了?”霍止沉向去伏他奶奶,却发现自己早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这双腿已不能任由他使唤了。 海棠一边惊呼着,一边扶住了司徒静姝。 “你这个老太婆,怎么能打人啊!” 司徒静姝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因为她认识霍老太太呀,以前霍止沉带她来霍府里玩儿的时候,就见过霍家的国宝级人物,霍老太太。 “是你?”霍老太太有些惊诧,同时也有些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了。 “碧桃,去看看司徒小姐伤着了没有?” “是,老太君。” 司徒静姝捂着头的手缓缓松开,拿在眼前看了看,幸好,没流血。 “没事,没伤着什么。” 很奇怪,她对霍老太太却是笑容可掬,懂事至极。 “哎哟,我老眼昏花了,真没看出来是你。丫头,你不会怪我这个老太婆吧?” 同样,霍老太太似乎对司徒静姝的感情也挺不错。 “怎么会呢,我知道奶奶您不是故意的。您也是是心疼孙子,情急之下才动手的。” 司徒静姝说着竟主动挽起了霍老太太的手臂,举止自然亲昵得好像她也是这个老太婆的孙女一般。 霍老太太看着她,表情依然带着七八分的严肃劲儿。 “可不许这么咒止沉唷。” “是的,奶奶,静姝知道错了。”司徒静姝立马认错。 “嗯,这就对了。”霍老太太满意的拍着司徒静姝的手背。 面对眼前这一幕,霍止沉其实是很无语的。 他许久许久都不知道该说这些什么话来打破这种局面…… “怎么了?你和沉儿又斗嘴了?什么事,说给我这个老太婆听听,兴许能帮你们调解调解。” 霍止沉:“别!” 奶奶,老黄历该翻篇了,她和我早就没关系了。孙儿现在的媳妇是叫司徒艾艾,可不是司徒静姝噢。 “奶奶,我们没事。”司徒静姝这时候倒显得像那么一个大家闺秀了。 霍老太太:“真没事?” 司徒静姝:“真没事。” 霍老太太:“没事就好,那你也得跟我孙儿道个歉,毕竟你那话太毒了,一个姑娘家家的,今后可不许再这样说话了。” “是。”司徒静姝低眉顺眼,显得极其乖巧顺从。 她对霍止沉的火气似乎一瞬间完全消失了,而且那委屈巴巴的小表情似乎还有一种想要哭哭的意思。 “止沉哥哥,刚才是我胡搅蛮缠,你别放在心上,姝儿给你道歉。” “别!”霍止沉制止。 别来这一套,他吃不消。 霍老太太皱眉,对自己的这个宝贝孙儿,她也得说上几句。 “瞧瞧你,大度点,就让一让静姝妹妹。” “妹妹?我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止甯。” 这话,霍止沉不敢往大声了说,只蚊子叫似的在嘴里嘀咕了一下。 可老太太的耳朵却不聋,她显然又不高兴了。 唉,原本自己的孙儿与这个位静姝丫头感情挺好的,自己也十分喜欢这个丫头。可偏偏儿媳妇杨氏插了一手,硬生生将他们两人给拆散。转而娶了司徒艾艾那个硬骨头,说什么她的八字能旺我孙儿,旺我霍家,可如今呢?看看我霍家,我孙儿,都惨成这么样子了…… 霍老太太将这一切的灾祸都归咎在司徒艾艾身上,此时她愈加的不喜欢司徒艾艾,反而特别想让孙儿重新娶回司徒静姝。 “你……” “奶奶,您想说什么?” “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呀。” 霍止甯特别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她脸上带着笑,小跑着过来。 司徒静姝见到她,心里那股子火又窜了上来。但面上还得保持着云淡风轻,岁月静好。 霍止沉回头,“你怎么来了?” “有事要请教哥哥。”霍止甯脸上的笑并没有因为看见司徒静姝而消失。 她也是千年的狐狸,和司徒静姝一丘之貉,都是绿茶女。 “静姝姐姐也在啊?” 她特别有礼貌的朝着司徒静姝行了一个礼,旁人根本看不出就在不久前她俩才刚刚结束一场世纪大战。 不得不说,要是这两人哪一日做了姑嫂,霍府真得天天演一出大戏。 “嗯,来看望一下奶奶。”司徒静姝心想,你笑,我也笑,而且我还要笑得比你美。 “噢……” 看望奶奶?呵呵,说起谎话来还真是一点也不脸红啊。 “甯儿,找你哥哥请教什么东西?你哥哥现在每天得多休息。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尽量别烦他。” “哦,知道了……” 霍止甯低下头,她又一次被重男轻女这种思想给深深的刺伤了。 霍止沉瞧出端倪,忙说道:“没事的,没事的,我现在又不累,正好我也有一些关于女孩子方面的问题想问问妹妹。止甯,走吧,去我书房里吧。” “好的,哥哥。” 霍止甯一抬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霍老太太则有几分担忧,她将一个玉观音吊坠塞到霍止沉手中。 并嘱咐道:“刚才忘记给你了,这是下午慧安方丈送来的。开过光了,你以后都戴在身上,保你平安的。” “奶奶,我不需要这个东西……” “不行,拿着。” 霍止沉不稀罕的东西,霍止甯和司徒静姝却眼睛都看直了。 这东西看着不错啊,铁定值老鼻子的钱了。 哥哥,真是不识抬举。 霍止沉,真是不识抬举。 “行了,这么久了,你也难得来看我一回,到我那屋里去坐坐,陪我这个老太婆聊聊天可好?” “当然好了,我正想陪奶奶您聊天呢。” 司徒静姝笑着,搀扶着霍老太太离开。 ------------ 第117章 绿茶们的手段(二) 嘿嘿,嘿嘿,哥哥…… 霍止甯又在憋坏呢。 她将霍止沉推进书房,就急匆匆关上了房门。 反而弄得霍止沉极不适应,感觉怪怪的。 “要不把窗户打开吧,书房里太闷了……” 他自己摇着轮椅,往窗台边靠。 霍止甯却不让,“哥哥,我有问题要请教你呢。” 霍止沉:“啊……啊?” 霍止沉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虽然他和霍止甯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妹俩,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这样关得严严实实的,实在是令人害怕啊…… 唉,真不幸,加上他的腿还断了,到时候霍止甯要是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他跑都跑不了。 “哥哥……” “停,你就站在那里说吧。” 霍止沉是真有点害怕了。 “好吧。”霍止甯耸耸肩膀,怎么自从哥哥从摔断腿从战场上回来,就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该不会是已经察觉出她这个人就没安什么好心吧。 算了,无所谓,本来不是同一个妈生出来的。从自然属性上来说,就是天生的敌人。 她从袖子里拿出那个抢来的藕荷色小包,在霍止沉面前晃了晃。 “哥哥,你看这个。” 霍止沉当然认识,这东西他可给得十分不情愿。 “嗯,如今已经送给你了,你就好好收着吧。不过这东西我只有一份,你再想要没了。” 哎哟喂,这得多厚颜无耻啊,要了一个还要二个。当霍止沉这儿是无线续杯呢。 幸好,霍止甯没说这话。 她将这个藕荷色的小包郑重地递到霍止沉手中,“喏,哥哥,还给你。” “还给我?”这下轮到霍止沉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了。 “你没有在闹着玩儿吧?”霍止沉尴尬的一笑,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 “哥,你怎么能这样认为我呢。我可没给你开玩笑,说还给你就是还给你。对了,哥,这个东西是不是你准备送给嫂子的呀?” 霍止甯扑闪着一双长睫毛,装出一副懵懂又可爱的样子。 霍止沉自然是吃这一套的,否则与她做了十几年的兄妹,不至于看不出来她是个绿茶表。 “别……别乱说。” 霍止沉嘴上否认,脸上却是默默变得红温。 霍止甯一看这情形,立马心花怒放起来。没错,看来这次又让她给押对宝了。 “哥,你这样的话,可不能怨我这个妹妹多唠叨你几句了。既然这么好的东西原是准备送给嫂子,那你一早就应该说出来啊。我拿回去后,要不是丫鬟琦玉提醒,险些真拿来自己用了呢。” “没事,这只是一些小玩意儿,你用了也无妨。” 这可才不是小玩意儿,明明就是霍止沉费尽心思才弄来的。 他原本就满怀期待的准备给司徒艾艾一个惊喜,只是中间发生了一些变故,他对此事不再那么看重而已。 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想送这东西,能还回来,其实是应该高兴的。 而霍止甯则是更精,一口咬定是丫鬟琦玉的提醒,她才注意到这个东西的不同寻常之处,所以猜到这是哥哥特别为嫂子准备的。自己醒悟过来之后,就立即送了过来。 言下之意,若是这东西后期出了什么问题,也跟她无关,因为她是傻白甜,要怪也只能怪到丫鬟琦玉身上。 “哥哥,你还是收好吧。爹今天还来信了,说这一两日便要回来了。而且嫂子现在也和爹在一起,一切都很好,你也不用担心了。只等到嫂子回来之后,把这东西送给她就好了。” “爹今天来信了?”霍止沉激动,“信在哪儿?给我看看。” “信在……”霍止甯感觉自己千万不能说出信已经被她给烧了一类的话。 “家里这么多人,人人都要传阅,谁知道传到哪里了。哎呀,哥,你就放心好啦,信上除了我说的这些,真没别的什么了。” 没说别的才怪,若是真没说别的,她也不会着急忙慌的把信给烧了。 “谢谢你,止甯。”既然妹妹都这样说了,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看着手中的这小小的包,思绪万千。 他对司徒艾艾的感情,真越来越说不清楚了。 “嗯,这包闻着似乎香了很多。”霍止沉似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霍止甯做贼心虚,只得赶紧找借口掩饰,“熏的吧,肯定是熏的。都怪我,怕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弄丢了,一直把它揣在怀里,被我身上的香味给熏了。” 她说着还故意上前,扯着自己的衣服往霍止沉鼻子前凑。 “哥,不信你闻闻,就是我身上的味道。” 呃…… 他可没有什么兴趣。 “好吧,没关系,香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是呢,这个香型嫂子应该会喜欢吧?” 要不怎么说霍止甯这个人就是坏呢。 她为了掩盖麝香真实的味道,故意用了极浓的香味来覆盖。所以现在这个东西才香得如此的冲鼻子。 霍止沉摇头,“你嫂子会不会喜欢我还不知道呢。只能……但愿她会喜欢吧。” “一定要喜欢才行啊。”霍止甯显得比哥哥还要紧张。 “你怎么……” “不,我的意思是,既然哥哥你如此费心思准备的礼物,一定不会被辜负的。” “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霍止甯可不会这样想。 她费尽这么多心机,整了这么多桥段。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司徒艾艾接受这一方手绢,并日夜都带在身上。 这样,她滑胎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 第118章 惜别 当司徒艾艾再一次踏进马车时,她的心情已经是低落到谷底。 回去? 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 一张不爱她的面孔? 一群整天想害她的反派? 还有那无休无止的家庭琐事…… 唉。 纵然一声叹息,但她还是不得不回去。 “司徒姐姐,司徒姐姐……” 司徒艾艾撩起帘子,是一群她救过的天真孩童。 孩子们手上都提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各色水果、粮食玉米、甚至还有鱼虾。 “司徒姐姐,你要走了吗?” 司徒艾艾冲他们温柔一笑,点头。 其中一个较大的孩子先举起了小竹篮,放在了马车的车板上。 “司徒姐姐,这是我们送给你的礼物。谢谢姐姐治好了我们的病,还有我们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病。” “是的,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救了我们……” 感恩声此起彼伏。 司徒艾艾看着这群天真可爱的孩子,心里十分感动。这些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他们穿着补丁的衣裳,却拿出了最好的食物。 “姐姐不要这些,留着你们自己吃吧。” 司徒艾艾让小芙把东西一一还给了孩子们,并叫小芙拿了一些银子来,每一个小孩都发五两银子给他们。 孩子们见到司徒艾艾不收东西,他们也倔强的不收银子。 一时之间,马车也无法前行。 小芙颇有感触,因为十年前的她也像这群孩子一样,整日饱受饥饿与疾病的折磨,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过上吃饱饭,穿暖衣的生活。对于别人的援助与施舍,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个铜板,都会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报答。 “小姐,要不咱们就收下吧。礼轻情意重,这些都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 其实并不是礼轻情意重,这些东西若是站在司徒艾艾与小芙的角度来看,自然是再寻常不过了。 可站在孩子们的角度,兴许这些水果粮食鱼虾,是他们过年才能吃上的人间美味。 小芙之所以这样说,其实也是不想继续渲染这些东西。与其就认为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收起来才会更加心安吧。 司徒艾艾略加思考,点了点头。 她明白,这些孩子虽然穷,但都很有骨气,日后长大了也必定个个都很优秀。他们感自己的恩,所以必须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报答自己,否则他们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的。 “来来来,孩子们,你们把东西都交给我吧。” 得到了司徒艾艾的许可,小芙利落的将这些竹篮子收好,并且用绳子都绑得紧紧的。 “司徒姐姐说过,一人五两银子,谁也不许不收,不收的话,司徒姐姐不爱你们了啰。” 小芙又笑着给大家发银子。 司徒艾艾从马车上下来,取下自己的一对耳环,叫来了那个最大的孩子。 “阿乐你过来。” “来了,司徒姐姐。” 司徒艾艾摸着小男孩的头,这孩子聪明正义,是这一群孩子之中的孩子王。 “姐姐记得你爹爹以前是村子里的村长,是吗?” 男孩沉重的点点头,眼角泛起泪光。 “司徒姐姐,可惜现在村庄已经没有……” 司徒艾艾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没事的,没事的,村庄会重建好的。” 她说着将自己的一对耳环递给了男孩,又细心的替他擦干了眼泪。 “把这个拿给你爹爹去,重建村庄需要用钱,这个大概能卖一百两银子。剩下的钱我会帮你们再想办法,霍大人说了,太后娘娘那边已经批准国库再放银子下来了。” “司徒姐姐,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 司徒姐姐摇头,“姐姐不是给你一个人的,姐姐是给大家的。你看你的小伙伴们,他们多想再重新回到村庄快乐的生活。” “司徒姐姐……” 男孩跪下来给司徒艾艾磕了三个头。 司徒艾艾哪里受得了这个,她强忍着情绪,不忍眼泪滑过,快速回到车上。 催促车夫道:“走吧。” “是。” 蜀地的百姓很善良,孩童们很可爱,她舍不得离开这里。 可是…… “小姐,你看那山上。”小芙拿手一指。 司徒艾艾望去,感觉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 “小姐,你怎么了?”小芙忙去扶她,却发现她哭了。 “我没事,没事。”司徒艾艾摆手,自己擦干了泪。 再抬起头时,眼眶早就像兔子一样红了。 但她还是有风度的,即使要走了,也得跟朋友们好好的告个别,不是吗? 司徒艾艾快速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将有些散乱的头发别在耳后。 再次抬头。 山丘之上,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服,吹奏着竹笛。 或许是隔得太远了,那些从竹笛里飘出的声音很快就被风给吹散了。 “再见了,再见了……” 司徒艾艾知道,自己的这声“再见”对方一定听不到。 但那又如何呢?这份心意迟早是能感受到的…… 再见了,南宫尚。 司徒艾艾朝着山丘毫不吝啬的笑着。 南宫尚收起竹笛,朝她挥手。 两人就此,算是告别了。 小芙很是感动,“其实,南宫大人是多好的一个人呀……” 真可惜…… “小芙!” 一声响彻云霄的喊叫声。 小芙愣住。 司徒艾艾感觉叫了车夫停下马车,她轻轻推了推小芙。 “快下去吧,给你半柱香的功夫好好告别。” “啊?” “别啊了,是东清呀。” 司徒艾艾早就猜到,像这样的情况刘东清怎么可能不来送行呢。 小芙下车,东清下马。 两人不管不顾,紧紧相拥在一起。 司徒艾艾大为震撼,不禁反问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或许让他们两人在一起会更完美…… “小芙,你听我说。” “嗯嗯,我听。” “第一,回去之后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司徒小姐。第二,我不许你再爱上别人,若是一定要爱,请告诉我,我就躲得远远的,再不来纠缠你。第三,请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好,我都记着,记着了。” 小芙潸然泪下。 此情此景,真是感人至深,这大概就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吧。 ------------ 第119章 闹心的日子开始了 回府,对于霍家来说是一件大事。 霍老太太一贯都爱早起,往日里她用过早饭后便要开始诵经了。 今日不同,儿子、重孙子要回来,她连经都没空念了。 一大早就让碧桃搀着她满府里溜达。 “房间都收拾干净了吗?” “饭菜都准备好了吗?” “洗澡水,对,洗澡水得提前先烧好。一路上风尘仆仆,回家后一定得先舒舒服服的洗个澡。” “另外……安神养胎的药给熬上,少奶奶回来就先喝一碗。” 大夫人杨氏拉住霍老太太的手,“哎哟,孩子他奶奶,您就先歇着吧,一切都有我呢。” 霍老太太并不听从,她嘴一撇,露出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有你我也不放心。最应该去歇着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待会儿我还担心你太激动又晕倒了呢。” “奶奶您……” 霍老太太一向与杨氏不对付,这一次又把杨氏气得够呛。 霍止甯的母亲钱氏平日里不怎么管家务事,也不爱出来走动。但今日却是穿得光鲜亮丽,精神十足。 “奶奶,姐姐也是为了您好。我还在这里呢,帮衬着姐姐,不会有差错的。” 霍老太太将头一扭,又扫了钱氏一眼。 一样的入不了她老人家的法眼。 “你?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霍老太太一甩手,让碧桃搀着去别处转转了。 临了还扔下一句:“不会下蛋的母鸡……” “啊?”钱氏顿时失色,哇的一声抽泣了起来。 “奶奶,何必这么大火气呢?”霍止沉摇着轮椅行了过来。 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坐在轮椅上的生活,并且也能熟练的掌控轮椅的行动和方向了。 就算没有下人们推他,他也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哎呀,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就出来了?我拨到你房里伺候你的丫鬟呢?”霍老太太表现出来的关切,就算是瞎子,光靠耳朵听也听明白了。 “奶奶,我没事。你看,我越来越灵活,越来越好了。” 霍止沉想向他奶奶展示一段,奈何她奶奶却毫无兴趣,一心只扑在这场接风大宴上。 “好了,好了,你回房去,这里用不上你。” “那奶奶跟我一起回房去品尝一些点心吧。今天有特地从齐品斋买回来的桃花酥喔。” 桃花酥,那是霍老太太的最爱。而且平日里极其买到。 “走吧,那就去你房间看看。你们两个,好好盯着这一群下人,别出什么岔子。” 杨氏与钱氏虽然心有不满,但还只得说一句“知道了”。 此时霍止甯就站在不远处。 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全看在眼里了。 什么叫做不会下蛋的母鸡?难道她不算蛋吗?! 那个死老太婆究竟几个意思啊,是瞧不起我娘,还是瞧不起我娘没声儿子。 老东西,真够混蛋的! 霍止甯在心里将她奶奶狠狠骂了一通,由此她的恨又加深了一层。 为了迎接霍镇达与司徒艾艾归来,整个霍府被装饰一新。 从霍镇达下马车就开始放鞭炮了。 震得司徒艾艾双手捂住耳朵,直到鞭炮全部燃尽了才肯下马车来。 霍止甯与霍家一众人一字排开,由霍老太太作为领头人向他俩的归来表示了热烈欢迎。 “切,矫情。”她冷哼一声。 幸而声音很轻很轻,谁也没听到。 紧接着霍府里出来了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像在搀扶病人一样将司徒艾艾搀了进来,而小芙则只剩下提包的工作了。 “回来了?”杨氏笑眯眯的向司徒艾艾问到。 “嗯,回来了。”司徒艾艾微微点头,此时已经注意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霍止沉。 他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变沧桑了。 “回来了?”霍止沉又复读了一遍他娘的话。 这一次,司徒艾艾并没有回答。她对霍止沉的厌恶似乎比霍止沉对她的厌恶还要更胜。 而霍老太太则是一个劲儿的盯着人家的肚子看了半天。 她有多少日子来着?这肚子扁扁的一点也不见大呀。 还是霍止甯会来事儿,她见大家都若有所思的愣在原地,于是赶紧招呼大家都进里面去。 好酒好肉已经备好了,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多有趣啊。 “哎哟,瞧瞧,咱们甯儿懂事了。“ 似乎,这是许多日以来霍老太太第一次夸奖霍止甯。 别说霍止甯本人了,就连霍止甯她娘钱氏都有几分尴尬。人家霍止沉才回来这两日,啥也没做,夸奖的话就得了一箩筐了。 好在霍止甯只是心里记恨,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来。 她跳出来主动要上前搀扶司徒艾艾 ,“嫂嫂,我来扶你。” “不必了吧。”司徒艾艾自然是想拒绝。 “要的,一定要的,嫂嫂如今怀着咱们霍家的命根子呢。” 话里话外,都是讽刺。 但今日她要攻击的主要目标,却不是司徒艾艾。 而是霍镇达。 司徒艾艾有些烦,这一回来就得面对这么一个玩意儿,搁谁身上谁不烦啊。 但她还得忍着,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收拾她。 “行,既然妹妹一片心意,那我就接受吧。”她说着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去,让霍止甯过来扶了。 霍老太太见状连连点头,“好,好,好。” 霍止沉则显得忧心忡忡,看着司徒艾艾平坦的小腹,脑子里又不禁猜想谁是哪个给他扣上绿帽子的男人。 席间,众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 鸡鸭鱼肉,各色菜品,应有应有。 霍镇达在外风餐露宿多日,早就馋家里的饭菜了,一口接着一口吃个不停。 霍止甯见自己母亲并无行动,变自己端起酒杯,主动敬了自己父亲一杯酒。 “爹,我先敬您一杯,为了……为了庆祝……庆祝凯旋归来。” 霍镇达眉毛抖动了两下,凯旋?还真算不上。 不过这酒,既然是女儿敬的,那就喝吧。 “好。”一骨碌就给倒进胃里了。 太好了,只要自己能找到各种的名头向爹敬酒,那么爹很快就会喝醉。爹一喝醉就爱一个人独睡书房,到时候让娘去……嘿嘿,相信我很快就有弟弟啰。 ------------ 第120章 相看两厌(一) 一餐饭,大家吃得不算有多开心,但至少还是很和谐。 司徒艾艾因为有了身孕,在霍府的地位陡增。席间,霍老太太没有刁难过她一句,就算最讨厌的霍止甯也没有对她作妖。只是一个劲儿的给她爹灌酒。 不过,霍止沉的表情始终不太好看。 倒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 司徒艾艾不打算理他,他出轨在先,没什么好说的。 “来,多吃这个,对身体好。”大夫人杨氏打心眼里是挺喜欢司徒艾艾这个丫头的。虽然平日里她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儿媳妇是相当满意的。 “谢谢。”司徒艾艾笑了笑,她今日没什么胃口,东西吃得很少,但杨氏夹来的菜无论如何也得吃一口。否则,就是她不识抬举了。 “家里人都好吗?”杨氏拉起了家常,“我这才听说你娘前些日子病了,按理说,我应该去看看她的。可我这身子也三天两头的不好……” 杨氏说这话时是真诚的,实在的。 “不用了,病已经好多了。”好在司徒艾艾也知道她这个婆婆不是坏人,想着去一趟也挺麻烦的,索性让她别去还好些。 “喔。”杨氏点点头,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还是应该多送些钱过去,司徒府可不比他们霍府,家里有两个拿朝廷俸禄的人。司徒府好像自从司徒域辞官之后,朝廷就不给他发俸禄了。 光靠着那么点彩礼钱怎么够吃呢,那司徒域还有一个女儿呢。 杨氏不禁又想起昨日司徒静姝跑来府里要钱,在老太太房里缠了许久才离开,也不知道最后缠出钱来没有。 “要不然,这样吧。我叫沉儿带点东西,明儿个或者后儿个,你们两人一起回去一趟。去看看父母,报个平安。说实话,你不辞而别的这些日子,我连觉都睡不好。相信你父母也是一样的,所以回去看看吧,让他们也放心。” 杨氏作为婆婆,真算是不错的了。当然,这里面肯定掺杂着她自己对生辰八字的迷信,信司徒艾艾的八字会旺整个霍家,是霍家的贵人,因此看司徒艾艾总带着一层滤镜。但最主要还是,她觉得这个丫头不矫情,不作妖,做事有理有据,和其他很多见过的富养千金大小姐都不一样。 霍止沉将筷子一放,双手把在了轮椅轱辘上。 “我不去。” 啊?这算是当众不给面子了。 这一点也不像霍止沉往日里一贯的作法。 杨氏担心司徒艾艾不高兴,伤到了胎气,立马忙着夹菜到司徒艾艾碗中,来缓解这一刻的尴尬。 可没想到司徒艾艾压根就不尴尬,她表现出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情绪完全不被霍止沉的一举一动左右。 霍老太太坐不住了,她默默观察好久了。之前吧,她挺不喜欢这个孙儿媳妇的,更不希望自己的孙儿喜欢她,但不过,他孙儿似乎有那么一点儿喜欢这个孙儿媳妇。可今天一看,又完全不一样了。她孙儿似乎非但不喜欢这个孙儿媳妇,反而还有点讨厌,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昨日那个司徒静姝来府里要钱,要的究竟是什么钱?怎么他们两人还纠缠不清呐。 霍老太太隐约觉察出什么来,但她现在却不想自己孙儿与孙儿媳妇的感情不好。毕竟重孙儿即将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了,夫妻两个感情不好可不行。 于是她拉住了霍止沉,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道:“沉儿,听你娘的话,陪你媳妇回娘家去看看。她现在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别惹她不高兴。” “奶奶,我……” 霍止沉只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晚上好好商量一下是明儿个回去,还是后儿个回去。” 霍老太太说一不二,不容商量。 霍止沉无奈,此时的他已经不能潇洒的一挥袖子,直接转身就走。 他无奈的坐在轮椅里,像个无助的小婴儿一般。 再看司徒艾艾,风平浪静,甚至还能与杨氏探讨糖醋排骨的做法。 可恶,她怎么能如此的淡定?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霍止沉藏在长袖子里的拳头捏了又捏。最好别让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男人出现在面前,否则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那个……沉儿,你先回房里休息吧。”霍老太太心疼孙儿,便想他多休息。“来人,推少爷回房。” “是,老太君。” “等一下。”杨氏有些局促不安的站了起来。 她先是看了老太太一眼,紧接着走到儿子面前,叫小丫鬟们下去,自己抓住了轮椅的推杆。 “沉儿,娘有一件事要给你说。” 霍止沉扭过脸来,看着他娘一脸的忧虑神奇,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娘,什么事?” 杨氏有些愧疚的说:“娘重新给你安排了房间,今后你就和艾艾分开住吧。那个……娘可不是要拆散你们小夫妻,而是艾艾有身孕了,应该要分开住了。没关系,十个月后,你们再住回一起去,行吗?” 杨氏说这话时是小心翼翼的,眼睛也是东瞅西瞅的,生怕他们两人不高兴。 没想到,霍止沉一听这话,可以。 正好,反正也不想天天对着这个女人。 司徒艾艾也停下了筷子,乐了。 太好了,早就不想和这个面瘫男共处一室了,影响心情。 杨氏:“怎么样,你们两个没意见吧?” 霍止沉:“没意见。” 司徒艾艾:“没意见。” 两人难得的异口同声。 霍老太太笑着点头,并赏给杨氏一个赞赏的眼神。仿佛她这个儿媳妇终于做对一回了。 “那行,那娘亲自带你去看新房间。” “好。” “那个……我也差不多了。”霍镇达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此时他已经喝醉了。 “珮宜,你也带我回房去吧。” “爹,我来扶你吧。”霍止甯争着扶住了霍镇达,并且疯狂给自己老妈递眼色。 可她娘钱氏并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人,扭扭捏捏了半天终于上去扶住了另一边。 “大娘,你照顾好哥哥吧。爹就交给我们娘俩照顾就行。” “可是……”杨氏满脸的不放心。 于是霍老太太开口,“你呀,什么都想管,什么都管不好。就让她们去照顾呗,她们也是镇达的老婆孩子,能出什么差错。真是的……” “是……” 没奈何,老公儿子只能先顾一个,就让二房那边折腾去吧。 ------------ 第121章 相看两厌(二) “别……别扶我,我自己能走。” 霍镇达一张脸醉得通红,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霍止甯力气小,扶着她爹的确吃力得很。 “爹,你别歪来歪去了,咱们马上就到了。” 他们走的路线,正是钱氏的房间。 可钱氏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按理说,她与霍镇达好长时间都没有那啥了,今日借此巩固一下双方的感情未尝不可。可一想到女儿卯足了劲要她再生一个弟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老爷,要不我还是扶你回书房睡吧。”钱氏轻声问到。 “好,好,好……”霍镇达说着打出一个酒嗝。 那味儿差点没把这对母女给冲晕了。 “娘……”霍止甯甩了一个脸子给她娘看。 那意思摆明就是,我不容易替你找到机会,让你和爹过一次甜蜜的二人世界。你倒好,拼命往外推,一点斗志都没有,难怪十几年一直活在大房的压迫下。 “别说了,你爹睡惯了书房。” 钱氏不管不顾,扶着霍镇达就往书房的方向走。 霍止甯被甩在后面,只能生生她娘的闷气。 另一头。 司徒艾艾吃饱喝足之后,在小芙的搀扶下慢慢下了桌子。 此时除了她与小芙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大家该回房的都回房了,这一顿饭真正认认真真吃的人恐怕就是她与霍镇达了吧。 “小姐,你慢点,我扶着你。” 看着司徒艾艾略显笨拙又滑稽的从桌子狭小的夹缝中挤出来,小芙捂嘴笑了。 “没事,我能行。”司徒艾艾也笑着回应她,并开玩笑的指了指自己微微凸出的腹部。“你看,像几个月的?” “我看,像三个月了。”小芙打趣到。 并且很快补上一句:“要是小姐的肚子里真有宝宝就好了……” 司徒艾艾一听,立即垮掉了笑容。 “可别这样说,我才不想有宝宝呢,而且还是和那种品德的人……” 霍止沉,一个婚内出轨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和她共同拥有一个孩子? 司徒艾艾是来自21世纪的拥有先进思想的人类,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男人的三妻四妾。 “小芙,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太贪心了。就算家里已经有妻子了,却还想着要多娶几个妾回来。要不然就是在外面包着,偷着,总之不会安安心心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到老。你看,霍老爷娶了两房,我爹也娶了两房,就连咱们门口那个经常来送豆腐的小老头,都娶了两个乡下妞来陪着他。” “这……”小芙一时语塞,只能摇头。 她哪里想过这些问题,况且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极其正常之事吗?小姐今日何必这样。 “感情的事对我而言太过于遥远,我还没来得及深入想过。” “可是真的遥远吗?那刘东清呢?万一有一天他也……” “啊?他……” 小芙的眼里闪出一丝惶恐。 司徒艾艾自知说错了话,立马更正道:“不,我不是指东清,东清一定不会的,他向我承诺过一生只爱你一人。” 可这现实吗? 小芙就算脑子再笨,也不至于这样。 “没事的,小姐。我不在意这些,我和东清本来就……就只是在那种特定环境下产生的爱情,一旦离开了那个环境,大家就必须得先回归到各自的生活。若是有朝一日他变心了,我也会祝福他们的。” 说句实话,小芙在没进司徒府之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穿暖。进了司徒府之后,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伺候好自己的主子,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 可现在……似乎幸福变得简单且触手可得,但又那么的不真实。 所以,她接受一切的意外,也接受一切的不合理、不公平。 司徒艾艾远没想到小芙的胸襟会有如此大,她承认她完全做不到。 别说是爱得死去活来的人了,就算是霍止沉那样没有感情基础的人,若是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她也是完全受不了的。 “算了,今天是我太敏感了。咱们不说这个,先回房休息一下吧。” “是,小姐。” 被司徒艾艾这么一提,小芙倒是更想刘东清了。 想他的脸,想他的笑,想他此时此刻都在做些什么…… “小芙,你帮我把包袱里的枕头拿过来。” “小芙?” “小芙!” 直到司徒艾艾连喊了三遍,小芙才回过神来。 “小姐,要什么?” 司徒艾艾指着床上的一对龙凤枕头,说道:“我睡不习惯这个,还是换掉吧。” 其实她也并非睡不习惯,只是这扎眼的红色总是令她时不时想起一个讨厌的人来。 “好的,我这就拿。” 小芙说着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白色的枕头过来。 “好的,谢谢。” “不用,不用,我哪担待得起啊……” 小芙骨子里完全就是彻彻底底的奴婢思想,她替司徒艾艾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小芙,晚上你搬过来吧。陪我聊聊天,好吗?” “当然好,小姐,我不用搬过来也可以陪您聊天。” 小芙说着直接半跪在司徒艾艾脚边。 司徒艾艾感觉伏起她来,“你这是做什么呀,咱们俩之间还需要分彼此吗??” “可是我不能……” 司徒艾艾安慰她道:“哪有那么多规矩,反正如今霍止沉也不住在这里。留给咱们两人住多好啊。”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安心的搬过来就是。反正还有十个月呢。哈哈哈……” 十个月,那是她肚子里一堆脂肪存在的最后时间。 “那我就还是老样子打地铺,睡在小姐旁边吧。” “不行,睡地上对身体不好,不能久睡。” 砰砰砰。 门外想起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芙,开门。” 小芙一听,是少爷的声音。 “小姐,是少爷来了。少爷该不是想回来睡吧,那奴婢真不应该留下来搅黄了小姐和少爷的好事。” 好事?哪有什么好事? 我和那个姓霍的,从今往后都不会有好事。 ------------ 第122章 相看两厌(三) 已经入夜了,霍止沉敲门是几个意思?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司徒艾艾心里一阵烦躁。 “小芙,别开。” “啊……” 小芙不太明白,但似乎又有点明白。总之她那运行内存不太够脑袋瓜子是猜不透主子们之间的爱恨情仇的。 小姐说过,姑爷是一个有心人,其实暗地里想了不少招式来保护小姐。 可出征之后,为什么又和大小姐勾搭到一块儿去了?两人同乘一辆如此华丽的马车,还说说笑笑,卿卿我我? 大夫人说过我们小姐有身孕了,让姑爷去别处睡。姑爷明明暗自欣喜,好像终于能避开“瘟疫”一般,但此刻又急不可待的敲门想要进来。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小芙抵着门,劝道:“姑爷,您回去吧,小姐已经睡下了。” “她睡下了不碍事,我就进来取个东西就走。” 霍止沉依旧没有放弃敲门。 小芙无奈,只得转而望向司徒艾艾。 “小姐,要不就让姑爷进来吧。现在外面下起了暴雨,风大。” 话音刚落,一个惊雷霹雳。 “轰隆”一声,响彻云霄。 司徒艾艾也被震了一震,轻抚着胸口,平缓了气息。 这才微微松口,“外头果真在下大暴雨?” 小芙奔去书桌前将窗户打开一角,雨水哗啦啦的往房里猛灌。 “小姐,你看。” “好了,知道了,知道了。” 司徒艾艾纵然心里记恨霍止沉的朝秦暮楚,但若是真让他病了,她多多少少还是会愧疚的。 “那就……让他进来吧。” “好咧。” 小芙答应得欢快,立马将窗户关好,跑来门边。 此时倾泻而下的大雨已将霍止沉的半边身子打湿。 他是一个行动不便的人,没办法灵活的躲雨。 再加上他心里有事,没空顾及天气如何。直到那一道惊雷劈下来,他才意识到这场暴雨来得有多么凶猛,连房门根都打湿透了。 “姑爷,姑爷,快进来吧。” 随着一声开门的声音,房间里温暖的烛光照射了出来。 小芙开心得像一只在树枝上叽叽喳喳蹦跳的小鸟一般。 霍止沉看见她,心情好了几分。 小芙这个丫鬟不错,比府里的其他丫鬟都更忠诚。 “姑爷,我来推你。” 不等霍止沉开口,小芙便麻利的握住轮椅的推杆,将轮椅平稳的推进了房间。 霍止沉终于看见了司徒艾艾。 只是她背对着他,独坐品茗。 霍止沉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有些复杂。 “夜里品茗容易睡不着觉。” 司徒艾艾心里一阵冷笑,呵呵,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可惜,真的没必要。 “那有什么关系,本来我也睡不着。” 霍止沉无话可说,他本想着再劝一句,茶水对胎儿并不怎么友好,失眠更不健康。 可转念一想,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我的,关我什么事? 指不定我劝她,还会被她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霍止沉放弃劝说,只让小芙将他推到床边的大柜子旁。 面对着大柜子,此时的他正好只留下后背给司徒艾艾。 “我是来拿被子的,拿完就走。” 司徒艾艾不答话,当做没听到一样。 霍止沉也只当他是对着空气在说。 小芙却是早已发现霍止沉后背的衣裳全湿头了,但在气氛如此紧张的环境下,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姑爷,要不然……” 要不然就留下来住吧,干净的衣服我这就拿一套来。小姐,你说这样好吗?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却闭得死死的。 不行啊,不能说,好像小姐已经生气了呢。 …… “小芙,你推我出去吧。”霍止沉抱着一床被子,眼神清冷,但却透出一丝丝可怜。 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全粘在了后背上,极其不舒服,可他却还是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来。 不想过多的打扰一个孕妇,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 司徒艾艾依旧只顾着品茗,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事到如今,她已经无话要与霍止沉说了。 她回想起当时出发前是多么的心潮澎湃,多么的想要在战场上一睹他的雄姿。到达后就有多么的失望,多么的不堪。 原来,早在她出发之前,她那个绿茶姐姐司徒静姝就捷足先登了。 大概是自己太大意了吧,竟让司徒静姝得知了霍止沉出征蜀地的消息。 没想到那个司徒静姝如此无耻,竟独自跑去蜀地幽会霍止沉。而霍止沉就更渣了,当别人谈论起司徒静姝是否是霍止沉的新婚妻子时,他竟然没有任何解释! 所以,这就是默认司徒静姝是他的妻子! 过分,真的太过分了。 纵然你想娶司徒静姝为妻,也应该先与我和离! 我司徒艾艾难道会是那等不讲理的人?会死缠着一个爱上别人的男人? 对对对,我是后来者,你们两人才是两情相悦,郎才女貌! 霍止沉还未出门,司徒艾艾的脑子里已经像放过了一遍电影。 她痴痴的望着杯中无色的水,心中感到好生凄凉,也许在这个朝代里,比现代世界更难获得真爱吧。 “呵呵……” 她一声冷笑,摇着头将杯中的水一口饮掉。 无所谓啦,反正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不停的拯救那个渣男而已,我没必要爱上他,也不需要爱上他。 “还喝?” 霍止沉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个女人究竟怎么回事? 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从蜀地回来,家里人个个都对她笑脸相迎,就连不懂事的妹妹止甯都对她极好。而且,听说她在蜀地立下了大功,回京之后就等着皇上大赏。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另外,她已经快要当娘了,难道,她就不感到高兴吗? 霍止沉让小芙去忙别的,他一手抱着被褥,一手用力推这滚轮,往司徒艾艾这边行来。 “别喝了,晚上喝茶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忍住内心的愤怒,将这一句话完整的说出来的。 但他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哪怕自己只是这个孩子的绿帽叔叔,但孩子又没错,自己稍微关心一下这个孩子,应该没错吧…… “我不要你管……”司徒艾艾不理他。 霍止沉无奈,此刻他身体不便,没本事像一座高山一样的矗立在她面前。 可他的手却还灵活有力,于是一把夺过了司徒艾艾的杯子。 “什么?这里竟然是酒!” 霍止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 第123章 相看两厌(四) 怀孕了能喝酒吗? 肯定是不能啊,这个女人,还真是疯了。 “还给我!” 司徒艾艾没好气,伸出一只长长的玉臂去够。可惜,她的臂长怎能与霍止沉相比。 自然是扑了个空。 霍止沉一脸的威严,甚至还带着一丝丝愠怒。 “你疯了,你怎么能喝酒呢?” 喝酒?心情不好当然要喝酒了,难不成喝什么?喝奶茶?可惜这玩意儿你们这个朝代还没发明出来呢。 司徒艾艾自然满不在乎,“喝酒有什么好稀奇的。难道只准你们男人喝酒,不准我们女人喝酒吗?” 当然不是了。 男女都一样,都可以喝酒。只不过,你是一个孕妇啊! 司徒艾艾这种态度令他好生气,这种女人怎么能当好一个母亲的角色呢?真是可怜她腹中的胎儿了。 “总之,我不准你再喝酒了。”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霍止沉早就应该对她霸道一点了。 “小芙,过来替你家小姐把桌上的酒杯撤走。” “是,姑爷。” “小芙,不准。” “是……小姐。” 小芙夹在这二人中间,好为难。 “小姐,姑爷,要不你们先聊聊,商量好了再……” 小芙一边说,一边往外退,直到退到门边。 “小姐,我去厨房给你煮一碗甜奶汤圆醒醒酒。” 小芙说着熟练的拉开门,像一条泥鳅一样丝滑的溜出去了。 这下可好了,房间里只剩下霍止沉与司徒艾艾两人了。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霍止沉抬眼深情的望着司徒艾艾,这么些日子,他有太多的话想同她说,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司徒艾艾却极力避开霍止沉这个人,她不想看到他那张英俊的脸,更不想看到他那条断掉的腿。 呵呵,采草药,好个采草药…… “你……”霍止沉深吸了一口气,将酒杯重新放回了桌上。 继续道:“你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开心,我能否帮上点什么?总之,别折腾自己,更别折腾孩子。” 孩子?司徒艾艾立马反应过来。 原来,霍止沉并不知道实情,自然以为她真怀上了孩子,所以才会出手制止她喝酒。 可是,那个傻瓜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切都是假的。明明他们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怎么可能会冒出一个孩子来? 司徒艾艾突然有些想原谅他了,果然一个男人的呆笨是赢得女人原谅最好的解药。不过,前提是这种呆笨只出现在某种特定的场合。 “你不会真以为我肚子里有……” 司徒艾艾话音未落,霍止沉一个喷嚏打出来。 “阿欠!” “别看我肚子比往日要鼓一点,其实那全是我的……” “阿欠!” 霍止沉第二个喷嚏再次将司徒艾艾的话打断了。 当喷嚏声停止时,司徒艾艾发现自己也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了。 转而关心起霍止沉来,带着担心的问到:“你感冒了?” 但这句话显然是多余的。 因为无论换作是谁都能看见霍止沉整个湿透了的后背,已经偶尔还能从轮椅上淌下来的水滴。 哎呀,真不应该让他在外面等那么久的。 另外,应该先让他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与他理论啊。 见此情形,司徒艾艾终于起身,去衣柜子里翻了起来。 幸好,柜子里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叠的,所以找起来并不费事。 “来吧,先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司徒艾艾说着举起一套湖蓝色的衣服。 看着霍止沉单手抱着被褥的模样,真感觉他像是被赶出家门的无处可去的可怜小孩。 司徒艾艾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一点过分了。 于是,她想赶紧弥补一下。否则,今晚她是睡不踏实的。 “我帮你……” “啊?”霍止沉那张冰山一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不过,他的理解能力真的很糟糕。 他是怎么将“我帮你”理解成“我帮你换好衣服吧。”这么多个字的? 人家司徒艾艾明明只是想帮他暂时拿一下被褥而已。 “不用换了,我回自己的房间之后自会换的。”他一口拒绝。 司徒艾艾也不强逼他,只温柔的将他怀中的被褥接了过来。 “还是先换一下吧,你若是感冒了,明天你奶奶又该怪我了。” 司徒艾艾一想到那个爱孙入命的老太太,就觉得恐怖。 霍止沉手捏成拳头,放在唇下轻咳两声,他还想要继续逞强。 因为,他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断掉一条腿后,令他无法再轻松的独自完成换衣服这件事。 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司徒艾艾的帮助。可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会要司徒艾艾来帮助? “我说不必就是不必。你放心,就算我真的病了,也与你毫无关系!“ “毫无关系”四个字说得如此决绝令司徒艾艾好一阵心寒。 “好,好……”她唯有挤出微笑,才能掩盖这一刹那的失落。 看着司徒艾艾表情的变化,霍止沉何尝又没有难过呢? 那藕荷色的小包在他手里攥了又攥。 那原本是他精挑细选的礼物,如今却感觉送不出去了。 拿什么理由来送? 算了,还是算了。 事到如今,还有必要送吗? 霍止沉突然感到一阵心痛,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心爱的玩具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他明明很喜欢的,只因为出手比别人慢了,所以只剩下观摩别人的快乐了。 “我看……”司徒艾艾嘴角动了动。 牙齿在嘴里死死的咬着,有些话,她已经想了很久了。 “不如我们和离吧。” 终于,还是不吐不快了。 和离? 霍止沉还是沉不住气的震惊了。 他怔怔的望向司徒艾艾。 一字一顿,“你,就,那,么,想,和,离,吗?” 司徒艾艾只回他一个字,“想。” ……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天塌了。 司徒艾艾,原本是他打算要好好了解,好好呵护的人。却不幸被别人捷足先登,自己还不得不大度成全。 不,他绝不接受这样。 ------------ 第124章 相看两厌(五) 就算是和离,这两个字也该由他说出来才对! 霍止沉紧绷着一张脸,面如死灰般的看着司徒艾艾。 这个女人…… “怎么,你还不愿意吗?” 司徒艾艾虽然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她的内心也在不停的颤抖。 和离,只不过比休妻听上去要体面一些。其本质都是一样,都是一段感情走到了终点,男的不爱了,或者女的不爱了。 霍止沉怀中那个打算送给司徒艾艾的藕荷色小包,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直疼。 在他的婚姻观里,他不是没有想到过和离。 从确定了要娶司徒艾艾进门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将和离书写好了。 他知道自己不爱这个女人,早晚过不下去。也知道自己常年征战在外,给不了这个女人安定与幸福。但却偏偏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不爱他,会背叛他,甚至会毫不客气的甩出一句“和离”,将他们的关系彻底画上终止符。 “为什么不回答?难道你不想早点与你的心上人出双入对吗?” 司徒艾艾又是一阵冷笑,呵呵,都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呢。 不妨坦诚一点吧,就大大方方承认你和司徒静姝那点破事呗。我向来大度,不会阻碍你们的路,你们要在一起,我让位就是。 司徒艾艾想得清楚透彻,与其这样纠缠与三角关系之间,不如她主动退出。 霍止沉一听这话,云里雾里。 什么?这算不算反咬我一口?明明犯错的人是她! “不离!”霍止沉毫不让步。 这一句“不离”他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好久都没有如此坚定过一件事情了。 是的,他想清楚了。 就算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也要了。 “你……你怎么这样?”司徒艾艾愈发觉得他无耻了。 这算什么?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他都已经和司徒静姝腻腻歪歪了,还缠着我不放,有什么意思呢? “我说了和离就是和离,今天晚上我就把和离书写好。明天,我们一起找你爹娘去。” “我说不离就是不离!司徒艾艾,这里是霍府,不是你的司徒府,既然你已经嫁给我了,就由不得你任性!” 什么? 司徒艾艾懵了。 他怎么变得如此霸道不讲理了? 嫁给他这样的人,真倒霉。 霍止沉已是气急败坏,他不管不顾的从怀中掏出怀中的藕荷色小包。 “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送你的。” 司徒艾艾被他这气势给震了一下,定睛一看。 这什么呀? 粉了吧唧的,就一个小包包而已。 “打开看看。”霍止沉依旧是那一副命令下属的口吻。 司徒艾艾原本不想理他,你说打开就打开么?我就不呢。 可终究是好奇心作祟,大概女生都免不了有拆盲盒的癖好。所以,司徒艾艾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打开看看。 从桌上拿起这个藕荷色的小包,轻轻松开了包口的系带。 里面装什么?怎么味道能香成这样?也太浓烈了点吧。 司徒艾艾两根手指夹住一抽,便将里面的手绢抽了出来。 唷,原来是一条刺绣的蚕丝手绢。 嗯,的确挺精美的。 看着手绢上那巧夺天工的刺绣,司徒艾艾两眼放光。这东西一看就知道很难得,若是能流传到21世纪,最起码也能拍卖出十几个W吧。 看着司徒艾艾不说话,但认真欣赏的眼神,霍止沉心里有底了。这东西,送对了,看来她是喜欢的。 于是,便心满意足打算离开。 “我走了,你也早点歇着。” 他说着双手扭动车轮,将自己调了个个。 “等一下。”不料,司徒艾艾还是叫住了他。 “东西你拿回去,我不需要。”她说着麻溜的将手绢重新包了回去。 “我的东西送出去了,就不可能再收回来。你留下。” 霍止沉当然不可能去接,他像是房间着火了一般,打算飞速的离开此地。 但他毕竟不是从前的他,身手不仅不能用敏捷来形容,甚至应该说如果没留神,很可能连一颗小小的石子都能将他绊倒。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果然,司徒艾艾话还没说完。他一着急,轮子压在门槛上,重心不稳,一个往前,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连同房门也给撞开了。 “哎呀!”司徒艾艾惨叫一声。 不巧,小芙没在外面,估计真的去煮什么甜奶汤圆了吧。 没奈何,司徒艾艾只能不情愿的上前先将霍止沉给搀扶起来。 另一边,书房里更是热闹。 霍止甯原本打算将她爹扶去她娘的房间,好给他们制造在一起的机会。 没办法,她实在太需要一个弟弟来帮助她巩固在霍府的地位了。 但霍镇达尽管已经醉得非常厉害了,但却一直坚持要去书房独睡。 没办法,霍止甯只能和她娘将霍镇达扶到书房。 一进书房的门,霍镇达就直奔椅子上去。 他一屁股坐下来,闻着书房里熟悉的墨香味,这才安心了不少。 钱氏看他醉成这样,有些担心,于是便提议要去厨房给他煮点醒酒汤。 但被霍止甯直接给拦了下来,“娘,你留下来照顾爹,我去煮。” “你去煮?”钱氏显得有些担忧,“可是你会煮吗?” 是呢,霍止甯这个大小姐平日里可是连香葱和韭菜都分不清的。 “娘,你放心。我不会煮,难道还不会盯着那些丫鬟们煮吗?”霍止甯眨眨眼,露出一副俏皮的模样。 “可是……” 钱氏明显有些不愿意独自留下来,仿佛瘫软在椅子上的霍镇达如同怪物一样。 “没什么可是的,爹都这样了,你难道不想多照顾一下他吗?纵然还有府里的小丫鬟们,可她们哪有你心细呢?” 霍止甯才不管那些,她只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于手段?她早就不择手段了。 她将母亲硬推到霍镇达的身旁,然后快速往门外走,最后还故意锁上了房门。 这下,钱氏就算是想走,都走不了。 ------------ 第125章 旧情复燃 山上的笋都被霍止甯给夺完了。 论坑娘,霍止甯算得上第一梯队了。 在这家伙的眼里,除了利己,其他一切都可以置若罔顾。 亲情?不不不,她不需要。 “唉……” 钱氏站在门前摇了摇,发现房门已经上锁。 女儿的心思她岂能不知,但她始终觉得这种手段太卑鄙,她不屑于这样做。 “热……热……”霍镇达一边说着热,一边在椅子上翻来翻去,似乎非常难受。 钱氏见此,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就醉得这么厉害呢? 她有些担心起来,要不要召许郎中过府来看看…… 哎呀,不行,她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女儿锁在了这间房里。 “呼……啊,呼……” 突然,霍镇达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原来,他庞大的身体压在书桌上,整张脸像一个盆子一样倒扣在桌面,已经呼吸困难了。 “老爷,别动,我来帮你。” 钱氏赶紧跑过去,用尽莽荒之力,终于把霍镇达给翻了一个面。 呼…… 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 天咧。 这些年,他怎么胖了这么多了。 钱氏望着霍镇达,直摇头。 十几年前,她初遇霍镇达时可不是现在这样啊。 那时候,他是朝廷钦点前来修缮水库的大臣。 威严、高大,但又谦逊和善。 在一瞬间就俘获了钱氏那颗萌动的心。 她地位不高,家世不好,甚至连模样儿都只能算是马马虎虎。 从京城来的大官霍镇达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况且,霍镇达还有一个家世显赫的老婆和一个争气的儿子。 当然,钱氏也是有一点运气在身上的。 恰好她爹就是当时修缮水库的一个小总工,时不时也有一些机会将到霍镇达。 在霍镇达的领导下,水库修得十分顺利。就在快要完工之际,大家提议先开庆功宴。 于是,在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霍镇达和今天一样喝得酩酊大醉。 但不同的是,那时候的霍镇达就算喝个烂醉,也比现在有魅力,有味道。 钱氏本是去宴会上找她爹回家,因为家里出了一些事情。却没想到因此撞上了喝醉的霍镇达,她处于好心,打算扶霍镇达回房间休息。却没想到,这一进,就出不去了。待到再出来之际,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她就这样和霍镇达有了他们的女儿,霍止甯。 结果,水库修了三年。 霍镇达便和她共同生活了三年。他们住在陈旧的宅院里面,过着像普通百姓那样的简单生活。 男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女人收拾家务,抚养孩子。 一切都规律而又平静,是钱氏这一辈子过得最舒服的三年。 三年之后,水库修成,霍镇达奉旨回京。 终于到了抉择时刻,因为京城的霍府里还有一位真正的霍夫人。 “我不会放弃你和女儿的,我要带你们一起回去。” 这是霍镇达当时给母女俩的交代与承诺。 他当然做到了,因为他的坚持,才有了如今一夫两妻的局面。 幸而,这个局面表面上还看得过去。 钱氏回忆起来,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一夜,何其的绮丽。 明显,霍镇达更加主动。明显,霍镇达应该是早就注意到了她。 所以,他应该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的吧。 十几年来,钱氏都这样安慰自己。 她之所以没有再和霍镇达生一个儿子,也是知道自己在霍镇达心中的位置。 有,但不多。 再得寸进尺,就过分了。 所以,这辈子就这样吧,相敬如宾,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 挺好。 而且,能嫁给霍镇达哪怕是当妾,也已经令她娘家脸上有光了。 还奢求那么多何必呢? 算了,算了,算了。 今日,还是算了吧。 钱氏在心里已经想好,这一次她不能顺着女儿那胡闹的性子。 她与霍镇达,今生有一个女儿足矣。 她想到此,便很自觉的刻意坐在了离霍镇达较远的地方。 只远远的守着他,以便能随时随地照顾他,但再没有别的想法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争强好胜的女人,她没心气儿与大房斗什么。 “水……我要喝水……” 瘫坐椅子上的霍镇达扯着自己衣领子,呼呼喘着粗气。 “来了,老爷。”钱氏只得起身去倒茶,暂时先将自己失落的心情收了起来。 “老爷,喝茶吧,茶水解酒气。” “嗯。” 霍镇达伸手去接钱氏递来的茶杯,许是醉得太厉害了,他根本无法准确的判断方位,结果一个不小心,茶水泼了一身。 “哎呀。” 这茶是烫的,痛得太直叫唤。 钱氏更是慌张得不知所措。她太久没服侍过霍镇达了,此刻做什么都显得笨手笨脚的。 “老爷,没事的,没事的,我这就给你擦。” 这一烫,倒令霍镇达清醒了不少。 他微闭得眼睛幽幽睁开,脉脉含情的看着钱氏。 她还和十几年前差不多,没变老。 以前的那股感觉突然又窜上来了,看着钱氏笨手笨脚的样子,和当年小姑娘时期一模一样,真是惹人怜爱。 “哎呀,这衣服都被打湿了,要不然咱们换一套吧。” 钱氏只当霍镇达还醉着,这话说出来不过是给自己听听。 谁料霍镇达也正有此意。 但他佯装着什么都没听见,只呆呆的坐着,任由钱氏安排。 钱氏知道书房里通常会备上几件老爷换洗的衣裳,她便翻找了起来。 一件月光白的衣裳映入了她的眼帘,没错,就是这一件了。 钱氏激动得双手有些颤抖,因为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霍镇达时,他穿的正是这件衣服。 没想到,十几年了,这件衣服会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 真是意外又难得。 “老爷,就换这一件,好吗?” 能够重温一遍当时初见的场景,也是极好的。 “唔……都行……都行。” 霍镇达摇头晃脑,浑身散发着酒气。 “好,那我现在替老爷换上。”钱氏说着开始替霍镇达更衣。 就在她伸手触碰到衣扣时,霍镇达一个用力,一把将钱氏拽进了怀里。 “外面下暴雨了,我们先休息吧。” ------------ 第126章 二进霍府 鸡鸣三声,霍府的门童打着哈欠,懒洋洋的推开了大门。 他晃晃悠悠,身子还没完全站定,眼睛里就撞进两个人。 然后“哇”的一下,瞌睡全惊没了。 “怎么又是你们……”他颤颤巍巍如同年迈老人一般,指着司徒静姝与海棠。 “我们为什么不能来?哼。”海棠牙尖嘴利。 门童叫苦,“哎哟喂,你们还嫌上次惹的麻烦不够大呀?” 麻烦?那钟小事也算? 海棠叉腰,不屑的摇了摇头。 自从跟了司徒静姝这个主子,她越发的自信起来。很多时候她并不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纯粹的奴才,而是可以替主子排忧解难,充当主子嘴替的最佳拍档。 而她的主子司徒静姝,似乎也有意无意之中在培养她的眼界和手腕。 于是海棠便看不起一般的奴才,她觉得自己是比他们高一等的存在。 司徒静姝扶正了自己发髻上的步摇,懒洋洋说道:“没眼力见的东西,给我闪开,今儿个可是你们老太君请我来的。” “老太君?”门童呆住。 老太君可是府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哎呀,糟糕,我这不是在与老太君作对吗? 门童吓得更加颤抖起来,但他还算剩下几分理智。 眼珠子转了一圈,想了想。 不对呀,万一她们是骗我呢? 像上次那样,说是进去老老实实等少爷回来,没成想她们竟偷吃府里的水果。偷吃也不要紧,咱们霍府可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 但不巧的是,偏被二小姐的丫鬟琦玉撞见。哎哟喂,那可是一个喜欢上纲上线的主儿,平日里连我们下人们都不爱和那个琦玉待一块儿。 结果一闹出来,大家都不好看,还连累着我们当差的被老太君臭骂一顿,真是不划算。 不行,等谨慎着点,不能轻易放她们进来。至少得先派个人去里面请示一下。 “你们先等着,我这就去老太君那里请示一下。” 门童说着正欲转身离开,刚好撞上脚步轻盈的碧桃聘聘婷婷的走了出了。 “不用请示了,她们正是老太君请开府上做客的。” “哦哦哦,好好好。” 一听是老太君的跟前红人碧桃姑娘开口,门童立马闪开让路。 “呵。”司徒静姝冷哼一声,高昂着自己那美丽的头颅,神采飞扬的走了进去。 海棠跟在其后,也满脸的骄傲,似乎又一次印证了自己比一般的奴才要高一等。 “司徒姑娘,请随我这边来。”碧桃温柔有礼的微微一欠身,然后引领着司徒静姝去了佛堂。 这一次,她真被当成贵宾接待了。 这种感觉真好,好像又重新回到与霍止沉热恋时期的状态…… 除了霍止甯以及几个没眼力见儿的下人之外,那时候整个霍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对她很好。 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令她更加坚定了要努力向上爬,成为人上人的决心。 而海棠这边,对标的永远是主人身旁的婢女。 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司徒静姝幻想的那些东西,她从来不敢奢望。 唯一能够让她毫无负担的遐想,便是一路走来她遇过的各色婢女。 以前在声色场所讨生活时,她看到那些跟在红姑娘身后的丫鬟个个都吃好穿好,于是便暗下决心,有朝一日自己也要过上那样的生活。 果然,她很聪明,也很有运气,不久之后她便幸运的被派去跟了一个颇具姿色的姑娘。姑娘初出茅庐,但却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短短半年时间就坐上了头牌的位置。 跟着身边人也水涨船高,一起发达了起来。海棠,就是其中幸运的一员。 她开始从这种跟对贵人的模式中尝到了甜头。 后来,她辗转来到司徒府。说真的,当她第一次踏进司徒府时,真是绝望透顶了。 待在这破烂地方,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可没多久她就见到了大夫人的女儿,也就是司徒静姝。 她一瞬间就被这个美丽自信,有心气儿极高的女人所吸引住了。 她笃定,这个女人今后一定非富即贵,绝非池中之物。 于是,便开始了各种手段接近司徒静姝,让司徒静姝成为自己今后人生道路上的贵人。 她又成功了,她成功的变成了司徒静姝的贴身丫鬟。 海棠看着走在前面的碧桃,心生羡慕。 这个丫鬟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行事稳重,待人有礼,且又长得清新秀丽,落落大方。 果然不愧是霍府里第一等丫鬟。 “小心点台阶,前面就到了。”碧桃笑盈盈提醒到。 说着又是半个躬身,让司徒静姝先进了。 这服侍人的功夫,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 司徒静姝感到和她走在一起,似乎连空气都好闻许多了。 这样的丫鬟,等她入宫以后也要照着寻一个来,到时候让其与海棠一同服侍自己,那小日子过得还不得舒服惨了呀。 瞅着自家主子那一脸的享受劲头,海棠只得默默学着。 “来了?”霍老太太跪下蒲团上,正闭眼念经。 碧桃轻轻走到跟前,小声在霍老太太耳边说上一句:“来了。” 瞅着霍老太太一伸手,敏捷的接住了,一把将霍老太太扶了起来。 霍老太太走一步,她只走半步,稳稳的将其扶到椅子上坐下。 这下退下赶紧去奉茶水上来。 “给奶奶请安了。”司徒静姝一见到霍老太太,就乖巧的欠身请安。 因为之前跟霍止沉关系密切,连霍老太太都以为自己的孙子要要娶司徒静姝为妻,所以便准许司徒静姝也喊自己奶奶。 一来二去,喊顺口了,也就懒得改了。 “来来来,快坐下。”霍老太太热情的招呼她坐下来。 这时,碧桃像掐着点一样,正好也端来了茶水。 霍老太太:“在家吃过了吗?” 司徒静姝腼腆的一摇头,“不曾。” 霍老太太喜,“那正好,我也没吃呢,陪我这个老太婆一起吃吧。碧桃,你添一副碗筷。” “是,老太君。” “奶奶,这样不好吧。我就陪您说说话,待会儿赶紧回去了。”司徒静姝装模作样。 霍老太太哪里舍得她走,一把拉住她的手。 “急什么,今天你就留在霍府里玩。等晚上我派轿子送你回去。” “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第127章 撞破好事(一) 一餐早饭吃得相当开心。 司徒静姝与霍老太太有说有笑,俨然一对祖孙模样。 可惜,司徒静姝并非她的真孙女,这令霍老太太略感失望。 “走,陪我去院子里赏赏花。”霍老太太起身,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拽起了司徒静姝。 “这……不太好吧。毕竟,我这身份有点特殊……” 司徒静姝真不想陪了。 她可不喜欢听这个老太婆嘚啵嘚啵自己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另外,这老太婆那一日不是说好让她来拿钱吗? 如今怎么连半个钱字都不提了?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司徒静姝闷闷不乐,她可没有赏花的心情。 霍老太太却是不依,“什么身份特殊不特殊的,丫头,你在担心什么?说出来我听听。” 担心什么?担心你不给我钱。 司徒静姝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无奈的吐出一句:“我与霍少爷之前的关系……我怕,怕被人误会了。” “被人误会?被那个司徒艾艾误会吗?放心,不会的。你是我这个老太婆邀请来的客人,与旁人无关。”霍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拍着司徒静姝的手背,那模样儿简直像是疼爱极了司徒静姝一样。 “其实,我这个老太婆反倒觉得沉儿在这种时候需要多些人来探望他。唉,你也知道,他现在腿不行了,已不能随心所欲的去任何地方,有人陪他说说话是极好的一件事情。” 霍老太太将目光投向了司徒静姝,好像她就是霍止沉的解药一般。兴许她的到来,能令自己的孙儿心情开心些。 但司徒静姝却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霍老太太的目光。 因为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霍止沉的腿就是因为她才断掉的。 如今还能泰然自若的站在人家奶奶面前,不得不说,司徒静姝的内心的确够强大的。 霍老太太见她低头不语,还以为她是腼腆害羞。心里直呼这个丫头的个性真好,教养也好,只可惜了没有缘分成为一家人。 “好孩子,别东想西想的,有奶奶在,你什么都不要怕,咱们只管吃完饭好好溜达消食即可。” “是……” 司徒静姝见躲不过,只得勉强应了下来。 于是她继续搀扶着霍老太太,像太后游御花园一般,二人慢慢悠悠在府中转悠起来。 西面书房,霍镇达一觉醒来晕晕乎乎的。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 但年纪大了,记忆早不如前,一切都模糊得无迹可寻。 只有床头那一支玉簪。 “咦,这东西好像哪里见过,怎么这么眼熟呢?”他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 钱氏扣着长衫,从旁边闪出。 略带愠怒道:“能不眼熟吗?这是我的。” “哎呀,你!”霍镇达表现得好像见到怪物一样,指着钱氏半天说不出话来。 于是乎,钱氏更加恼怒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鬼了吗!亏我昨晚上还给你捶背捏肩,原来你得了好处,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哼,明明昨晚上你还喊人家小甜甜的……“ 小甜甜?呕,霍镇达快要吐了。 看着钱氏那张不再年轻的脸,雀斑、黄褐斑、法令纹,样样都占全了。 也不知道自己当年什么审美标准,估计当时真是饿了。 不过幸而霍镇达倒是把昨晚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全给记起来了,大半年了,这还是他们两人今年的第一次。 说来惭愧啊,想不到自己竟会是辜负别人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自己整日里都在瞎忙些什么,难道每晚都抽不出来时间多陪陪老婆孩子吗? “老爷,起来吧,时候不早了。”钱氏的火气已经消了下去,她温柔的看着呆坐在床上的霍镇达。 “你过来。”霍镇达朝她招招手。 “做什么?”钱氏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她迈着小碎步,来到霍镇达跟前。 “低点,再低点。” “蹲那么低做什么……” 话音未落,突觉得头上了一些什么东西来。再一看,原来是霍镇达亲自替她戴上了玉簪子。 “老爷……” “好看,还和以前一样好看。” 天呐,钱氏的心都要融化了。这是何等的感动啊,看来真有必要再替他生一个儿子。 他们两人还沉浸在重温旧梦的感动之中,霍老太太领着司徒静姝走了过来。 “老太君,到了老爷的书房了。”碧桃赶紧闪了出来。 碧桃这个人其实挺奇怪的。按理来说,她是府里除了主子们以外地位最高的人,可她偏偏有点怕琦玉。 琦玉昨儿个就嘱咐过她了,千万别让老太君去老爷的书房。因为,老爷和二夫人要在书房…… 霍老太太:“走,进去看看。” 碧桃:“不行!” 碧桃由于太过激动,差点没把众人吓了一跳。 司徒静姝心里暗暗嘀咕,哟,这个碧桃还真行呢,敢阻挡主子做事。 霍老太太虽然诧异,但并没生气。她只是对着碧桃微微一笑,按照惯例问出一句:“你今日是怎么来了?" “我……”碧桃无话可。 霍老太太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也不打算对碧桃生气。只默默的将耳朵贴在窗户纸上,偷听了起来。 “果然,里面传出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霍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但她没有一句话想要对碧桃说。 因为她恨清楚,碧桃于她而言,就和自己的眼睛耳朵一样重要。 “哟,这里面真够热闹的呀。我瞧瞧呢,这都什么时辰了,老爷还不起来呢?走,进去看看。” 说完便带着众人率先闯了进去。 哎哟喂,这一进去不得了。直接撞见了霍镇达与钱氏…… 画面一度陷入不可描述的状态…… 同行的姑娘丫鬟们都紧急闭上了双眼。只有见惯风浪的霍老太太还能沉得住气。 夫妻嘛,这多正常。 挺好的,挺好的,多为霍家开枝散叶,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 第128章 撞破好事(二) 要不怎么说霍老太太是真的虎呢。 明知道书房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她还一头闯了进去。 弄得霍镇达与钱氏十分尴尬。 “娘,您怎么来了……”霍镇达差点没吓得半条命没了。 钱氏更是烧红了脸,再一看,我的妈呀,还有小辈在场呢。 司徒静姝很是知趣,见此场景,立马退了出来,避免大家都尴尬。 呼呼,没想到霍老爷比年轻人还厉害,这可是大白天呢。 司徒静姝作为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着实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只有海棠与碧桃,倒是见怪不怪,无所谓了。 海棠自不消说,见惯了,比这大的场面都见过,这算是小菜一碟啦。 碧桃呢,她作为一个地位卑微的丫鬟,这些事情与她毫不相干。人嘛,有点七情六欲多正常不过啊,只能能按时发月钱就行了。 霍老太太瞧着钱氏那一脸娇羞的模样,反倒眉飞色舞起来。 她拐杖朝钱氏一抬,问到:“我记得你是属牛的,比镇达小了九岁,是吗?” 钱氏腼腆的点点头。 霍老太太扳起手指头算了算,喜。 “那你岁数不大啊,正合适啊。” 这一句“岁数不大,正合适”是相对而言的。要是和小年轻们比,钱氏自然是比不上,要是和大夫人杨氏比嘛…… 霍老太太阴险一笑。 这一笑,钱氏倒是读懂了。 原来,霍老太太早就对儿媳妇杨氏不满了。可是没办法啊,人家生出了光宗耀祖的儿子霍止沉,自然母凭子贵,地位不可撼动。 不过,若是钱氏也能生出一个儿子来,就算成就比不上霍止沉,至少在很多方面也可以打压下杨氏了。 到时候两房相争,霍老太太又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这算盘珠子,真是打得太好了。 “没事,我就随便逛逛。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霍老太太说着就要退出去。 霍镇达作为儿子,赶紧上前来送她。谁料老太太却一把推走他,“不要送,你们两个好好说会儿话。你这一走,她在府里不知道有多惦记你呢。” 霍老太太笑着,一招手,碧桃赶紧迎上来稳稳扶住了她的手。 这一切迅速又自然,仿佛像是已经排练过一千遍一样。 出了书房,霍老太太又悄悄在碧桃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碧桃点头,飞快的往厨房方向奔去。 司徒静姝不解,但老太太已经在招呼她了,她便不再多想。 “怎么,你想知道碧桃怎么突然跑了,是吗?” “我……没有,没有。” 司徒静姝知道自己的身份,霍府的事与她扯不上什么关系,她并没有那么关心。 但霍老太太对她好像特别不见外似的,一点也不避讳的说了出来:“我呀,叫碧桃去给厨房的人说熬一锅留子汤,等一个时辰之后就给二夫人送去。” “留子汤?那是什么?”司徒静姝惊诧。 霍老太太神秘一笑,招呼司徒静姝蹲下来。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就是那个,女人喝完容易生孩子的汤。” “啊?”司徒静姝的脸顿时烧得通红,像一个秋天的大柿子一样。 霍老太太早已习惯,她都活到这个年纪了,和这些黄毛丫头可不同,一听见点什么新鲜的事就要面红耳赤的。 “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些东西很正常。不过呢,你也用不着害羞,这东西指不定你以后也得用上。”霍老太太说着噗嗤一笑,“说不定你还得连夜跑来求我要方子呢,哈哈哈。” 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婆突然大笑起来是挺恐怖的,搞得司徒静姝更加尴尬了。 什么鬼东西,我才不需要呢。 我这么年轻,身体这么健康,还需要那种玩意儿?我靠自己也能三年抱俩。才不会问你要方子呢。 “奶奶,要不咱们聊点别的吧,老说这个被丫鬟们听见了多不好呀。” “行行行,聊点别的。走,我带你去沉儿的房间瞧瞧。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沉儿现在一个人单独住一件房了。” 霍止沉居然没有和司徒艾艾住在一起?这可真稀奇。 不过,这个老太婆也没必要非拉着自己去看吧。 一个大男人的房间,除了脏乱差,有啥好看的。 况且,我也压根就不喜欢他。 再说了,你孙子都有老婆了,再和他纠缠不清恐怕不太好吧。我可是要参选秀女的人,别搞臭我的名声。 “奶奶,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别呀。”霍老太太在心里“哎哟”一声,如此懂得分寸,真是难得的好姑娘呀。可惜了…… “其实,我想找孙儿说几句话。你看,碧桃现在没在,只能你扶着我去了。不然这样,到时候你在门外候着,我进去说完话就出来。放心,奶奶只说几句,不会太久的。” “这……” 司徒静姝还是不太愿意。 霍老太太只能望向天上飘过的一片一片云朵,神神叨叨的说着:“唉,碧桃那个丫头就是粗心,原本我叫她准备一百两银子的,也不知道准备了没有……” 司徒静姝一听,简直被击中了要害。 别说陪这个老太婆去了,就是让她在霍止沉房里即兴跳舞她都干啊。 “奶奶,既然碧桃姑娘不知何时能回来,那我先陪您去吧。” “真的?可别难为了你。” “怎么会呢,正好我也看看霍少爷的腿好些了没有。” …… 这话虚伪得连她自己都想吐了,可没奈何,为了钱,还是得去啊。 于是她搀扶着霍老太太,往霍止沉新住的房间走去。 这房间的安排也有些巧妙,因为是杨氏安排的,所以霍止沉的房间与之前小两口的房间其实是在一条线上。 也就是说,要去新的房间,就必须经过旧的房间。 这样一来,司徒静姝正好又赶上了异常热闹的一幕。 呃……不得不说,这一天,够抓马的。 ------------ 第129章 撞破好事(三) 霍止沉与司徒艾艾这一对,也度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夜晚。 司徒艾艾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幸好,和衣而睡并不显得多乱。 她从床上下来,看着歪头靠在轮椅上打盹的霍止沉。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就算他这个人再怎么花心,可品德马马虎虎还算高尚。 至少,他身为一个残疾人,能将一整张床让给一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自己则蜗在轮椅上睡了一晚上,实属不易了。 “喂,要不换你去床上睡吧。”司徒艾艾轻轻推了推他。 霍止沉惊醒,“谁?!” 习惯性的拔剑动作,是他多年来战旅生涯养成的。 可手卡在轮椅狭小的空间里,腰间也再无佩剑,强大的失落感一瞬间袭来。 是的,我已经不再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我现在是一个残疾人。 我,必须提醒自己牢记。 心灵的伤痛往往比身体上的还难以愈合,这一次,无异于是致命的打击。 但他还不得不硬撑住顽强的活下去。 “你用不着这么大反应,我应该还没到达魔鬼那般吓人的程度。”司徒艾艾怏怏的说到。 她只道是霍止沉不愿见她,从没想过这一切根本与她无关。 “不是。”霍止沉摇头,然后又挤出一丝笑容来。“刚才把你吓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办法,妻子现在是二个人,他就算帽子上的绿色再深,也不能去吓唬她呀。 “还好,没有被吓到。不过,我看你这样坐着也挺难受的,不如去床上伸伸展展的躺着舒服些。反正我也睡好了,我现在得走了。” 司徒艾艾的意思是她现在不需要再睡觉了,正好可以换霍止沉去睡。这样既公平又合理,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 “不了,我也睡好了。”霍止沉死活不肯,宁愿自己默默忍受腰椎、肩周,以及颈椎的疼痛。 司徒艾艾本来还想劝他几句的,但一想到人家有人关心,还有人替他温柔擦汗呢,需要自己来关心他吗? 于是便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往门外走去。 这两间房坐落的位置的确巧妙,就在一条直线上线。所以等于只要一走上这条贯通的过道之后,这一排的所有房间的情况你都能了如指掌。 霍老太太停在孙儿曾经的房间门前,拿手指了指。 向司徒静姝说道:“你妹妹就住这个房间。想进去和她聊几句吗?” 不,完全不想。 哎呀,天,这得多尴尬呀。 司徒静姝和她妹妹压根就没什么可聊的。 她吞吞吐吐回答道:“还是算……算了吧。” “怎么就算了呢?你许久没见到她了,难道就没什么话想对她说吗?” 霍老太太拿眼角的余光扫她,似乎爱死了看她这副尴尬的模样。 “妹妹……妹妹她怀有身孕,需要多休息。我看还是不要去打搅她了……” 司徒静姝的理由很合情合理,听上去倒也不觉得突兀。 霍老太太收回目光,对这个回答她挺满意的。 果然,我这个老太婆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司徒静姝这个丫头有素养,懂分寸,还会体贴关心人。如此看来,她身上的优点真是很多。反而令她那倾国倾城的外貌成了最不值得一提的特征了。 “好好好,让你妹妹多休息,多休息。你放心,我们霍家不会亏待她的。带她生产完之后,若是弄璋之喜,我们还额外送三百两银子去她娘家呢。” “那就代家父先谢谢了。”司徒静姝说着立马欠身道谢。 虽然不太希望妹妹能一举得男,但看在钱的面子上,她还是装模作样的替妹妹祷告了一番 。 “哟,前面就是孙儿现在住的房间了。” 霍老太太高兴的向司徒静姝介绍,并且又想来刚才那招。 破门而入。 其实司徒静姝是挺头疼的,这个老太婆好像太霸道了点,人家的房间怎么说进就进呢,这万一有什么不该发生的…… 她刚想了一半,还真就发生了。 霍老太太“啪”的一掌将房门击开,第一眼就看到司徒艾艾了。 她的脸立马黑了下来,就像嘴里飞进了一只苍蝇一样。 当然,对司徒艾艾而言,也是这样。 司徒艾艾条件反射,双手护在了自己身前。 “你怎么不敲门啊?” 是啊,大早上的这是吓唬谁呢。 霍老太太才不管呢,她倚老卖老的说道:“这是我孙儿的房间,我为什么要敲门。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老太太那狐疑的眼神好像要把司徒艾艾吃掉一般,“你婆婆不是让你们分开住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沉儿的房间里?说,是不是你耐不住,故意来找沉儿的?” 霍老太太语气里满是嫌弃,说得司徒艾艾好像是那种不正经的女人一样。 司徒艾艾当然好气,这个老太婆怎么这么会胡搅蛮缠呢。难怪霍止甯也是这种类型,看来基因是从老太太这里传下来的呀。 “首先,我不是……” “你别说了,让我来说吧。” 霍止沉摇着轮椅,出现了。 他这一夜睡得够折腾的,所以脸色并不好。 可就是这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却被霍老太太看成了天大的事情。 还不等自己的孙儿开口解释,她就劈头盖脸的朝着司徒艾艾一通乱骂。 什么不听从长辈的话啦。 给霍止沉带来霉运啦。 对长辈不尊敬啦。 吧啦吧啦,一大堆。 司徒艾艾只冷眼看着她,一句话都不想回应。 “奶奶,您听我说。您这一次真是误会艾艾了。” “误会?有什么好误会的,孙儿呐,你可别太实诚了。你瞧瞧你现在,你这腿,要不是她这个灾星,你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我是灾星?你有什么证据吗?没有就别血口喷人!”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这个老太婆也太不讲理了,我是灾星?呵呵,暗地里我不知道救过你们霍家多少次了!你孙子的腿怎么断的,你问他自己啊,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另外,那个司徒静姝怎么回事?带她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为了让她与霍止沉旧情复燃?哼,真是白日做梦。 司徒静姝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突然,搞得她这个腹黑女有点无所适从。 只得偷偷的往外溜。 呃,霍止沉的腿……她司徒静姝什么也不知道。 ------------ 第130章 撞破好事(四) 霍止沉的腿原本是霍府的大忌。 霍止沉回府那日,霍老太太特别叮嘱过,今后谁都不能重提霍止沉瘸腿之事,依旧要当它是好的,否则就是跟她这个老太婆过不去。 今日,她自己一直反复拿这条断腿说事,看来她很想跟自己过不去。 司徒艾艾懒得理她,什么思想,诬蔑到我头上来了?你孙子的腿究竟是怎么断的,你问他自己呗。 “奶奶,凡事要讲证据。既然你那么想知道你孙子这条腿是怎么断的,你干嘛不直接问他呢?连皇上至今都不明白,为何一个堂堂的大将军放着军营里一大推的事不管,偏要去采哪门子的草药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霍老太太瞬间吃瘪。 司徒艾艾的嘴可不笨,你不是爱斗嘴吗?那我奉陪到底。 于是继续讽刺了回去,“什么意思你自己听不明白吗?我可没说外国话。” 霍老太太捂着自己的胸口,“孙儿,你看看你这个牙尖的媳妇。我不过是说她不该与你同住一起而已,就惹出来她这么多句。孙儿,你也该知道,不让你们两个住一起的主意是你娘出的,这也是为了你们自己好,她自己非但不遵守,而且还这样同长辈讲话,真是没教养。” 没教养? 司徒艾艾立马瞪眼过去。 “不知道谁才没教养。我告诉你,我才没和你孙子住一起。不信,你问他。” 霍止沉脸一沉,带着几分呵责道:“别说了,她毕竟是奶奶。” 霍老太太知道自己这个孙儿不会偏向媳妇,于是心中便有了几分得意。 “孙儿,你快告诉她,你这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这倒是把霍止沉给问住了。 他能说自己这条腿是因为司徒静姝才断的吗?这话说出来是不是多少有点恶心人啊。 他开始后悔了…… 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心软帮司徒静姝做这样的事,后悔为什么没有一早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大家呢。 如今,弄出这么多误会来,全是因为自己…… 唉,不对,刚才看见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呢。 霍止沉皱眉,将轮椅继续往前靠了靠。 “喂,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这一声怒吼是针对司徒静姝的。 霍老太太一回身,拽住司徒静姝的手。“呀,你怎么往后退了。” 不退能行吗?她实在是怕呀。 当看清司徒静姝的那一瞬间,霍止沉的气腾的就上来了。 她怎么跟一只臭苍蝇似的,老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啊。 “谁让你来霍府的?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司徒静姝的脸可厚着呢,光是一个霍止沉,那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是你奶奶请我来的,怎么,不行吗?” “奶奶?” 霍老太太点点头,“对啊,我请她来陪我聊天,不行吗?” “不是不行,奶奶,你不知道,唉……” 霍止沉有些咬牙切齿,司徒艾艾则瘪着嘴摇头,无奈哟,情人找上门来了。看来我还是先离开吧,避免污染眼睛。 “算了,你们慢慢聊吧,我走了。” 霍止沉却不让,他条件反射的抓住了司徒艾艾的胳膊。 “你先别走。” “?” 这一幕,看得司徒静姝又恨又羡慕。 切,两口子来我面前秀恩爱了。 “我干嘛不走,人家她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来找我的。我可不想当别人的电灯泡。” “什么电灯泡?那是什么东西。”霍止沉当然理解不了,毕竟他这个年代还不可能有机会见到真正的电灯泡。 “你别误会了,她是奶奶请来聊天的,不是来找我的。” “什么不是来找你,不来找你干嘛要站在你房间的门口?不是找你,为什么府里的丫鬟们都说你欠她一百两银子?说吧,你们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需不需要我把少夫人的位置让给她!” 哎呀,是哪个丫鬟这么大嘴巴。这种事情怎么能到处乱传呢。 “等一等,话可要说清楚了。”司徒静姝不服气了,她站出来,直面着霍止沉与妹妹司徒艾艾。 趾高气昂道:“你们听清楚了,关于这一百两银子,我不是问你霍止沉要,而是你奶奶打算送给我。别再整天把这件事挂在嘴上,搞得我好像一个要饭的一样。” 呵呵,有趣,你不就是一个要饭的么。 一个梁功平,一个霍止沉。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指不定还有张三李四王五呢。在男人之间捞来捞去,纯纯的捞女! 司徒艾艾最看不起这种人,但碍于司徒静姝是她的姐姐,她也只能忍住。 但霍止沉却有点忍不了了,他越来越讨厌起眼前的司徒静姝来。 明明他的生活平静而美好,但只要有司徒艾艾插手进来,最后一定是一团糟糕的。 “司徒静姝!” “喊我干嘛!” “你不要太过分了!我这腿……” 不行,一刻也忍不了了,霍止沉必须要把实情说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西边的书房走水了!” 走水?! 在场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此时已没有一人再说话了,大家竖起耳朵,仔细捕捉那个飘在风中的声音。 会不会是听错了? “快救火啊!快来人救火啊……” 没错,的确是着火了。 霍止沉轮椅无法跨过门前的台阶,他只能干着急。 司徒艾艾先一步垮出来,果然见到西方升起一缕白烟。 霍止沉问:“怎么样,真是着火了吗?” 司徒艾艾点头,“嗯,看样子是霍老爷的书房着火了。” “啊?镇达……”霍老太太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没了碧桃,司徒静姝只能不情愿的扶住霍老太太。 “奶奶!快,快推我出去。” “坐好。” 司徒艾艾进来,用力握住轮椅的推杆,一使劲儿,先把霍止沉给推了出来。 然后她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对众人说道:“司徒静姝,你负责照顾好奶奶。这位司徒府带来的小丫鬟,你来推霍将军,霍将军让你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现在去叫丫鬟请许郎来府,然后救火的事你们都别管,我来处理。” ------------ 第131章 失火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好端端的西书房,怎么就给烧起来了? 不行,等火救下来之后,一定要把始作俑者揪出来! 司徒艾艾快步走向人群,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她。 “别去。” 司徒艾艾转过头来,惊了。 “小芙,你怎么这样了?” 小芙灰头土脸,一边咳嗽,一边猛吸着空气。 “小姐,里面火势太大,全是烟,进去太危险了。” 司徒艾艾一瞧,果然浓烟滚滚,这非得一氧化碳中毒不可。 “小芙,你刚才进去救火了?” 小芙点头,“是。本来早晨我打算给小姐您送早饭来着,忽然听见有人喊走水,我就赶紧去帮忙了。” “真是难为你了。”司徒艾艾看着小芙这副模样,真是心疼极了。 遂又问道:“怎么样,霍老爷救出来没?” 小芙摇头。 “啊!”司徒艾艾惊叫一声。 小芙赶紧摆手,“不是的,不是的,火燃起来的时候,霍老爷早就不在书房里了。” “这样呀,还真吓了我一跳。” 司徒艾艾算是平静下来了,幸亏霍止沉还没失去爸爸。 “小芙,你这样……”司徒艾艾招呼小芙靠近一些,然后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放在了小芙手上。 话还未说,就给小芙看呆了。 “小姐,你哪来这种东西?这……这应该价值连城吧。” 司徒艾艾倒显得无比淡定,“这东西不值钱。你别看它像是宫里珍藏的夜明珠,其实它是一个赝品。没啥大作用,也就是……总之,你把它投进西书房旁边院子里那口老井里就行了。” “哦,好。” 真幸运,小芙不是一个爱八卦又多事儿的丫鬟。 司徒艾艾终于松下一口气,其实这是她今天求来的锦囊。 没错,她每天都可以拥有一次获得锦囊的机会。 所谓的锦囊,就是专门给她解决一些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 比如:今日西书房的这场火。 要说这场火也真够邪门的。不仅烧得极快,而且一般的水还扑不灭。霍府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厮拼了命的提桶来灭火,可火还是越烧越旺,好像恨不得要将西书房夷为平地似的。 “呜呜呜……” 一个隐约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司徒艾艾的思考。 她循声望去,深深皱起眉头来。 原来是琦玉扶着霍止甯赶来了。 这一次,倒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霍止甯这种人,居然也会哭得如此伤心。 “你怎么来了?”大夫人杨氏从远处走来,她虽然焦急,但依然努力保持着镇定。 整个救火现场都由她在掌控,果然妥妥的霍府女主人。 “先别哭,有丫鬟说燃火之时,老爷已经不在房中了。” “啊?”霍止甯努力反应了几秒。 噢,原来爹没事。但,还有娘呢? 不行,还是得哭。 于是她继续埋头痛哭。 呜呜呜……都怪我,要不是我故意把门锁上,指不定就不会丧命火海…… 等一等,不对啊。 她脑袋瓜终于正常启动,智力也立马在线了。 当时我是把他们两个人一起锁起来的,若是我爹没在里面,那我娘肯定也没在里面啊。这么说来,我娘没死!我仍然有机会得到一个弟弟! 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 不得不说,霍止甯对她老妈的爱真是如同地上爬行的蚂蚁。存在,但就那么一丁点儿。 “婆婆。”司徒艾艾见杨氏走过来,自己立马迎了上去。 在这个家里面,司徒艾艾唯独对杨氏的感觉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倒是挺喜欢这个婆婆的。 杨氏见到她,原本镇定的脸上才终于闪出一丝慌张来。 她牵起司徒艾艾的手,摸了摸,手不冰,很好。 “你怎么来这里了?快回房去,这里不适合你。”她带着几分嗔怒的语气。 司徒艾艾却感觉没事,毕竟她也不是真正的怀孕。 “婆婆,我没事的。只是这火,看着并未小一点点啊。” “谁说不是呢,这火势反倒越来越大了。” 唉,谁说不是呢,这都愁死个人了。 “婆婆,为何不试试西书房旁边院子里那口老井呢?” 杨氏叹了一口气,“那口老井早就没水了,我还是叫他们再多打些水来吧。” 杨氏说这话时整个人有气无力的,似乎已经做好失去一间书房的准备。 “怎么会没水呢,我昨天从那口井便路过,还特意朝里面看了看,有水,且还很多呢。婆婆,你若是不信……” 见司徒艾艾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便同意派个丫鬟去那边看看。顺便要是见到里面有水了, 霍止甯见他爹他娘都没事,早就趁着司徒艾艾与杨氏谈话的间隙,悄悄溜走了。 她可不关心后续,这扑不扑得灭,管她什么事?她又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好货。 好在这里也容不下那么多人,早点走了也好,反正也没人稀罕她留下来。 “大夫人,水来了,水来了!”丫鬟提着满满一桶水,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哎呀,还真有水!”杨氏惊讶,再一次对司徒艾艾刮目相看。 神了,真是神了,那口井都废了多少年了。 小丫鬟兴奋说道:“大夫人,不仅如此呢。你试试……” 小丫鬟让杨氏将双手放进水桶里。 才短短几秒钟,杨氏就尖叫着抽回了双手。 这水,简直太凉了。 完全像是冰块化成水了一样。 “婆婆,试试这种水,应该能把大火给熄灭。” “对对对,现在就试试。来人呐,我要你们全都去那口老井里打水来救火。” “是,大夫人 ” 于是一群人又急匆匆朝那口老井奔去。 “艾艾,你真是大预言家啊。我们霍家能娶到你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媳妇,真是我们霍家的荣耀啊。” 大夫人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司徒艾艾的肚子。 可她的肚子平平,什么也看不出来。 “婆婆,快别这么说。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而已。另外,我也只是想要过普普通通的生活。所以,我与霍止沉……我想与他和离。” ------------ 第132章 问责 什么和离不和离的,这丫头没生病吧? 大夫人杨氏伸手往司徒艾艾额头上一摸,咦,不烫呀。 “丫头,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沉儿欺负你了?” “当然不是。” 司徒艾艾极力否认,但事实上她已经认定霍止沉早已背叛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好艾艾,别怕,若是沉儿欺负了你,只管说出来,我替你撑腰。” “他……” 司徒艾艾欲言又止。 有什么好说的呢?感情的事情又不是光靠一张嘴就能过一辈子的。 况且,她也根本不需要与他过一辈子。 她本就是穿书而来的,这不是她该待的世界,这里也没有她所期待的人。 再一次摇头,“不,他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不想和他继续生活下去了?” “难道是因为沉儿的腿……”作为母亲,杨氏感到一阵钻心的痛。 大概没有人能与杨氏感同身受吧。毕竟,霍止沉失去一腿对别人来说,只是惋惜伤心,但对于杨氏来说,简直比她自己失去两条腿还要难过。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司徒艾艾当然不会因为霍止沉少了一条腿而嫌弃他。她一直认为如果两个人是相爱的,就算其中一个人身体残疾或者甚至是植物人又怎样呢?一样不会分开的。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她想分开,另一方面也是成人之美吧。 总不能死赖着等新人来赶她走吧。 杨氏心情复杂的看向她,近日来府里老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弄得她也心力交瘁。 儿子从战场上归来,少了一条腿就够令她这个当娘的伤心了,若是儿媳妇也要离开这个家,且带着她的孙子一起离开,那岂不是天都塌了啊。 她目光时不时往司徒艾艾的小腹上瞟来瞟去,她的孙子、霍家的香火…… “你不能和沉儿和离,我求求你了!” 杨氏虽不至于要跪下来,但她抓着司徒艾艾的一双手,身子也一个劲儿的往下滑。 吓得司徒艾艾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婆……”婆婆二字已然有些叫不出口了,于是立马改称呼道:“大夫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艾艾,你听婆婆一句劝,年轻人在一起生活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人家说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可人要是老了呀,对方就是自己的伴儿……” “大夫人,大夫人,火灭了。” 杨氏正苦口婆心的劝说司徒艾艾呢,一个小丫鬟兴奋的跑来报告,西书房的火终于扑灭了。 “还得多亏了少夫人的指点,那口老井里的水真是凉透了。一泼上去,火立马就灭了,真是神了。” 小丫鬟叽叽喳喳,将杨氏的思绪全给打乱了。 司徒艾艾牵起杨氏的手,“走,咱们先去看看。” 这一日的晚饭照例又是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的。 但饭桌上的气氛却比宣判死刑还要沉重。 这一餐饭,光是围在饭桌上吃饭的角色,就够乱套的。 钱氏因为与霍镇达旧情重燃,重新点燃了恋爱脑。 往日里同桌吃饭,她基本都是坐在边上,与霍镇达之间还隔着好几个人。 但今日不同,她毫无惧色的挨着霍镇达坐下了,完全不管大夫人杨氏的脸色有多难看。 另一边,霍老太太非要拉着司徒静姝一同上桌子。 说什么没关系,只是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吃一顿饭而已。 可司徒静姝和其他人不这样想啊。 司徒静姝来霍府只为钱,不为别的,这老太婆拖着钱不给,一整天都在东扯西扯,真是烦死了。 “来,吃块鸡肉。”霍老太太笑眯眯的用她那颤颤巍巍的手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司徒静姝的碗里。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司徒静姝腼腆的笑着,此时的她再也喊不出“奶奶”两个字了。 因为人家正儿八经的孙子孙女就坐在桌上呢,她有哪门子资格腆着脸给人家当孙女呢。 司徒静姝那个嫌弃哟,这老太婆真麻烦,自己手都抖成那样了,菜上的油水都滴了一桌子了,真埋汰,叫人怎么吃嘛。 “来吧,尝尝。” “是。” 司徒静姝张开她那樱桃小口,浅尝了一口。眼睛立马变成了星星,疯狂点头,“真的好吃耶。” 那小表情,简直比影后还要丰富。 哎呀,这丫头真是天生的优雅,连吃饭都这么好看。 霍老太太眯眼笑着,不住点头,果然配得起一个“静”字。 霍止甯坐在角落里,默默的撅起了小嘴。她又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因为这个司徒静姝与老太婆之间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却能得到老太婆如此的疼爱。反而是她这个亲孙女,却是一点疼爱都没有。从小到大,老太婆一次菜都没给她夹过。 她闷闷不乐的坐在席上,眼神东瞟西瞟的。一下飞到自己老娘与老爹那里。 哎呀,真两口子的感情真不错,还互相夹菜吃呢…… 看来这一次能成。 郁闷的心情终于得到稍稍缓解,时不与我又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 哼。 霍止甯具有一套完美的自我安慰模式,当她觉得没那么难受的时候,自己也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呕…… 怎么这么咸,打死卖盐的了? 霍止甯的五官都拧在一起了,这道菜谁做的?简直难吃死了。 她赶紧趁大家不注意之时吐到了地上。 然后一连喝了好几口汤。 呼,总于好多了。 唉,不得不说,人家司徒静姝就是厉害,这么难吃都能装出一副吃御膳的模样。难怪老太婆那么喜欢她,果然该她受宠,这份忍功可不是人人都能练成的。 “霍止甯,我问你,西书房着火的时候你在哪里?” “什……什么?” 面对嫂子司徒艾艾的责问,她显然是一脸懵的状态。 满不在乎的顶嘴道:“你管我在哪里,难道我去哪里还需要向你报告吗?可笑。” “你每天去哪里,做什么,当然不需要向我打报告。不过,如果你不好好解释一下这把锁是怎么回事,恐怕我只能认为纵火的嫌疑人就是你。” 司徒艾艾说着,直接将一把烧得黢黑的铜锁扔在了她面前。 ------------ 第133章 不欢而散 当物证就这么被扔在桌子上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特别是霍止甯的娘钱氏,一张脸都绿了。 霍镇达幽幽的望着女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相信谁。 不会吧,难道自己生的女儿也想置自己于之死地?这太惊悚了。 霍止甯死盯着那一副铜锁,并不认账。 “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东西是我的?上面是刻了我的名字,还是铜锁亲口告诉你的?” 哼,就拿这么一个东西来试探我的心理防线? 真对不起,我才不会上当。 “早料到你会这样说了。”司徒艾艾却是冷冷一笑,笑声中带了几分桀骜。 “我可是有人证的,有人亲眼看见你用这把铜锁将书房的门锁得死死的。当然,必要时我会让她出来作证的。不过现在嘛……暂时不行,我得保障她的安全,以免有些人打击报复。” 司徒艾艾的话令大家都为之一惊。 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第一次听说女儿将父母锁在房间里的。 钱氏与霍镇达带着失望透顶的表情,一致看向霍止甯。 这一次撞上司徒艾艾这个钉子,她算是完蛋了。 “我没有纵火,真的……” 霍止甯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委屈了。明明火不是她放的嘛…… “你这样说,你有证据吗?”司徒艾艾趁机反将她一军。 霍止甯无力招架,只得一个劲儿的流眼泪。 司徒艾艾不想理她,这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我都说没有纵火了!没有纵火……” 霍止甯哭得稀里哗啦。 霍止沉看着那个一直都骄傲的小公主的妹妹,感觉今日这番问话也像是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一刀一刀的砍着。 “够了,别再说下去了。”霍止沉护妹心切,于是说话便重了一些。 司徒艾艾一听,沉默了。 呵呵,这个男人真够有趣的。在选女人的这方面,眼光不行到比瞎子也好不了几分。 首先是司徒静姝,那么大一个绿茶他愣是看不出来。 其次再是霍止甯。虽说不能用绿茶来形容吧,可她真是从头到脚都每一处不是在琢磨着怎么整人,害人,这真令人感到讨厌极了。 “让我别说下去了?”司徒艾艾对上霍止沉的双眼,怎么,难道你会以为我怕你吗? 她非常冷淡的回到:“我不说下去也行,反正这是你们家的事情,受害人与我又没多大的关系,我何必操这份闲心。既然霍少爷这么护着自己的妹妹,那索性你自己去查好了。我累了,小芙,扶我回房间里休息。” “是的,小姐。”小芙收到指示,立即从丫鬟堆里走了出来,扶起司徒艾艾就要离开。 霍老太太见状不干了,“你这是要做什么?原本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饭呢,何必要破坏气氛呢。” 破坏气氛?呵呵,这老太太说话可真有意思。 总是动不动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真当我好欺负么。 司徒艾艾也懒得理她,累了就是累了,她要回房间休息了。 “算了,孩子累了,让她回去休息吧。”杨氏出来主持大局,将老太太给噎了回去。 “止沉他奶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孙儿媳妇现在是有孕在身,常觉得乏累很正常,咱们做长辈的应该多体谅她。既然她想回房休息,就让她回去吧。” 也是,人家肚子里可装着霍家的香火,享受一点特殊待遇也是应该的。 霍老太太顿时无话可说,毕竟她也十分在意子嗣的问题。 但因为司徒艾艾在席间接连向自己的孙女孙儿开炮,所以她始终是有点不开心的。 干脆也将筷子一撂,索性也不吃了。 “今天厨房是怎么回事,做出来的菜要不是没盐,要不就是太咸,还叫人怎么吃?!算了,碧桃,你也扶我回去,咱们呀,吃点窝头咸菜就行。” “是,老太君。” 此时碧桃也闪了出来,像机器人一样毫无情绪波动的将霍老太太搀起来。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吃了吧。”司徒静姝紧随其后,也放下筷子不吃了。 面对这一场不欢而散的晚饭,最揪心的还得是杨氏。 一时之间,她感觉自己失去了生活中赖以支撑的所有精神支柱。 司徒艾艾回房之后,小芙提议要去厨房单独煮点东西送来吃,可司徒艾艾却拒绝了 “小芙, 别忙活了,我真的不饿。” “小姐,不行啊,您出嫁之前我答应过二夫人要一生一世照顾好小姐的。” “没事,我真不饿。要不,你陪我聊聊天可好?” “聊天?小姐,小芙笨嘴笨舌的,恐怕不会陪小姐聊天。” “哪有什么关系呢?咱们两人就像姐妹一样,而姐妹之间是最不需要客气的。有什么,就说什么,我这个人就喜欢和实实在在的人打交道。” 司徒艾艾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藕荷色的小包来。 还未递到小芙的跟前,小芙就条件反射的捏住了鼻子。 其是司徒艾艾也察觉出不对来,她见小芙如此的反应,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那就是,这个东西有问题。 “小芙,你帮我看看里面这个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 尽管香味浓烈扑鼻,司徒艾艾还是耐着性子将里面刺绣精美的手绢展开了。 小芙只是略略的看上了几眼,“小姐,这是什么?” “这是蜀绣的手绢,怎么样,好看吗?”她歪着头问到。 小芙很认真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懂艺术。 “小姐,这个东西我真看不明白。别说蜀绣了,我连一般的刺绣手法都分辨不出来。若是小姐要问刺绣的话,还得回司徒府问二夫人去。” “那除了刺绣呢?” “除了刺绣?这……”小芙想了一阵,又将这块手绢拿在鼻前仔细闻了闻。 忧心忡忡的回答:“好奇怪,怎么会有人拿麝香熏手绢?” “麝香?”司徒艾艾紧张起来。 小芙很确定的回答:“对,没错,就是麝香。” ------------ 第134章 无心之害 司徒艾艾起初只是觉得奇怪,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将手绢再一次拿到小芙的鼻子前面,郑重问道:“确定是麝香吗?会不会弄错了,要不你再帮我问问。” 小芙却觉得好笑,“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鼻子不通气?连麝香的味道都闻不出来了?这味道咱们俩从小就闻过,错不了的。” “啊……” 被小芙这样一说,司徒艾艾倒是愣住了。 她可对麝香的味道一点都不熟悉。要说起来,这算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的闻到这种味道。 至于原身嘛…… 小芙刚才说从小就闻到过。看来,多半跟原身的爹司徒域之前捣腾中药有关。 “小姐,你怎么失忆了?你忘了咱们家老爷以前是宫中的御医,经常会在家里用麝香制作香丸。那时候咱们俩还好奇,怎么宫里那些娘娘这么喜欢麝香丸,难道个个都需要避子吗?” “啊?!”司徒艾艾又是一阵心惊。 小芙却继续没头没脑的说着,“不过,还真是邪门。谁将手绢泡出这么浓烈的味道,这要是落在有身孕的女人那里,非得滑胎不可……” 滑胎? 是了,这应该就是这一条手绢真正的作用了。 司徒艾艾顿感一阵寒冷,明明现在是炎炎夏日,却突然好想躲进被子里。 这东西,可是霍止沉送给她的啊! 不,准确来说,是霍止沉硬塞给她的! “小姐,这条手绢你是从哪里捡来的?依我看,咱们还是放回原处去吧。这种东西,咱们女孩子少碰为妙。” 捡?要真是捡来的就好了。 司徒艾艾没勇气回答这是霍止沉送给她的,因为当她得知这些之后,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力气了。 滑胎…… 难道说,霍止沉他想…… 太可怕了,人心真是太可怕了。 司徒艾艾的目光很自然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幸而她根本没有怀孕…… “小芙,你帮我将东西收好,改天我要物归原主。” “是,小姐。” . “来人,帮我把这些东西收好,我明天出门去要用的。” “是的,二夫人。” 钱氏一声令下,便从门外闪进来几个生面孔的小丫鬟,七手八脚的把一个中间掏空的红木椅包了起来,然后抬出门外。 霍止甯带着琦玉走进来,一进门,她就惊呼起来。 “唷,娘,你这是要出远门吗?” 钱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琦玉一眼,只是微微一笑。 霍止甯明白,便挥了挥手,让琦玉将门带上,去外面候着。 “娘,不对劲,你完全不对劲。” 她摇着头围着钱氏转了三圈,笑着问:“娘,你老实交代,是要去哪儿?去几天?和谁一起去?” 钱氏被她问得晕头转向,“哪里有那么多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 霍止甯也不客气,往凳子上一坐,拿起桌上的水蜜桃便啃了起来。 “这还用猜吗?那坐便椅是你每日都要用的,若不是要外出,你叫丫鬟们包好抬出去干嘛。” 钱氏被她这么一说,倒有些尴尬了。 因为她这个人有点小毛病,那就是年轻的时候就有便秘的情况,如今年纪越来越大,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 每次出恭都得蹲上好长的时间,若是没有这坐便椅,还真不行。 “丫头,你过来,娘悄悄给你说点事。” “娘,什么事啊?” “嘘,小声点,别嚷嚷,外面可站着不少的丫鬟。” 霍止甯不以为然,她娘能有什么大事?至于搞得这么神秘吗? “知道了,娘你说吧。” 钱氏一脚踢在霍止甯坐得凳子腿儿上,“你倒是凑近点啊,这丫头。” “行行行,我挪挪……” “甯儿啊,娘准备和你爹出门游西湖去。” “和我爹?!”霍止甯一听,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嘘,说了让你小声一点。”钱氏将她压了下来。 霍止甯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娘,你可真有本事,能让爹陪你去游西湖。” 钱氏的脸上也泛出一丝春光,说有本事倒算不上,但说还有点魅力那倒是。 对于一个中年女人来说,这是无比高兴的一件事。 “哪里是陪我游,是你爹自己也想去放松一下 。他说在蜀地的那几日,可把他给苦惨了。” “去吧,去吧,我绝对支持你们。”霍止甯咯咯的笑着。 但钱氏的笑容却渐渐凝固了起来,她正色道:“甯儿,娘要问你一件事。西书房的火……” 霍止甯一听,暴躁起来。 “怎么,连你也认为是我干的?” 钱氏见她这副样子,顿时也有些彷徨了。早知道就不该问她了,这个丫头从小到大都不服管教,就算她承认是自己做的,我这个做娘的又能把她怎能呢?打一顿?骂一顿?还是扭送给大夫人? 唉…… “不是的,娘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我说过不是我做的!你是我娘,连你都不肯相信我,那还能有谁相信我?” 霍止甯气冲冲的就要跑出去,钱氏赶紧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甯儿,别走。娘有东西要送给你。” “东西?什么东西?” 霍止甯停了下来。 如果是要送东西给她嘛,那她倒是可以暂时的不生气了。 “不过,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瞧瞧你这是什么话,娘怎么就不不能用好东西了?” 钱氏说着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布裹的东西,一层一层摊开之后,一对翠绿色的耳环出现在眼前。 “翡翠的?”霍止甯脱口而出。 钱氏笑着点头,“你眼光不差,正是翡翠的。这是娘出嫁时的嫁妆,先传给你收着。” 霍止甯又惊又喜,“娘你这是干嘛,我出嫁那天还早着呢。” 钱氏不由分说,一把塞进霍止甯的手中。表情中略带歉意,“女儿,你拿着,万一日后有什么变故,这东西至少能帮你过渡一段日子。” “变故?”霍止甯越听越迷糊,“能有什么变故啊?” 钱氏不再解释,推着霍止甯出去。 霍止甯几乎差点被门槛绊倒,这算是什么?还变故呢? 哼,最大的变故不就是你极有可能再给我生个小弟弟么? 怎么,怕到时候小弟弟把霍家的产业全给占了? 没事,我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 第135章 负心汉 目前,最大的变故当属霍止甯的丫鬟琦玉与表少爷杜思学之间见不得光的恋情。 霍止甯千算万算,漏算了一个人,那边是她的贴身丫鬟琦玉。 这个琦玉是一个天生的坏种,其心眼子与霍止甯相比不相上下。可霍止甯的身份毕竟是豪门小姐,做事再怎么没底线,但在男女关系上却不敢有丝毫差错。 但琦玉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出生贫寒,童年又遇颇多灾难,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属实没点心机傍身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这个人做起事来就毫无底线,在感情方面更是随心搭配。 只要是满足两点:一是有权有势,有利可图的;二是能看得上她的。她统统可以照单全收。 在霍止沉未婚娶之前,这个琦玉还几番动心思妄想勾上霍止沉,当个偏房太太之类的。 如今勾搭上表少爷杜思学,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了。 霍止甯的那些事,琦玉全都知道。 当她满怀期待的奔向杜思学的房间时,半道上撞到了一个在厨房打杂的小丫鬟。 “哎哟。” 两人同时倒地。 也算不上是谁先撞了谁,若是按体积来看,人家小丫鬟倒还是吃亏的那个。毕竟,柳琦玉要比这个小丫鬟大很多。 “你怎么回事?”柳琦玉拍了拍身上的土,这件衣服是她特地换上的,所以很是宝贝。 “琦玉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倒你的……” 这个小丫鬟真可怜,明明是自己伤得更严重,却还要不停的向对方道歉。 “好好的大路不走,你偏要……” 柳琦玉停了下来,她拿眼一瞧。 哎呀,这个小丫鬟怎么如此眼熟,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你是哪个房里的丫鬟?” “我……我是跟厨房张大娘的……“ “厨房张大娘?噢,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刚来不久专门负责在厨房打杂的小丫鬟枣儿是吧。“ 枣儿点点头。 柳琦玉这下清楚了,于是她越发看不起眼前的这个小丫鬟。 既然没有跟房,那就意味着身后没有主子罩着她。 光靠一个张大娘,那是混不下去的。 “你不好好在厨房里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柳琦玉质问到,并且眼神在枣儿身上不停搜索着。 枣儿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开始变得结结巴巴,“我……我是来给……给表少爷送热粥的。” 枣儿说这话时,一只手刻意捂住了自己的领口。 这一动作立马就引起了柳琦玉的怀疑,另外,她清楚厨房里的分工安排,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安排一个才刚进府还在学着做打杂的小丫鬟去送吃食给主子的。 杜思学虽然不是姓霍,但他也是霍老太太的外孙儿,高低也是一个主子。他有自己的专属丫鬟,用不着这些排不上号的小丫鬟来伺候。 “你在撒谎。”柳琦玉一语道破。 小丫鬟枣儿慌了,连忙摇头。“没有,琦玉姐姐,我不敢对你撒谎。” “不敢对我撒谎?呵呵……”柳琦玉冷笑了起来,她的双眼始终锁定在那只捂住领口的手上。 “你有什么不敢撒谎的。恐怕,你连比撒谎更严重一百倍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呢。” 柳琦玉说着,毫不客气的一把拉开枣儿的那只手。 白嫩嫩的脖子就这么出现在了柳琦玉眼前。 柳琦玉突然感觉两眼一黑,险些再次跌倒在地。 不用再说什么了,她已经很明白了。 只是…… 柳琦玉再次抬起头来,两眼早已饱含泪水。 小丫鬟枣儿做贼心虚,试图强行解释些什么,但柳琦玉已经打算再给她任何机会了。 “啪”的一声。 一巴掌重重扇在了枣儿的脸上。 “恶心。” 她反正是秉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别人做就恶心,她做就不恶心。 “你给我等着,我空了再慢慢与你算账!” 柳琦玉放下狠话,怒气冲冲的朝杜思学的房间奔去。 她要去讨一个说法! 杜思学怎么可以如此混账,连刚入府不久的小丫鬟都不放过! 柳琦玉心里很清楚,这个小丫鬟枣儿一定是隐瞒了她与杜思学之间不正常的关系。 因为这条小路的尽头正好就是杜思学借住的小院! 而枣儿那未系好的领口,无形中说明了一切。 可惜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却什么回报都没有。 柳琦玉越想越难过,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杜思学,你开门!” 柳琦玉来到杜思学的房间门前,用力猛砸着房门。 她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这一次非要他跪下来认错,她才肯原谅他不可! 杜思学听见门外传来柳琦玉的声音,并不慌张,也毫不害怕,只是有点小小的烦躁。 于是便冷冷一笑,开始穿好自己的衣服。 “杜思学,你给我开……” “囔囔什么?” 杜思学邋里邋遢的将房门打开了。 此时他的衣裳依旧散乱着,只是该遮的地方遮好了而已。 “杜思学,你!” “你什么你?杜思学三个字也是你能叫的吗?甭管走到哪儿,你都得叫我一声表少爷,或者杜少爷。” 杜思学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真令人作呕。 其实他有啥呀,不过是投胎投得比较好而已。 “你少拿什么少爷的身份来压我,我问你,你和枣儿那个黄毛小丫头在房间里做了什么?” 杜思学皱眉,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柳琦玉,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一点吧。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做什么事,凭什么要给你交代。真是倒反天罡!” “你……你……” 柳琦玉顿时感到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闷得她无法呼吸。 她只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锤着胸口。悔不该当初。 “什么叫做主子?什么叫做奴才?我和你之间是什么关系,难道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当然要说清楚,否则我杜少爷的名声岂不是全毁在你们这些妄想有朝一日当上主子的卑贱丫鬟手中了。” “杜思学,你这个王八蛋!” ------------ 第136章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设想过杜思学很混蛋,却没想到会有如此混蛋! 柳琦玉气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这几个月的时间,她付出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与情感,还有她荷包里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全被这个王八蛋负心汉给嚯嚯没了。 如今再想回头,真是难办了。 “柳琦玉,你用得着这么生气吗?不就是一个小丫鬟吗?我问你,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呵呵,这话你倒是说得出口。”柳琦玉怔怔的望着他,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不是傻瓜,也懂得及时止损的道理,她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将自己的损失降低到最小。或者说,如何才能从这种被动的局面中挣脱出来,让自己也踩在别人的头上,享受着当权者们的一切特权。 不止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只要有权利,女人一样可以同时拥有好几个男人。 武则天女皇不就是吗? 柳琦玉心里恨着,但她还得继续隐忍下去,忍到自己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我想……要不然我们两个的关系就此断了吧。” 断了? 无所谓啊。 你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家里又没有家财万贯要继承。而我杜思学就不一样了,我爹好歹也是一个五品官员,我娘是霍老太太的小女儿,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子哥。若是我真娶了一个丫鬟当老婆,恐怕要贻笑大方吧。 杜思学不说话,只低头摆弄着他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这枚玉扳指是他娘送给他的,但他近日连连输钱,荷包已经比脸还要干净了。下午再去赌坊,若是被人追债,就只能先将这一枚玉扳指押了抵债。 “不回答是吗?好,好……我原本还想给你汇报二小姐最近的动向,还有老爷和二夫人真的打算再生一个……” 什么? 杜思学耳朵都快立起来了。 柳琦玉这个丫头嘴里说得是什么?信息量如此大吗? “你等一下,先说说我舅和我二舅妈是怎么回事?” 柳琦玉冷冷一笑,“哼,我以为你不会关心呢。” 杜思学站起来,一只手背在身后,踱步过来。 “我为什么不关心?难不成我还会和钱过不去吗?再说了,我舅的事情,我这个当外甥的能不关心吗?” 他突然嬉皮笑脸起来,双手搭在柳琦玉的肩膀上,将她架到了椅子上坐下。 “别急,你慢慢说,咱们有的是时间。” 面对杜思学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柳琦玉还真不感到意外。 像杜思学这种人,本来就变脸比翻书还要快。 “怎么,真生气啦?” 杜思学瞧着柳琦玉的脸色很是难看,于是他不得不费点心思来哄哄她。 “来,张嘴。”他笑着从桌上的蜜饯盒里拿出一枚糖酿的红枣来。 柳琦玉不知道他要干嘛,自然不肯张嘴。“做什么?” “你张开嘴巴,马上就知道了。乖,听话。” 哎哟喂,这左一声乖,右一声乖的。谁受得了啊。 不得不说,杜思学在哄女人方面的确是个高手。 柳琦玉便在这一声声“乖”中迷失了自我。 她很快就忘记杜思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做过一些什么样的事。 她只沉醉在此刻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慨,真是好极了。 “张嘴吧,我美丽的姑娘……” 哎哟,这话说得,真直击到柳琦玉的心巴上了。 她想都没想,张开了嘴。 果然,这一次没有领她失望。 一枚小小的糖酿红枣落入了她的口中,甜,胜过世上一切带甜味的东西。 “好吃吧。”杜思学笑着扒在柳琦玉肩膀头,变得像一只温顺的泰迪狗一样,是那样的惹人喜爱。 柳琦玉故不作答,只任由口腔细细品味着那沁人心脾的甜味。 当她气全消下去之后,才慢悠悠提起霍镇达与钱氏的事情。 “西书房着火的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啊。怎么,怀疑是我干的?我那时候正在外面推牌九呢……“ 杜思学紧张了一下,但想到失火之时,自己压根就不在府内,而且还有一大帮的牌友可以作证,便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 “你又在外面玩?”柳琦玉一听,有点不高兴了,因为她也不喜欢杜思学整日在外面耍钱。这游手好闲的日子过习惯了,以后成家了可就难得改了。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很多方面,柳琦玉都将自己自动代入了杜夫人的角色之中。 杜思学自然懂得如何回应这话,女人嘛,无非就是喜欢听点好听的,至于真假,她们有时候并不会仔细去分辨。 “没有,我可是先在先生那里交过了卷子,才被几个同学一起拉去放松一下的。” 杜思学口中的先生,便是他在京城拜的老师。老师每日只上半天课,上午讲完内容,叫学生们交一张卷子上来就算是交作业了。至于学生们下午做什么,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不过杜思学这个人确实混账,他常常溜去赌坊耍钱,让自己的书童穿上自己的衣裳冒充自己,在学堂里坐着念书,末了书童还得替他交一份卷子。 柳琦玉:“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思学:“嗨,我能不知道,我从外面一回来,厨房那个枣……” 他说到这里立马察觉出不对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不不,我的意思你吃的这些枣啊,糕啊的,都是厨房那边送来的。你要是喜欢,我让她们单送一份去你房里。” 幸好,幸好,没将枣儿那个小丫鬟的名字给吐出来,否则又将引爆一场世纪大战了。 “哼,杜思学,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和府里的丫鬟们鬼混,我柳琦玉可是会对你不客气的!”柳琦玉心知肚明,但她也只能做到警告这个份上了。 “是是是,我一定绝不再犯,绝不再犯。”这样保证的话,杜思学已不知说过多少遍了。 反正,他的人生,没有谎言是活不下去的。 ------------ 第137章 瘾大(一) 杜思学从侧门偷溜出去,他一向不怎么从霍府的正门进出。一是他一般都是溜出去耍钱,不想要撞见霍府的人;而是他暂住的小院离着侧门很近,出来进去的十分方便。 霍府的侧门较小,只有一扇房门,一般也只留一个门童看守。 今日值守的门童正是杜思学的狐朋狗友,也是一个好赌成性的人。 “表少爷,又出门去?”门童毕恭毕敬到。 “你管我?切,好好的守你的门。” “是,表少爷教训得是。” 杜思学浑身无力,走路也变得踉跄。今日他精力过度使用,有点吃不消。 一个枣儿,一个柳琦玉,啧啧,都是些厉害角色。 门童上前将他扶住,他却有些嫌弃的一把推开。 “走开!” 门童也不恼,一直谄媚的笑着。 “表少爷这又是要去赌坊么?” “我……我有时候真想揍你。”杜思学说着就假装挥舞起拳头。 “记住,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去学院了。” “知道,知道……” “嗯。” 杜思学点点头,准备从荷包里掏几两碎银子赏给门童,但却发现只有一只柳琦玉送给他的玉手镯,另外就是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一点散碎银子都没有。 唉,这日子过得,整天都是山穷水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随心所欲的花银子。 他想着等会儿还得去当铺把这两样东西典当成银子,便放弃给门童打赏。 指着门童的脑袋骂道:“你这厮是不是出老千?怎么每次你都能押中大小,我就押不中。” 门童微微一笑,“我哪能跟表少爷比呀,我都是小打小闹,赢点酒肉钱,不像您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杜思学倚着门,转了转眼珠子。 “要不然咱们两人合作一次,大家都有肉吃,怎么样?” “合作?”门童咧嘴笑了一下,但神情却俨然是一副嘲笑的姿态。 “我出钱,你出力,这么划算的买卖你还瞧不上?活该你一辈子发不了大财。” 杜思学嘴里骂骂咧咧,他这个人一点读书人的气质都没有,动不动就是粗话连篇。 门童摆了摆手,“表少爷别急,我不是不想合作。而是这里面的水实在太深了,像我们这样的小角色,每日只耍几两银子,实打实的全凭技术和运气,只要不是自己太差劲,基本上每次都能赢点小钱回去。但是像您这样的大主儿去了,屠刀百分百已经准备好了。“ 杜思学一听,脸都黑了。“什么?你竟然把我比喻成待宰的猪,简直岂有此理。” “不不不,表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你这样形容倒是贴切。”杜思学收住了自己的脾气,从门童的口中他得到了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 赌坊里向来鱼龙混杂,高手,老千手,什么都有。 这里面做的局,一天一个花样。像他这种财大气粗,有瘾大的客人,可不是得逮住猛宰么。 唉,可惜自己以前太过沉迷,总是看不清。 “被你这样一说,我似乎也清醒许多了。难怪我每次玩大的都运气不好,敢情是一直有人在整我呢。” 门童急忙拉住他,很是认真的告诉他。“表少爷,你既然知道了,今后少去就是。可千万别冲动,想着要去报仇雪恨啥的。你可得知道,既然能开的起这么大的场子,背后必定是有人在撑腰的,咱们呐,惹不起,也犯不上去较这个真。” “那倒是。”杜思学也不是那么傻,何况前几天他还亲眼看见一个输了钱站在赌坊门口骂骂咧咧,最后几个壮汉打得吐血的惨状。 “你放心,我可是很惜命的。” “那表少爷今日还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我光看不玩还不行吗?难道看还要花吗?” 他可不会傻傻呆在府里,那多无聊啊,况且府里好看的丫鬟他都已经撩完了。 这个门童也是一个赌鬼,只不过他比杜思学懂收敛,反正每日只赌那么几两银子,输光了也不再追加。 “表少爷,要不……” 杜思学捂紧自己的荷包,“怎么,你想借钱啊?没门,我自己都还不够呢。” “不不不,我不借钱。”门童摆摆手。 真是晦气,谁问你借钱啊,这府里上上下下就属你最没钱了。什么时候不是荷包比脸还干净呀。 “不借钱,那你想干嘛?” “我想和表少爷一起去见见世面,嘿嘿……要不然表少爷再等半个时辰的功夫。因为半个时辰之后,我就换班了休息了。咱们两人去东边新开的那家赌坊试试运气。” “东边新开的那家?”杜思学想起来了,他好像之前也听谁说起过,有点印象。 “东边那家是不是场子挺大的,里面还聘请了一位从东洋度海过来的美艳日姬?” “正是啊。”门童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啊。”杜思学完全等不了一秒钟,更别说半个时辰了。 “表少爷,不行啊,我现在还当着差呢。” “那怕什么,这里只是无关紧要的侧门而已。除了我,平日里还会有谁进出?傻愣愣的守着它干嘛?再说了,不就只剩下半个时辰了吗?你提前半个时辰离开,谁又会知道呢?” “可是那接班的小厮知道啊,万一他告到老爷那里去,我可就完蛋了。” “哈哈哈……”杜思学大笑了起来,“说你笨,你还真笨。你不会说自己当时出恭去了吗?就那么半个时辰,能出什么岔子呀。再说了,霍镇达是我亲舅舅,你若出了什么事,我自然会帮你顶着的。“ “这……” “别这呀,那呀的了。快点走吧。人家都说一般新场子第一次去都会赢钱,咱们再不去就没位置了。有钱不赚,你傻呀。” 门童一听这话在理,况且他心里那条瘾虫早就在作怪了。 “好,去就去。反正我也不想再当这个默默无籍的门童了,表少爷咱俩合作一次,赚一票大的,你看好吗?” “好啊,当然好啊。” ------------ 第138章 瘾大(二) 两个赌友,只要一谈起跟赌有关的事情,那简直有说不完的话题。 杜思学与这个门童一路上相谈甚欢,两人勾肩搭背,完全一副多年好友的模样。 令旁人见了十分惊奇,哟,怪事,这位公子如何与一个下人如此亲热,毫无地位尊卑之分,实在少见。 杜思学也不管那些,总之今天他要赢回一大笔钱才是关键。 门童果然有些心得,说得杜思学连连称赞。 “咱们早该一起合作了,你看,少赚多少钱。” “表少爷,话不能这样说。有句俗话说:十赌九输,不赌为赢。这种事情,看缘分的。” 杜思学连忙打断他,“哎呀,别说,千万别说那个字!我就是天天上学堂去读那个什么“书”,运气才这么背的。” 原来杜思学这个人迷信得很,他把读书的书也认作输钱的输,因为自己天天要读书,所以才会天天都输。 门童觉得可笑,但也不反驳。杜思学是少爷,自己是下人,他分得清尊卑。 “表少爷,前面就是新来的赌坊了。”门童拿手往前一指。 杜思学拽住他,“先别进去。” 门童:“怎么了?” 杜思学拿出一只玉手镯,并褪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两样加在一起放与掌心之中,说:“我得先去当铺把这两样东西换成银子。” 门童低头一看,一眼就认出其中的手镯是丫鬟柳琦玉的。 心中难免感慨,这个柳琦玉可真行啊,居然和表少爷扯上了关系。前几日我截住她,问她时,她还死活不肯承认呢。 “表少爷,你这东西……能借给我看看吗?我先帮你估估价,看能值多少银子,免得待会儿在当铺被人给坑了。” “行,给你看看。”杜思学见他说得也有道理,当铺那一群人一向如此,低进高出,甭管多值钱的玩意儿,到了他们手中总能被贬得一文不值。 “你先看看这枚玉扳指如何?”杜思学将玉扳指递了过去。 门童躬着身子小心翼翼接住,只简单的看了两眼,便赞不绝口。 “好东西,好东西,大概值五十两银子。” 杜思学有些意外,这么厉害吗?这家伙到底什么底细,不是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门童而已吗? 他将扳指拿了回来,“你怎么知道值五十两银子?万一更多呢?” 门童笑了,“应该不会更多了。也许在典当行那里,还会被压下来十两银子,大概能典当四十两银子出来。” 杜思学不服气,“胡说八道,这是我娘给我的东西,才典四十两?” 门童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表少爷,你别不信我。虽说我只是府里的一个小小门童,干着旁人最瞧不起的工作,但在赌坊里,我也混了这么多年,京城里各大家族的富家公子也认识不少。他们手上、脖子上、身上带的好东西,那简直……” 杜思学将眉毛一横,“简直什么……” 门童知道杜思学的家底是怎样,虽然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公子哥,但和京城里这些公子哥相比,那还差得远唷。而且他老舅,除了准他暂住在府里之外,似乎也没有给过他别的好处了。 所以话不能说得太真,半真半假,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不不不,我意思是那些公子哥们也经常将自己的东西拿去当铺典当,故此我对行情还是了解一些的。” “切,一张嘴没几句是实话。”杜思学白他一眼。 门童却心系着柳琦玉的那一只手镯。 说来也真是月老乱牵红绳,他居然喜欢人狠心毒的柳琦玉。 当然,柳琦玉的眼光多高啊,怎么可能看得起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小门童。 故此他每日出去赌几把,也有一半的原因是想多赚些银子,让自己能稍稍的富一点。 但在他心里其实很清楚,人要发财,靠赌是不行的。 那必须得做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发一发横财。 “表少爷,那只玉手镯也给我看看吧。” “玉手镯?”杜思学拿起柳琦玉给他的玉手镯,在阳光下晃了晃,成色和做工都不算上乘。 “这东西没什么好看的,顶了天能值个十两银子不错了。” “不对。”门童摇头。 杜思学脸上闪过一丝兴奋,“怎么,不止十两银子?那你说值多少。” 门童比出五个手指,“五两。” 杜思学大跌眼镜,“怎么还越来越少了?唉,不过这东西确实普通,我要不是缺钱用,也不会瞧得上这玩意儿。” 杜思学的话像一把小刀一样在门童的心里划啊划,他那玩世不恭,一脸流氓的模样,令门童的恨意陡起。 不消再问柳琦玉了,他已经猜到柳琦玉与杜思学之间的关系了。 但杜思学是一个极其混蛋的人,柳琦玉跟了他只有吃亏的份。 这个丫头可真傻…… 唉,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地位卑微的下人真傻…… “表少爷,我看这只手镯根本就不值几个钱,拿去当铺只会被压价到更低。不如这样吧,我身上还有十两银子,你卖给我吧。” “卖给你?”杜思学斜眼看着门童,他似乎已经觉察出点什么来了。 “这是女人戴的东西,你买来做什么?” “我……” 门童没想到杜思学并不急着卖掉换线,而是逗起了他来。 “怎么,你有相好的女人了?哎哟,这可是犯了府里的规矩啊。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门童被吓出一身冷汗,“不不不,表少爷,你误会了。我是打算买回去给我老娘戴。” “你老娘戴这种?这可是小姑娘戴的哟。”杜思学一双眼睛贼眉鼠眼的,心里已猜到了七八分。 看来这个门童说话不老实呢。 门童只得支支吾吾道:“说错了,说错了,其实是给我妹妹买的,我妹妹下个月要过生了,我打算送她一个礼物。” “哈哈哈,你呀,你呀……连谎话都编不圆。” 杜思学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门童的鼻子。 “说吧,你是不是喜欢柳琦玉。” “我?不是的,不是的。” 门童立马一口否认,那样子明显太过于了。 杜思学见他这样,基本上就确定了。 这个家伙,分明就是喜欢柳琦玉。他若是回答:“是的,我是觉得柳琦玉那个女人长得挺不错。” 我反倒觉得他不喜欢柳琦玉,充其量和我一样,都是玩家心态。 不过现在这情形看上去,这家伙是动了真心啊。 这可麻烦了哟。 柳琦玉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唷。 杜思学想到此处,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算了,还是别点破了,给这个家伙留点余地。 “行啊,十两银子就十两。喏,接稳了,银子拿来,东西归你了。” 杜思学说着将手中的玉镯抛给了门童。 门童小心翼翼接住,千恩万谢。 “谢谢表少爷,谢谢表少爷……” “行了,行了。”杜思学才不正眼看他,愈发的瞧不起他。 要说柳琦玉那个女人的命也挺好的,进了霍府之后就跟了那个飞扬跋扈的霍止甯。跟着霍止甯一天吃香喝辣,一点委屈也没受过。然后就是跟了自己,虽说我这个人是没什么钱,还问她拿了不少钱,可我这个人会哄女人开心啊,这些日子逗得她挺开心的。而且本公子的模样也不差,她算是占我的便宜了。 至于现在嘛,看样子又多了一个心甘情愿为她付出的傻瓜。 柳琦玉啊,柳琦玉,看来你还挺有本事的嘛。 看着门童将那只手镯精心的包在一条手帕里,然后又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杜思学窃喜,这个傻瓜。不过也好,如此一来,我便可以借着柳琦玉的名头来要挟他了。 从今晚往后,他也得向我“进贡”。 ------------ 第139章 瘾大(三) 果不其然,一个玉扳指只抵押了四十两银子。 加上门童给的十两银子,一共凑了五十两银子。 杜思学掂量着钱袋里沉甸甸的五十两银子,这若是都换成筹码,也没多少啊。 他作为豪门公子,参加的自然都是高端局。通俗一点讲,就是钱多的局。 所以这五十两银子自然算不上什么。 可对门童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大钱了。 “表少爷,待会儿咱们进去先别急着下注,先站在旁边看几局再说。” 门童估摸着这么一大笔钱,再怎么也得翻一倍才行啊。 杜思学却怏怏的,“你说得对,就这么点钱,我也不好意思随便下注。” 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从小到大都是享受优质的生活,如今才带了五十两银子出门,简直有一种没脸见人的感觉。 新开的赌坊名叫常乐坊,名字很文艺,老板娘更文艺。 她头戴着一朵大大的金子制成的牡丹花头饰,招摇的站在门口。 因为场子是新开的,还没有积累的熟客光顾。不过她店里有一个镇店之宝,那就是从东洋请来的美艳日姬做摇骰子的赌倌。一些慕名而来的赌客已经入场了。 门童拉着杜思学来到常乐坊的门前。 杜思学一见到老板娘,就心花怒放了。 美,还媚,简直风情万种。 是他喜欢的类型。 老板娘是一个老江湖了,只需瞧上几眼,便知道对方的实力如何。 可惜了,杜思学在老板娘的眼中排不上号。 他虽然也是一身的绫罗绸缎,玉佩叮当。可经过老板娘的双眼鉴定,他这一身值不了多少钱。 由此也判定出他的身份并没有多么尊贵,有点小钱,仅此而已了。 杜思学自然不会是老板娘眼中的大鱼,只不过是芸芸众鱼中的一条罢了。 这种人对于赌坊而言,无足轻重。 “她看不起我?”杜思学轻声说到,显然有些失落,连眉头也皱紧了。 门童只能安慰他,“没有的事,来者即是客,表少爷别多想了。” “不不不,绝不是我多想。你看她,根本不拿正眼瞧我们咧。” 门童听罢,朝那中年女人看过去。果然,人家压根不理他们,正一个劲儿的和旁边的伙计说话呢。 “没,没事。咱们来这里是为了赢钱的,不用在意这些小事情……“ 门童想劝杜思学赶紧进去,可杜思学却越来越不高兴了。 他杵在门口不走了。 他这一堵着门口的通道,反倒引起了老板娘的主意了。 这人,有点虎了吧唧呀。 老板娘江湖人称:月娘。人生经历丰富波折,经历过三度大起大落。 早些年人年轻的时候,风华绝代,在秦淮河上靠唱曲儿为生。 后来被一个达官贵人相中,买了回去。 但好日子没过几天,这位达官贵人犯了事,被关押大牢,紧接着被抄家。 于是月娘又只能回到秦淮河上重操旧业。 不过,她这个人生得漂亮,又会来事,更关键的是心态好,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对人乐呵呵的。 不久之后,一位神秘人又将她买走了。 听传言说,是宫里的一位王爷。 于是,月娘又过了几年不愁吃喝玩乐的好日子。 但她的命运确实坎坷了点,好日子总过不长久。 王爷没过多久就生病死了,她被赶了出去。从此便到处混日子,最后跟了一个做买卖的丈夫,一起开起了赌坊。 可惜丈夫一个月前也生病死了。 她从秦淮河搬来了京城,用自己所有的钱开了这家常乐坊。 月娘笑盈盈从台阶上下来,走到杜思学身旁。 “这位公子 ,是等人吗?” 等人?我可不等人。 杜思学心里想着,嘴上却顺着月娘的话回答:“是啊,本公子就是在等人。” 月娘听他话里这语气,知道他有点找茬的意思。盘算着要不要让自己养的那一帮打手将他给轰走。 “这位公子,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你站着这里等人实属不便。不如我送公子十两银子,请公子移步去对面茶楼坐着,点上一壶茶慢慢等,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月娘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了。 再僵持下去可就没意思了。 门童拽了拽杜思学的衣袖,心想说表少爷这时候发什么神经?找打挨吗? 可杜思学并不理会这一切,他铁了心要人家老板娘向他道歉。 “十两银子就想打发我吗?你未免把人看得太扁了。” 我滴个乖乖。 不把你看扁,难道还把你看圆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此时月娘的内心已经极度不爽了,可她还得努力压制着怒火,依旧笑脸相迎。 常乐坊才开张几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是是,这位公子说得是。十两银子要想喝一壶好茶是少了点。不过……这样吧,不如公子先说个价码出来听听。” 月娘又退了一步,她让杜思学自己开个价。 可杜思学压根也不是来坑她银子的,所以这价码还真不好开。 “我这个人不缺钱,多少钱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但你若是不尊重我……哼……” 月娘这下听明白了,这家伙是来找存在感的。 “不知老板娘您能不能亲自送我进去入座呢?” “这有什么难的,当然可以。” 月娘娇媚的笑着,香气扑鼻的手绢往里一甩,“请!” 呵呵,杜思学要的可不止是这个。 他依然岿然不动。 看得门童满头冒汗。 过了,过了,再闹下去可就真过了…… “老板娘,我说的亲自,可是你挽着我的手……” 什么?! 月娘脸色一变。 这傻瓜蛋子果然是欺人太甚了。 “来人!” 月娘再也不想忍了。 今天说什么都得先痛扁一顿这个傻瓜蛋子。 月娘一声令下,从赌坊里冲出四五个手持木棍的彪型大汉。 杜思学一看,腿肚子都吓软了。 完了,完了,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他突然十分后悔自己刚才的愚蠢行为。 “给我十两银子,我现在就去对面喝茶。” “还想要我十两银子?你还没睡醒吧。给我打!” 说着就有人举起木棍朝这杜思学的头砸去。 “等一下!” 杜思学吓得都差点尿裤子了。 幸好月娘紧急叫停了,紧接着一乘华丽的轿子停在了常乐坊的门前。 月娘顿时眼前一亮,因为她认得这乘轿子。这是宰相府里的轿子,她被王爷圈养起来的时候,见到过。 难不成,是梁宰相来了? 哎呀,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好紧张,似乎好久没有和这等上流阶级打交道了。 轿帘轻轻拉开,却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俊朗青年。 青年人一身的贵气,光是随从就跟了好几人。 “敢问公子是……”月娘自然要先迎上去的。 梁功平并不答话,甚至他的眼睛就没看过老板娘一眼,只伸着个脖子使劲往赌坊里面探。 旁边的小厮替他回答道:“这位是我们家的公子,梁宰相的儿子。” “哎哟,那真是贵客了。” 月娘一听,立马伸手想要挽着梁功平的胳膊,拉他进去。 却被梁功平躲过了。 这么老的女人了,还想来碰我? ------------ 第140章 瘾大(四) 梁功平的到来,自然令这家新开的赌坊蓬荜生辉。 老板娘月娘是一个看人下菜碟的主,她能判断出梁公子就是今日全场最大客户,必须要使出浑身解数伺候好。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梁功平瞧见四五个彪形大汉围着一个猥琐男人,心里生疑。 “怎么,欠了赌坊的钱?他欠了多少钱,我替他还了。” “哎呀,梁公子果然豪爽。连不认识的人都肯慷慨解囊,真真具有大侠风范呢。” 一通彩虹屁将梁功平夸上了天。 不过,梁功平也是受用这一套的。 他低头得意的一笑,本公子花钱就是买一个高兴。 杜思学不乐意了,有钱了不起啊,谁稀罕你替我还账。 再说了,我都还没开始赌呢,欠哪门子的钱。 他从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来:“还什么钱,我都还没进去呢。这狗眼看人低的老板娘,定是瞧我打扮普通,叫来几个打手将我拦在外面。” 月娘一皱眉,这只狗怎么一叫唤起来就不消停了?早知道,应该早点办了他。 梁功平这个人有点奇怪。虽说他的身份地位超越了绝大部分的人,可他的心态和生活习惯还停留在大部分人中间。 这是他非常难得的一点。 也就是说,梁功平这个人一点也不瞧不起底层人民,反而与这些普通人相处起来十分融洽。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家境不太好的司徒静姝穷追不舍。 现在看见可怜兮兮的杜思学,也有同样的感觉。那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们这是店大欺客吗?看他一副穷酸样,就不让他进去?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啊。” 梁功平这话听得杜思学脸都绿了,什么叫做一副穷酸样?喂,你眼睛怎么长的,我爹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我老舅、我表哥、通通都不是普通人,特别是我表哥,那可是堂堂的镇北大将军。 月娘听了,赶紧解释起来。“梁公子言重了,我们乃是一家小店,哪里有资格挑选客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误会。” “哦,这样呀。”梁功平点点头。 跟在杜思学身边的门童默默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见有人替他们撑腰,于是他便也胆大了起来。 “这位梁公子说得对,既然开赌坊就该一视同仁,老板娘不如就放我们进去吧。” “我几时说过不放你们进去?”月娘朝着门童和杜思学白了一眼。 杜思学是一个很记仇的小人,这一记白眼他可是牢牢记住了。哼,小瞧我是吧,等会儿我要把你的场子杀得片甲不留! 月娘一挥手,几个彪型大汉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娘忍着一口气,依旧对梁功平笑脸相迎。她看得出梁功平是会是今天最大的一条鱼,所以她不可能让这一条鱼给跑了。 而梁功平,自然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玩一玩的。 否则,他也不会临时转场子,心急火燎的让轿夫抬了他过来。 不过,吸引他的主要还是那位从东洋请来的美艳日姬。 听说其相貌异常漂亮,而且性情还温柔似水。 若是出价高,还能有幸与她促膝长谈。 “老板娘,我给你一锭银子,你给我与这位小兄弟单独开一桌。” “好好好。“ 月娘接过银子,满口答应。 “还望梁公子这样的贵人多多照顾。” 梁功平笑了,“好说,好说。” 杜思学虽然心有不爽,但既然这位梁公子如此热情大方,且性格也不错,于是便和门童一起跟着梁功平进来了。 唷,这里面果真装饰得金碧辉煌的。 满眼都是用金箔纸贴的墙门,看得门童和杜思学两眼冒星星。 哪里还能提起精神在赌桌上大展拳脚。 但梁功平是从小浸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他对这些东西早已经免疫了。 月娘将他们带到二楼单独的包间的。 然后便笑着退出去了。 偌大的包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连空气都变得安静,气氛略显尴尬。 “这……这怎么赌啊?” 门童看了看杜思学,又看了看梁功平。 不会是让他们和梁功平赌吧?他们浑身上下可就只有五十两银子,恐怕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吧。 “你们别急,我点了她们家最红的赌倌,一会儿就来。” “与庄家赌?那更刺激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东洋日姬?那当然求之不得了,正好一睹真容。” “正是。” 梁功平得意的连连点头。 杜思学心想,原来是同道中人啊,还真是幸会幸会。 可三人坐在里面等了半天,只来了一个打扮得艳俗的胖女人,再没有其他了。 “怎么,难道这就是东洋日姬?” “不能吧,这样貌儿,这身材,还用远渡而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连我梁公子都敢骗!” 梁功平怒发冲冠,他感到这一次是他人生中受到的最大侮辱。 月娘被立即从外面召唤了进来。 这一次,梁功平没了好脾气。 “老板娘,你就拿这种货色来骗我?” 说着朝那丰腴的女人一指。女人委屈巴巴,她也是被月娘指派到这里来的,什么情况都还没摸清楚呢。 杜思学煽风点火,“梁公子,我早告诉过你了,这个老板娘是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是呢。”梁功平与杜思学倒是快速的统一战线,一致对外了。 月娘倒还算是淡定,客人之间为争一个赌倌打得头破血流的多的是,今日这场面不算什么。 立即陪了笑脸,“梁公子,实在对不住,东洋日姬今日有人定了。” “什么?谁!” “您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月娘一边安抚着梁功平的情绪,一边疯狂的头脑大风暴。 这个梁功平是当朝宰相的儿子,权势滔天,得罪不得。可另外一边,来头也不少,而且似乎还有带刀侍卫随行,更加得罪不得。 唉,两头夹击,实在为难。 “梁公子,要不然您看这样好不好。我叫三个妙龄佳人来陪诸位先喝点茶,吃些点心如何?东洋日姬那边伺候完之后,我叫她立马过来这里。” 月娘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三人先等着,但也不白等,好看的姑娘,茶水点心,这些她都全包了。 可梁功平是什么人,这点小恩小惠怎能套住他。 “我等?恐怕你还没搞清楚吧。首先,东洋日姬是我先定下的,理应该先伺候我们。另外,你可知道我的身份?让本子等,只怕你这生意不想再继续做下去了。” “梁公子,您别生气啊。我这都是小本生意,可不敢得罪任何一方啊。” “行,你不想得罪也可以。那你告诉我,东洋日姬现在何处,我梁功平亲自去找她!” ------------ 第141章 偷会(一) 吕革已经一整天魂不守舍了。 他和苏妃娘娘的关系就像一蛊佛跳墙,里面怎一个大杂烩了得。 苏心颐磕着瓜子,倒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怎么,这里的东西不好吃?”苏心颐歪着头问他。 吕革与她相对而坐,虽然座位无分高低。但在吕革的心中难免会有高低之分,毕竟她是千岁娘娘,自己是朝夕不保的大将军而已。 吕革摇摇头,“不是,东西很好吃。” 苏心颐撅嘴,假话,好吃你怎么都不吃。 她磕着瓜子,朝吕革的方向挪近了一点。 “那是这里的美人都不好看?” 这里的美人可都是从店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了,若再挑理说不好看,那就真是过分了。 吕革自然以摇头回应,“不是,她们个个都美如天仙,很好看。” 呵呵,是吗?真有那么美的话你怎么一眼都不看?难到你真那么的正人君子么? 她心想着,又再往吕革的方向挪了一步。 “我明白了,那一定是我,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啰?” 哼,我偏要这样问,看你如何回答。 苏心颐向来是任性的,她在皇上面前都不拘小节,更何况吕革还只是一个将军而已。 但此话一出,真是把吕革吓得不轻。 老天爷呐,我这是什么命哟。 一个宣帝就够令他受的了,现在又来一个苏妃。呜呜呜,真不知道他们两口子是怎么回事,连搞臭我都这么有默契么…… “苏妃娘娘,您多虑了。我心情不好,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碎是因为我自己有一点私事没有解决好,所以心里没着没落的。” 吕革只能选择撒谎,因为他是真的得罪不起苏心颐。 更何况,他们两人现在还谈着恋爱呢。 是的,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懊悔自己当初有多么初生牛犊不怕虎,连皇上的女人都敢碰,真是不怕九族人的脑袋不够砍。 这样的回答在苏心颐眼里只能算勉勉强强过关,毕竟她也不是真想和吕革谈情说爱,她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穿书任务,逢场作戏而已。就算吕革回答的全是错误,她也要缠着她不放。 她一点一点挪到吕革的身边,然后用非常现代人的方式,一把拥抱住了吕革。 我的天啊。 吕革差点没当场吓死。 后背的汗像水龙头被拧开了一样,直接哗啦啦就往下流啊。 “苏妃娘娘,您别这样,我受不起啊……” “我说你受的起,你就受的起。”苏心颐倒是俏皮,只是这种俏皮完全不管吕革的死活。 “都告诉你一百遍了,在外面不必称呼我娘娘,你直接唤我心颐就可以了。就像我,直接喊你阿革哥哥一样。” 哎呀,折煞我也,折煞我也。 吕革感觉自己的头已经被一根绳子吊起一半,另一边即将被抛到房粱上,然后只等一声令下,“咔”的一声,绳子一紧,他就被活活勒死。 “臣不敢,请让臣还是称您一声娘娘吧。”吕革说着就要站起来。 却被苏心颐给死死的按了下去,“没意思,真没意思,你若是这样称呼我,那跟在宫里有什么区别?” 本来就不应该有区别啊? 这个女人真够难缠的。 吕革承认,自己是对苏妃娘娘有那么一点动心,但这个点动心还不足以支撑他为了一个女人和皇权对抗。那简直太傻了嘛。 况且他还有老婆,还有孩子,还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这一点,和苏心颐完全不同。 苏心颐见他依旧闷闷不乐,于是便带着豁出去的心理,直接用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开心点嘛,这个地方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而且,我还专门预订了她们家的招牌,从东洋远渡而来的日姬,由她来当今日的赌倌,咱们痛痛快快的玩上几把。” 苏心颐说这话时,已经做好了输个精光的打算。 她本来就不怎么会玩赌,只不过是因为这个地方很新,客人不多,且都是一些生面孔。 她与吕革在此幽会,比较不容易被认出来。就算是被认出来了也不要紧,吕革可以借口自己只是来赌钱,来看美女,而自己则可以说是来这里找朋友的,东洋日姬就是她的朋友。 而明面上,她今日的行程是出宫拜观音的。 “来人,请日姬进来。” 苏心颐一声令下,身旁自有小宫女来往安排。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东洋日姬就华丽丽的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了。 哟,这打扮,这妆容,泊来品就是泊来品,真是洋气极了。 苏心颐一边看,一边直感叹。哎哟,这头发,还能变成金黄色的吗?这睫毛,好长好长,还有这美甲…… 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东洋日姬也现代化了,若是在古代,真能达到这种水平吗? 苏心颐的怀疑非常有道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位东洋日姬,也是一个穿越人。只是,她的穿越任务和苏心颐完全不同,她只需要赚到十桶黄金便可以了。 这听上去似乎很简单,所以她选择来常乐坊工作,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十桶金。 “哇,太棒了,老板娘果然没骗人,这名东洋日姬果然不同凡响。” “两位客人,准备好了吗?”日姬手举一个大大的筛盅。 今天要赌的很简单,只是比大小。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苏心颐怂恿着吕革也拿起筛盅。 “来,你来摇。咱们和她比到底。” 吕革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先来了一局。 可惜他出师不利,第一轮就只摇出五点,而人家日姬摇出了十二点。 十两银子,瞬间就没有了。 “一局十两?这玩得太大了吧。”吕革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苏心颐轻轻笑道:“不大,不大,你只管毫无顾虑的玩儿,我负责砸钱与她对峙。” “不行,不行,既然是你出了钱,那就该由你亲自来。这样就算输了钱,也输得明明白白。” “哎呀,没事儿,咱们两人何必算得这么清楚呢。” “苏妃娘娘,哦不,心颐,我看我还是先走吧……” 吕革说着将准备往门外走。 此时他决心已下,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 可与此同时,门外的三个人也有着同样的决心。那就是必须要把东洋日姬给抢回来。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当吕革开门时,迎面撞上了梁宰相的儿子,梁功平。 ------------ 第142章 偷会(二) 吕革是见过梁功平的,而梁功平却没见过吕革。 或者说,他见过,但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这便是尴尬的点。 “哟,我以为是多大的客人霸占着东洋日姬不放呢。原来就是你们?”梁功平言语之间露出轻蔑来。 吕革与苏心颐皆是便装打扮,单看衣着的话,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吕革认出这个叫嚣的年轻男人便是梁宰相的儿子,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妙,看来他和苏妃之间的关系要暴露了。 苏心颐却完全不知道梁功平是何人,她很不悦的狠了梁功平一眼。 “我说这位大哥,你可太过分了点吧。自己身边明明已经有了一位美人相伴,为什么还要霸着东洋日姬呢?你让我和梁公子在隔壁房间像个傻子一样等着,实在说不过去呢。” 杜思学将狗仗人势发挥到极致,有梁功平给他撑着,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且他一进门就注意到了美貌的苏妃娘娘,一下子就被勾走了魂,什么东洋日姬不日姬的,他已经不在意了。 此刻他满心眼里想的都是怎么通过梁功平得到那位美人,哪怕只是陪他喝一杯酒也行。 吕革自然是气急败坏的。 他可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一名,若是在别的时候,杜思学首先已经被他打得在地上喊爸爸了。至于梁功平嘛,他是宰相的儿子,自然不能是不能打的,不过他也绝对不会让他嚣张成这副模样。 可现在,有苏妃在这里,他什么也不敢做。唯有祈祷前来捣乱的这三人早些离开。 “你们要东洋日姬?好,给你们。”吕革说着走向跪坐在桌前的东洋日姬身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跟他们去。” 这位东洋日姬原本是学过汉语的,平日里与人交流一点问题都没有。此时却装作听不懂,竟一动不动。 苏心颐性子虽然不暴躁,可她当了这么多日的宠妃娘娘,脾气想收也收不住了。 她压根不需要考虑来者何人,因为无论何人也不会有她的番位大了。除非是皇上。 “慢着,凭什么你们要,我们就得给?凡事总得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梁功平一听这话乐了,“哈哈,先来后到?你好意思同我们讲先来后到?我梁功平可是三日之前就定下了东洋日姬,不信你问老板娘。” “老板娘,给我出来!” 他朝着门外一声吼。 月娘这才满脸通红的走了进来。 真倒霉,两头她都得罪不起。 苏心颐稳坐在地上,继续潇洒品酒,一脸的风轻云淡。 呵呵,她就不信月娘能偏向那几个愣头青。 月娘其实心里也是有数的,这个苏心颐,她多少听说过一些。 那还是好几年前,她还处于人生中最巅峰的时候。跟了一个王爷,常有机会进出皇宫。 她第一次见到苏心颐的时候,苏心颐还只是太子府的一个小舞女。 有多小呢?大概就是小到连宣帝在当太子时期都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太子府里还有苏心颐这么一号人物。 苏心颐那时候是真小啊,完全就是一个小姑娘。 可苏心颐这个小姑娘又和其他一起学舞的小舞女不一样。 人别人大多数是出生卑微,身世不好,才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太子府里跟一位老舞姬学舞,日后是要为太子或者其他皇室成员服务的。 所以思想里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点奴性。那就是知道自己永远是伺候人的奴才,不是被人伺候的主子。 但苏心颐却完全不同。她好像从生下就应该当主角。所以不管她在太子府是怎样的地位,她似乎都只随心所欲的做自己。 练舞不过关,她也无所谓。礼仪学得不好,她也不着急。就连教她的师父都拿她没有半点办法,惹急了顶多骂两句,打是舍不得打的,谁叫她长了那么好看得一张脸呢。 顶着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蛋,几乎已经可以大杀四方了,还要那些花里胡哨的技能做什么。 月娘第一次见到苏心颐的时候,她正是一名小小的舞女。有点贪玩,有点调皮,还有点古灵精怪。 那时候的她就笃定苏心颐日后必定大富大贵,成为人中龙凤。 果然,许多年多去了,今日一见,便知她早已飞上枝头了。 再一细打听,如今皇上最宠爱的一名妃子,正是姓“苏”。 没错,她行走江湖多年,看人的眼光是绝不会错的。 月娘微微走神,想起了不少陈年往事。 苏心颐却对这位月娘一点影响都没有了,毕竟那时候的她还太年幼,在太子府里混着,一年之内总要见到几百几千号人,若是个个都记得,那还真是奇怪了。 “老板娘,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告诉他们谁才是先,谁才是后?到底什么才叫做先来后到?” 苏心颐果然是在后宫中沉淀过的,如今讲出话来,连语调都变得那样肃杀威严。 月娘没奈何,只得站在中央,保持着与两边同等的距离。 “这件事怪我,怪我。说句实话,确实这位梁公子三日之前已经预订下了东洋日姬。” 梁功平顿时将嘴角翘上了天,“怎么样,听清楚了吧。” “但是……”月娘话锋一转,“但是梁公子您忘记付定金了。这位姑娘是今日一早来就直接给了银子,而且……人家是出的高价。” 苏心颐也将她美丽的头颅昂得高高的,“如何?谁先付钱,谁算先。” “你……”梁功平皱眉,他这才仔细的将苏心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特别是那一张脸。 这张脸完全受用得起: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苏心颐的美,恰似那精雕细琢的玉兰花,高洁而清雅。 水汪汪的一双美目,宛如寒潭秋水,深邃而寥廓。 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端庄秀丽的面庞,搭配着樱桃小口,笑起来时如春风拂面,暖人心田。 哎呀,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梁功平的愤怒顿时烟消云散。他是一个十足的颜控,面对美丽的女子总会特别的宽容。 ------------ 第143章 偷会(三) “不是……这就算了?” “不算了,那你还想干什么。” “可是,梁公子您可是堂堂……唉,怎么能被一名小女子灭了气势呢。” 杜思学百思不得其解。 他与梁功平比起来,金钱和女人之间,他必定是选金钱的。 就算对方再美得空前绝后,美得不可方物,也美不过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啊。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可梁功平却完全不同,他哪里受过没银子的苦。 从小到大,就不知道兜里没钱是什么滋味。 故此,美人在他心中所占的地位更重。 梁功平原以为自己追到了司徒静姝那样的美女,也算是到达一定得天花板水平了。 可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在赌坊里遇见更美的女子,而且这名女子身旁的男人还不怎么样。至少,铁定是没他地位高,没他有钱。 所以他有点想不通,这男人到底靠什么俘获了美人的芳心?难道是靠那一身的腱子肉? 他偏不信邪,这年头还有钱拿不下人吗?没有,肯定没有。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放到今天这种环境之下,更应该改为有钱能使磨推鬼! 杜思学见他看美女看得两只眼睛都直了,心想坏了,这哥们儿过不了美人计啊。 算了,算了,自己还是瞅准机会溜吧。毕竟自己还有任务在身,这五十两的银子还没完成翻一番的使命呢。 他向门童递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就是咱们别再耗在这里了,赶紧下一楼去找桌子吧。 东洋日姬这种配置,不是他们现在能享受得起的。 门童自然会意,于是便回过去一个眼神。两人偷偷挪到门边,准备开溜。 梁功平还在执迷不悟中,他竟然非常不知分寸的让老板娘替他牵起了红线。 “老板娘,我给你一锭银子,你帮我和那位姑娘说和说和。” “哪位姑娘,东洋日姬?” “嗨。你说什么呢,当然不是啦!” 梁功平音调都高了几度,此刻将他与东洋日姬扯到一起仿佛是一种侮辱。 “我指的是她。” 将手那么轻巧的一指。 却差点没要了月娘的半条命。 嚯哟,不得了,不得了,当今圣上的女人他都敢要? “梁公子,我看你还是改日再来小店消遣吧。来人,送客。” 月娘再也不客气了,突然之间她觉得像梁功平这样的客人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走这只碍眼的苍蝇。 “这样才对嘛。”苏心颐朝着月娘满意的点点头,表示对她工作的认可。 可就在她刚开始高兴之时,一个噩耗传来。 皇上要召见她! 哎呀,这可是一件处理得不好就要被随时砍头的事情。 吓得吕革手心直冒汗。 “他这是怎么了?”梁功平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问到。 他觉得自己若是和这个男人争苏心颐,那他觉得是吊打般的存在。 此时苏心颐却看见梁功平那张脸就烦透了,“来人,将他给我轰出去!” “是,娘娘。” 娘娘?什么娘娘?搞什么把戏呢。 梁功平这个脑子真转得太慢,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以为人家是跟他闹着玩儿呢。 结果,三下五除二,就被人给扔了出去。 苏心颐顾不上月娘在场,反而紧紧握住了吕革的手。 “皇上要召见我,可我不愿意回去……” 哎哟,老天奶咧,你非要灭我吕家72口人不可吗? 吕革心里那个苦啊,他拿什么来和宣帝抗衡? “别开玩笑了,咱们得清醒一点。” 吕革试图通过摇肩膀的方式将苏心颐摇醒,可惜,醒不了。 因为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苏心颐怔怔的望着吕革,“你就那么怕吗?” 我咧个天! 谁不怕?谁不怕?谁不怕? 果然女人就是女人,永远都是真爱至上,感情排在第一位。 吕革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虽然都说英雄爱美人,这理论放在他身上也是一样。 可是这一份爱实在太危险,简直像在悬崖上走钢丝。 而走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他感觉实在是走不下去了。 “别犹豫了,就当是为了我们两人好,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回去?若是他在打我呢?”苏心颐双眼含泪,柔弱无助的望向吕革。 打她?他打她? 吕革感觉自己好像突然之间听不懂汉语一样。 什么意思? 皇上还打妃子吗? 真的假的啊。 这绝对是一个重磅新闻,可此刻却不是细思这件事的时候。 苏心颐见他愣在原地,知道这句话已经起了作用了。 如果能再加一点催化剂,估计能促使吕将军更快下定决心。 于是,当着月娘的面。苏心颐将自己肩膀的伤痕露了出来。 果然,那是几道鞭子抽打形成的伤痕。 伤痕看上去还很新,似乎就在最近几天之内形成的。 吕革见状,被吓得直接闭起了双眼。 苏心颐的心突然失落了一下,这个男人,胆量全留在了战场上。 “你若不把眼睛睁开,又怎能看清楚我的痛楚呢?” 是啊,这些伤痕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好的。不要枉费我一番心思啊。 由于宣帝对待苏心颐实在太好,连骂都不曾骂过一句,又怎么会舍得打她呢。 但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演这一出苦肉计,所以只能伪造伤痕了。 却没想到吕革连看都不看一眼。 她有些泄气。 “这位姑娘,我来替你看看。”月娘说着沉住一口气,缓缓走到苏心颐面前。 面对着地位如此尊贵的苏心颐,别说是看了,就连站直了身子与她讲话,都算是一种大不敬。 可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这里是她新开的场子,她不能让自己的地盘出事。 “这位老爷,我刚才替你看过了。这伤……” 月娘自然已经看出是假的了。 但她又不敢完全讲实情讲出,于是只能换了一种说法。 “哦,这伤不要紧,不必担心。” 但毕竟打人是一件大事,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坐视不理。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怎么回事,我和他一直都不合适。” 苏心颐将脸别过去,匆匆的将伤痕掩盖住。 “不合适?可是……” 可是那是皇上啊,苏心颐哪有资格挑剔什么合适不合适。 “可是什么?”苏心颐急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吕革沉默了半晌。 最后才无情的说道:“我们还是一起好好伺候皇上吧。” 这段感情,还是算了。 吕革纵然再怎么英雄好汉,可也不敢拿着一家老小的性命来赌啊。 “苏妃娘娘,您还是赶紧回宫吧。” 一句“苏妃娘娘”其实已经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挑明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娘娘,而他永远是臣子。 这是两条永远不会,也不能相交的平行线。 ------------ 第144章 当爱已成往事(一) 翊坤宫内。 宫女秀玥端来洗好的吐鲁番葡萄,颗颗饱满晶莹,惹人垂涎。 可苏心颐歪倒在贵妃榻里,毫无精神。 她满脑子都在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吕革那个家伙看上去高大威猛,没想到实际上也不过如此。 不值得托付终身。 “娘娘,天干物燥,人容易心烦意乱,不如吃一些清甜可口的葡萄吧。” 秀玥说着双手捧上托盘,这葡萄不用剥皮,一口一个,方便极了。 若是在平日里,苏心颐见到此物定是异常欢喜的。可今天不同,她没有胃口,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皇上那边怎么样了?” 没错,她一早就让秀玥去打探消息了。 听说皇上一连几日都在发火,似乎有因为国家的事,也有因为她的事。 又好像,她与吕将军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但奇怪的是,自从回宫之后这三日,皇上都不曾找过她问话。 “打听了,伏公公那边给出来的消息,皇上这几日忙得很,好像是蜀地还有一些事情没收尾。” 如果是伏公公那边传来的消息,一定是错不了的。 只不过…… 苏心颐还是不放心,“伏公公没提过本宫什么吗?” 秀玥摇头,“没有,一点都没有。” 奇怪,不应该呀。 难道皇上这一次这么能沉住气?平日里不是旁人多瞧上我几眼,他醋坛子就打翻得七七八八了吗? 苏心颐觉得自己有时候挺有意思的,明明宣帝是那么用情专一的人,却被自己各种嫌弃看不上,非要找什么大将军谈恋爱。 疯了,这个设定真是疯了。 “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苏心颐挥手,招呼秀玥下去。 秀玥应了一声:“是,娘娘。” 但秀玥还没走出几步,迎面就撞上伏公公领着一群太监走了进来。 哎呀,这是坏了规矩啊。 秀玥大惊,差点站立不稳,直接倒地。 她回过头来看着苏妃娘娘,哪知苏心颐和她一样的惊讶。 这里是娘娘内室,除了娘娘身边的人之外,谁也不能随意闯入。 但伏公公不仅没有禀报,而且还带了四五个小太监一同进来。那架势,仿佛要将苏心颐活绑走一样。 苏心颐顿时调整好坐姿,保持着该有的威严端庄模样。 她带着愠怒的口吻问道:“伏公公,你怎么来了?” 对,没错,不是问你怎么进来了,而只是问你怎么来了。 算是给伏公公留一丝的面子,像伏公公如此精明的人,只需稍稍点一下即可。 伏公公含着笑,礼数周全。 “回禀娘娘,皇上有请娘娘去养心殿一趟。” 苏心颐微微颤抖了一下,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露出一丝冷笑,所以这就是伏公公闯进来的原因吧。 怕我跑了? 可笑,这深宫之内,就算是长了一对翅膀,恐怕也是插翅难逃吧。 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呢?直接派个传话儿的小太监来一趟不就行了? 伏公公脸上除了一副弥勒佛一样的笑容,再看不出来其他什么。 他像一个永远戴着面具的人,即使在夜深人静之时,也不会轻易将面具摘下。 “苏妃娘娘,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吗?奴才们等着您。” “没有。” 苏心颐从容不迫的从贵妃榻上下来,脸上精致的妆容令她时刻保持着容光焕发。 她像一个女王一样从众人身边缓缓走过。 令伏公公也不得不在心中惊叹,天呐,苏妃娘娘真是美得太绝了,她是不是就算是去赴死,也要美得流芳千古。 “娘娘,奴婢扶着您。”秀玥从后面紧紧跟上。 她入宫多年,今日这场景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心中也有说不出来的害怕,但毕竟苏妃娘娘待她不薄,她愿意与她同生共死。 养心殿。 宫女已经清扫过两遍地面了,可宣帝还在不停的发火砸东西。 “这个吕革,真太不是东西!” 当吕革一跃成为比霍止沉还令他讨厌的人,宣帝感到自己的统治有一种岌岌可危的风险。 这一个二个的大将军都怎么回事? 卫淮宁,从头到脚就是一个不务正业! 霍止沉,脖子比闸刀还硬的家伙,向来是不服朕的管。 吕革,更混蛋,连朕的妃子都敢觊觎! 这一刻,真怀疑宣帝的肺是铁肺,否则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凑在一块儿,他的肺居然还没被气炸。 伏公公派出的小太监先人一步,先到了养心殿。 他只能半苟着身子,踩着小碎步,像一只训练有素的老鼠一样来到宣帝身边。 “皇帝,苏妃娘娘来了。” “来了?”这比宣帝自己预计的时间早了一些,于是他匆忙命令宫女们将这里收拾妥当,务必要让这里洁净得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谁说他想惩治苏妃?他明明就算被气个半死,也总不舍得委屈了她。 苏妃跟在伏公公身后,一路上无言。 伏公公大步流星,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仿佛把苏妃从翊坤宫带来养心殿,他已是立下了大功。 “苏妃娘娘到—” 嘹亮的一嗓子,将正在打扫的宫女都驱散了。 宣帝居然是迎了上去的。 这和伏公公原本设想的剧情偏差太大了,看来他还是没有猜准宣帝的心,难不成这一次又是雷声大雨点小? 唉,咱们得皇上呐,什么时候才能在女人面前有点威严? 哦不,什么时候才能在苏妃面前有点威严? “参见皇上。” 苏心颐依旧行礼时依旧是那样的不规范,好像并非从小受到严格培训似的。 “爱妃快起来。” 真是一物降一物,宣帝一见到苏妃,就忘记自己刚才气得一塌糊涂的模样儿了。 “皇上有事找我?”苏心颐挨着宣帝,浑身似柔软无骨。 宣帝心头一酥,哎呀,真是朕的心头宝啊。 他将苏心颐伏到椅子上坐下,“无事,无事,就是想你了。” “来,看看这些是什么?” 宣帝拿出了一堆的小玩意儿,有什么雕刻的小狗小猫,或者是带有机关的小玩具,总之天南海北的新奇玩意儿都被收罗了来。 “来,我们先玩这个。”宣帝说着先拿起一个九连环。 苏心颐却不屑一顾。 因为她一低头便看见了椅子下面的碎瓷片。 果然,他刚才在这屋子里撒气来着。 “皇上叫臣妾来,不会只是为了玩这些小玩意儿吧?” “当然……只是玩这些。怎么,你不喜欢?不喜欢没关系,朕还准备了别的。” 宣帝说着就要去拿别的东西。 苏心颐却不想继续陪他玩下去了。 “不用拿了,不如咱们两人把话说清楚吧。” “把话说清楚……说什么清楚?” 宣帝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办,他先认怂了。 ------------ 第145章 当爱已成往事(二) 古代人的思维和现代人的思维绝对是不一样的。 就拿移情别恋这件事来说,宣帝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只有两个,要么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忍耐下去。要么就是将苏妃打入冷宫,再不宠爱。 很显然,宣帝选择的是前者。 因为他实在太爱,太爱苏心颐。 对他而言,这一点真是太不友好了。明明是可以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男人,明明可以拥有好多种爱情方式的男人,偏偏选择了专情专一,真是有点太亏了。 而苏心颐呢?她可不喜欢宣帝。 因为这不是她选择的爱情,她原本就是穿到别人的身上,过着别人的人生。 就算不是穿到别人的身上,相信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原身也没有另外的选择。 她的命运,从被那个万人口呼的“万岁”看中之后,一切都由不得她了。 皇帝与妃嫔之间没有和离这一种说法,但有些事情却可以提前说清楚。 “皇上,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关于臣妾的事情吧。” “朕不知道。” 宣帝摇头,一心只想装傻充愣。 可苏心颐依旧决定了,就不再回头。 “如果不知道,你又怎会如此生气呢?” 她弯腰拾起地上残缺的瓷片,将它与桌上的茶杯相比对。 图案与花色都相吻合,很明显,这就是茶杯的碎片。 “皇上这……” 宣帝郁郁不乐,这些宫女怎么做事的,连地上的碎瓷片都清理不干净。待会儿通通拖出去斩了。 “爱妃……” 宣帝想要上前,苏心颐却拼命后退,与他保持着距离。 “我想我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了……” 啊?! 就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吗? 节奏快到下一秒“吕革”这个名字就要呼之欲出了。 “爱妃,你这是在跟朕开玩笑的吧……” 宣帝绞尽脑汁,竟是在想如何终止话题。 “我没有开玩笑,我与吕将军的事情,有人已经看见了。” 宣帝:“……” 无话可说,这已经触及到了原则问题。 来不及观察与分析宣帝此刻脸上表情的变化,已经到嘴边的话,就算是宇宙毁灭也要说出来。 “我爱吕将军,希望皇上能成全我们。” “成全?你叫朕如何成全?“ 这一次,他没有扔任何东西,只是默默将手中的珠串给捏碎了。 “来人呐!” “奴才在。” 伏公公一直候在门外,不敢离开半步。 “传朕口谕,苏妃娘娘感染风寒,不便会客,所居翊坤宫禁闭三个月,所有人等一律不准前去探望。” “遵旨。” “不,你不能这样!我才不要被关起来!” 苏心颐还想要继续挣扎,可她不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再闹下去,连宣帝自己都很难保证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无情的一挥手,伏公公便拼命将苏妃拽了下去。 当养心殿只剩下宣帝自己时,他才敢失魂落魄的往椅子上一瘫,仿佛自己已经死过了一回了。 与此同时,霍止沉也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 平日里有人陪着他热热闹闹的时候还好,因为他的注意力可以被带动到其他的地方。 可若是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真的很难不去想关于“腿”的一些事情。 虽然皇上暂时还没有点名要他进宫去清算,但他有预感,这一劫始终是跑不掉的。 这倒是没什么,反正这么多年来,自己在宣帝手下做事,已经习惯了。 心有不甘的只是从今往后再无不能在马背上一展雄风了。 自然,将军的位置也应该让给更合适的人来当了。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曾经的战袍,上面有几处被刀剑割开的痕迹。 来不及缝补,如今也无需再缝补。 没机会再穿了,看来得束之高阁了。 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来,曾经的那些峥嵘岁月还历历在目…… 他想着想着,竟抱着战袍睡着了…… 当司徒艾艾推门而入时,也完全没有醒来。 “这是做什么?” 司徒艾艾来这里是准备将这条手绢还给他,她听府里的赵管家说了,霍止沉今日也要陪霍老太太一起外出烧香,估摸着还是下午才得回来。 所以司徒艾艾才认为房间里并没有人,她便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于是便没有敲门。 谁料进来之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霍止沉。 差点吓得她小心脏都停跳了。 “这是,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霍止沉身边,静静观察了好几分钟,最终确认是睡着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白天的就睡觉了?” 是的,她注意到好像霍止沉自从坐上了轮椅之后,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有时候明明大家还在欢天喜地的聊天,他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轮椅里就开始打盹。 难道真是因为四肢不动了,头脑也开始不动了? 这样联想下去实在有些可怕,到最后不会变成植物人吧? 算了,还是别想了,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司徒艾艾想着,便把那个藕荷色的小包扔在了桌上。 心里默念一句:这东西物归原主了。 真是人心隔肚皮啊,谁能想到自己的丈夫竟能送自己一条泡过麝香的手绢。这未免也太毒了一点吧…… 司徒艾艾并不知道,这条手绢其实是被霍止甯动了手脚,与霍止沉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虽然谈不上多恨霍止沉,但因为这件事对霍止沉的感觉与看法的确偏黑暗了一点。 “哼,腹黑的男人。”她心里不高兴,想要弄个恶作剧,小小的惩罚一下霍止沉。 对了,去外面弄一串摔炮回来。 将其藏在地毯下面,等到霍止沉醒来,轮椅一动,凡是经过之处被压到之后 ,便会噼里啪啦的爆开。 到时候一定会吓他一个屁滚尿流! ------------ 第146章 整蛊(一) 司徒艾艾第一次有了要整蛊霍止沉的想法,并且将之付诸实践。 她将藕荷色的包扔在桌上,立即转身出去找摔炮了。 这东西在现实世界挺常见的,逢年过节大街小巷里都有得卖。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玩的鞭炮之一。 不过在古代,似乎…… 似乎更好找了,哈哈哈。 当司徒艾艾一走进卖各色鞭炮的小巷子里,她立马发现了摔炮的身影。 “老板,这个给我来一打。” “好的,姑娘。” 老板是一个小个子男人,年龄大概在四十几岁左右,看上去看和善。 “姑娘,你不先问问价钱多少吗?” 他一边笑着,一边替司徒艾艾装。 “无所谓啦,多贵我都要买。”司徒艾艾嘿嘿一笑,一心想着待会儿可以看到霍止沉出丑,便有些急不可待。 老板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这个姑娘估计心里在想什么整人的事情呢,她那嘴角上翘的幅度都压不住了。 “姑娘,我可得先给你说好。我这铺子里有三种摔炮,威力分别是从弱到强的。我现在给你装的这种,就是中等威力的。” “哦。”司徒艾艾很自然的问了一句,“那中等威力是多大的威力啊?” “这个嘛……”老板想了想,“举个例子吧,若是放在地上,人不小心踩了上去,鞋底能被炸出一个洞来。” “啊,这么大威力吗?”司徒艾艾万万没想到。 “如果鞋底能被炸出一个洞来,那轮椅呢?木头那种的?”她脱口而出。 老板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哎呀,原来姑娘你是打算炸轮椅呀!” 一句话说得司徒艾艾的脸立马变成了红苹果。 竟想不到自己的阴谋败露得如此之快,简直太尴尬了。 老板看她穿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想不到她心里这么坏吧。 司徒艾艾只得耸肩呵呵一笑。 老板却处之泰然,“炸什么都没关系,只要别出事就行。人生嘛,总得找点乐子吧。” 他好像很理解司徒艾艾一样,又好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一样。 既然做了这门生意,大家来光顾他,总是为了图一份乐子的。 “就这中等威力的,继续装吗?” “啊?” 司徒艾艾有些回过神来。 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中等威力会不会太猛了点……” 老板点点头,“是猛呢,不过不猛就不好玩呀。” 呃…… 司徒艾艾有些后悔,似乎霍止沉也并不是十恶不赦嘛,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要不然,换成低等威力的吧……” “低等威力?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哟。” 老板依旧只是微微笑着,随和得好像要从他这里订购一门大炮也是可以的。 司徒艾艾郑重的点点头,“嗯,想好了,就要低等威力的。我只是……嘿嘿……” “只是想要吓吓某人是吧?”老板点到为止,绝不再继续多说了。 熟练的将中等威力的摔炮换成了低等威力的,并稳稳的递到了司徒艾艾的手上。 “一共三两银子,小心点拿。” “三两银子,这么便宜吗?”司徒艾艾从荷包里翻找着银子。 老板是个实在人,做生意这么多年,从不坑蒙拐骗,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三两银子已经不算少了,只是因为司徒艾艾在霍府待得时间太久了。 好像总是看着别人一出手就是几十两银子的花,对钱真是没有任何概念了。 其实这三两银子要是放在普通的农人家庭里,可以低上五六天的饭钱了。 “好,我这里是五两银子,都给你吧。” 老板笑了,摇摇头,表示不需要这么多。 “三两都算赚了你的钱了,还五两,我可不想当黑心商家呀。” “没事,你收着吧。” “别,只需三两即可。” 两人推辞了一番,最后司徒艾艾还是只给了三两银子,然后提着一袋摔炮,小心翼翼的离开。 不过,她还不打算这么早就回去。 于是便一路上左看右看,到处搜寻着新鲜事物。 可是她对京城的街道并不熟悉,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常乐坊附近。 此时梁功平已经被赌坊的打手给轰了出来。 气急败坏的在门口骂骂咧咧。 司徒艾艾原本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的,不过她在司徒府里是见过梁功平这个人,所以当她一眼看出此人正是当时与司徒静姝一起谈情说爱的男人时,便来了兴趣。 好在她也是穿的一身丫鬟的衣服,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只不过她的容貌出众,惹来了一些好奇的眼光。 于是便拿出一条丝巾,轻轻的将面容遮掩了。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知道我爹是何许人也吗?哼,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把你们这个狗地方给夷为平地。” “嗨哟,多大的口气啊。吓唬我们?别费劲了,我们哪天不是遇到十个八个你这样的客人?个个都说自己是谁谁谁的儿子,谁谁谁的孙子,就差没说自己是皇上了。” “哈哈哈,咱们别理他,让他慢慢说吧。” “让他说?那可不行,挡着我们开门做生意可不行。哥几个搭把手,一起把他抬到别出去。” “好啊。” 几个壮汉说着就要来抬梁功平,梁功平也是吃亏,出来赌钱,随身只带着几个小厮,又矮又弱的,每一个顶得上用的。 要是能将宰相府里的那几个壮如牛的家丁带来,兴许现在不会惨成这样。 “你们……” “哎呀,哎呀,你们简直不是人啊。” 梁功平这边还没被抬走,杜思学和门童也被轰了出来。 两人从台阶上打了个滚下来,摔得鼻青脸肿。 “没钱就滚蛋!少给爷啰嗦!” “你们作弊!” “对,你们庄家出老千!” 杜思学和门童吵吵着,两人一致抗议,说常乐坊为了骗赌客们的钱,故意出老千什么的。 但人家怎么可能会承认,人家只会嘲笑他们两个人只带着五十两银子还想冒充豪客。 司徒艾艾看的真切,这不是他们霍府的表少爷杜思学吗? 果然如同别人说的那样,天天沉迷于赌钱这件事里。 算了,真没劲,还是早点回府吧。 ------------ 第147章 整蛊(二) 司徒艾艾回府后第一个遇见的便是小芙。 小芙忙活了一个上午的事情,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家的小姐什么时候出去了。 “小姐,你这是?” “哦,我出去买了点东西。” “小姐,你应该让我去买的。” 小芙言语中透露着担心。 “没事,我认识路。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司徒艾艾笑着在小芙面前转了个圈,非得让小芙看得真真切切不可。 “那个,姑爷起来了没?”她估计着自己这趟出去的时间有点久,要是霍止沉醒来可就不妙了。 “姑爷?没看见。”小芙认真的想了想,自己这半上午忙来忙去,从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似乎都没有见到过姑爷的身影。 “小姐,你找姑爷有事吗?要不我去叫姑爷。” “不用,不用,也没什么事情,我自己去就好。” “喔。” 司徒艾艾不敢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小芙知道,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心虚。 好像连手掌心也开始冒汗了…… 蹑手蹑脚的来到霍止沉的房门前,狡猾的先贴着耳朵听了听。 嗯,里面没有动静。 很好,这样进去的话,就算霍止沉已经醒来,但他只要不在房间里,就不会显得太尴尬。 轻轻推开了门。 万幸,这家伙还睡着呢。 不过,是不是也太能睡了点吧…… “唉,想不到这个家伙这么贪睡。日后不会变成一个大胖子吧。”司徒艾艾喃喃自语到。 她瞧了一眼藕荷色的小包还在桌上,一切都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喏,我可不是那种黑心肠的女人。这些摔炮都是低威力的,估计也就声音响一点,不会伤人的,所以……” 所以既然担心会弄伤霍止沉,自己干嘛还要玩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司徒艾艾皱起眉头,突然之间,她觉得太二了。 “要不然算了,有这点功夫我还不如回房躺着休息去。不过,这个霍止沉的确挺气人的,好端端的非要送一个“有毒”的手绢给我,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司徒艾艾真是矛盾极了,一方面,她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另一方面,她只要一瞧见桌上的小包,她就来气。 思来想去之后,从布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摔炮。 “行吧,就放一个总可以吧。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她说着就朝霍止沉走去,打算将这一枚摔炮放在轮椅的轮子下面。这样一来,只要霍止沉一发动轮椅,一定会压到这枚摔炮的。 但司徒艾艾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个时候的霍止沉已经醒了。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早就醒了。 当司徒艾艾第一次进房间里来的时候,霍止沉就已经被吵醒了。 只是他身子还乏力着,头也就这么耷拉着比较省事儿。不睁开眼睛,故此司徒艾艾也并未察觉。 一开始,他也不是故意要装睡的,他是真的没什么精神。 可后来,他发现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司徒艾艾这个家伙,竟然在他的房间里自言自语起来。 说什么要去街上买摔炮来吓唬他? 呵呵,真逗,真是太逗了。 我堂堂一个镇北大将军,连在战场上厮杀都不怕,会怕你的一个小小摔炮吗? 什么?还想看我摔跟头的笑话。 那更不可能了。 霍止沉发现这样继续装睡其实挺好的,能从另一个侧面多了解了解自己的这位娘子。 “要不然放在这里如何?”司徒艾艾纠结了一下,又将这枚摔炮挪了一个地方。 “哎呀,好像不行,万一他醒来后不往这个方向走不就白费心思了。不行,不行,还是放回原处。” 于是,又将这枚摔炮拿起来重新放在了轮子的下面。 “这样就行了。只要轮椅一动……等一下,这样会不会威力太大了点,要是他真从轮椅上摔下来,摔出个好歹来,那我可就太过分了……” 司徒艾艾纠结来,纠结去,弄得霍止沉都快要又睡着了。 这个家伙,真是麻烦…… 霍止沉微微一笑,他果然没有看错司徒艾艾。这个女人,挺有趣的。 司徒艾艾与司徒静姝完全不同,司徒静姝属于那种空有一副好皮囊的那种,精神和灵魂实则庸俗得很。但司徒艾艾则不同,她模样儿与其姐不分上下,但人却有趣多了。 和她在一起,仿佛枯燥的日子也变得津津有味起来。 见她那么纠结,霍止沉决定帮帮她。 “不如就放在门口怎么样?要是霍止沉这个家伙先出门,就先炸他。要是别人先进门,就先炸别人。总之,谁先进来这个晦气的房间,谁就先吃一炮。” “好耶,我怎么没想到,就这样办。” 司徒艾艾开心得鼓起掌来。 却忘了这安静的房间里面,谁与她讲话。 “那我就……” 她伸手去拿那枚摔炮,这才反应过来。 “啊,霍!” 因为过于惊讶,所以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反倒让霍止沉看了一回笑话。 “摔倒了,疼吗?”霍止沉关心的问到,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抑制不住的嘲笑。 司徒艾艾憋着一张通红的脸,像一个小孩子似的质问道:“你……你怎么是醒着的?!” 霍止沉看着她那红苹果一样的脸蛋,那又美又蠢的模样儿。 对她更生几分怜爱之意。 “你可没规定我什么时候醒来啊。” “你……” 司徒艾艾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吐出一个“好无赖!” 霍止沉则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司徒艾艾嗔怒,什么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有坏到那种程度吗?我只不过是想小小的恶作剧一下嘛,至于就被你霍止沉看成十足的坏人么。 哼,若是论坏,谁比得过你那个妹妹呀。 司徒艾艾正想着了,没想到霍止沉的妹妹真往这边跑来了。 她一边跑,嘴里还一边不断的喊着:“哥哥,不好了,不好了……” 然后就在她进门的那一刻,非常不凑巧的踩到了那枚摔炮。 “嘭”的一声。 霍止甯被吓得尖叫了起来。 ------------ 第148章 祸来了 “嘭”的一声,好似炸了一个天崩地裂。 司徒艾艾震惊,这就是低等威力的摔炮吗?确定老板没有拿错货? 另一方面,她又感到万幸,幸好被炸的人不是霍止沉,而是霍止甯。 霍止甯本就心神不定,被这突如其来的摔炮一炸,更是炸得六神无主了。 她像没了魂魄的小鬼一样,在房里乱窜起来,险些将房间里一对装饰的大花瓶给撞倒。 “妹妹,不怕,不怕。”无奈霍止沉无法站起身来,只能竭力依靠言语来安抚妹妹的心神。 “哥哥……” 霍止甯一声哥哥,喊得肝肠寸断,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这令霍止沉的心顿时难受起来。 他原本升腾起来对司徒艾艾的一点点好感立马就被浇灭了。 这个女人的心怎么就这样狠呢?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程度了。 因为霍止沉并没睡着,所以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摔炮的主人是谁。 可司徒艾艾才是真正委屈,她若是真想弄出点什么事情来,又何必这样瞻前顾后。 “哥哥,你的房间里面怎么有炮仗啊?”霍止甯哭哭啼啼挪到霍止沉的身边。 她那委屈巴巴的模样,真把自己当做一朵无辜的白莲花了。 可那藕荷色的小包还赫然摆在桌上呢,若不是因为她从中使坏,那蜀绣的手绢又怎会沾染上麝香的味道? 霍止沉偏偏是个神经大条的男人,他顶多只觉得自己的妹妹不过是平日里有点爱使小性子而已,怎么会是一个阴险腹黑的人呢。 当霍止甯提起炮仗的事来,他的目光自然是投向了司徒艾艾。 想要张嘴训斥几句,却又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只得拿一双眼睛投射去一丝丝的愠怒与警告。 司徒艾艾才不想理他们兄妹二人。 看着霍止甯这副嘴脸,她就觉得犯恶心。 “呕……”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真的差点就呕吐出来。 与此同时,霍止甯与霍止沉双双一怔。 霍止甯心想:“不是吧?孩子还没掉?难道那条麝香手绢不起作用?” 霍止沉心想:“哎呀呀,这就是肚子里又有反应了?这孩子挺能折腾他娘的呀。唉,几个月后,这孩子出生了,我该如何面对这对母子啊……” 只有司徒艾艾皱眉,糟糕,早上多吃了几个肉馅包子,现在闷油了。 她现在急着要回房去喝一口浓茶压压胃里的一股子油腻味。 至于霍止沉与他妹妹要说什么,她一概没有兴趣了解。 “要不要我叫丫鬟扶你回去?” 前脚还没踏出房门,后脚就被霍止沉叫住了。 他到底还是关心她的。 “不用了,我没那么弱不禁风。”司徒艾艾却连头都懒得回。 “可是你现在……” “我现在怎么?” 霍止沉言下之意就是司徒艾艾腹中有孕,他作为丈夫不能起身扶她一把,但叫一个丫鬟来扶她回去,总是应该的。 “哎呀,哥哥,你先听我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给你说。” 霍止甯却不理会这些,她巴不得自己的嫂嫂出门就摔个狗吃屎才好呢。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吧。”霍止沉暂时不想理会自己的妹妹。 可霍止甯急吼吼的模样儿又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他只得先将司徒艾艾放一放,听妹妹要说些什么再决定。 “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哥哥,不好了,皇上……皇上要召见你。” 霍止沉听到“皇上”二字,并无半点惊慌。 “就这?” 他毫不在意,仿佛并不把皇上放在自己的眼里。 霍止甯不解了,“这还不够重要的吗?” 是啊,这还不够重要的吗。皇上召见,能有什么好事? 就连刚踏出门的司徒艾艾都折返了回来。 没错,霍止沉这个万年倒霉鬼,看来又要遇上事儿了。 “霍止甯,你说什么?皇上要召见?”她隐隐嗅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霍止甯撅着嘴,将脸扭到一边,她可不太想搭理自己的这个嫂子。 司徒艾艾深吸一口气,不与她一般见识。 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我在和我哥说话,又没和你说话。你心眼那么坏,在我哥哥的房间里放炮仗,小心我待会儿出去就告诉给奶奶知道……” 霍止甯小嘴吧啦吧啦,嘟囔了一大堆。 “你……”司徒艾艾好气,但又有一种有错在先,无可奈何的感觉。 只能是霍止沉出面,将她们之间的矛盾先压下来。 “止甯,你怎么能这样对嫂子讲话呢?” “我……哥哥……” “你,也不应该恶作剧,把炮仗放在房间里。” “你……” “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为了一点点小事斤斤计较。止甯,你慢一点,好好把事情说清楚。” 既然她哥哥发话了,她就算不情愿,也只得娓娓道来。 原来,他们的老爹霍镇达和二夫人钱氏出西湖游玩了,家里剩下老太太整日以诵经为主,不怎么出房间门。宫里太监传消息进来时,大夫人恰好也外出不在,所以霍止甯就代表霍家领了旨。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皇上召见霍镇达父子入宫。 她派小厮打听去了,说老爷半道上就从西湖直接回京入宫去了,暂时不回府了。现在就剩下霍止沉一人入宫便是了。 “那太监可有说皇上是因为何事要召见?” “那没说,你以为太监是咱们家的人吗?什么话都给咱们说。当时要不是我接住了那个太监,给了他赏银,他才眉开眼笑的。否则,回宫之后指不定怎么编排咱们霍府呢。” 这一点上,霍止甯认为自己是立了大功,这将成为她今年一年的谈资。 “好,我知道。”霍止沉只冷静的回答了一句,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司徒艾艾神情掠过一丝紧张,“怎么,你现在就要入宫?” 这话问得似乎有些多余,不入宫又能怎样呢?难不成还能抗旨吗? 普天之下,恐怕还无人敢这样吧。 霍止沉微微一笑,“不必担心,你们在家里等我就好。” ------------ 第149章 召见 霍止沉自然是视死如归的。 他好像从来都什么也不怕,就连家人父母似乎都没有特别多的牵挂。 反正男儿志在四方,能为国捐躯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现在的他,心情稍稍有些复杂。 在进宫的路上,他已经听说了苏妃被禁足的消息。 虽然消息非常碎片化,而且真实度有待考证,但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吕革也要大难临头了。 霍镇达早早的就候在了养心殿外。 他已经离开官场多年了,以前熟识的那些太监们似乎全被大抽血一样的换掉了。 如今看着一张张稚嫩的生面孔,他想打听点什么,也无从开口了。 伏公公倒是宫里的老人,但他与霍镇达的关系似乎一向都不怎么好。 尽管霍镇达已经表现出一副十分顺从的模样了,可伏公公却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 “哼,这些狗仗人势的阉人!”霍镇达在心底暗骂一句。 如今的宣帝顽劣成这样,多少也与伏公公这类人的阿谀奉承沾点关系。 霍止沉与吕革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养心殿门外。 霍止沉坐在轮椅上,自然快不了。而吕革从家中匆匆赶来,才与妻儿简单告别的他似乎步履更加沉重。好像突然的一双腿也快要断掉似的。 两人默默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霍止沉看到了吕革脸上的憔悴。 不禁感叹,哎呀,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镇西大将军吕革吗? 如今的吕革,像霜打得茄子似的,就剩一口气支撑着了。 吕革看了霍止沉一眼,虽然霍止沉精气神依旧与以前无二,可毕竟现在是需要别人伺候才能生活的残疾人,也算是相当可怜了。 两个都是倒霉的可怜虫,彼此之间突然生出了许多同情来。 似乎连以前的恩恩怨怨也一笔勾销了。 “吕将军。”霍止沉主动打起了招呼。 吕革少有的咧嘴一笑,“霍将军。” 两人没有继续再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并列候在养心殿前,等待皇上的召见。 霍镇达是第一个被召见的人。 他的问题不复杂。 原本来说,他是有功之臣,应该要封赏的。可他有一个原罪,那就是霍止沉是他儿子,他是霍止沉的老爹。 在宣帝面前,似乎只凭这一条,便可动了斩首之心。 不过好在伏公公在旁边伺候着,最终宣帝还是忍住了自己暴戾的脾气。 只训斥了霍镇达几句,并将他的封赏降低了好几个等级,才把他放走了。 接下来就是霍止沉与吕革了。 他们两人竟然是一起被召见进去的。这一点,令霍止沉也有些意外。 这一次,宣帝想好了,他要一并除掉霍止沉与吕革二人。 至于理由嘛,他感觉实在是充分得不能再充分。那就是他讨厌他们,非常非常讨厌的那一种。 伏公公伺候在宣帝身边,这一次他没有替两位将军求情。 他似乎完全明白宣帝的心意,那就是不除掉这二人,今晚上就别想睡好觉。 司徒艾艾因为担心霍止沉,于是便火急火燎的赶了来。 她一名女子家家,自然是进不了皇宫的大门。 不过好在她有特异功能,于是便立即变成一只麻雀,飞了进去。 与上一次相同,她稳稳立在了养心殿的房梁上,俯看着下面的一切。 宣帝坐在养心殿里的龙椅之上,也正用俯看的姿态看着下面的一切。 霍止沉因为腿摔断了,所以跪不了,只能就原封不动的坐在轮椅上。 这当然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没听说过谁见到皇上能不下跪的。 可宣帝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他有些窃喜的幻想着这两个眼中钉下一秒钟就人头落地的模样。 “你们可知道朕宣你们进来是为何事?” 霍止沉不语。 他有一种懒得回答白痴的问题的气魄。 吕革颤颤巍巍回到:“不……不知。” 他初为人父,能够牵制他的东西太多了。 “伏公公,要不然你来告诉他们。”宣帝阴冷的一笑。 糟糕,不好。 司徒艾艾险些从房梁上跌落下来,她那敏感的第六感已经捕捉到了危险的信号。 霍止沉与吕革两个人都好大难临头了!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司徒艾艾慌了,但她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麻雀,所以再怎么着急也只能在房梁上蹦哒蹦哒了。 坐以待毙肯定是不行的,还得抓紧时间想办法啊。 对了,不如…… 她脑袋瓜子转了转,立马想到了能降住宣帝的人。 太后,没错就是太后,自己得立马去找她。 司徒艾艾拿定主意,便振动起翅膀,打算飞去太后的寝宫。 哪料自己刚准备起飞,就被那个好坏人不分的宣帝给发现了。 他恨极了麻雀这种生物,“来人呐,给朕把那只死鸟抓下来!” 伏公公一看,哎哟喂,这只麻雀是什么时候飞进来的?难不成咱们皇上又打算炸鸟肉吃? “唉,快点替皇上把这只鸟给逮住!” 一时之间,养心殿乱作一团,仿佛也没人再关心霍止沉与吕革两人。 司徒艾艾偷笑着逗了好几圈皇宫里的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往太后寝宫飞去。 太后自从年纪越来越,便渐渐的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 她虽然也信佛,拜佛,可她却一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平日里若是能起得来还好,若是一不小心睡过头了,自然会有一名老嬷嬷代替太后的意思向众佛朝拜。 今日,稍稍不同。 太后原本睡得挺美的,可睡着睡着做起了一个噩梦来。 梦里她又回到了先帝在世的时候,那时候的话是一个上头没有婆婆管的皇后。 当皇后的日子过得还算清闲幸福,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当然,也不能怨她,好似其他的妃嫔也都一样,肚子就是不争气。 偶尔有一两个妃子怀孕,最后生下来的也都是女娃,没有一个是男娃。 这可把先帝急坏了,这算怎么回事,难道老天爷铁了心要他绝后吗? ------------ 第150章 设计(一)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若是做了亏心事…… 太后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还沉浸在梦中的世界,久久不能醒来。 那一年,众嫔妃为了博得皇上的宠爱,除了每日花费大量的时间在打扮自己这件事上面,就是到处求偏方灵方想要求来一个孩子。 当然,作为皇后的她自然要不例外。 但她的情况比其他妃嫔要特殊一些。 因为皇上已经许久都不翻皇后的牌子了。 她默默了算了算日子,哟,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咧。 整整三个月时间,皇上都未曾踏进过坤宁宫一步。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身旁传来宫女的轻呼声。 她抬头一看,是自己人。 于是便闷闷不乐的抱怨道:“皇上近日都宠幸了哪些妃嫔?” 这个宫女比如今苏妃身旁的秀玥还要机灵,她跟在皇后身边多年,早已经是皇后安插在后宫中最重要的眼线之一。 “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近日宠幸的妃嫔有:黄妃娘娘三日,淑妃娘娘五日,方妃娘娘十日……” 宫女一一道来,内容详尽到皇上在每位妃子处停留多少时间,用没用过晚膳都一一清楚。 可身为皇后的她,却是越听越烦。 这个皇上,我与他夫妻多年,他却是越来越过分了…… 她心中有恨,不光是对皇上的恨,也有对自己父母的恨。 因为她与皇上完完全全没有感情基础,皇上不喜欢他也是人之常情。 另外他的选择可以有很多,一个不喜欢,可以再换另一个。 可作为她就惨多了。 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为她而制定下的规矩太多太多了。 首先第一条,没有子嗣便已经是大罪了! “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怎么办……” 宫女有些愣住了,她哪里知道怎么办。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这是本来就是捉摸不透的事情。 不过根据她这些年的观察,似乎皇上的喜好也有一些有迹可循的点。 例如:那些会歌舞,特别是会唱歌,嗓子甜的秀女总是容易被先宠幸。然后其晋升的速度就比其他人要快上许多。 而且现在正当红的几位妃嫔,也是个个都身怀绝技,在唱歌跳舞方面的造诣很高。 “皇后娘娘,依我看,要不然咱们偷偷从外面买一个能歌善舞的女子进宫,略略调教一番,专门用来供给皇上唱歌跳舞如何?这样,皇上总会愿意来咱们坤宁宫的。” 这个点子真是不错,这招投其所好一定有效果。 “可是……这样虽然是好,但若是皇上看上了那名女子,来向本宫要人,本宫总不敢说不给。这样一来,后宫中岂不是又要多一位娘娘了。” 皇后想了想,连连摇头。 这种培养情敌的事情,还是宁愿不做为妙。 “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既然人是咱们找来的,就得服咱们的管教,不是她想干嘛就干嘛的。” 皇后微微一笑,但这笑里却充满了苦涩。 “你说得没错,戏子我们是能管,可皇上能管吗?到时候皇上一句话,能把本宫的皇后之位都褫夺了,谁又能把他怎样呢。” 这话当然严重了些,关于一个皇后的废立,并不是一件很简单轻松的事情,它也需要经过前朝大臣们的商议。如果皇后没有重大错误,一般是不能废了重新立的。 不过,大家也深深明白,如果没有外戚帮衬的皇后,无异于光杆司令一个,她没有实际可以依附的权利,只能看皇帝的脸色生活。 “皇后娘娘,您放心,不会的。因为关于这件事,奴婢的计划是这样的……” 宫女凑在皇后耳边吧啦吧啦的说了起来,她的声音很小很细,但足以让皇后一个人听见即可。 果然,她的计划令皇后那一张愁容满面的脸渐渐的舒展开来,直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个计划真是太好了。 先由宫女托人去秦淮河上寻一名色艺俱佳的女子,没错,一定要那种烟花柳巷里的女人,千万不能要正经人家里面的姑娘。 这里面有一定的学问,一是这样的女子更懂得取悦男人,二是这样的女子更容易被奴役,谁出钱买了她,她就奉谁为主人,不会像正经人家的姑娘,对美满幸福的家庭生活始终存有幻想。 这也导致她们更清醒,更不为什么妃位嫔位所诱惑,因为她们知道钱在自己手上才是真的,其他一切都是假的,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将她们买了之后,一定要调教,要包装,要让她们能上得了台面。 然后…… 便是奇招了。 根据宫女的指示,坤宁宫的大小宫女、太监,早已经放出话去。说皇后娘娘的娘家有一位表侄女,年芳十四岁,嫩得比那豆腐还要嫩。 这位表侄女模样儿长得简直美极了,比当年迷倒吴王的西施还要柔美。当然,西施究竟长什么样子,谁见过?还不是全凭想象。 除长相之外,这位表侄女的歌舞更是一绝。那声音一出,就跟百灵鸟儿鸣叫一样。舞姿更是可以直接对标身轻能为鼓上舞的飞燕。 这样一位绝世佳人,皇上不去坤宁宫看一眼? “皇后娘娘,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皇上呀,还能是什么?” 此时皇后正在房中修剪茉莉花的枝丫,忽闻这个消息,手执的剪子都惊掉到地下。 “真的?” “是真的,刚才贵公公那边递消息过来了。说皇上处理完政务就从养心殿过来,还说要与娘娘您一同用晚膳呢。” “啊,一起用晚膳?”皇后自然受宠若惊。 她都习惯了一个人吃饭的日子,突然让她再多添一双碗筷,她真有点怕招待不周。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宫女赶紧扶住了快要晕倒的皇后。 “没事,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大概是太高兴了,心跳加速,血流加快,涌上头顶,人就晕晕乎乎的。 她刚要坐下休息,却又像弹簧一样的弹了起来。 “等一下,那咱们晚上叫小厨房那边煮些什么呀?指不定皇上爱吃的那些食材都没准备呢。” “不用那么麻烦了,咱们不用叫小厨房煮,直接让御膳房传膳就行了。反正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表侄女之间。” “表侄女?对对对,有意思,哈哈哈……” ------------ 第151章 设计(二) 果然,这招非常有效。 皇上坐在养心殿的龙椅上批阅奏折,可他早就感觉屁股在冒火了。 往日舒服的龙椅再也不那么舒适了,反而像是长出许多的钉子,扎得他只想马上离开。 “贵公公,什么时辰了?”此时,桌上的奏折还剩下一大堆没有翻阅。 “回禀皇上,现在是未时。” 皇帝微微点头,似思索了一番,放下毛笔。 起身,“走,去坤宁宫。” “去坤宁宫……现在?” “现在。” “啊?” 贵公公完完全全懵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意难猜。可也不至于难猜成这样吧? 这才未时啊?就去皇后那边,去干嘛?别告诉奴家是奔着晚膳去的。 “你啊什么,朕去皇后那里用晚膳,有必要这么惊讶吗?”皇上倒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主。 这,这还真是奔着用晚膳去的呀。 可是……可是这中午饭才吃了不到两个时辰,这就囔囔着要吃晚饭了?肚子不撑么? 作为已经失去某些功能的阉人,贵公公表示自己只能尝试着去代入理解,但按照这种吃法,换作是他,他还真吃不下。 行,皇上说要吃晚膳就吃晚膳,咱们作奴才的有啥好反驳的呢。 不过,皇上,好歹您也多批阅一些奏折再去啊。这堆的,跟小山似的了。到时候那一群大臣们又得七嘴八舌说个不停了。 “皇上,昨儿个两广总督进京述职,提到水灾的事情……” 贵公公人微言轻,哪敢直接干预朝政呐,他只能旁敲侧击的提一嘴儿而已。 至于皇帝听不听,那就得喊皇帝是不是真心关心国家大事了。 果然,令他失望了。 “水灾的事情交给梁宰相去处理,朕无暇顾及。” “是……” 贵公公嘴上说着是,心里可不这样认为。 他越来越感觉到皇上心思没在政务上,全在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上。 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这几日,他听到坤宁宫那边传出消息来,说皇后娘娘有一个十分美貌的表侄女,这个表侄女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位表侄女对政事还很有见解。如果由她来说服皇上,兴许能让皇上转点性子。 于是他便同意帮着皇后做事,不仅将这个消息只字不差的传到了皇上的耳里,而且还竭力帮助促成此事。 只是现在时候尚早,令他稍稍有些担忧。 不过看来皇上心意已决,他也只得照章办事。 派了小太监先去坤宁宫那边传信儿,自己则陪着皇上乘撵而来。 一路上,主仆二人无言。 坤宁宫这边。 皇后早忙得四脚朝天了。 对于这一次皇帝的到访,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先是梳洗打扮这一个环节,十二个宫女伺候着,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那个……先把金钗给皇后娘娘插上。你,去去去,去找找那一堆东珠耳环。哦,不不不,要不然把翡翠耳环也找来,看看怎么搭配着合适就选哪个。” “哎呀,这衣裳不是这样烫的。我来吧,你学着点。” “等一等,皇后娘娘的眉毛要画远山黛……” 里里外外,有些皇后最贴身的宫女主持着,似乎也算忙中有序。 若是要问,今日的主角不是那位表侄女吗?为何皇后如同大婚之时那般的隆重? 如果真以为表侄女是主角那就大错特错啦。 其实,皇后才是真正的主角呢。 这就是这一计的高明之处。 先用表侄女作诱饵,将皇上诱骗过来。然后由这名秦淮河上的舞女扮演的表侄女陪着皇上歌舞寻乐。等皇上酒过三巡,神志开始变得不清时,皇后就得出手了。 总之,最后与皇上共度夜晚的人,不是表侄女,而是皇后。 这一招偷梁换柱,目的就是为了让皇后有机会生下太子。 而只要生下了太子,皇后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算是保住了。 当然,既然皇上都不喜欢皇后,他又怎么肯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太子”? 皇后似乎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要精心打扮。 并且,她要营造一种是皇上故意的,而非是她故意的感觉。这样,皇上便会带着愧疚感,至少,皇上会愿意承认太子的地位。 “皇上驾到!” 随着贵公公嘹亮的一嗓子,皇上威武霸气的走了进来。 皇后躬身候在一边,许久未见,她真是两眼都要冒星星了。 “嗯,起来吧。”皇上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甚至都没有认真的看过她。 他自认为皇后长什么模样,早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纵然换一身衣服,换一个妆容,又有何不一样呢? 毕竟,人还是那个人,怎抵得上新人有趣呢。 没有半点的含蓄,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朕听闻你有一个才貌双全的表侄女,人在何处?” 皇后心里不得劲,男人呐,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 可面上还得陪着笑,“臣妾这就把她叫来。” 于是便让身旁的宫女去传表侄女出来作陪,另一边也张罗着晚膳的事宜。 表侄女乃是秦淮河上的舞女,美貌是没得挑剔的,歌舞也自然是精通得不能再精通了。 所以一亮相,就把皇上的魂儿给勾走了。 皇后坐在一边,气得鼻孔都变大了。 不行,不行,得忍着,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是自己知情的。 她只能选择不断的安慰自己。 随着乐师们弹奏的音乐响起,表侄女翩翩起舞,她那柔软的身姿,那纤细的手臂,以及那张勾人的脸蛋,每一处无不散发着特有的魅力。 皇上看得如痴如醉,美酒一杯接着一杯。 “好好好,果真是人美舞更美。赏!” 一个“赏”字,令这位表侄女顿时想要叛变。 哼,跟着皇后多没捞头啊,事情办成了,无非就是赏赐几箱银子而已,但若是跟着皇上……嘻嘻,指不定皇后娘娘那身衣服今后也能换我穿穿。 ------------ 第152章 深宫秘事(一) 有一句话叫作:人心不足蛇吞象。 一个秦淮河上的风尘女子,竟妄想穿上皇后的衣裳。 这胆子真不是一点的大。 她那摇曳的舞姿,充满挑逗的眼神,无一不是在刺激着皇后敏感的神经。 这一计明明是“偷梁换柱”,怎么演着演着就变成了“喧宾夺主”? 不行,这可忍不了。 皇后见皇上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便命宫女将皇上先扶进房里。 皇上哪里舍得这位表侄女,沉重的身子如同灌了水泥一般,纹丝不动。 “别碰朕,朕哪里都不去……不去……” 皇后无奈的摇摇头,只得命宫女们将皇上硬抬走。 “朕要与表侄女……一同……饮酒。” 皇上醉得不轻,可心里眼里还是忘不掉美人。 皇后只得贴在他耳边轻轻一句:“皇上您先回房休息,臣妾安排表侄女随后变到。” “你……嘻嘻……赏,皇后也赏。” 皇上笑嘻嘻的指着皇后,深以为皇后这次终于开窍了,便心花怒放的说要奖赏皇后。 皇后内心却是一片冰凉,呵呵,赏我?那我倒算是沾了秦淮女子的光了?可笑至极。 她强忍着内心的愤怒,等皇上离开之后立马挥手。 两个侍卫从柱子后面闪出来。 根本不需要皇后再说什么,只一个眼神,这二人便会意。 拖着表侄女便下去了。 还想飞上枝头?呵呵,可笑。下辈子重新投个好胎再说吧。 表侄女还没来得及喊冤,就被这两名侍卫送上黄泉路了。 接下来陪伴皇上的人,自然是皇后。 虽然这种做法卑鄙了一点,但好在如愿以偿了。 果然,一个月后,好消息传来了。 经过太医的号脉,皇后有喜了。 这真是一件值得举国欢庆的大事,因为这意味着下一任的君主即将诞生了。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皇后每日谨慎小心,就怕有什么闪失。 但她虽然已经怀孕,心里却还有别的烦恼。 这一胎,不见得就是一个男孩子。 万一,是一个女孩子呢? 当然,有孩子自然比没孩子强上不少。可如果生下来的是小公主,她的地位一样岌岌可危。 皇上是绝对不会念什么旧情的。 况且,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 如果,别的妃嫔后面也有了身孕,那她之前的努力就算是白费了。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 皇后再一次将那名善于出谋划策的宫女召了来。 “皇后娘娘,奴婢有一个万全之策。” “哦?什么万全之策?” 这名宫女神秘的一笑,依旧上前来贴着皇后的耳朵边吧啦吧啦了一大堆。 这一次,皇后的表情倒是一直很镇定。 虽然这一次的计谋更加阴险腹黑,但皇后的心理建设却似乎老成了许多,她并不感到多么惊讶意外,反倒是觉得若想成为人上人,心狠手辣是必要的手段,根本无需大惊小怪。 “你说,光是让她们喝无子水有用吗?要不要直接来点狠的?” “皇后娘娘……不必了吧……奴婢觉得还是谨慎行事为好。咱们坤宁宫现在主要的任务是保护好娘娘和腹中的太子,至于与其他宫的妃嫔们斗法嘛……以后有的是时间。” 宫女默默捏了一把汗,这才几日啊,没想到皇后娘娘的心肠变得如此狠毒了。我不过才建议她让其他宫的娘娘们都喝下了药的无子水而已,她竟然想直接一劳永逸,全给毒死算了。 若真是全毒死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皇上能不派人查吗? 这一查,我不得又被扔出去当替罪羊,把罪全顶下啊。 可怕,真是可怕,这在后宫里的日子真是如履薄冰。 唉,真想早点出宫与家人团聚。 “你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请司徒太医来啊。”皇后明显有点着急了。 因为在这个皇宫里,其他太医顶多是能治好病而已,但司徒域就不一样了。他除了会治病以外,还经常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怎么用药能致女子无子嗣。又或者,怎么号脉能断男女。再或者就是,如果通过食物的搭配,来左右人的心情。 总之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数不胜数…… 皇后急匆匆召了司徒域来,先让他替自己号了一脉。 司徒域这个人,本事很大,但却不懂得做人。 而且,他越是研究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人就越疯疯癫癫。有时候见了皇后也不知道要下跪行礼。 “司徒太医,今日请你来,是希望……哦,是想你替本宫号一下脉。” 皇后用手帕掩住鼻子,她似乎从司徒域身上闻到一股臭哄哄的味道,这家伙究竟几天没洗澡了。 “替皇后娘娘号脉?好,好,好。” 司徒域乐呵呵的应承着,却发现自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连药匣子都忘记带了。 没有脉枕,怎么好脉。 算了,无所谓了,随便应付一下就行。 在来的路上,宫女已经将皇后娘娘的意思告诉给司徒域知晓了。 此次号脉,主要是看盲盒能不能开出一个太子来。 司徒域却没把这当一回事儿,他随便捏吧了两下皇后的手腕。 然后莫名其妙的笑了。 皇后不解,这?难道真是太子吗? “司徒太医,结果如何?” “结果?没什么结果,皇后娘娘安心养胎便是。” 他说着随机写下了几道保胎的药方子,交给了宫女。 “皇后娘娘每日按时服药即可。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老臣就告辞了。” 司徒域说完拔腿就要走。 “司徒太医,且慢。” “啊?不知皇后娘娘见有何吩咐?” “东西带来了吗?” “东西?什么东西?” 皇后皱眉,难道宫女没给他说清楚吗? “唉,你这个人的悟性就是不高。否则,早该升太医院的院判了。” 司徒域一拍脑袋,“噢,想起来了,东西带来,带来了。喏,就是这盒东西了。” 宫女打开,盒子里果然是一些粉末状的东西。 “皇后娘娘放心,这东西灵得很,只要放一点点在水里……” “行了,行了,别说了。东西留下,你就先退下吧。” ------------ 第153章 深宫秘事(二) 春去秋来,转眼十个月时间过去了。 皇后娘娘也到了该临盆的时间了。 因为误以为自己怀的是男孩子,所以这十个月的时间,皇后都过得极为舒坦。 就连一向对皇后不理不睬的皇上,也破天荒的每月都来一次坤宁宫探望。 “皇上,皇后娘娘快要生了,要不要去坤宁宫那边看看?”贵公公小心翼翼的问到。 皇上思忖片刻,“走吧,去看看。” 贵公公:“是。” “报!启禀皇上,淑妃娘娘在宫中晕倒了。” “什么?淑妃晕倒了?”皇上立马慌张了起来。 因为淑妃是他宠爱的妃子之一。 “摆驾淑妃宫。” “皇上,可是皇后娘娘那边……” “生孩子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朕先去看淑妃再去看皇后。” …… 好吧,皇后若是得知自己生孩子还比不上淑妃晕倒重要,估计能气死在床上。 好在,贵公公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前来送信,慌称皇上是因为政务缠身,因此会晚一些过来。 皇后这边才算是蒙混了过去。 万幸,皇后这一胎生得极为顺利。 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费时间。从阵痛开始,到完成生产,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而且,皇后感觉自己并没有多么辛苦。 “快抱给本宫瞧瞧,本宫的太子唷,太子唷。” 在稳婆还没完全给新出生的婴儿清洗干净之前,皇后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的宝贝了。 “皇后娘娘,你……再等一等,稳婆马上就把……就包好了。” 宫女此时讲话已经变得战战兢兢,好像发生了什么不祥的事情一样。 皇后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出来。 皇上去了淑妃宫中,孩子又在稳婆那里,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双眼望着雕梁画栋的房梁出神。 真好,老天爷对本宫真好。从今日起,本宫就当上额娘了。 她美美的想着,却从未怀疑中那一日司徒域替她把脉之后,为何不直接告诉她男女。 “本宫的孩子还没包好吗?怎么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来人,去稳婆那里看看。” “皇后娘娘,不用看了。” 别的宫女都躲得远远的,唯有平日里最得宠的宫女才敢凑在皇后身边,不惜冒着被迁怒的风险将实话说了出来。 “皇后娘娘,您先挺住,奴婢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您。” “什么坏消息?怎么,皇上不愿意来坤宁宫看我们母子俩?” 宫女疯狂摇头。 皇后见状,似乎觉得哪有啥坏消息,剩下的只有好消息了。 “那还有什么坏消息?别卖关子,快说!” “皇后娘娘,您生下的是小公主。” “什么?!” 皇后顿时面如土色,跟死了一般。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宫女“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皇后娘娘,是真的,是小公主,不会弄错的。”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皇后急着要下床,被两个宫女死死拦住。 “皇后娘娘,您现在不能动,不能动。” “你们放开我,本宫要去看自己的孩子!” “皇后娘娘!” 稳婆站在门口大喊一声,将襁褓中的婴儿抱了过来。 “皇后娘娘,小公主来了。” 什么?她刚才嘴里说的是什么?小公主?连稳婆都说是一个小公主…… 皇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疲惫的身子再也无力支撑,之前以为的不痛,不费力,原来都是靠着自己幻想出来的信仰支撑着。如今信仰坍塌,她感觉自己浑身好痛,好痛…… 草草的看了一眼小公主,哟,真丑,皮肤皱得跟个小老太太似的。 稳婆很懂事的当面验证了小公主的身份,然后见皇后娘娘没有任何指示,便将小公主抱下去交给专人喂了。 此时,皇上还在淑妃宫中,被淑妃就缠着。幸好,他没来。 “这个……这个孩子本宫不想要……” “是,皇后娘娘。奴婢会替皇后娘娘办妥此事的。” “本宫……” “皇后娘娘莫急,其实奴婢还有一计。” 皇后跟前的这个红人宫女,也算得上是智多星了。虽然出的点子都挺损的,但都挺管用的。至少,损了别人利了坤宁宫。 “说吧,本宫现在还能怎样?” 人生走到这一步,也许也只剩下无奈了吧。 “皇后娘娘,奴婢这一计非常简单,甚至前人也用过,那就是“狸猫换太子”。” “什么?狸猫换太子?这……怎么换?” “皇上现在不是还没来看孩子吗?咱们趁机把小公主换成小太子不就行了。反正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长大之后一样会认皇后娘娘为额娘。” “你说得轻巧,哪里去找刚出生的男婴?而且这还不能乱找 ,容貌相差太大,日后长大成人了,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了。” “皇后娘娘您放心,人选早就找好了。” “啊,什么?你早就找好了?如此说来,你早就知道本宫不会生下小太子啰?放肆!你也太大胆了点!” 皇后震怒。 在这深宫之内,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随意揣度主子的心思!随意替主子做住! 宫女被吓得赶紧跪下认错。 “求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并不知道,奴婢也是因为心系娘娘,才做了两手准备。皇后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奴婢即刻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那可别。你若是死了,今后谁来替本宫想这些馊主意。 “这么说来,你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宫女摇头,“不知道。奴婢也是因为那一日司徒太医说话吞吞吐吐,这才留了一个心眼。五六个月之前,奴婢就派人去乡下寻找合适的人选了。这不,今天早上才收到信儿,说那户农家昨天夜里生了一个男娃娃。” “男娃娃……男娃娃……”皇后如同丢了魂一般。 “皇后娘娘,若是您同意的话,奴婢这就“狸猫换太子”。” “行吧,换吧,换吧。也是本宫与那孩子缘浅,只能下辈子再做母女了。” ------------ 第154章 深宫秘事(三) 一招狸猫换太子,便将整个皇室的血脉给彻底的颠覆了。 皇后为了一己之私,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成就了现在宣帝的帝王之位,也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小公主自出生后一个时辰不到就被火速送往京郊的一处尼姑奄之内。 说是寄养于此,每月给十两银子即可。 关于小公主的身世,所有人都绝口不提。因此老尼姑并不知道小公主的血统如此高贵,只当她是有钱人家不要了的女儿罢了。 有钱人家多娶妾,生的孩子也多,若是男孩子还好,若是女孩子则不招人待见。 有一些不想要的女孩子便被送到尼姑庵寄养,所以老尼姑也习惯了,并没有深究小公主的身份。 但老尼姑毕竟年纪大了,里里外外要管的事情很多,她哪有精力来照顾孩童。 于是干脆将所有的孩童都交由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尼姑照看。 小尼姑贪玩,有一日她带着几个比较大的孩子一起去河边抓螃蟹,便将小公主放在了摇篮里。 起初,小公主躺在摇篮里睡觉,还挺好的。 可小尼姑出去的时间太长了,忘了要早些回来照顾小公主。小公主醒来之后肚子饿了,哇哇大哭,哭声引来了一只饿狼。 饿狼见四下里无人,便一口咬住小公主,将她从摇篮里拖了出来,一直拖到山里去了。 等老尼姑赶来,摇篮里早已经空空如也。 地上留有几滴血迹,以及一条包裹在小公主身上的棉毯。 “慧平。” “师父。” 那名叫做慧平的小尼姑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笑嘻嘻的回答到。两只手还不忘死死提着一串绑好绳子的大河蟹。 “师父,你看。” “你……你怎么能去抓螃蟹呢!这是杀生,杀生你懂不懂。” “我又没吃它们,怎么能算是杀生呢。”慧平一向喜欢与师父顶嘴,就算自己犯了错也不例外。 “师父,你误会了,这些螃蟹我是抓来给孩子们吃的。” “给孩子们吃?” “是啊,你看她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整天光啃馒头吃咸菜可不行。” 慧平说着将螃蟹拿到孩童们面前一个一个的问起来,“来,告诉慧平姐姐,你们想不想吃肉肉呀?” “想。” “我也想。” “嗯嗯,我也是。” 孩子们哪管什么尼姑不尼姑的,她们只是被寄养在这里而已,又不是被送来这里当尼姑,自然不用守吃斋的规律。 再说了,孩子成长需要营养补充,天天让她们喝稀饭,啃窝窝头,嚼咸菜,她们也受不了啊。 既然不能公然的去街上买猪肉,那就自己寻一点海味吃,不是很好么。 慧平兴高采烈,“师父,你看,孩子们都很爱吃螃蟹呢。” 却不料老尼姑的脸早就乌云一片了。 “孩子们?你数数,还剩下几个孩子了?” 慧平才不数呢,她一脸天真的笑道:“这不都在吗?我出去逮螃蟹的时候都带着她们一起呢。我知道,师父您常说,这后山里面有饿狼,会叼小孩子吃。可我们又没去后山,我们是……” 说到这里,慧平终于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已经发现出大事了,那个才送来没几天的小女婴不见了! “师父!” 老尼姑闭上眼,口念一声,“阿弥陀佛。” “你现在该知道错了吧。” 慧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徒儿知道错了。可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要不要去后山找一找,兴许还能……” “去后山找?”老尼姑摇摇头,“后山那么大,怎么找。况且如果真是被饿狼叼走了,恐怕此刻已经进了狼肚子里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老尼姑竖起一根手指头来,缓缓而道:“一不做,二不休。先把摇篮和棉毯收好,不要把这件事声张出去。特别是你们几个小孩子,一定要给我把嘴巴闭严实了,知道吗!” 老尼姑带着威胁的口吻,对几个才四五岁的小女童警告到。 孩子们只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但慧平却认为这样不行,“师父,若是这孩子的家人问起来怎么办?” “这孩子的家人?” 这倒是提醒了老尼姑,老尼姑掐指一算。 “嗯,还有三天就到日子来送钱了。这孩子可怜,父母从未来看过她一眼。每个月都是由一个穿着黑袍的年轻女子来送钱送物,这女子说是孩子的小姨,但看上去又总觉得不像是这么一回事。” 老尼姑深深叹了一口气,是为这个无人疼爱的可怜孩子。 “唉,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吧。放心,咱们只说孩子如今好好的,一切都正常。反正那个送钱来的人也不会要看小孩究竟怎么样。每次来都是放下钱便匆匆离开了。” “噢……”慧平点点头,她眼角即将落下的泪水又收了回去。 既然没事,那就万事大吉了。 反正这些孩子在世上都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少了一两个没人会关心的。 “不过,如果哪天孩子的父母要将孩子要回去怎么办?咱们可交不出来人啊。” 慧平一想到这里,就冷汗直冒。因为她已经待过一个尼姑庵,那时候也是香客与庵里的尼姑发生了口角,结果一气之下香客都不上门,三个月后,尼姑庵的尼姑们好多都饿死了。 她年纪小,头脑还算灵活,便逃了出来,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老尼姑却显得轻松从容。 也许是这么多年来,这样的事情常有发生,她早就习以为常。又或者她特别能应付这样的事情,总之,她没有一星半点的惊慌。 她笑着拿手一指,“哪怕什么呢?等到他们想接走孩子的时候,随便给他们一个孩子不就行了。反正谁知道谁是谁啊。只不过,咱们这几个孩子都大了,自然是不行的。不过没事,这年头弃养女孩子的人多,指不定明天咱们庵里又得收一个。到时候把新来的孩子养好,就充当被狼叼走的这一个就行了。” “噢,还真是呢。师父,您真有办法。” 是呢,这一招狸猫换太子,可不是人人都会玩么。 ------------ 第155章 深宫秘事(四) 时至今日,皇后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一边抚养着太子,一边幻想着有朝一日将自己的女儿重新接回宫中。 其初,这种想法只是时不时的闪现一下,也就是转瞬即逝的那种。 但等到先帝驾崩,宣帝继位后,这种想法就变得越来越强烈。 甚至已经有好几次梦见自己与女儿团聚的画面了。 今日也不例外,她睡着睡着就又做起梦来。 先是梦见自己来到了尼姑庵外,当时的宫女如今已变成了现在伺候在身边的贺嬷嬷。 十多年来,贺嬷嬷一直每月准时送十两银子到庵里来。 但这位贺姓的女人从宫女做到了嬷嬷,一直以来都从不留下来看小公主一眼。 兴许她是觉得没必要吧,又或者她是心虚害怕,总之,因为她的失误,也导致了小公主被饿狼叼走了这件事一直没有暴露出来。 “夫人,您小心点。” 既然出来宫门之外,宫里的称呼就一个都不能用了。 贺嬷嬷只称呼已经贵为太后的她为夫人。 而她也只称呼贺嬷嬷为贺妈子。 “贺妈子,进去打听一下,修缘尼姑在何处?” “你们找修缘师奶?”门口一个拿着扫帚正在打扫落叶的小尼姑问到。 太后停下脚步,将她细细打量一番。哎呀,这个小姑娘长得真是水灵,皮肤白白嫩嫩的,不似那种辛苦劳作之人。另外,五官端庄大气,眉目明媚,牙齿齐整皓白。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小姑娘有几分与自己相似…… 小尼姑只道是上庵里来烧香的富太太香客,便没多想,回了一句:“修缘师奶早在三年前就圆寂了,现在是慧平师父主持庵里的事物。” 说完,便又埋头扫起了落叶。 太后让贺嬷嬷先别进去了,然后自己径直走向了小尼姑。 非常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用慈母一般的眼神打量着。 小尼姑激了一下,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太太们是找人吗?” 太后笑着点头,“是,是找人。” “你们要找何人,我这就进去给慧平师父禀报。” 太后拉着她的手,不放她走。 “不急,不急,或许我们要找的人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小尼姑听不明白,但大受惊吓。 怎么这个世界上拍花子的人这么多。她自己三年前才不幸被拍花子的人拐走,几番颠簸之后,万幸来了这尼姑庵暂时安生。 怎么,如今又要拍她来了? 就在她准备逃脱之际,慧平尼姑从里面走了出来。 自从她的师父老尼姑修缘圆寂之后,她便升为了庵里的新主持。 当然,被岁月打磨过的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无知天真的小姑娘了。 她听见门外吵吵闹闹的,便想出来看一看。刚张嘴想要责骂几句这个小姑娘怎么干活总不认真,叫她扫个落叶半天也扫不好。 正好一抬眼瞧见了贺嬷嬷。 纵然不认得眼前的富贵太太是何人,但贺嬷嬷她还是熟悉的,毕竟人家每个月都给她送十两银子来。 “哎哟,您来了?”慧平客气的招呼着她的财神爷。 贺嬷嬷微微笑一笑,脖子使劲朝太后的方向扭了扭。 慧平立马明白了,原来这位富太太就是她的主子啊。 如此说来,当年那个被狼叼走的小女婴,很有可能就是这位富太太的…… 哎呀,她感觉心跳突然加快了。 时隔十几年,人家终于来要孩子了。 可孩子早已经没了,哪什么交差? “这位富太太是?” “噢,这位是我们夫人,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找回当年寄养在这里的小……小姐的。” 贺嬷嬷嘴快,差点把“小公主”三个字说了出来。 “哦哦哦。”慧平只能不住点头。 太后心急,还不等慧平想出对策来,她倒先入为主了。 “慧平师父,这位姑娘是……“ “她?哦,她是……” 对了,我怎么没想到,直接说兰蔻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婴不就行了?反正兰蔻身世复杂,从小就被拐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对对对,您没看错。她正是当年……” “哎呀,还真是呀,我的儿,你受苦了!“ 太后确实太过于激动了,甚至连人家小姑娘的出生年月都没过问,就直接抱着哭上了。 弄得人家小姑娘挺莫名其妙的。 这位大婶到底怎么了?怎么一上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她也是很无奈,只能伸出双手轻轻拍了拍太后的后背,以示安慰。 没想到这一举动,令太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在心中笃定此人就是她抛弃多年的女儿,她那个可怜的小公主。 所以,这一次她必须风风光光的接她回宫! 梦做到这里,其实就应该迎来圆满的大结局了。 将错就错,人有时候活得糊涂一点其实更好。 可偏偏这梦还有后半截。 不过,这后半截就多多少少有点恐怖了。 那就是太后将此女接回宫中之后,宫中便出现了奇怪的现象。 例如花瓶会无缘无故的自己摔碎,又或者放在桌上的书本会自己燃烧起来…… 诸如此类的,把太后给搞怕了。 她一度认为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于是便请了一个道士来作法。 道士来了之后,经过一些复杂的演算,才最终把真相道破。 原来,小公主早就没了…… 这一刻,太后才追悔莫及。 因此常常做噩梦,来来回回都是这些情节。 今日也不例外,太后又将噩梦重做了一遍。 “啊!” 她惨叫着从床上醒来。 扶住她的依旧是贺嬷嬷。 “太后娘娘,您又做噩梦了?” “嗯。” 太后捂住自己的胸口,冷汗直下。 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否则真会遭报应的。 “太后,您先喝一口安神茶吧。” “不必了,你扶本宫去禅房。本宫要在佛祖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过……“ 没错,这么多年来,太后一直靠着自我忏悔而活。 ------------ 第156章 求救 司徒艾艾变作一只麻雀,跟在了太后身后。 自然,禅房里的忏悔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想不到,当今的皇上居然是一个赝品。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这件事居然还能跟自己的父亲司徒域扯上关系。 难怪,宣帝一登基,父亲司徒域就主动辞官了。 也难怪,司徒域至今都还疯疯癫癫的…… “佛祖,一切都是我做的孽,与宣儿无关。当年是我鬼迷心窍,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不惜犯下弥天大错。如今我已经知错了,望佛祖放过宣儿吧。他还小,很多事情他还没经历过……” 一字一句,全是为了如今的宣帝着想。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做到这份上,也算是不易了。 司徒艾艾立在佛祖的肩膀上,有些动容。 虽然太后为了争夺权利,不惜牺牲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可这么多年来,她对宣帝也算是倾心付出了。 另外,除了这一件事有违天理之外,似乎太后也没做过其他伤天害理之事了。 哦不,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阻挠其他嫔妃怀子。 “太后娘娘,别拜了,您现在年纪大了,跪久了腿会疼。”贺嬷嬷在一旁心疼的说到。 太后心里也苦啊,若是当年自己生的不是女孩,而是男孩,就没有如今这么麻烦的局面了。 “不拜不行啊,哀家这个心里不踏实啊。” 太后无奈的望着冰冷的佛像,她这才留意到佛像的肩膀上站了一只小麻雀。可这只麻雀是什么时候飞进来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 “贺嬷嬷,你知道吗?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哀家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在怕。怕事情早晚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那时候哀家与宣儿的地位都将不复存在了。” “太后娘娘,其实您不必如此担心,这件事不会浮出水面的……” 贺嬷嬷心想,小公主已经没了,当年接生的稳婆和那几个宫女也没了,还有谁会知道?难不成,太后这是在点她么? 哎呀,莫非真是这样? 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贺嬷嬷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混出点人样来了。该有的财富也有了,该有的地位也有了。当年她一心想着能早日出宫与家人团聚,如今家人早不在人世间,她也在宫里越住越习惯了。 可没想到,命运的铡刀还是要落在她的头上了。 没办法,整件事她是关键人物,她不死,太后不安心呐! 又是习惯性的一跪,这一跪将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两个膝盖骨上,似乎恨不能将禅房的地砖砸一个窟窿似的。 “你这是做什么?”太后一惊,连身体都往后扬了扬。反倒是像怕贺嬷嬷把她反给吃掉一样。 “太后娘娘,奴婢……该死。” 贺嬷嬷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想象着自己在完成一项壮举。 “太后娘娘的心病奴婢知道,奴婢今日愿意一死,来解太后娘娘的心病。” “什么?!”太后又惊又喜。 惊的是自己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喜的是自己手下的奴才真是不错,甚是欣慰。 “你先起来,起来。” 贺嬷嬷铁了心,“奴婢不起来,不能为太后您排忧解难,奴婢死也不起来。” 太后佯装生气,“哀家叫你起来你就起来。怎么,你还想要哀家亲自扶你起来吗?” “啊,那当然不敢,奴婢不敢……” 贺嬷嬷一听太后这口气,仔细琢磨,太后应该不会让她去死吧。又或者说,太后相信她不会泄密出去,所以她活着也跟死了一样,永远的守口如瓶。 “来,扶哀家起来。” 太后一声令下,贺嬷嬷一把抹干鼻涕眼泪,麻溜的奔过来扶起太后来。 太后对她很是欣赏的一笑,宽慰她道:“若哀家真是像要将当年所有知情人赶尽杀绝的话,那个司徒域第一个该杀!” “是是是,他肯定是知道太后您当年腹中那一胎是……” 是啊,如今想来,司徒域那个老家伙还真是坏呢。 明明那一日他就已经知晓了男女,却只字不提,还开出好几张保胎的方子。真是气死哀家了! 太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倍感神伤。 “如今那个司徒域虽然辞官归乡……” “太后娘娘,他没有归乡,还住在京城里,只不过是远郊的一处破宅子里。” “远郊?”太后的两条眉毛顿时拧成了麻花。 远郊,那不就是尼姑庵所在的地方吗? 那里…… 眉毛拧得更深了。 是的,那个地方也该从世上消失了。可恨,我可怜的女儿呐。 司徒域那个老东西究竟想干什么!不行,不能让他摧毁我宣儿如今的地位。 虽然宣儿不是我的儿子,可这么多年来的抚育与培养,哀家与他早已情同母子了。 所以,一切对宣儿不利的人或者事,哀家都要不遗余力的铲除干净。 “贺嬷嬷,摆驾,司徒府。” “是。” 不是,不是,不是。喂,你们稍微等一下啊。 司徒艾艾站在佛像肩膀上急得直跳脚。 好端端的祸事又扯到自己父亲的头上了,真是祸不单行啊。 不行,必须要阻止她们,让她们去养心殿搭救霍止沉他们。 司徒艾艾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只能急中生智。 当然,这一次不能也送太后一坨鸟屎了。 还是使别的召术吧。 她俯冲着飞了下去,找准太后发髻上那一支紫水晶钗子就啄了上去。 一下就把那一颗镶嵌的紫水晶给啄了下来。 紫水晶在地上滚了三圈,贺嬷嬷还未来得及捡起来之际,司徒艾艾已经轻松的叼起紫水晶飞走了。 “啊,麻雀,快抓住那个该死的麻雀!”太后一声惊呼。 贺嬷嬷跟在麻雀后面追了起来。 太后见贺嬷嬷动作蠢笨,于是便叫太监抬着她,也一路跟着追了上来。 这一追,便一直追到了养心殿前面。 眼看见麻雀往里面一飞。 “太后娘娘,前面就是皇上的养心殿了。” “养心殿,那又如何?进去!” “遵旨。” 于是一群人就这么华丽丽的闯进去了。 ------------ 第157章 改判 这一闯,尴尬了。 宣帝正在养心殿里发飙呢。 下面立着的两个人,坐着的一个人,通通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纵然这样,宣帝还觉得不够解气。 这三个眼中钉,统统拉出去斩首才解气呢。 司徒艾艾衔着紫水晶飞了进来,一进来就给了宣帝一个见面大礼—一坨鸟屎。 而且正中脑门儿。 “什么东西?!”宣帝感到脑门上一团热乎乎的。 拿手一抹,哎呀,真恶心。 “臭鸟!” 宣帝大骂。 “给朕速速将这只臭鸟抓……” 话还没说完,太后一群人鱼贯而入。 宣帝受惊,皇额娘?怎么来了?也没人宣啊。 太后本是来抓鸟的,一进来便见到这阵仗,反倒把抓鸟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你们这是?” 太后一来,整个屋子的气场自然发生了转变。 纵然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个人是宣帝,但事实上的一票否决权却掌握在太后手上。 太后见此情形,心中十分担忧。 宣儿呐,宣儿,这坐江山容易,受江山可难。 你现在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难保哪一天不重重的摔下来。难道,你忘记了龙椅旁还有你三叔在死死盯着吗? 下面列成一排的这三人,可都是对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你怎么能说骂就骂,说罚就罚呢? 唉,真是不珍惜今日这得来不易的局面。 “皇额娘,你……你怎么来了?”宣帝强挤出笑脸,却给了伏公公一个最恨的眼神。 伏公公无奈,也只得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 “哀家来瞧瞧皇上整日都在忙些什么。”太后倒也用不着客气,她来了,自然是有宫女端来椅子坐下的。 忙些什么?没忙什么啊,主要是忙着出气呢。 “呃……”宣帝不知作何回答,所以干脆选择不回答。 太后用眼睛余光扫了扫,哟,还真不简单咧。 霍镇达,前朝言官,太后最欣赏的官员之一。此次镇压蜀地反叛的功臣。 霍止沉,镇北大将军,战功无数,帅得也没天理。 吕革,镇西大将军,血性汉子,同样战功无数。 这三个人,堪称朝廷的中流砥柱。 不知为何会被宣帝一通训斥。 “皇上,他们三人所犯何事?” 太好了,看样子太后终于要出手了。 司徒艾艾站在房梁上暗暗高兴。 “他们三个……三个……”宣帝吞吞吐吐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得用眼神求助与伏公公。 伏公公是谁啊,人精中的人精,若是没有这一份本事,如何能当得了皇上跟前的红人。 “回禀太后,三位大臣皆犯了以下犯上之罪。” 宣帝一拍大腿,对,真对,这三人就是犯了以下犯上之罪。 太后斜了伏公公一眼,“哀家是在问我儿,你多什么嘴。” 哎呀,完蛋,完蛋,只是当皇上跟前的红人可不行啊,太后那边就成了黑人了。 伏公公为了讨得太后欢心,只得立马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太后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演戏。我可不爱看你这些拙劣的表演。” 被太后如此一说,伏公公彻底泄气了。 行吧,敢情自己精研了大半辈子的演技,到了太后这里就变成了拙劣的表演了。 果然,老狐狸就是不好糊弄啊。 “说他们以下犯上,哀家可不信。他们一贯不是这样的人。” “皇额娘,您不相信吗?” “行了,行了,你的性子当娘的还能不知道吗?皇上就说怎么处置他们三个吧。” “斩首。” 啊?斩首? 这未免太儿戏了一点吧。 太后清楚,自己这个捡来的儿子,向来心胸狭窄,所以也不必真问究竟是为何事,直接问他打算怎么了结就行了。 不过,这三人之中霍止沉与吕革是大将军,也是保卫国土江山的人,宣儿可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要想管理好这偌大的国家,没有这些忠心耿耿,为国奉献的大臣可不行啊。 所以,毫无疑问,太后是绝对的要保下这三个人 。 “斩首?太重了点。重判个。“ 太后指着霍止沉,问宣帝。 “霍将军怎么判?” “斩首。” 太后那个气啊,你是不是从小到大就只学过这两个字? “改,就罚……“太后略微思忖,“不如就革去他镇北大将军的头衔和职务吧,从明日起,贬为言官。” 宣帝:“啊?这么太轻了吧。” 霍止沉这个瘸子,连腿都摔断了,自然没资格再当大将军了,这算什么处罚?另外,硬把他塞进言官队伍里干嘛,朕可不需要这样的言官呐。 太后:“行了,就这么定了。下一个,霍镇达。” 霍镇达一直以为都属于太后派系的,虽然他这个性子懒散,可政绩还行,基本上每一次安排的任务,都能保质保量完成。 而且,这一次蜀地叛乱事件,还是在他的主持下才完美结局的。 所以,更不能重罚了。 “不如……就罚三个月俸禄吧。” “啊?” 宣帝简直大跌眼镜。 娘啊,您这处罚不跟挠痒痒似的么? 要是都这样,咱们皇家还有何威信可言? “好了,最后还剩下一个。吕革,吕将军。” “等一等!” 宣帝大声喊停。 若是说霍氏两父子他还尚且可以忍一时,但吕革是一分钟都忍不了。 “太后,吕将军必须重罚。”伏公公在一旁帮腔到。 太后也不是那等消息不灵通的人,他们三个人之间爱恨情仇,其实太后早就听说过了。 不过,为了一个女人就要将君臣关系闹僵,实在不值得。 “这样吧,哀家听闻卫将军还滞留在蜀地作人质,不如就给吕革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前去营救回来,如何?” “五千人不够啊,太后。”吕革叫苦不迭。 “没什么够不够的,。你若是用嘴救人,只身一人也行啊。” “啊?这……” 这开什么玩笑啊?只身一人,不用去了,干脆就死在家门口还撇脱些。何必要千里迢迢的送死,这路上走着也累啊。 “少什么少,若是救不回卫淮宁,朕还是那句话:斩首!” ------------ 第158章 选秀 人群散去之后,原本喧闹的养心殿霎时间安静下来。 架子上摆放的西洋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伏公公立在一旁,低头闭眼,仿佛一尊雕像一般。 宣帝独坐龙椅之上,百无聊赖。 事情处理完了,他心里的一股怒气也泻了。 可真闲下来,又觉得内心空虚得可怕。 仿佛天地之间他永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从生到死。而那些看上去的花团锦簇,只不过是权利的表象而已。 不禁苦笑了出来。 “伏公公……” “奴才在。” 伏公公耳朵动了动,这才睁开眼睛,抬起头来,谄媚的笑着。 一切都照旧。 这种熟悉的感觉令宣帝心中感到一阵踏实。 也许世间的万物都在悄然间发生改变,只有崇拜权利,畏惧权利,屈服权利的奴才没有变。 他们永远都围绕在权利的周围,永远都不会离开。 伏公公早瞧出宣帝的心思来,他默默的等着,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 “皇上,依奴才看,也到时候该举行选秀大典了。” 选秀,本来是三年一次,用以充实后宫。 但近些年来,皇上沉迷于苏妃的美貌之中,对选秀的事情提不起丝毫的兴趣,所以自然也都是草草收场。即使有幸运儿被选入宫,也只是分配到各宫各处去坐冷板凳,无缘与皇上见面的。 但现在情况显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苏妃被禁足,被冷落,背叛了爱情…… 是应该被摒弃了。 宣帝犹豫不决,毕竟他是投入了自己的真感情在这里。说断就断,不是他的风格。 佛了佛袖子,吐出一句:“算了。” 伏公公却不死心,因为今年这一届秀女之中有他的侄女。 虽然他的侄女才貌只能算是中等,但因为宫中有他这么强大的后援,入选是没问题的。 但若是皇上执意取消今年的选秀,那他纵然有一身的本领,也施展不出来了。 而如果拖来拖去,把他侄女的年龄拖大了,便再也无缘宫闱了。 伏公公入宫多年,一直以来基本上都是单打独斗,爬上今日的高位,他凭的只有一点,就是伺候人的本领。 可现在不同了,宣帝不再是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他逐渐的羽翼丰满,也逐渐的有了自己的主见和对事物的看法。 伏公公心里清楚,他已经不能再把宣帝看作可以随意操控的木偶。 他必须要找一个新的人来操控宣帝,那就是宠妃,而这个宠妃最好就是自己的侄女伏茗儿。 “皇上,选秀之事是历朝历代的惯例,若是咱们这一届不选,恐天下人会猜测朝廷有变,皇权有变。” 伏公公故意将此事严重化,以此来逼迫宣帝开展选秀事宜。 但看宣帝那沉默不语的样子,还真是痴情呢。 少见,真是少见极了。 伏公公纵观历史,还真少见到只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这孩子,跟他爹一点也不像啊。 伏公公回想起先帝的模样,直摇头,先帝可是见一个爱一个,从不为任何人郁郁寡欢。 可宣帝…… 不不不,兴许只是习惯了苏妃在身边陪伴而已,等新人进来了,一定会很快将苏妃替代的。 伏公公坚信,这种专一只是表面现象,宣帝的本质一定是朝三暮四的。 被伏公公缠得烦了,他不想再纠结此事了。选就选吧,反正自己心里只有苏心颐一个人。 唉,算了,去独酌一杯吧。 …… 选秀的消息很快就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一样,立马遍布了京城。 当然,不止京城,其他地域的官宦之家也在摩拳擦掌。 海棠挎着一篮子的鸡蛋飞奔着进了院子。 这一院子杂草哟,都快长得比人还要高了。 “啧啧,府里没个管家真不行,啥都是乱七糟八的。” 海棠虽然地位低微,身世也不好,但毕竟是在名利场混过的人,见过的世面不少。 因为这破旧的司徒府,她自然是看不上。 不过幸好司徒静姝给了她信心,于是她便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好日子就在前头了,能不开心么。 “小姐,小姐,有好消息。” 司徒静姝正在房间里练习描眉,被海棠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打断,手一抖,直接画成了树杈子。 “急吼吼的做什么!”司徒静姝只得拿起手帕细细擦了个干净。 “哦。”海棠知错似的将头低下,但还不到一秒钟却又立即扬起头来。 冲着司徒静姝一通傻笑,“小姐,有好消息呢。” 司徒静姝却很淡定,“卖关子没意思,有话直说。” 果然,又美又精的人没什么趣味。 海棠将鸡蛋篮子放下,凑到司徒静姝身边,拿起描眉的炭笔,轻轻描了起来。 “小姐,选秀的日子定下来了。” 司徒静姝眉毛抖了抖,“哪一日?“ 选秀这件事对她而言根本就不新鲜,因为她一直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只不过当年的皇上实在古怪,日子改了一次,又改一次,似乎故意阻挠着这些上进心很强的女子们。 说这一次定下来了,不知道是否真能坚持到开选的那一天。 “三日之后。”海棠兴致冲冲。 “噢。”司徒静姝不过是淡淡的回答到,已经认真的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 嗯,眉毛得细,得黑,还得有神韵。 海棠却是不解,“小姐,难到你不激动吗?” “激动?有什么好激动的,又不是已经选上了。” “小姐,你这么美,到时候一定艳压群芳,肯定入选的。” 司徒静姝客套的笑了,“就是入选了也没什么好激动的,要爬上妃子的位置,还得花费很多的心思呢。” 海棠这才明白了,原来自己的主子一开始就直奔着宠妃的位置而去的。果然,她没看走眼,这一次跟的人真的很有前途。 “小姐,眉画好了,您看看喜欢吗?” 海棠手巧,且对这些有很熟稔,司徒静姝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嗯,还不错。” 不过,她的回答却始终都是淡淡的。似乎,她没有什么值得被别人捕捉的情绪。 ------------ 第159章 公开恋情 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似乎都有一种不打不相识的感觉。 梁功平与杜思学正是这样。 他两人原本是谁也瞧不上谁的。却因为都是臭棋篓子,从而多出来很多共同的话题。 例如,他们都同时被哪一家赌坊赶出来过。又或者,哪家典当行的老板有口臭,哪家酒馆的小伙计手脚不干净等。 总之,几两黄酒下肚,两人便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梁兄,你比我大几个月,我应该当弟……” “杜弟,别这样说,咱两人属相一样,直呼其名即可。” 杜思学拍着梁功平的肩膀,两个人亲得跟一个人似的。 “那怎么能行,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呐。我必须得喊你一声哥,从今往后你都是我杜思学的哥,比亲哥还要亲。” 哎哟喂,杜思学这个家伙真是太滑头了。他要不是看着人家兜里还有几个钱,鬼才要攀什么亲哥不亲哥的呢。 “来,梁兄,吃肉,喝酒。” “喝喝喝,咱们兄弟两个走一个。” “对对对,走一个。” “还有我,我也跟着两位哥哥走一个。” 门童坐在一旁,也想来凑个热闹。顺便给自己抬抬身价。 没想到遭到了杜思学的嫌弃,“去去去,一边儿去,你是什么身份?来和我们做兄弟,你配吗?” 这话说得很是伤人,但门童地位实在太低,纵然心里有万般的不高兴,也只能忍着依旧笑脸相迎。 “是,是,表少爷说得对。” “哼。” 面对门童的认怂,杜思学却是理也懒得理。 梁功平有疑问了,也是哦,我可是宰相的儿子,也算是人中龙凤了。你和我称兄道弟,有资格吗?配吗? 于是,他又将杜思学呵斥门童的话原封不动的搬了来。 “那个……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本人乃当今宰相的儿子,你?是什么身份?来和我称兄道弟,你配吗?” “我……“杜思学被问得哑口无言。 当箭射向自己身上时,那滋味还真不好受。 好在,他还有几样拿的出手的。 一是他堂哥霍止沉,二是他舅舅霍镇达。三是,算了,没有三了。 “行,那我也介绍一下自己。我,杜思学,亲爹是朝廷官员。舅舅也是朝廷官员,堂哥是赫赫有名的镇北大将军。” “镇北大将军?!”梁功平一听到这几个字,酒瞬间醒了一半。 杜思学以为他是被这个响当当的名号给镇住了,心中有几分得意洋洋。 “怎么样,厉害吧?一般人我都懒得告诉他。” 哦,原来是我讨厌的人的堂弟啊,是挺厉害的。 梁功平冷笑着,默默的将身子抽离开了杜思学。 “什么兄啊弟的,都是玩虚的,没意思。”他说到。 杜思学心里有点不爽快,这姓梁的果然不好糊弄。想从他的荷包里骗点钱出来花,怎么就这么难呢。 “梁兄,咱们老祖宗流传了一句古话,叫做: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兄弟。大家相识一场,你也别太在意身份地位啊。大家能玩到一块儿去,不就行了吗?” “玩到一块儿?怎么玩到一块儿?你身上还有钱吗?” “没钱啊。”杜思学倒是坦诚。“不过,你不是也和我一样,身上没钱了吗?” 梁功平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就算是没钱了,还有这戏呢。” 他说着朝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指了个遍。 没办法啊,人家是宰相的儿子,是比不了的。 “对不起,我不想再和你们去另一个赌坊玩了。告辞。” 梁功平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杜思学与门童两人面面相觑,心中直感叹这煮熟的鸭子怎么又飞了。 “对了,我奉劝你一句。像你这种资质的,最好今后别赌了。你那个舅舅,堂哥,呵呵,今后也别拿出来说了。否则,很丢人的。” 此时的梁功平已经得到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说是皇上已经重罚了霍氏父子二人。 不过,看此情形,杜思学肯定还不知道。因此,他这才好心提醒他。 没空理会被留下的杜思学是怎样的恼羞成怒。 趁着酒劲儿,他又来到了司徒府。 和以往几次的偷偷摸摸不同,这一次他是正大光明的从大门进去的。 他要向这个世界公布自己与司徒静姝之间的爱情。 只这一次,勇敢的为自己而活。 “静姝,我来了。你在哪里?我看见街上贴的公告了,皇上将要在三日之后开设选秀大典。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在惦记这件事,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是,皇宫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非常黑暗复杂。像你这样善良单纯的女子,是不适合去那种地方的。” 真是难得,善良单纯这两个字也能落在司徒静姝的身上。 可惜,听见这番话的人不是司徒静姝,而是司徒静姝她娘。 “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我家里鬼叫!”大夫人穆氏赌输了钱回府,正好撞上了喝得醉醺醺的梁功平。 她掩住鼻子,嫌弃的望着梁功平。 咦,好大的酒气。该不会是哪条巷子里的疯子吧? 梁功平倒是认识穆氏。他在司徒家翻墙进出的时候,见过几次穆氏。 “岳母大人,您好呀。” 直愣愣的就冒出这么一句来,将穆氏吓得不轻。 “岳母?谁是你岳母?你这个人有毛病吧。” 穆氏着急的四下里张望,却是一个下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唉,这家穷得连下人都雇不起了,日子可咋过呀。 “你是谁,给老娘滚出去。”好在她这个人泼辣,尚且还能自己应付。 “岳母大人,您别急啊。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梁功平,是当朝宰相……” “什么急不急的,你给我先出去吧。”穆氏提起墙角边的扫帚就要来赶梁功平。 “我是……我是宰相的儿子。” 你是宰相的儿子?那我还是皇上他丈母娘呢! 哎呀,等一下,他刚才说了什么?宰相? “哎呀,哎呀,贵客,贵客,快里面请。” 一瞬间,穆氏热情似火。 ------------ 第160章 人不为财 有时候遇上一个势利眼的丈母娘,也许也是一件好事情。 至少,当你在喝得浑身酒臭味,走路歪歪扭扭,讲话颠三倒四的时候,还能受到贵宾的待遇。 且,当梁功平将自己的老爹报出来后,穆氏基本上已经认同了这门亲事。 能嫁给当朝宰相的儿子,比那个什么镇北大将军好了不知多少倍,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来来来,进来坐。” 穆氏将梁功平让进了厅里。 这大厅寒酸破旧,看上去很不体面。 在身份地位如此显赫的一个人面前,穆氏终于感到有一丝掉面子了。 人家是当朝宰相的儿子,和那个什么镇北大将军可不同。 姝儿若是嫁入了宰相府,荣华富贵那可是一辈子都享不完啊。 而我作为丈母娘嘛,只能也能跟着沾点光啰,平日里赌点小钱,总是没问题的。 由于梁功平有家世光环加持,穆氏自然对他高看一眼。 “梁公子,用茶,用茶。” “您不用这么客气。” 面对穆氏的热情,梁功平受用极了。 “梁公子此番前来,是为了提亲?” “啊……” 梁功平没准备,其实他只是想先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而已,还没走到提亲这个环境。况且,提亲应该由家中长辈来开口,自己一个人喝得醉醺醺的,也不像是个提亲的模样啊。 穆氏的直接令他感到十分恐慌。 之前还以为非得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通过司徒静姝父母的法眼呢。 却没想到,人家是上赶着想要将女儿嫁出去。 作为穆氏而言,嫁女儿当然要赶紧,否则追债人就得卸掉她一只胳膊了。 所以既然女儿能找到像梁功平这样家世的人,那就赶紧嫁了吧。也好早点把聘金的钱谈一谈。 “梁……” “别别别,伯母,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提亲。” “什么?!” 穆氏的脸立马黑了下来。 不是为了提亲?那你还不快滚! 穆氏忍了这一句,怒瞪了梁功平一眼,转身就走。 她气冲冲的闯进了司徒静姝的房间,此时的司徒静姝还正在与海棠讨论描眉的手法与技巧。 “娘,你怎么来了?”司徒静姝有些意外,但凭她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只需看一眼她母亲的脸色,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海棠,你先出去吧。” “是,小姐。” 按照惯例,先支走了小丫鬟,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才好说悄悄话。 司徒静姝二话不说,先从箱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掷在了桌上。 “拿去填赌债吧,再多我也没有了。” 穆氏也不客气,奔向桌来,麻溜儿的收进了口袋。 于是她的脸色渐渐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银子哪里来的?” “这你管不着,总之够你花几日就行了。” “够了,够了,哎呀,还是我女儿有本事呐。” 穆氏心想,这小东西越是长大就越不受我的管束了。平日里去哪儿,跟什么人混在一起,一概不向我告知。哼,要不是老娘我给了她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轻轻松松骗到男人的钱? 穆氏这个人真是越活越没品了,以前年轻的时候其实也算是一个好母亲,养育司徒静姝很是尽心尽职。但自从染上了赌瘾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 “对了,我问你,那个叫做梁功平什么的小子,当真是当朝宰相的儿子吗?” 司徒静姝心里的小鼓敲了一下,但她还算能镇定住。 “是真的啊,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一个人来?哦,我知道了。我听说那位梁公子平日里也喜欢赌钱,怎么,你们两人是在赌钱的时候认识的?哎呀,你别不是又欠了他钱吧?” 司徒静姝还想继续装作与梁功平不认识,没想到她娘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得了吧,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人家都堵到咱们家门口来了。” “什么!” 司徒静姝一惊,描眉的炭盒掉到地上了,弹起一阵的黑灰。 这个该死的梁功平,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在哪?咱们家门口?” 穆氏一把拉住了女儿的手,反倒是笑嘻嘻的。 “别急,他不在门口,我让他进厅里来坐着休息了。” “娘,您糊涂啊。您怎么能让这种人进来?” 选秀之日在即,司徒静姝的心里比谁都着急。她以前的那些暧昧对象,该断的得断了。 “他怎么不能进来?人家的爹可是宰相啊,你爹才算个啥。再说了,我看那个小伙子挺实在的,不像是狡诈之人。既然他对你有意思,那么你们两个人的事就该早一点定下来。当然,女儿你放心。娘把你生的这么美,绝对不会轻易就便宜了那个小子。他家若是不肯出丰厚的聘礼的话,我是绝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司徒静姝急得直跺脚,天呐,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他了。纵然他爹是宰相,那也配不上我啊。” “这……女儿,你这心气儿也太高了点。娘觉得这样就算不错了,你不嫁给他,嫁给谁?难道嫁给皇帝吗?” 穆氏本想着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还真给她说中了。 她望着女儿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停下了手中正在剥的橘子。 “哟,不是吧,女儿。你真打算嫁给皇帝啊?” “怎么,娘觉得我不行吗?” 穆氏一听这话,感觉将手擦干净。轻轻的捏着司徒静姝的细腰。 “不不不,娘觉得太行了。娘想起来了,你曾经说过自己要去参加那个什么选秀女。” 司徒静姝冷笑一声,“呵呵,你现在才想起来 。” “哎呀,娘的记性本来就不好嘛。哎哟,那这么说来……那个姓梁的小子……不行,咱们家女儿怎么能被他给娶走了呢,他做什么白日梦呢。” 穆氏立马变脸,她顿时觉得给梁功平当丈母娘一点都不香了。这若是能给皇帝当丈母娘,那才算真正的本事呢。 “女儿,你就在房里别出去了。那个姓梁的小子,娘替你打发了。” ------------ 第161章 天诛地灭 杜思学依旧还是老样子,不思学。 他从自己家里带来的银子已经被花光了,柳琦玉那边又给不了他太多的银子。 于是他便打起了外婆霍老太太的主意。 “你干嘛?”霍止甯挡住了杜思学的去路。 “我干嘛要告诉你?”杜思学原本对这个小妹妹没什么不好的感觉,因为他觉得自己和霍止甯很多地方很相似,两人应该能结成同盟。却没想到霍止甯这么不上道,还没开始就先要压他一头,一点也不愿意多分一杯羹给他。 算了,各起炉灶,各自为政吧。 霍止甯的跋扈与泼辣,杜思学是见过的。 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实话,今儿个霍止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见到霍老太太的。 “那个……”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啊?” “哥哥?”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霍止沉出现了。 他依旧坐在轮椅上,如今已经可以熟练的自己推动轮椅去任何地方了。 霍止沉一亮相,就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他不怒自威,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虚伪看透。 杜思学与霍止甯两人被镇在原地,虽然两人都是站立的姿态,只有霍止沉是坐着的姿态。但他们却感觉自己在霍止沉面前矮了一大截。 “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娘在找你。” “哦。” 霍止甯点头,不敢反驳。 “那我走了,哥哥。” “嗯,去吧。” 霍止沉微笑着点头。 当妹妹走远了,他的微笑骤然间收了起来。 面对杜思学,他得好好教育一番了。 “这几日,你可有去过学堂?” “去……去啊,每日都去。” 杜思学其实也就比霍止沉小了一岁而已。但从面容上来看,他看起来比霍止沉苍老了许多。 霍止沉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谎。 因为学堂里的老师已经找到家里来了,说杜思学依旧连着好几日都没去学堂,也没教过学费,每日只派一个小厮装模作样的来点个卯。 “好,既然去过学堂,那我考一考你……” 一听到“考”这个字,杜思学就跟孙悟空被唐僧念紧箍咒一般难受。 “堂哥,别别别,我哪敢耽误您的时间。您是做大事情的人,别把时间花在我这种小人身上……” “不耽误,我本就没……”霍止沉停了下来,微微一笑。 是的,像这样赋闲的日子,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呢。 突然之间的身份转变,也令他的内心变得微微敏感起来。 他不在是那个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大将军了,他现在每日不过上朝的时候动动嘴皮子,被别人教着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下朝回家之后,一整天都无所事事了。 “我的时间很充足,来吧,我先考你一个简单的。” “简……简单的……” 杜思学面露难色,就算是再简单的,他也不知道啊。 “就靠《诗经》里面的,如何?” “诗……诗经啊……” 纵观《诗经》里面,他可只知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别的一概忘了个一干二净。 “堂哥,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没去学堂……” “噢?”霍止沉点点头,表示愿意听他解释。 还好,难得这家伙肯说实话。 其实当杜思学承认自己没去学堂的时候,霍止沉反倒是看好他的。怎么说呢,在他的概念里,品德有时候比学问更重要吧。 “学堂里的课实在太枯燥乏味了……所以我……” “仅仅只是因为这样?” 霍止沉感到一阵惋惜。 “不应该啊,你千里迢迢进京来求学,是背负着一个家族的希望。你可记得临行前,你娘当日是怎么叮嘱你的?” 杜思学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他们杜家早就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实则里面早就水深火热了。 他娘虽然也算嫁了一个当官的丈夫,可官阶不大,官品又过于清廉,所以一年到头也落不下几个银子。 一家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哪有霍府的这般滋润奢华。 当初他向母亲提起进京求学一事,母亲是全力支持的。为了儿子光明的未来,母亲将自己值钱的首饰都拿出来典当换成了银子。另外,还特别写了一封家书,直接寄给了霍老太太,求霍老太太收留这个可怜的外孙子。 如今杜思学倒好,荒废学业,败光钱财,厮混丫鬟,还妄想整垮霍府。 “在我面前,你还不老实点吗?究竟是何原因不愿意去学堂,你实话告诉我,我替你想办法解决。是不是因为拖欠学费的事情?” “哎呀。”杜思学一拍脑袋瓜,他想起来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把银子送去书院了。哎呀,瞧瞧这记性。难怪霍止沉会知道他逃学的事情,恐怕就是因为书院的老师上门讨要学费才暴露的吧。 杜思学当然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可转念一想,似乎又没什么好纠结的。 他连续输了好几天,就算还记得这件事,可兜里却实在拿不出钱来了。 “对……对,对,我是欠了书院的学费没给。”他还真是诚实。 “没给干嘛不告诉我,究竟还把不把我当哥哥?” 人家没问他要钱,霍止沉居然还有点生气了。 杜思学是什么人呐,那简直就是有便宜就得占,有鸡蛋缝就得钻的。 霍止沉不过是提了这么一句,他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于是顺竿子爬的说道:“是是是,没有交学费怎么敢去上学呢。唉,也怪我这个人胆小内向,不敢问堂哥你借钱,要不然也不至于演变成现在这样。说到底,还是怪我自己,怪我自己……” 这一通冠冕堂皇的话,说得霍止沉深信不疑。 “唉,说来也惭愧。我平日里对堂弟你的关心不够,连你没钱了这件事都不知道。说到底,我也有一定得责任。” “堂哥,别这样说,千万别这样说。我如今寄宿在霍府,已经是沾了舅舅和堂哥的光了,哪还敢有别的奢求。” “不不不,是我的责任。” “不不不,不关你的事。” “要不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一点银子,你拿着先去交学费。如果还有剩下的,你就留着买点笔墨纸砚吧。” 霍止沉说着大方的掏出了五十两银子。 “不不不,这银子不能收,不能收。” “别推辞,赶紧收下。” “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思学真是过分,就这么一来二去,他又斩获了五十两银子的赌资。 ------------ 第162章 骗局(一) 有了银子,好快活。 “哴哩个浪,哴哩个浪……京城处处好风光。” 杜思学哼着小曲儿,一边走,一边摇着扇子,模样儿别提有多潇洒了。 五十两银子虽然不算很多,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和豪客一较高下的话,够他挥霍一整天了。 “表少爷,书院那边咱们还欠着学费呢。”被杜思学安排去学堂每日点卯的小厮好生苦恼。 他本来就从来没有读过书,甚至连字都不识得几个。叫他去冒充杜思学上课?他一天之内能挨十几个板子。 打得他两个手掌心生疼。 可知读书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难怪这些公子哥儿们个个都不爱读书。 小厮的提醒令杜思学感到一阵心烦。他不过才得来五十两银子而已,又不是五百两,五千两,读书这一件事凭什么就要来占去一部分?这太不公平了。 好嘛,这钱是人家霍止沉拿出来让他缴学费的,他倒是倒反天罡了。 “知道了,知道了,学费马上就有了,这不正在往赌坊的方向走嘛。” “啊,还去赌坊呐?” 连小厮都感到无比惊讶,这是中了魔吧。 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天天就是往赌坊里面钻。 杜思学倒不以为然,“不去赌坊哪有钱交学费?” 小厮指了指他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这里面不就有银子交学费吗?” 杜思学拍掉了他伸来的手指,“你懂什么,这些钱不能拿去交学费。这些钱就好比是母鸡,是专门给我下蛋的。我有预感,待会儿去赌坊,不出一柱香的功夫,我就能把那几两银子的学费给赢出来。” 杜思学信心满满,因为他昨儿个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梦见自己又一次输了个精光,而且还被人家给打了出来。在大街上和饿狗抢东西吃。 不过,梦是反的。所以这一次我必定打赢特赢! 人家都说十赌九输,久赌无赢家。 他倒好,干脆把赌坊当成自己的家了。 “别啰嗦了,你跟着本公子一块儿潇洒潇洒吧。” 他催促着,二人很快就来到了赌坊门口。 哟,里面早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瞧瞧,都是你,一路上磨磨唧唧,慢慢吞吞,好位置都被别人给占完了。你知道吗?没有风水宝地,等于运气减少一半。” “是……是……是……”小厮只得唯唯诺诺的回应着。 这一个赌坊与常乐坊不同,这里的档次要低一些,乐子要更多一些。 无论贵贱,贫富,只要能拿得出来银子,哪怕一两,几文,都可以上桌子玩上一把。 因此这里更加鱼龙混杂,人声鼎沸。 显然,也能认识更多的人。 杜思学一上桌子还没玩几把,就倒霉的输掉了三十两银子。 他朝着手心哈出一口气,紧接着来回用力的搓了搓,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赶走霉运。 “不行的,你今天坐的方位不对,必输。” 一个声音从他的对面传了过来。 杜思学抬起头望了一眼。 此人衣着打扮随性普通,也没有佩戴任何昂贵的饰品。 出手的这几把,也都不是大手笔。 由此,他可以断定此人的身份很一般,应该跟他自己不相上下。 “你谁啊,本公子的事情轮得到你说话吗?” 杜思学是典型的吃软怕硬,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那人并不因为杜思学的无理而恼怒,反倒是十分热情的让出自己的位置。 “来,你来我这里赌一把,我保管你能赢钱。” “是……吗?” 杜思学将信将疑。 这个世界上好人很多,可坏人也不少。在没有弄清楚对方是何来头之前,他将所有的人自动划进坏人的行列。 “可我为什么要信你的。” “不信我?”那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从自己的钱袋子里取出十两银子,扔到了杜思学面前。 “这十两银子算我送你的,赢了钱归你,输了你也没损失。怎样?” “什么怎样不怎样,怪头怪脑的……” 杜思学嘴上嘀咕着,心里却也有几分开心。既然不需要自己往外掏钱,赌一把又如何,反正自己也没损失。 “好,我和你换位置。”杜思学一拍桌子,同意了。 果然,这人说得不错。 杜思学一换位置,就运气爆棚,连着几把都押对了点数。 他手中的十两银子,更是直接变成了五十两银子。 这一切快得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兴许是太久没有感受过赢钱的滋味了,这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拿在手上,竟像是一块块烧红的铁碳一般,令得整个手掌火辣辣的。 望着桌子上这赢来的五十两银子,又掂量着自己钱袋里的五十两银子。一时之间,杜思学真是感慨万千。 原来,发家致富是如此的容易啊。只要风水好,万丈高楼平地起啊。 “杜公子,别愣着了,该你下注了。”赌倌催促着杜思学。 因为前几轮杜思学都只下小本钱,超过五两银子就不再追加了。 所以他这五十两银子也是经过了好几轮的积累才有的,不像他旁边一位财大气粗的客人,一把就下五十两,虽然前面几把输了,可人家只需要压对一两把,就又都给赢回来了。 所以,看得他眼红极了。 于是,跟着心也痒痒起来了。 “我下,我下,马上就下。” 他从桌上堆积的银子里拿出来了三十两来…… 但还没稳稳的放下去,却又将手缩了回来。 终究还是不敢放开手脚。 此时,与他互换位置的那个人开口了。 “杜兄,男子汉大丈夫,做事爽快些。三十两就三十两,别怕。” 他说着自己也拿出三十两银子,押在了“小”上面。 然后乐呵呵的摇着扇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确实,这个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他自从与杜思学换过位置之后,也是把把都赢。而且他胆子大,财力雄厚,次次都压大注,所以已经赢得盆满钵满了。 “行,你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应该爽快点。” 兴许是受到了此人的心理暗示,又或者是这人有一种什么神奇的魅力,令人完全相信他的话。 总之,这一次杜思学痛痛快快的将三十两银子押了下去。 ------------ 第163章 骗局(二) “开!”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是小,是小! 三十两银子瞬间变成了六十两,就是这么简单。 杜思学与那个人押中了。 “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哈……”杜思学激动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人太多,他早就原地跳起舞来了。 可那人却纹丝不动的坐着,只有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哟,这人颇有大人物的风范呢。 杜思学乖乖坐下,心里开始漫无边际的遐想。 自己会不会真的踩了狗屎运,遇到一位贵人?这位贵人能看出他的运势,而且还能帮助他成功,喏,调换位置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看来自己这一次真要发达了。 嘿嘿。 “买大买小,快快快……” 赌倌一边吆喝着,一边催促着众人下注。 可围在桌子周围的人大部分是看热闹的,真正下手的人少。 杜思学因为是一条大鱼,所以他有凳子坐,而别人只能站在他旁边看着。 这时候,众人的焦点很自然集中在那个换位置的人身上。 仿佛他就是这张桌子上的神,他押什么,众人就跟着押什么。 杜思学自然也不例外。 他似乎在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赌完下场,他要立即拜此人为师!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这一次,那人依旧是拿出三十两银子,押在了“小”上面。 众人见状,纷纷跟注。 但也有一些人选择继续观望,或者反其道而行之的选择押“大”。 下注之前,虽然杜思学也犹豫了几秒钟。已经连开三把“小”了,这一把还能开小吗? 要不要换成押“大”好一点…… 他心里猜不准,只能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对面。 对面坐着的那人不开口,只冲着他一笑。 这一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杜思学挠了挠头。 算了,相信他,跟了。 他说着直接豪掷五十两银子,全押在了“小”上面。 此时的局面呈现三七开,三成人押“大”,七成人押“小”。 按理说,这样的局面对押“小”的人来说,不是很有利。 因为赢了的话,分到手中的钱比较少,但如实输掉的话,则是一个字儿也不剩下。 不过大家都愿意相信那位“赌神”,所以自然不会觉得自己会输掉。 杜思学亦是如此。 他现在的财富已经积累到一百三十两银子了。 也算是颇有收获的一天了。 “开!开!开!” 大家起哄着让赌倌开盅。 可这一次赌倌却偏偏卖起了关子,用手压住盅迟迟不肯开。 这下大家不乐意了,议论声纷纷而起。 有人说这里面有诈。 也有人说这一次肯定开“大”,那些下了重注押“小”的人要输个精光了。 还有人说,这骰子里面安装了机关。赌倌是在等待时机,只要时机一成熟,想开什么点数都可以。 杜思学原本是很有信心的,但在这一刻,他有些动摇了。 旁人的那些闲言碎语像是无数的暗箭向他飞来,仿佛之间,他又将要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了。 彷徨之中,他只能将目光再一次的望向那代表光明与希望的“神”。 可是“神”好像永远不会讲话一样,只用眼神回应着他,激励着他,让他相信,胜利必须站在他们这边! “开!开!开……” 人群还在聒噪着。 可赌倌却像是被灌注了水泥一般,定在了那里。 杜思学沉不住气,他非要立马揭晓答案不可。 “开!开!开!”他也跟着人群吼叫了起来,加入了这一场喧嚣之中。 可人群越是吼得厉害,赌倌越是沉得住气。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吊足大家的胃口。 终于,赌倌好像得到了某人的指令一样,“咔”的一下,将蛊揭开了。 这一揭,众人像是见到世间最稀奇的玩意儿一样。 全部挤破头的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杜思学不甘人后,他奋力的将那些只下了一丢丢银子的小角色扒开,自己瞪大眼睛往里看着。 “哎哟,哎哟哟,不得了。” 他捂住胸口,缓缓的坐了下来。 先吸了一口气,再吐出一口气。 然后锤着桌子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赢了,赢了!” 果然,他好运气,这一次又是“小”。 好好好,果然今日的幸运之神会一直眷顾他的。 杜思学的喜悦亟待与人分享,而那个最应该的人就是对面的“神”。 杜思学目光炯炯的望着对面的男子,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可对方的表情却始终都是谈谈的,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这令杜思学更加坚信只要跟着“神”下注,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就这样一轮又一轮,他的财富很快滚到了三百两银子。 这算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而这时候的赌倌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 杜思学觉得好笑,哼,想不到吧,你们也有吃瘪的时候。 新的一轮又开始了。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杜思学已经寻找到了规律,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也寻找到了规律。 那就是“神”没出手,他们绝对不出手。 所以不管赌倌吆喝得再凶,他们的眼睛不看向筛盅,而是看向“神”的手上。 “神”依旧是老样子,三十两银子,押“小”。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提出不一样的声音。 大家非常默契的将手中的银子纷纷押在“小”上面。 杜思学也不例外,不过,他不再小心谨慎,一点一点的押了,而是直接就押了一百两银子。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是他的至理名言。 “开吧。本公子等着买大房子,娶漂亮媳妇呢,嘿嘿嘿……” 杜思学摩拳擦掌,脑海中已经幻想出了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 赌倌这一次也不磨叽,说开就开。 可是……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这一次,开的不是“小”,而是“大”! “噢!”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一声,然后闭嘴,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 霎时间安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各位,看清楚了,这一次开的是“大”。” 只有赌倌一个人的声音在屋子里飘荡。 ------------ 第164章 骗局(三) 输了,终究是输了。 一百两银子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没有了。 杜思学有些愣住。 刚才的激动与兴奋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可他却还是不愿意相信,直到拿自己那双眼睛看了又看,才肯相信这一次开的是“大”。 真真正正的大,实实在在的大,与众不同的大。 “杜公子,不好意思了。”赌倌歪着嘴笑着,用棍子将一百两银子全部划到了自己这边。 杜思学心里好舍不得啊,看着它们的离开,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一样。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能再一次看向对面的“神”,期待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神”却连开口的欲望都没有。 但好在“神”的面上始终还挂着微笑,这就说明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又到了下一轮。 杜思学手上的银子整打整算剩下二百两。 “还玩吗?杜公子。”赌倌的眼睛像毒舌一样死死盯住杜思学的银子。 仿佛整个房间里面,只有杜思学的银子他是志在必得。 “玩啊,干嘛不玩。”杜思学故作轻松。 但心里却打起了小鼓,要不要先下少一点,要不然拿五十两银子试一试。 于是这一次,他就只拿出五十两银子来下注。 而下注的规律,依旧是追随着心中的“大神”。 “神”的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他依旧是那样风轻云淡,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依旧是三十两银子。 但是, 这一次押在了“大”上面。 “嚯!” “噢?” “嗯。” 人群的情绪似乎是由惊讶变成疑问,紧接着再变成肯定。 这一次,“神”终于改变策略了。 大家相信,这一次一定会赢的,因为连“神”都开始思考了啊。 他们把这种变化看成一件神奇的事情,而且上一把的结果令这个“大”更加变得确信起来。 既然上一把是“大”,那么这一把也一定是“大”。 因为,这是合情合理的。 既然“神”已经下注了,那么自己也理所应当将五十两银子下在“大”上面。 杜思学,守着还剩下的一百五十两银子,眼睛紧张的盯着桌面上那押下去的五十两银子。 没事,没事,我的本钱只有五十两,就算这一次又输了也没关系。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试图让自己相信“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规律。 可他毕竟还是很心虚,这钱拿进来容易,再拿出去可就难了。 赌坊闹哄哄的,在众人的哄闹声中,赌倌打开了筛盅。 杜思学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他等着别人吼出那个“大”字。 可惜,别人吼出的是一个“小”。 就像是在玩一种反义词游戏一样,他心里越是想这样,老天爷就越是给他那样。 无话可说,五十两银子又打水漂了。 当杜思学听见这个噩耗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劈。 什么?又开“小”了?这怎么可能!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骰子,又不可置信的望着对面的“神”。 “你这骰子不会是动过什么手脚吧?”杜思学说着就准备拿起骰子检查。 可赌倌哪里会允许他这样做,只一个眼神,便从暗处闪出来两个人。 杜思学只好乖乖坐回凳子上,因为他知道这两个人就是赌坊专门配备的打手。 他虽然是不敢轻举妄动,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忍下这一口气。 他觉得一定是骰子被动过了手脚,否则怎么可能连“神”都会押错呢?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对面。 而此刻对面的“神”也正在用一种炙热的眼光盯着他。 四目相对之时,一时间电光火石,像极了一场来自灵魂深处的交流。 他与他,仿佛就是天生的知己,压根不需要再依靠语言来交流。 就在这时,“神”开口了。 “你这骰子有问题。” “啊?!” 众人皆惊了。 赌倌更是脸都绿了。 “你别张嘴就胡说!” 他只能靠着凶狠的气势来击退对方,可很显然,这一点用都没有。 “神”继续步步紧逼,“如果骰子没问题,那你怎么不敢让我们检查一下呢?” “是呢。我早就怀疑这骰子有问题了,你们大家看,果然做贼心虚了吧。” 杜思学最为激动。 “杜公子,你可别胡说八道啊。钱几轮你赢钱的时候,怎么不说骰子被动过手脚呢。” “我……” 杜思学被堵住了。 “神”微微一笑说道:“不管有没有胡说八道,总之你得让大家验一验真假。否则,是说不过去的。” “对的,验真假。” “对,验真假。” “验,验,验。” 赌倌被众人起哄得有点下不来台,只能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验可以,但总不能传着每个人都看一遍吧,这得费多少时间。我们这个地方可是要赚钱的,没功夫一直耗着呀。” “你不用太着急,我们大家也没有存心要为难你。我们推选一个人出来验一验就可以了。” “这样呀,那行吧。”赌倌点头表示同意。 可要推选谁来验呢?这又成了一个新问题。 杜思学本来想毛遂自荐的,可大家都不愿搭理他,于是他只能忍住了。 这时候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来,推荐了“神” ,于是分分钟就全票通过了。 大家都一致认为,没有第二个人能比“神”更合适了。 自然,骰子交到了“神“的手里。 他便仔细的端详了起来,左看看,又看看,敲一敲,碰一碰。 在反复检查了三遍之后,他宣布:“骰子没有任何问题,可以继续开玩。” 这,可信吗? 杜思学终于有了一丝的疑惑。 可这种疑惑很快就被冲得烟消云散,因为赌倌的节奏很快,紧接着又该下注了。 这一次,又怎么下? 杜思学心里没数了,他眼睛只盯着筛盅,谁也不看。 “我押五十。” 这一次,“神”居然破天荒的押了五十两银子,而且依旧还是押在“小”上面。 “小“是他的幸运数字,他坚信。 “那我也押……押五十吧。” 这一次杜思学放银子的手是颤抖的。 赌倌很满意的点点头,戏谑一句:“杜公子果然好好爽。” 杜思学没理他。 赌倌又继续朝其他人吆喝,“快下注,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 第165章 骗局(四) 这一次,跟注的人似乎直接少了一半。 大家好像又回到最初观望的状态了,只有杜思学与那位“神”人还依旧坚持在战场之上。 “小”是他们二人的幸运数字。 可惜,这份幸运无法再延续下去了。 当赌倌大声喊出“大”时,围观的众人也不再发出惊讶声了。 输输赢赢,起起伏伏,似乎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有杜思学,揪着自己的头发大叹一声。 “唉,怎么又输了。“ “对不住了,杜公子,这五十两银子归我们赌坊了。” 这话,赌倌也原封不动的对着“神”说了一遍,只是将其中的“杜公子”换成了“邹公子”。 没错,这位“邹公子”正是朝廷言官邹仕番的儿子,邹泽。 这个邹泽大抵是遗传了其父的样貌,长得实在不怎么样。 可他的脑袋瓜子却是灵通得很,人没别的什么毛病,就是一点,爱赌。 按道理说,杜思学不可能之前没见过邹泽这一号人。毕竟大家都是混赌圈的,只有经常出入赌坊,就有机会见面。 可是这个邹泽,前几日才从西域学成归来。故此像杜思学这样的“老人”并不认识他。 输到这里,其实聪明的人应该懂得见好就收了。 就算只是稍稍聪明的人,也应该换个地方再赌了。 可杜思学偏偏觉得自己超越了稍稍聪明和聪明两个阶段,一跃成为极端聪明的类型。 所以他不死心,他想要翻本。 这一次,当他的眼神再一次对上邹泽的眼神时,他眼神里的那股子崇拜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怀疑。 没错,他怀疑这个“神”有问题。 而邹泽倒是始终不变的微笑,仿佛输多少钱都无所谓,因为输多少钱都跟他没关系。 “杜公子,还敢赌吗?”赌倌的话多多少少带着挑衅的味道。 他知道杜思学这号人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越是刺激他,就越能把银子榨出来。 “赌啊,怎么不赌。我杜思学什么时候怕过。”杜思学自觉输人不输阵。 “好,那请下注吧。” 下注,又是下注,就不能先容他思考几分钟吗? 杜思学看着那黑色的筛盅,眼神变得凶狠凌厉起来。 他像是一个一直在饭桌上饮酒的人,对饭桌上的所有菜品,所有人都自动进行了美化。 但一旦酒醒了,一切美化过的东西原本就显得丑陋难堪了。 这一次,他倒觉得自己是酒醒了,清醒多了。 “下注可以啊,不过我要等一等。” 杜思学此刻的脑子转得极快,仿佛一切的障眼法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大抵是猜到了什么,因为专等对面的“神”先下注。 对面的“神”在连输了两把之后,也稍显泄气。 但他手中的筹码还很多,所以暂时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狼狈来。 押“大”还是押“小”,明面上,这是一个概率问题。 因为输赢各占百分之五十,所以就算是胡乱的猜,也应该有一半的机会能够猜对。 但实际上…… 赢的概率是零。 杜思学的怀疑一点也没有错。 赌倌手中的骰子的确是被动过手脚的,这骰子能听话到想要多大就多大,想要多小就多小。 杜思学隐隐猜到的是,坐在他对面的“神”也是赌坊里的人。 这个邹泽,就是专当骗子来骗像杜思学这样的人的钱的。 好在,凭借对年来在赌坊摸爬滚打的经验,杜思学醒悟得还不算太晚。 但他始终没有猜到的是,在整个房间里面,除了他一个人之外,其余的人都是赌坊里面的人。 那些围观的,喝彩的,吆喝的,通通都是赌坊里面的演员。 目的只为了一个,就是要围剿杜思学这条大鱼! 赌倌一个劲儿的催促着杜思学下注,可杜思学就是稳如泰山,坚如磐石,一点也不着急。 赌倌见没效果,只能转头去催促邹泽赶快下注。 邹泽拿出一百两银子来,略想了想,全押在了“小”上面。 于是乎,全部的人跟风都押在了“小”上面。 杜思学也…… 哟,又来这招? 还想蛊惑我跟着你押“小”?呵呵,真把我当蠢蛋了。 杜思学意味深长的笑着,他的双眼眯成一道缝,就这么斜斜的看着对面的邹泽。 嘿嘿,对不起,这一次我想遵循自己内心的心声。 倒转方向,将剩下的全部银子押到了“大”上面。 众人皆惊。 “哎呀,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不跟着一起押“小”呢?” “输了,输了,他输定了。” “啧啧,啧啧,这招反其道而行之,似乎也有点道理呢。若是他赢了,岂不是把桌子上的银子全赢走了?天咧,那可是一笔大钱唷。” 周围人议论纷纷,大家都不怎么看好杜思学,认为他是不可能斗得过“神”的。 但越是这样,杜思学越觉得自己有一种孤胆枭雄的感觉。 他沉浸其中,感觉这一刻的自己真是酷极了。 赌倌并没有那么的情绪流露,每一把对于他来说都只是例行公事。当然,赌坊输太多钱他会受到责罚,若是赢了很多钱,他自然也能分到一杯羹。 只不过,这里头缺德的事情太多了,就算钱拿到手里似乎也不怎么高兴得起来了。 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把,杜思学就该输个精光了。 当然,也出不了意外。 “开!开!开!” 众人依旧吵吵嚷嚷,令整个赌坊的气氛变得紧张又热烈。 似乎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能感到一种竞技的快乐,就好像“运气”就是他们自带的技,然后大家互相来比拼。 终于,筛盅开了。 “小”。 是“神”与众人押的“小”。 杜思学又猜错了! 这一次,真如同晴天霹雳,将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他似乎还没怎么仔细看清楚骰子上显示的点数,赌倌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下一轮了。 而紧接着一件无比现实的事情摆在了他的面前:他没银子了! ------------ 第166章 骗局(五) 要不要再赌一把,要不要再赌一把,只最后一把就好…… 杜思学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魔鬼般的声音,这个声音一直蛊惑他要将输掉的一切都赢回来。 “赌,我还要再赌一把!”他咆哮了起来。 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更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但很可惜,他已经没有本钱了。 “杜公子,我想很抱歉,你已经没有能拿得出手来的筹码了……” “别。” 邹泽终于站起身来了。 杜思学这才把他看得更加清楚了。 这个男人,的确长得不怎么好看。 他的样貌实在寻常,没有任何特别出众的地方。而他的身高也并不高,只是刚好脱离矮子的边缘。 此外,他的牙齿似乎也有一点龅。 杜思学暗暗懊悔,就这么样一个人,自己当初是瞎了眼吗?能把他当成“神”。 “别说这话,人家杜公子是出生名门世家,岂会拿不出像样的筹码来。”邹泽讲话很有艺术感,他为的就是要激一激杜思学。 杜思学这个人没多少志气,但唯独在赌钱这一方面,偏偏最不喜欢认输投降。 “你说得那么轻松,要不,你借我一百两银子,我打个借条给你。”杜思学聪明,他知道要向这个邹泽借钱。 可邹泽的钱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借到的? 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差一个狠招就可以圆满收官了。 “想借我的钱可以啊,一百两是吗?好,我借给你。” 真借到了,哎呀,太好了,太好了。 杜思学觉得自己一开始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人家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了。 还真是天助我也。 杜思学乐呵呵的伸出双手等着去接,他心想自己反正是个无赖,要是还继续输下去,那这钱他就赖着不还,谁怕谁。 邹泽好像也看穿了他这点小心思似的,微微一笑。银子还没到,笔墨纸砚先到了。 “来吧,咱们先立个字据。” “字……字据?什么字据?” “欠条啊,难道你借钱人家都不叫你打欠条吗?” “噢,这个呀,好说,好说。” 杜思学一听是欠条,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原来就是打个欠条啊,这个简单。反正欠条这种东西,打完了不兑现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当老赖,已是一种习惯。 杜思学说着二话不说,大笔一挥,就写好了。 简直比他平日里读书答题还要高效。 邹泽略略过目之后,点了点头,命人收了起来。 然后又取出一张白纸来,自己提笔写写画画了起来。 杜思学不明白他这是在干嘛,心里嘀咕着这人怎么做事跟个老婆婆似的磨磨蹭蹭,当时赌钱时谁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爽快些? 邹泽写完之后,自己先检阅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递到了杜思学的手中。 “你先看看,没问题的话,在下面按个手印就可以了。” 什么?什么?什么东西就要按手印? 杜思学的神经似乎终于要开始工作,他仔细阅读了起来,好在也算是读过书认得字,但这里面的意思他却不大明白。 “什么叫做让我堂哥霍止沉担保?” “因为你这个人没信用,也没银子,但是你的堂哥霍止沉是镇北大将军,有银子,也有地位,有面子,你若耍赖,我自然可以找他。” “那什么又叫做可以不还银子,只要每月按照邹大人的指示做事即可。邹大人?谁是邹大人?” 杜思学一脸茫然。 邹泽笑着用手指着自己,“我就是邹大人。” “你?!”杜思学惊了,也怕了。 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敢以“大人”自居。 “协议我是分成两份写的,你可以再看得仔细些。若是看不明白,我也可以给你详细讲讲。这第一种,让你堂哥当担保人。我借给你一百两银子,十日之后,你需还我一百五十两银子,每十日增加五十两银子,以此类推。” 杜思学吓得差点没从凳子上跌落下来,“你这是妥妥的高立贷啊,而且高立贷都没你这么狠啊。” 邹泽不理他,继续说下去。“这第二种,你可以不必还我这一百两银子,而且每个月我还额外给你一百两银子花。唯一的条件就是,你必须每个月都按照我的指令做事,也就是成为我的走狗。” 走狗?这个词听着多少有点刺耳。不过这每个月一百两银子的零花钱,听着倒是诱人极了。 “听你的指令做事……都要做哪些事啊?坑蒙拐骗,杀人放火我可不干。” 杜思学心想着自己可不能再一次落入这个人的陷阱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琢磨着,仔仔细细的询问着,然后再美滋美滋的幻想着。 每个月要是有一百两银子的进账,真能比得上当一个小官了。 嗨,既然我都已经当官挣钱了,那还读哪门子的书呢,这学堂自然是再也不必去了。 一想到连学堂也可以正大光明的不用去,他就更加开心了。 “放心,那些事情不会让你去做的。你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每日监视霍府里的一切动静,如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啊?” 杜思学一听,又傻眼了。 这算是什么任务啊? 让他当眼线?监视霍府?还汇报情况?这个邹大人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啊。 “你……到底想要干嘛?” 杜思学瞪大了眼睛,与邹泽对峙着。 邹泽对杜思学的了解不够深,他只是派人去暗中调查过杜思学,知道此人胸无点墨,且贪钱好赌,至于此人究竟适不适合当个叛徒,还有待考证。 他怕杜思学真闹出个好歹来,于是笑着朝他走过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笑着说道:“兄弟,走,我请你喝酒。” “喝酒?”杜思学一听,心里痒痒。 “你又想来唬我,喝酒?上哪儿喝酒去?” 邹泽笑着,“喝酒还需要上哪儿吗?咱们赌坊里面就可以。” 他笑着从容的带着杜思学上了二楼。 这里的二楼,杜思学还从未来过呢。 “嚯,这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杜思学看着装饰华贵的房间,里面家具陈设完全不输霍府里的档次。 “我原以为二楼只是供给高贵的客人们赌钱的房间,没想到这里面是喝酒的地方啊。”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走到桌旁。 桌上已经预备下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杜兄弟,别客气,先吃。”邹泽态度热情,与赌桌上冷冰冰的模样儿判若两人。 杜思学虽然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但他这个人其实没多少脑子,人家让吃,那就吃呗。 至于明天会怎么样,明天再说呗。 看着这些美味佳肴,杜思学直流口水,一坐下来就直接大快朵颐了。 邹泽笑着周到的替他斟酒。 “这里没有别人,咱们兄弟两人好说话些。” 杜思学吸溜着燕窝粥,频频点头,“是是是。” “既然杜兄弟是一个直接爽快的人,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我姓邹,名泽。我的父亲是当朝的言官邹仕番大人。” “噢。”杜思学抬起头来。 邹泽以为他听到这个名字想起来了,很期待。但他却来了一句:“不认识。” “好吧,不认识没关系。”邹泽端起酒杯,向杜思学敬酒。“来,咱们先喝一个。” “行行行,喝喝喝。” 一杯酒下肚,二人好似很自然的熟络了起来。 杜思学似乎也并不觉得这个人有多坏了。 “实话说吧,其实我爹在朝廷里面挺难的。你知道吗?言官嘛,每日都得向皇上汇报情况。可是这霍家……咳咳,就单说这个霍止沉吧,他摔断腿的事情至今朝廷里面还没弄明白呢。如今皇上开恩,让他也做了言官。” “什么?他现在成了言官?不是大将军了吗?”杜思学嘴上还咬着鸡腿,模样儿真不像一个富家公子哥。 “是呢,你还不知道呐?” “哦,我……我好像知道一点,知道一点。” “唉,我知道这件事让你来做挺为难的,毕竟你们是实实在在的亲戚。可是,除了你,真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嗨,别说这些,这件事由我做最合适了。我也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也烦那个霍止沉呢。” 是啊,这两人分明就是一拍即合。 ------------ 第167章 歪才歪用 杜思学自从结识了邹泽这个“好兄弟”,日子过得不要太开心。 整日间游走在赌坊与霍府之间,馋了就赌,饿了就吃。 而且都还是免费。 赌坊每天给他三十两银子的赌资,供给他随便玩乐。 然后一日三餐均可以在赌坊解决,一切也是免费。 杜思学这才知道,原来人生的尽头就是开一家客似云来的赌坊。 不要像常乐坊那样高雅,得像现在这家九江坊这样普通,但平易近人,适合大大小小各类人群前来乐一乐。 他不仅暗暗佩服起邹泽来,这个家伙别看他其貌不扬的,头脑是真的挺行。早早的参入赌坊一份子,成为老板之一,每个月坐着也能收到分红,而且自己还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突然之间,他又把邹泽立为偶像。发誓今后要向他一样,活得潇洒又自有。 从赌坊吃过早饭出来,沿着街道溜达溜达,消消食。然后再折回去睡个回笼觉,待到中午起来再吃一顿,便可以收拾好精神,利用好每日的三十两银子的筹码,好好的玩一下去。 他美滋滋的想着,一边低头磕着瓜子,一边哼哼着小曲儿。 一不留神,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哎呀喂,谁啊,走路不长眼的。” 他不管不顾,一张嘴就先骂上了。 那人似乎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一听见他骂人,立马抬手就要揍。 杜思学这才清醒了几分。 他抬起头来要仔细瞧瞧,掂量掂量对方是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 这一瞧,给他整乐了。 “我当是谁呐,原来是老熟人呀。” “老熟人?谁和你这种人是老熟人。” 梁功平一脸晦气的看着杜思学,他瞧不起杜思学,从一开始就瞧不起。 杜思学却是从来都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待他,他有自尊心,但是真的不多。 “瞧瞧,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萎靡成这副模样了?”他瞧着梁功平,分明是嘲笑的口吻。 梁功平反过来看着他,的确有一些小小的惊讶。 这个小混混如今过得这么滋润了吗?油光水亮,脸上都泛着红光呢。 “还想去常乐坊看东洋日姬吗?我保证能让她陪你一整天。” 杜思学这一次可没吹牛。他如今跟着邹泽混,也算是混出点脸面来。 平日里和那常乐坊的老板娘关系处得挺好,东洋日姬他都看腻了。 但梁功平这时候可没那份心思了。 因为司徒静姝要去参加选秀女的事情,他已经连着好几日睡不好觉了。 纵然东洋日姬再美,能美得过他的心上人么? “不去,不去,你别老是缠着我。” “缠着你?嘿嘿嘿,真好笑,你有什么值得我缠的?喔,我明白了,你有钱?可如今我杜公子也不差那么几个钱。你有权?也就只是仗着你爹的声势而已,我虽然没你会投胎,可论官场上的朋友,还是认识几个的。你有才?哈哈哈,算了,算了……” 杜思学摇头,便要笑着离开。 梁功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反而将杜思学拦了下来。 他一改之前的轻蔑冷淡态度,对杜思学笑盈盈道:“杜兄,我有一件事想请教……” 杜思学摆手,“别,别,别,你这样称呼我,我可受不起。” “受的起,受的起,不如这样吧,咱们去前面的茶坊坐下来慢慢聊。” “喝茶呀,我可没时间。”杜思学嘚瑟的浑身抖着,如今的他也有资格拒绝别人了。 梁功平想了想,此人虽然家世背景非常一般,却没什么才华,但鬼点子还挺多的,再加上人又无赖,的确也算一个偏才。 于是这才肯拉下脸来,死活也要求到他。 “是是是,若是只请杜兄喝普通的茶叶,那就算了。可是,昨儿个茶坊的掌柜的告诉我,新出的明前龙井有货了。昂贵,且不多。往些年都是直接由西湖拉去宫里进贡给皇上的,今年多出来一些,因此茶坊里才有货。我昨儿就叫人订下一罐,怎么样,杜兄,有兴趣一同去品鉴一番吗?” 哟,明前龙井,那可是稀罕物件。 杜思学长这么大,还一次都没喝过呢。 “好好好,那咱们走吧。” “好,走。” 怎么,这是要变天了。 一阵狂风吹过,将好不容易挂起来晾晒的衣裳吹得七零八落。 海棠锤着背抬起头来,只见一朵乌云飘来,很快将太阳给遮挡不见了。 哎呀,看来还真是要变天了。 她暗叹一声不好,忍着疲惫与酸痛,迅速将衣裳全收回了篮子里。 然后在一粒粒落下的雨点的敲打下,跑回了屋子。 “外面下雨了?”司徒静姝淡淡的问了一句。 她依旧端坐在铜镜前雕琢着自己这张完美无瑕的脸。 海棠放下篮子,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地方。 “是呢,这雨说下就下。” “夏天的雨,可不就是这样么。”司徒静姝这才笑着转过身子来,认真的问到:“怎么样,我好看吗?” “当然好看,咱们家的小姐每天都好看呢。” 海棠嘴甜,可司徒静姝却不爱听。 “你认真点,你好好看看我。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能让皇上一眼就看中我吗?” 这回海棠仔细的看了看,但这仔细一看,却还不如乍一看时惊艳。 脸还是那张脸,美则美矣,可就是写满了心机。 “小姐,我觉得你的表情应该再自然一点。就像,就像……选不上也无所谓一样。” “啊!”司徒静姝大叫一声,直到连喝下两口茶水才平静了一些。 她呵责道:“别再说不吉利的话,什么选不上,我一定会选上的。” “是是是,一定选上,一定选上。刚才是我糊涂,说错话了。” 海棠象征性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这才令司徒静姝泄了愤。 司徒静姝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心中感慨万千。 明日就是入宫选秀的日子了,前方的道路如何,是喜还是忧,一切都得多依靠老天爷了。 ------------ 第168章 告别 翌日。 海棠比任何时候都要起来得早。 因为她得帮着小姐张罗打点入宫选秀女的事。 司徒静姝也不敢再睡懒觉,公鸡一叫,她就麻溜的起了床,由海棠伺候着先梳洗打扮好了。 “海棠,你检查一下东西都带全了吗?” “小姐,你放心,我早检查过了,都带全了。” “好,那我娘呢?” 司徒静姝的娘穆氏,自从昨晚溜出去玩牌,直到今天天亮都没有回来。 “大夫人她……” 海棠不敢将实情说出来,怕影响了司徒静姝的情绪。 司徒静姝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似的,只是对着母亲居住的房间微微一笑,便不再说什么了。 “小姐,老爷那边不去辞行吗?”海棠问到。“我爹……”司徒静姝的心变得灰暗起来。 她的这位父亲,似乎带不来任何的荣耀,只有无尽的灾难。 但毕竟他也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去看看吧。 “那就去老爷住的院子吧。”司徒静姝冷冷回答到。 司徒府是真埋汰,完全连一般家庭的干净整洁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皇上若是得知她是从这样的家庭里走出来的秀女,会怎样看她。 不过,她又不是完全没有一点信心。 没什么大不了,听闻苏妃娘娘以前还是太子府里的一名舞女呢,如今不一样一跃成为最得宠的妃子么。 可见,皇上是不会在意女子出生是否高贵的。 想到这里,司徒静姝便有了信心。 嗯,既然母亲没有在府里,那就好好的与父亲告个别吧。 她满怀期待的来到父亲独居的小院中,一进来就惊呆了,这里简直就是垃圾厂啊。 只见司徒域正蹲在一个用石头胡乱堆砌而成的小灶旁煮着什么东西,而臭味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 海棠不由得捏起了鼻子。 “小姐,这味道……” 司徒静姝可没有鼻炎,臭味她一早就闻到了。 “爹,你又在做什么呢?” 她有一些绝望,看来爹还是那样的疯疯癫癫。 “爹,我替你擦擦汗好吗?”司徒静姝说着拿出自己香喷喷的手绢,一下一下的替司徒域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可司徒域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沸腾的锅里,咕噜咕噜的,不知道在煮什么东西。 “爹,你这是在煮什么呢?”司徒静姝忍着臭味,用非常温柔的口吻问到。 可司徒域并不打算回答,他神经兮兮的笑着,从旁边拿起来半只臭草鞋。 在司徒静姝的眼前晃了晃,然后扔进了沸水里。 喔,原来又是在煮烂草鞋。 司徒静姝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这已经是她爹煮的第一百只拖鞋了。 “爹,我今天要去宫里。”司徒静姝轻轻的说。 她爹却只关心锅里的烂草鞋有没有翻面。 “爹,我是去选秀呢。兴许能选上,兴许选不上。如果选上了,我以后就一辈子住在宫里了,不回来了。如果选不上,我也……” 司徒静姝顿了顿。 如果选不上,我又该怎么办呢? 还能再嫁给梁功平吗? 答案似乎是不能。 因为她与梁功平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你……你说你要去哪里?宫里?当宫女?”司徒域幽幽的问到。 “不是的,老爷,我们小姐是要去当娘娘呢。”海棠兴致勃勃的抢话到。 “娘娘?给谁当娘?你什么时候嫁人的,怎么都不请我去吃喜酒。” 司徒静姝:…… 面对她爹颠三倒四的回答,司徒静姝内心悲凉。 为何偏偏她的命苦,摊上这么一个疯爹。 “算了,海棠,我们走吧。”司徒静姝说着就准备离开。 与其说是同爹爹道别,倒不如说是来自讨苦吃。 她回过头来再望了一眼那个生她养她的父亲,啊,他已经好老了哟,这一头的白发,还有那佝偻的身子,发黄发黑的指甲…… “小姐,时间不多了,咱们该走了。”海棠催促着。 司徒静姝却又突然有些舍不得了,人家都说寒窑虽破但家很温暖。 她这个女儿当得实在太不应该了,需知道连狗都不会嫌家贫的。 “爹……” 她喊着爹,有些眼泪婆娑的,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玉簪来。 递到了他爹的手上。 “女儿不孝。” 只这一句,再没有别的任何话。 这支玉簪,不算贵也不算贱。爹留作当个纪念也好,或是卖了换些银子也好。总之,她的心意尽到了,至于东西,就任凭处置了。 当这支沉甸甸的玉簪落在了司徒域的手上,他似乎才明白了这一次女儿是下定决心要离他而去了。 他停止了手中搅动的动作,缓缓站起身来,用一双浑浊的眼珠看着司徒静姝。 果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他感到了一些欣慰,但同时她又感到了一丝惶恐。 自己生了两个女儿,两个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大女儿司徒静姝性格要强,骄傲倔强。小女儿司徒艾艾恬静贤淑,温柔善良。 曾经,他也遇到过一些游方术士前来给两个女儿算命。 说大女儿是人中龙凤,日后必定大富大贵。可唯一不好的是,大贵之后必有大灾,一生起伏跌宕。 小女儿是持家妇人,一辈子相夫教子,清贫快乐。唯一不好的是,十几岁的时候有一个坎,闯得过便今后一切顺遂,闯不过便是英年早逝。 如今看来,这两卦都算是基本符合。 小女儿十几岁那倒坎已然是闯过了,现在嫁到将军府,衣食无忧,丈夫疼爱,日子过得挺幸福。 可就是大女儿……唉,反正入宫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想到这里,司徒域的眉头皱了又皱。 他并不想自己的大女儿去参加什么选秀女,也不期望她当上什么宠妃娘娘。 他只想她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好。 可是,按照司徒静姝的性格,她又怎肯听从父亲的建议。 司徒域只能倍感无奈的望着女儿。 “爹,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司徒静姝满怀期待的望着他。 可司徒域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才又缓缓的蹲下身子。 然后从地上捡起了一枚石子,朝着司徒静姝那漂亮的脸蛋就投了过去。 司徒静姝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就被这枚石子砸青了一小块。 “啊!”她惊叫了出来。 就连旁边的丫鬟海棠也看呆了,赶紧张开双手护在了司徒静姝的身前。 可司徒域却并没有停止,他不断的捡起小石子砸向自己的女儿,真真发疯了一样。 司徒静姝怕了,她的脸就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了。若是没有了这张漂亮的脸,她就等同于没有了生命。 “海棠,我们走吧。” “好的,小姐。” 海棠护着满心悲伤的司徒静姝终于还是逃离了这座破败残旧的宅子。 纵然她即将要奔赴一个光明的未来,脸上却再也笑不出来。 提前雇好的马车早就等在了门口。 稳稳的接住了她们,马车夫一扬鞭,白色的骏马便飞快的奔驰起来。 待到她们走远之后,才从墙头上翻下来两个黑衣人。 他们揭下面罩,互相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个司徒域的确是真疯了。” “是呢,连他即将去参加选秀女的女儿都打。” “行了,我们也该回去禀报了。” “不先去喝两杯?对了,你说就他女儿那个模样,能选上吗?” “选不选得上关我们什么事情。酒就不喝了,喝多了误事,咱们快走吧。” “喔。如果选不上,我就把她给娶了吧。嘿嘿,其实我挺喜欢她的模样的。” “说什么傻话,赶紧点走了。” ------------ 第169章 秀女之路(一) 坐在马车上,一路上摇摇晃晃,都快要把早上吃进肚子里稀饭给摇出来了。 唉,谁叫她家住得远呢。偏偏住在鸟都不拉屎的外郊,这跟乡下丫头进城也没多少区别了。 稍稍还能慰藉的是,幸好还算在京城,不在别的省份,不必提前好几日就赶着上京来。 单从户籍来说,还是要比其他地方的高贵那么一丢丢的。 司徒静姝坐在马车里,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海棠从几个包袱里终于翻出了铜镜来,举到司徒静姝的面前,让她照。 这一照。 把心都给照凉透了。 就在她左边眼睛的下眼皮下面,青了一小块,想胎记一般。 这……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 司徒静姝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疯了,简直是疯了。 这还怎么参加选秀女啊。 她突然暴躁的跳了起来,在马车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翻翻这里,一会儿找找哪里。 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叨:“完了,完了,我必定会落选的。” “小姐,你先别急,别急……” 海棠见此场景,也心慌了。 在此之前,她们特地花银子打听过皇上的喜好。 宫里的小太监带话儿出来,说了皇上喜欢哪种花,喜欢哪种颜色,喜欢看哪些书等等…… 其中有一条就是:皇上喜欢皮肤毫无瑕疵的人。 若非如此,司徒静姝也不会费尽心思央求霍止沉替她上山采药,调理好了自己的胎记。 可是现在,似乎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海棠,我没机会了,我没机会了……”司徒静姝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抱住海棠的两个胳膊,然后疯狂的摇晃。 海棠本来就瘦小,哪里经受得住这样。 马上就被摇得受不了了,“小姐,你先冷静一点,咱们可以想想办法。” “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我有一味药,神奇到可以祛除皮肤上的任何痕迹。可是这味药要熬制很久时间,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没错,马车已经入了城门,再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她们就可以进到皇宫里面了。 此时与她们同行的马车逐渐变得多了起来,有比她们的马车更华丽的,也有不如她们的马车的。 从这些马车上时不时传出来欢声笑语,或者断断续续的清脆歌声。 只有她们的车马,一派死气沉沉。 司徒静姝与海棠对坐着。 海棠摸着自己的下巴,绞尽脑汁的替司徒静姝想着办法。 而此时司徒静姝的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她好像已经断定自己是选不上的了。 她并擅长琴棋书法,也不会跳舞唱歌,吟诗作对也不太行,就连女红刺绣,也一团糟糕。 似乎除了这张脸,这具身子,再找不出第二个优点的。 就她这样的,放在秀女堆里,似乎根本就没有竞争力。 “小姐,你等一下。” 海棠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不过她还缺少一点工具。 “我本来是想用鲜花来做的,因为那样做出来的效果更灵动,更吸引人。但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只能先凑合凑合了。” 海棠说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几根绒线,又找来一根细金丝,将绒线绕在了金丝上,一圈一圈,仔仔细细的缠着,一点都不敢大意。 司徒静姝起初并不在意,她有着自己的心事,她没空关注海棠的一举一动。 可越到后头,她的眼睛就越挪不开了。 因为海棠做出来的东西实在太美了,简直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一样。 “这是什么?”司徒静姝好奇的问到。 “小姐,你等一等,还没做完呢。”海棠笑着招呼司徒静姝将脸贴过来。 “小姐,你再近一点,我把这朵绒花贴在你脸上淤青的部位就好了。” “啊……” 司徒静姝半信半疑,但她还是将脸伸了过去。 海棠手上的动作很轻,并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不一会儿,这一朵小小的绒花便像长在了司徒静姝的脸色一样。 那样的自然,美丽。 当海棠再一次把铜镜举起的时候,司徒静姝面上的哀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意的笑容。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真好看呢。”司徒静姝毫不吝啬的夸赞到。 海棠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她笑呵呵的不说话。 还能从哪里学来,除了那个地方,哪里还能学来这些本事。 可那个地方今后断然不可再提起了,又碍司徒静姝的晋升之路。 “小姐,原本我是打算给你贴鲜花或者干花的,但是现在时间太赶了,只能先用绒花代替了。” “不不不,这个就够好看了。” 司徒静姝欣喜万分,她的希望又被点燃了。 她激动的拉着海棠的手,恨不得立即与她义结金兰,今后大家同富贵,共进退。 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毕竟主仆二人身份有别,若真结为姐妹,恐怕今后会惹出许多麻烦来。 而司徒静姝也看出海棠的心思来,她仿佛并不在意能不能成为姐妹这一件事,而是在意自己能不能许诺给她一个衣食无忧的未来。 无疑,这当然是可以的。 只要能让她当上宠妃,她保海棠一辈子荣华富贵又不是什么难事。 正当她们二人在为明天的美好努力幻想的时候,马车夫告诉了她们一个坏消息。 “这马跑不动了,得换马。” “换马?什么意思?”司徒静姝的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太倒霉了,怎么能接二连三的遇到这些破事呢。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马儿突然病了,不愿意往前走了。”马车夫挠着头,看得出来他也很无奈。 这时候海棠当显得非常有主持大局的能力,“你别说那么多,你只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马车夫给出了她们两个选择: 一,原地等候,他想办法去换一匹马来。不过,他不担保需要多长的时间。有可能马上就能找到新的马,也有可能一个上午都找不到。 二,他退一半的钱给她们,然后她们自己再重新找马车。 这两个办法显然都不好,可马车夫并没有第三种办法可以提供了。 “你说什么?把我们拉到一半就扔下了,就这样还想收我们一半的钱。做梦!” 司徒静姝气得直跺脚。 她的钱可不是发大水冲来的。 海棠想了半晌,止住了司徒静姝。 “小姐,这里人多,咱们不宜与他大吵大闹,恐失了身份。” 海棠的出发点全是为了司徒静姝,这里已经是天子脚下了,言行举止需得要端起来了。 “既然走不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小姐,咱们只有先下马车再做打算了。” 可司徒静姝赖在马车上不愿下来,今天是她选秀女的大日子,一定不可以误了时间。 她错误的将自己的压力转嫁到马车上身上,可是人家压根就不在意,你愿意坐就坐吧,马车夫一转身,潇洒的跑去对面茶馆喝茶了。 这直接气坏了司徒静姝,她真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破马车。 “算了,小姐,我们得多为自己考虑。人家是不会管你的死活的,而且人家也无法感受你的喜怒哀乐,所以咱们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斗气上。” 海棠的话说得很对,她似乎比司徒静姝更有智慧,也看得更远。 “小姐,你放心,我有办法让咱们准时赶到皇宫里的。” 她说着就跑到路中央,开始一辆一辆的拦截路过的马车。 ------------ 第170章 秀女之路(二) 海棠跟没跟对主子现在倒还看不出来,但司徒静姝绝对是找对了丫鬟。 有了海棠出马,似乎任何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当海棠再次返回的时候,她已经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小姐,有了,我们有马车坐了。” “真的?那赶快走吧。” 司徒静姝开心,这里离皇宫已经不远了,只要平平安安的过了这一段路,相信不会再出现任何能够阻挠她选秀的突发事件了吧。 被海棠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移步过了街对面。 那里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虽然马车看上去有些寒酸破旧,但那匹马却精神抖擞的。 看着令人特别放心。 行吧,这辆就这辆吧。 司徒静姝在心里安慰自己,她虽然很不屑于坐这种档次的马车,可却又不得不庆幸还有这样的马车在等着她。 “海棠,你把帘子先支开,然后扶我上去。” “小姐,恐怕得等一等……” 说话间,从一个小巷子里走出两个稚嫩姑娘来。 从她们的穿着打扮可以看出,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鬟。 “你就是司徒小姐吧?”主子模样的姑娘很热情的同司徒静姝打着招呼。 司徒静姝只瞧了她一眼,就嫌弃起来。 这是哪家的小姐,竟寒酸成这副模样。她身上的这件花领子的裙衫还是早几年的款式。 可见这衣服做成的年头有点久了,又或许,她这是捡别人剩下的来穿。 司徒静姝是一个先敬衣冠后敬人的家伙,她见女子穿得不如她好,便断定此人没什么家世背景,也无需费精力攀交。 叶紫彤也已察觉出司徒静姝的态度,但她隐忍不发,依旧对其热情招呼。 “你好,我叫叶紫彤,是从山西来的。我爹是县令。” 县令?她居然如此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还真是一个挺有勇气的人呢。 司徒静姝嘴角抽了抽,勉强露出一丝客套的笑容来。 原来是穷乡僻壤的县令女儿,难怪穿得跟捡破烂似的。 人家原本还等着她礼尚往来,自我介绍一番。可她只是咧着嘴笑了笑,便再没有下文了。 海棠见状,觉得自己小姐有些失礼,她便从中打起了圆场。 “叶小姐,我们家小姐名叫司徒静姝,和您一样,都是进宫选秀的秀女。” 司徒静姝听着海棠就这样直接念出了她的名字,心里不大高兴,直拿眼睛瞟着海棠。 可是都到这份上了,还摆什么谱呢。 这马车是人家的。 海棠好不容易拦了那么多的马车,才终于有人肯愿意载她们一程。 “咱们赶快上车吧。”叶紫彤淡淡的笑着。 她的笑容像一朵清香的小雏菊,没有攻击性,不算太艳丽,只是让人舒服而已。 丫鬟搀扶着叶紫彤先上了马车,留下司徒静姝愣在原地。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海棠,“这车是人家的?” 海棠只能无奈耸肩,“是人家的。不过这位小姐脾气很好,她同意载我们一程。” 脾气很好?这有什么脾气好不好的,她家的马车都破成这副模样了。 司徒静姝撅起嘴来,她嫌弃,嫌弃从这样的马车上下来。 若是被周遭的秀女们瞧见,得多看不起她呀。 “不行,你再去找一辆别的马车。” “小姐,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海棠也挺郁闷的,这个司徒静姝真是麻烦。明明自己的条件也不必别人好多少嘛,要是人家知道她家那个破宅子,她那个好赌的妈,发疯的爹,还指不定要怎么想她呢。 “小姐,以大局为重吧。” 海棠的苦口婆心终于令司徒静姝开了窍,竟管她的脸色依旧没有任何笑容,但至少终于愿意上车了。 车上。 两队人马分坐两边。 叶紫彤与自家丫鬟坐一边。 司徒静姝与海棠坐一边。 或许是叶紫彤家里的条件的确清贫些,她虽然模样儿也小巧可爱,但身子却单薄了许多。她与自家丫鬟加在一起的重要远不及司徒静姝与海棠两个人的。 所以马车略微有些倾斜。 路上,司徒静姝一直保持着缄默。 她不愿开口与叶紫彤讲话,恐拉低了自己的身份似的,虽然她自己也并无什么身份。 叶紫彤从小见多了这样的情况,反倒显得轻松从容多了。 她自己不如人,但她却并不因此而自卑。 “你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听人说过,选秀女的时候要等候很长的时间。因为皇上喜好难猜,有时候只看一眼就决定了,有时间则会问上许多的问题,还有时候要求参选者表演各种才艺呢。若是不提前填饱肚子,又恰巧被分到最后一批,可能会昏倒呢。” 叶紫彤说得这些,司徒静姝也听说过。 听说以前有一个参选者从早晨等到傍晚,一口水都没喝,待到太监念到她的名字时,她已经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不仅没有成功入选,而且还连累了家人。 如今看来,这个叶紫彤倒是在好心提醒。 “这是我刚买的,你吃一点吧。” 叶紫彤摊开包裹的白布,里面露出几个馕饼。 “哎呀,这是什么玩意儿,快拿走,快拿走。” 司徒静姝甚至嫌弃的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仿佛这些囊饼是腐败发臭的。 这下弄得叶紫彤有些尴尬了,她身旁的丫鬟也帮腔道:“你们什么意思?我们小姐好心好意拿东西给你们吃,你们不吃就算了,还嫌弃上了。要是自己那么有本事,别蹭我们家马车坐啊。” 一字一句,说得挺在理的。 叶紫彤拦下了自己的丫鬟,“小竹,不许这样对司徒小姐讲话。” 小竹不服气,嘴里嘟囔:“哼,我说的都是实话嘛……” “司徒小姐,对不起,我们是从小地方来的,不太懂京城里的规矩,你别见怪。” “我……” 瞧瞧人家这度量,这涵养,人家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司徒静姝还有什么理由去挑剔别人呢。 她只能乖乖的闭上嘴,老老实实的坐着,祈祷着马车能快一点抵达皇宫。 “要不然,给我吃一点吧。”海棠冲着叶紫彤笑了笑。 “好呀。”能有人赏识她爱吃的馕饼,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给,你先吃,不够还有。” “够了,够了。” 海棠结果馕饼,替司徒静姝先尝了尝。嗯,这个味道怎么说呢…… 不难吃,但也不好吃,干巴巴的,只不过挺充饥的。 “谢谢叶小姐,叶小姐,你在宫中可有认识的人吗?” 海棠一边吃着馕饼,一边与对面的叶紫彤聊着天。 当然,她还得承受来自司徒静姝的白眼。 “瞧瞧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姑娘你瞧着我这样的像是宫里有人吗?” 叶紫彤很客气,连司徒静姝的丫鬟她也称姑娘。 “叶小姐不要妄自菲薄,像你这样的,怎么就不能了。我看你就挺好的,像你这样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小姐,一定会中选的。” 叶紫彤笑了,“那就借姑娘吉言了。” 司徒静姝一听这话,又瞪眼了。 好你个海棠,怎么不祝自家小姐入选,倒祝起别人家小姐来了。到底谁才是给你饭吃给你衣穿的正经主子! 真没想到一出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唉。 “若是叶小姐在宫里也无依无靠,不如这样吧 ,与我家小姐结个伴可好?” “那当然好了。” 叶紫彤开心 ,谁都看得见司徒静姝的美貌,和一个拥有顶配美貌的女子接为姐妹将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 ------------ 第171章 秀女之路(三) 也不知道海棠是怎么想的…… 司徒静姝抽回了手,她背过身子去闻了闻手上的味道。 呕,这手不能要了。 这都是什么味道啊,闻着闷死了,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怎么保养皮肤啊。这香味,估计皇上闻到了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吧。 司徒静姝皱起眉头,她真搞不懂这些小地方来的女人都怎么回事,好像天生鼻子不通气似的,明明味道大到可怕,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一边嫌弃着,一边还得赶紧找东西来交换。 因为人家可以取下了一只手镯赠给她呢。 那她该回什么呢…… 不如。 司徒静姝灵机一动,从自己腰间的小荷包里取出一把小小的木梳子。 这是一把极其普通寻常的小木梳,普通到满京城的大街小巷凡是摆地摊的地方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寻常到只需要花上十文钱便可以买一把带回家了。 “喏,就把这个送给你吧。” “哇,真好看呢。” 叶紫彤接过小木梳时是满满的惊喜。 或许远住山西的她从未见过这样小巧可爱的木梳子,又或者这把木梳子是司徒静姝赠给她的,所以显得尤其的珍贵。 “小姐,你就送这个玩意儿给叶小姐?” 海棠简直快要看不下去了,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好吧,人家虽是小地方来的清贫小姐,也不至于什么破铜烂铁都收吧。 “别说了,还不都是你害的……” 司徒静姝朝着海棠猛地一瞪烟。 海棠只得瘪着嘴,坐在一边默默的啃着干馕饼。 交换仪式完成,司徒静姝与叶紫彤从此义结金兰,同富贵共患难。 叶紫彤喜,司徒静姝悲。 她心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什么事情都能撞上。 这莫名其妙的又给人家当姐姐了,唉,她自己本身就已经有妹妹了,还来一个妹妹。 吃不消,根本吃不消。 怎么这种没档次的妹妹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啊。 到了宫门外,所有的参选女子都得从马车上下来。 除了与家人告别之外,还会被粗略的检查一下是否携带有违禁物品。 例如,这些人里面不能混入谋杀皇上的刺客。 司徒静姝排在叶紫彤的后面,她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她抬头仰望着高高的院墙,被一种磅礴而威严的气势给深深震撼了。 原来,这有天子之气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再看看这些一脸严肃的带刀侍卫和点头哈腰的谄媚太监,真觉得好笑。 这些人天天都重复着这样的日子,不觉得腻吗? 特别是那些太监像,整天围着各种环肥燕瘦的娘娘们打转,就不馋么。 可惜,馋也没用。 哈哈哈…… 她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幻想之中…… 直到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静姝,静姝……” 是谁? 谁会这样亲切的喊她呢? 明明自己还没完全的踏进皇宫,怎么就感觉有人在召唤她。 难不成,是皇上吗? “皇……” 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紧接着,那个将她整个身子扳了过来。 “静姝,我有话要和你说。” “原来是你?!” 司徒静姝简直要喊救命了。 这个家伙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啊。 “你来这里干嘛?”司徒静姝没好气的质问到。 并且跟着男人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因为她不想被别人看到这一幕。 “你怎么来这了?”司徒静姝别过脸去,她不断的探视着外面,唯恐被人看见。 “我是来找你的,乖,跟我一起回去好吗?”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梁功平,你别再缠着我了。” “这怎么能叫做缠呢?静姝,我们在一起好了一年多的时间了啊。” 梁功平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就在他与司徒静姝好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司徒静姝还吊着另一个男人霍止沉,可就算梁功平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他也丝毫的不在意。 按理说,这样的男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关键人家还挺多金的。 就算是跟这样的男人生活一辈子也不算吃亏吧。 可司徒静姝偏偏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又或者说她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 她既然知道自己有能力成为皇帝身边的女人,又怎么会再瞧得上别的男人。 “你放手,我娘那一日不是给你说得很清楚了吗?我和你,各走各路。” “不,我不同意。” 梁功平死拽着司徒静姝的手,仿佛是要将她硬拽回去似的。 “出尔反尔可不是你的风格啊,那一日你明明就答应了的。” “我……当时一是头昏,不行吗?” “不行。” 司徒静姝态度坚决,看来杜思学教他的死皮赖脸的招数对司徒静姝无效。 那边已经念到司徒静姝的名字了。 海棠从远处赶过来。 “小姐,你还在干嘛呢,都念到你的名字了。你这是……” 海棠见到此时的两人,先是一惊。 然后待到看清楚前来纠缠的人是梁功平之后,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害,幸好只是一个梁功平。 此人容易摆平得很。 小姐你等着,我来救你。 就在海棠准备出手扒开他们时,丫鬟小竹和叶紫彤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此时她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小木牌,上面有她自己的名字和号数。 她算是比较幸运的,抽签排在第十五位。 “我们这是在……”司徒静姝与梁功平同时语塞。 “静姝姐姐,刚才小太监念到你的名字了。我瞧了半天也没瞧见你的人影,原来是躲在这里了。快去吧,一会儿该进不去了。” 叶紫彤原想着前来提醒一下司徒静姝,却没料到会撞见如此尴尬的场面。 看来是老相好找过来了,正在纠缠不清呢。 叶紫彤也不声张,也不点破,就这么默默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司徒静姝有些急了,因为人家念到她的名字了,她得赶紧去抽签领牌子。 可是梁功平…… “你真要去吗?”这似乎是梁功平剩下的最后一个问题。 司徒静姝毫不犹豫,“要去。” “好吧。”梁功平无奈且失望,但又甘心认命。 颇有一种“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得不到的人,不如放走她”的感觉。 “行吧,你去吧。今后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别想太多了,平安开心就好。哥哥……祝你……入选。” 哥哥? 司徒静姝愣了几秒。 但此时梁功平紧抓的手已经松开,他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感人,真是感人,能成全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真爱了。 “别愣着了,你哥哥都叫你快走了。来吧,我带着你。” 叶紫彤趁机握住司徒静姝的手,将她拉回了现实。 ------------ 第172章 秀女之路(四) 司徒静姝的运气多少背了点。 好像从她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就没好过。 哦,不,准确的来说,还没踏出家门就已经开始倒霉了。 叶紫彤幸运的抽到了十五号数字,这代表着她将是第十五个被皇上召见的人。 而司徒静姝抽到的却是四十八号,这个号实在太靠后了,因为今天候选的一共也就五十个人。 拿到号码的那一刻,司徒静姝的心如同死了一般。 这算是什么? 让她直接等到傍晚吗? 换真想把她给饿晕啊。 海棠凑过来看了一眼号码牌,但很淡定。 “小姐,别担心,我身上带着干粮呢,咱们不会挨饿的。” 海棠非常用先见之明,她将在马车上没啃完的馕饼收了起来。 如今正好能排上用场。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怕饿肚子这一件事烦恼吗?唉,你还是不够懂我啊……” 司徒静姝抚着自己的胸口,浑身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司徒静姝这一次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可偏偏她排到最后,这不仅将她的期待给耗尽,也将皇上的期待给耗尽。 她坚信皇上在欣阅了那么多名女子之后一定审美疲劳了,指不定累了乏了,不看最后几个也是有可能的,那她岂不是冤死了。 “什么?我才排四十九号?你们到底搞对没有,知道我是谁吗?” 宫门外突然喧闹起来。 此时叶紫彤与其他女子早已经被太监带到了别处等候,宫门口只剩下司徒静姝和稀稀拉拉的几个女子正在各自嗟叹着自己的运气,又或者是没头没脑的抱怨着,无精打采的走着。 此时宫门外的争吵声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于是人群很自然向宫门外聚拢了。 司徒静姝反正也有点意兴阑珊,索性先去看看热闹再说。反正自己排在第四十八位,还早着呢。 她挤着别人的肩膀来到了前头。 哇,这个女子好…… 不是好美,而是好有钱! 看她这一身穿的,戴的,敢情家里不是开金铺的吧。 但再看看此女的长相嘛,不算难看,也不算好看。 若是嫁给一些小门小户自然是绰绰有余,但若是要常伴君王侧,那只怕连入门级别都还没达到。 总而言之,就单论长相这一块。 与自己相比起来,实在差太远了。 伏茗儿立在宫门外,指着给她发号码牌的小太监就是一通臭骂。 她是伏公公的侄女,居然太监堆的还有不长眼的人,给她发了一个四十九号。 司徒静姝“噗呲”一声想笑,原来她比自己还要倒霉,因为她还排在自己后面呢。 “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太监,把他给我叫出来!” “哎哟喂,这位小姐,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这里是皇宫,可不是你自己家里。别以为想怎么闹,就能怎么闹。” 说这话的人,是一个稍微有点官职的太监。但他并不知情伏茗儿就是伏公公的侄女,否则他怎能可能不给伏茗儿开点后门。 这旁边带刀的侍卫个个都进入警备状态,若是伏茗儿还敢胡搅蛮缠,他们只需要一声令下,便可以将她就地正法。 伏茗儿心中好气,她不过就是睡懒觉睡过了头,出门晚了些罢了,至于给她留一个四十九号的牌子么。 现在可好了,她要一直傻傻的等到傍晚,这还不得累死她啊。 不行,闹!还是得闹! 毕竟她可是有特权的啊。 于是她不管不顾,一心只想要换一个靠前一点的号码,又闹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给他们这一群阉人一点颜色瞧瞧。” 司徒静姝倒是看戏的不怕事大的。 可就在此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太监像一只小耗子似的,在人群中一窜就过了。一直窜到了伏茗儿跟前。 伏茗儿认得这个小太监,以前舅舅回来看她娘的时候,身边带着的就是这个小太监。 可见这个小太监就是伏公公的小徒弟。 “茗儿姐姐。”小太监小声的唤到。 依旧像一只小老鼠一样,似乎连腰都不敢挺直。 “是你?!”伏茗儿欣喜。 在皇宫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能见到小太监就等于见到自己的舅舅一样。 而众太监见到此小太监后,态度也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糟糕,这不是伏公公身边的小徒儿么,他怎么跑来这里了。 难道…… 此时,再不长脑子的人恐怕都能猜出伏茗儿一定与伏公公的关系匪浅。 因此,他们对待伏茗儿的态度似乎友善了许多…… “茗儿姑娘,公公有话要带给你。” 小太监个头不高,加上常年的勾腰驼背,使得伏茗儿只好弯着腰才能将耳朵贴过去。 “舅舅有什么话要你带来。” “茗儿姑娘,公公说了,早已为姑娘您打点好了一切,您大可放心,必然中选。但您性格太强,遇事不够圆滑,还望姑娘收着点自己的脾气,不要因小失大了。” 此番话语,足见伏公公的良苦用心。 连小太监都在想,这个伏茗儿不要辜负了伏公公的一番心血才好啊。 伏茗儿脸上扬起了笑意,好吧,既然入选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那也无所谓排在多少号了。 不闹,就不闹呗。 “行了,你帮我转达给舅舅,就说我知道了。” “是。” 小太监得令以后,又像耗子一样的窜入人群,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司徒静姝这才明白,这宫里有人没人就是不一样。 此外,她也对这位大闹宫门的女子刮目相看。 待到人群恢复到正常,该抽签的抽签,该进去的进去,她才有机会凑到伏茗儿身边。 很是热情的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名叫司徒静姝,今年十九岁。也是京城人氏。” “哼。”伏茗儿只顾走路,连看都懒得看司徒静姝一眼。 就连一个“哼”的语气,也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 司徒静姝感到备受打击,但同时她也坚定了此人一定非常有本事的看法。 否则,怎么可能说话走路都这么拽得不要不要的。 她这个人喜强厌弱,就喜欢巴结厉害的人物,甭管人家愿不愿意搭理她。 伏茗儿因为拥有特权,所以她只和司徒静姝走了短短的一段路,便分道扬镳了。 司徒静姝得去鱼龙混杂的等候室,而伏茗儿则可以去单独安排的房间里休息。 这样,司徒静姝不得不又和叶紫彤见面了。 叶紫彤见到她还是那样的高兴,老远就朝着她微笑打招呼,将她拉倒了自己身边坐下。 “这里还有一个凳子,你坐吧。” 叶紫彤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心与善良。 可这些恰恰是司徒静姝看不起的东西,在她的眼里只有权利背景或者金钱地位可以令她高看几眼。 她找对象是如此,交朋友更是如此。 所以她刚坐下来还没几分钟,人就躁动的在大厅里东走西顾了。 凡是那些穿着华丽,配饰名贵的女子,她都主动上前攀谈。 虽然得到回应的占少数,被无视的占多数,但她绝不放弃。 她一定要想方设法的与这些人结成朋友,结成同盟,这样才能在一开始就创造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好局面。 但却丝毫不管被冷落在一旁的义结金兰的姐妹。 不得不说,叶紫彤是有些心寒了。 这样还能算是好姐妹吗?这样还能一条心吗? 人心呐,的确是世上最难猜的东西。 显然,叶紫彤对人性的探究由这一刻已经开始了。 ------------ 第173章 秀女之路(五) 这一次,宣帝终于没有各种找借口摆烂,而是很积极的参与了此次隆重而盛大的选秀活动。 但他的积极只是装的,装给太后一人看的。 太后坐在他的旁边,真的好认真的在替他挑选。 太后不喜欢苏妃由来已久了,今日能得到机会重新选几个新人陪伴皇帝左右,自然是开心满足的。 前几轮基本上都是太后说了算,去或者留,宣帝都无所谓。 反正他心中只有一个苏心颐,再也装不下别人。 但到了第三轮,情况稍稍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似乎看中了一个自己喜欢的。 那就是叶紫彤…… 旁边的一名女子。 这名女子与苏心颐长得极为相似,可以说简直就是苏心颐的翻版。 当宣帝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心中就认定了要给她留牌子。 伏公公例行公事,按照每一名参选女子的姓名、年龄、身份来报数。 当报到那名翻版“苏心颐”时,宣帝从歪坐着的姿态突然端坐了起来。 仿佛还特别认真的听了她的名字。 卢心莹,没错,就是这个名字,中间也带了一个“心”字。 “留牌子,留牌子,留牌子!”宣帝大声的说了三遍。 太后的脸却冷得像一盘从冰箱里取出来的生鱼片一样。 其实她也在一开始就注意到这名女子了。 因为她那张脸蛋实在是太像苏妃了。 就在伏公公准备给卢心莹留牌子的时候,太后出手了。 一个宫里不能同时有两个妖精。 “且慢。” 伏公公只能停了下来。 “什么来历?” 太后这一句话,问的就是卢心莹家里有何人,父亲是做的什么官职。 伏公公立马回答道:“礼部侍郎卢广之女卢心莹,年十六岁,属兔。“ 太后听完直摇头。 礼部侍郎卢广? 太后回忆了一下,仿佛是有这么一个人。 多新鲜呐,难道会没有这么一个人么。 年芳十六,倒是合适。 属兔,也配得上。 按理来说,这个卢心莹没什么问题,应该留牌子。 可唯一的问题就出在她那张脸上,这不得不令太后慎重考虑。 “那个……”太后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欲加之罪。 “先不要留牌子了。” “为什么?”宣帝不干了,这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自己中意的,怎么就不能留牌子呢。 “皇额娘,您不是希望儿臣多为皇家开枝散叶吗?如今却为何……” “这个嘛……这个卢大人有问题,哀家听闻他私收了吐蕃国一批贡品。这件事得好好查一查,至于他的女儿嘛,当然就先不留牌子了。” 这件事完全是由太后编造的,人家卢广两袖清风着呢。 卢心莹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这不是硬生生诬蔑她爹吗? 她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整日与其朝夕相处的,还能不清楚? 她爹完全就是别人请他喝一杯茶都要拒绝的那种。 “请太后明察,我爹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行啦,行啦,哀家会明察的。” “皇额娘,她都说她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朕每日上朝见到卢大人,都是极度简朴的,朕也相信卢大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小,你懂什么。” 太后铁了心就是不让卢心莹入选。 其实,对于选秀女这件事,卢心莹倒是没觉得有多重要。 她只不过是因为家中只有她一名适龄女子,她占了名额,必须前来走一个过场而已。 其实选不上对她来说更开心些,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但却可以获得自由。 只是有一点她不能容忍,那就是太后平白无故的诬蔑她爹。 所以,她非要讨要个说法才肯离去。 而宣帝这边呢,早就被卢心莹迷得挪不开眼睛了。 人家说的,后来有人似你三分,我便慌了神。 用在宣帝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他和太后唱反调,这个卢心莹他今天非要定了。 “不选了,不选了,没意思。”他吵吵着就要从龙椅上下来。 这可吓坏了太后和伏公公。 “皇上,您不能走啊。” “朕累了,为什么不能走。” 伏公公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这……这后面还等着几十号人呢。” “那又怎样,都遣散了回去。就说朕不选了,让她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伏公公一听这话就更急了。 这哪里能行呢,这里面还有他精心安排的侄女伏茗儿呢。 要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那他又怎么向他姐交代呢。 “皇上,这可不行啊,这是坏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真麻烦。 宣帝本来就不是皇家真正的血脉,至于什么老祖宗不老祖宗的,反正又不是他真正的祖宗。 “唉,真麻烦。要不然剩下的人就通通赐花,撂牌子。” 伏公公:“啊?” “宣儿!”太后实在听不下去了。 为了一个女人,这还有一点当皇帝的样子吗? 悔啊,真是悔啊。要是当年自己能生下一个小皇子该有多好啊。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太后深知宣帝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情种,其实按理说这样的人就不适合当皇帝。但是现在没办法,若是不让他当的话,皇三叔可就要上位了。 “行吧,行吧,这个卢心莹先留牌子吧。”太后总算是妥协了。 为了顾全大局,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伏公公扯着嗓子吼道:“礼部侍郎卢广之女卢心莹,留牌子,赐香囊。” 原本卢心莹应该扣头谢恩的,但由于出了这点小插曲,她完全不想谢任何的恩了。 不过宣帝倒也无所谓。 “不过……”她顿了顿,眼神看向了乖乖巧巧立在卢心莹旁边的女子。 这名女子真是奇怪。 如此隆重的场合,她居然穿了一件款式在几年前就已经不时兴的衣裳。而且浑身上下瘦瘦的,连脸上也一点肉都没有。 不过好在她的气质不错,人看着也很温柔和善。 太后一下子对这名女子来了兴趣,忙拿手朝着她一指。 伏公公立马明白,又扯着嗓子念道:“叶紫彤,山西纪县县令之女,年十六岁,属兔。” 哦,原来是一个小小县令之女。 难怪如此的寒酸,看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太后此时心里已有了主意,不过她知道宣帝一定看不上这名女子。所以,她只能再多考考她。 “你,上前来。”太后冷冷说到。 叶紫彤在下面站得久了,便有些走神,连太后同她讲话也不知道。 伏公公加重了语气,“说你呢,往前面走走。” “哦,是。”叶紫彤这才反应过来。 她规规矩矩的往前走了三步,不多不少,刚好与太后保持着最恰当的距离。 “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 宣帝忙着看卢心莹呢,压根没空搭理这个叶紫彤。 “起来吧。”太后让她先起来了。 “认识字吗?都读过哪些书呀?” 叶紫彤老老实实回答:“认识字,书只读过《列女传》。” “嗯。”太后微微点头,表示满意。“那你可会女红刺绣呀?” 叶紫彤又继续回答道:“会的,娘从小就教我。” “嗯。”太后又是满意的点头。 这第三个问题,就显得有些八卦了。 “你家有几个兄弟姐妹呀?” “啊?” 叶紫彤一时之间有点没明白过来,不过她并未显出慌乱,而是大大方方的回答了。 “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加上我一共五个孩子。” 太后笑了,这孩子很好,实诚。 若是认为太后这样问不过是想考察一下叶紫彤是否足够沉稳与诚实,那就大错特错了。 身为皇家,最在意的是什么?当然是子嗣。 而如果一个拥有良好基因的人来帮助皇家完成这一使命,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毫无疑问,叶紫彤同样也留牌子,赐香囊。 ------------ 第174章 秀女之路(六) 叶紫彤入选的消息很快像插上了翅膀,传遍了整个等候厅。 大家自然觉得像叶紫彤这样温柔善良,又落落大方的女子被选上是一件很应该的事。 唯有司徒静姝不这样认为。 从她的专业角度来看,叶紫彤首先长得并不好看,光是这一点,就无法吸引住皇帝的目光了。另外,叶紫彤出生卑微,可以说是这群秀女之中最不起眼的。按照皇室选人的惯例,这样的女子通常都会被直接忽视的。 另外,叶紫彤这种性格太过沉稳,与皇上所疼爱的宠妃完全相反,故此皇上也不会对她有多感兴趣。 所以司徒静姝完全想不通为什么叶紫彤这种人都能选得上。 而且这样的结果直接带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说叶紫彤能被选上的话,那她很可能就选不上了。 因为她和叶紫彤也完全是两个相反的类型。 如果说皇上突然转了性子,喜欢上叶紫彤这样的类型,那自己…… 唉,真是倒霉,倒霉透了。 什么逆天的事情都能能遇上呢。 司徒静姝不由得恨起叶紫彤来,她望着手腕上的镯子,那是她与叶紫彤义结金兰时对方送给她的信物。这种便宜货,真是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她将手镯从手腕上褪了下来,朝着地上就砸去! “等一等。”海棠喊住了她。 司徒静姝回头一看,是自己的丫鬟海棠。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我原本你以为会是一个聪明会办事的人,结果你也是草包一个。” 海棠好冤啊,这还叫不会办事吗?要是真不会办事,你怎么能到这地方来?你早就因为没有马车而被困在半道上了。 “小姐,难到你忘记了怎么教我的吗?你说过,皇宫就是一个争来斗去的地方,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如今叶小姐与我们交好,而且她还幸运的入选了,咱们不应该破坏了这一份情谊。就算……” “你想说就算是不高兴也得忍着,装出很高兴是吗?就算是讨厌一个人也得藏着,装出与其很要好,是吗?” 司徒静姝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 没错,这的确是她交给海棠的。她自以为很懂争斗这一档子事,却不料才一出山就沉不住气了。 因此她笑了,嘲笑自己。 将手镯重新带回到手腕上,那是彰显她与叶紫彤友谊的东西。 如今叶紫彤比她先入选,她也应该感到庆幸。庆幸入选的是自己的队友,不是自己的敌人。 “小姐,你不要心急。我已经去打听了,叶紫彤入选是因为太后,不是因为皇上。” 司徒静姝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皇上压根就不喜欢叶小姐这一款的,听说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上几眼呢。是太后看上叶小姐,所以太后让她入选了。皇上喜欢的还是苏妃娘娘那一款的,听说有一个小姐长得像极了苏妃娘娘,被皇上一眼就选中了。” “噢。”司徒静姝听到这里,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总之,她才排在第四十八位,皇上离见到她还早着呢。 她只能强耐着性子,乖乖等候。 入选后的秀女依旧不能立马进宫,她们允许返回家中先与家人报喜,再好好与家人相处几日。期间还会派一名教习姑姑前去教导一些基本的宫廷礼仪与规矩。 待到进宫的日子到了,才算是彻底的脱离家庭,从此住进了深宫之中。 叶紫彤原本应该回家的,可她家实在太远了,山西啊,光是马车都得走上好几日。 别说教习姑姑不愿意去了,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再回去了。 家里一大堆孩子,每天都吵吵闹闹的,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一大堆。 她早就不想在家里呆着了,如果不是有选秀这么一个机会,她也会选择早早的嫁人。 回家断然是不可能了,但又能去哪里呢?况且还得学习宫廷礼仪呢。 她从殿内出来,一脸惆怅,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被选上而心情大好。 “小姐,要不然我们借宿到别人家里吧。” “借宿?”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可是能借宿到谁家里呢。 叶紫彤想了一大圈,都摇头否定了。 纵然京城里也有几个她娘那边的亲戚,可是境遇都不太好,去了人家也连多一碗饭都得发愁,算了,算了。 要不然…… 要不然去问问司徒小姐如何? 司徒小姐不是正好就是京城人氏吗?而且她看上去似乎条件也挺好的。不如就借宿到家里如何呢,既然自己与她已经义结金兰了,相信她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叶紫彤终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她让丫鬟在石头上铺上一张手帕,然后坐在一处小花园里等司徒静姝。 司徒静姝这边也百无聊赖的等着太监喊号,等着等着,她干脆睡着了。 梦里面迷迷瞪瞪的就见到自己的妹妹司徒艾艾了。 她看见自己的妹妹站在司徒府的门口,大声斥责她不孝,不管爹娘,一心只想着自己,是一个自私到极致的人。 她平日里本就看不惯司徒艾艾,又岂能容她大骂。 于是她不由分说的冲上去就扇了司徒艾艾一巴掌,“你以为你是谁,就是要骂,也轮不到你来骂我!” 这一巴掌招呼在司徒艾艾的脸上火辣火辣的,更激起了她的愤怒。 “你打我?” “对啊,就是打你,又如何?” “你打我,那就休怪我也不客气了!” 司徒艾艾卯足了劲儿,也还给司徒静姝一记响亮的耳光。 直扇得司徒静姝眼冒金星。 “啊,你这个该死的庶女!我非打死你不可!” 于是,两人便疯狂的扭打在了一起。 霍府。 司徒艾艾正躺在贵妃榻上发呆。 小芙本想着替她捏捏腿,给她解解疲乏,可她死活就是不肯。 “小姐,我看咱们还是别把那颗柿子树挪到院子里了。这又是刨土,又是挖坑,填埋的,多累人啊。” 挥了大半天的锄头,司徒艾艾的确累得够呛。 她本想着体验体验生活,学学农夫种田栽树,却没想到头一次就给累趴下了。 “没事,现在虽然累点,但等到秋天咱们就可以吃上甜甜的柿子了。而且吃不完的咱们还可以挂起来做柿饼,这多好啊。” 小芙这下听明白了,“小姐,原来你只是为了吃柿子啊。这多简单呐,每年一到柿子上市的季节,满街都是叫卖柿子的。而且咱们这棵柿子树就算是不挪窝,也可以随时采摘啊。” 小芙看似明白了,但实际上她不明白。司徒艾艾哪里是想与一棵柿子树较劲,她这是呆得太闲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呢。 “没事,没事,反正都弄过来了,今后咱们好好养着就是。” “那倒也是,反正咱们也辛苦了一个上午,总得有点盼头。那就盼望咱们的这棵柿子树能多多结果吧。” 小芙笑了,也不再纠结了。 “小姐,要不你躺下,我替你捏捏肩膀吧。” “不必了吧,你也挺累的了。要不你先歇着吧。” “我不累,我本来天生就是要服侍小姐的。自从跟了小姐嫁入这霍府,我已经享了很多的福了。” 小芙的眼睛不大,笑起来眯成一道缝,像弯弯的月牙儿,特别好看。 司徒艾艾不再推辞,既然小芙非要给她捏捏肩膀,那就捏捏吧,肩膀正好也酸痛着呢。 “好吧,那你替我捏捏吧。先说好,你要是累了,就歇着去。” “好咧。” 小芙一上手,简直舒服极了。 司徒艾艾趴在贵妃榻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梦中,她仿佛也看见司徒静姝了…… ------------ 第175章 秀女之路(七) 司徒艾艾也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见到了姐姐司徒静姝。 但此时的司徒静姝,已经大变样了…… “岭南的荔枝送来了吗?放在桌子上吧。” 她背对着司徒艾艾,正在铜镜看仔细的替自己描着眉呢。 在司徒艾艾的面前,还立着一个人。 只看见她一个后脑勺,看不见她的脸。但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一名宫女。 “是,静妃娘娘。”宫女应承着,将手中端着的果盘送了过去。 静妃娘娘?她,司徒静姝? 司徒艾艾暗暗感叹,真厉害呢,她果然如愿以偿当上了后宫娘娘。 这岭南的荔枝看着很是新鲜,上面竟还沾着清晨的露珠。 也不知道是费了多大的周折,才能如此高效的将此物从岭南送来了京城。 司徒艾艾不仅又叹,看来这位姐姐真的是出息了,能在这个年代吃上如此鲜甜可口的荔枝,恐怕是要与杨贵妃媲美的程度了。 司徒艾艾知道司徒静姝是很美的,甚至这种美貌想要跻身四大美女之中,应该也是有资格的。 但是,这份宠爱才更是无敌啊。 果然宣帝就是一个恋爱脑,爱一个就狠狠地爱。 “静妃娘娘,请享用。”宫女说着便净了手,替司徒静姝剥荔枝皮。 啧啧,这家伙真懒成这副德行了,吃个荔枝都还得别人喂她。 司徒艾艾心中生出小小的鄙视。 “先放着吧,我等会儿再吃。” 没料到,司徒静姝竟一点都不为荔枝而心动。 原因是,这玩意儿她已经都吃腻了。 果然是无人能敌的盛宠啊。 “是……” 宫女的回应显示出失望来。 但她没奈何,只得将手中剥好的一颗荔枝放在了桌上。 然后退到了司徒静姝的身后。 “静妃娘娘,您后边的发髻有些松了,我替您重新梳理一下。” “嗯。” 司徒静姝只从鼻子里嗯哼了一下。 此时她的傲慢与高贵已经展现到了极致,无论是谁见到她,都会情不自禁的讨厌上她。 司徒艾艾躲在红漆的大木桩后面,心想她的群众缘一定很差吧。 要是换了我给她当丫鬟,估计每天都得在心里咒她一边。 可司徒静姝既然已经站在了高处,她便再也管不了下面的人对她是何想法。 横竖高处都是不胜寒的,又何必整日忧思成疾呢。 宣帝赏赐的寝宫很大,也很华丽,可就是空空荡荡的,有时候说话甚至能听到回声。 宣帝怕司徒静姝平日里住着太寂寞,就挑了一只好看的狸花猫养在寝宫里。 取名为:墨动。 这只狸花猫机灵可爱,生性好动,深得司徒静姝的喜欢。 就在司徒静姝坐在铜镜前描眉梳头之际,这只狸花猫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追着一只白蝴蝶蹦哒到了司徒静姝的脚边。 司徒静姝低头一看,这家伙虎头虎脑的,真可爱。 便随即向身旁的宫女嘱咐道:“去,告诉厨房那边,今天晚上多给墨动加两条煎鱼。” “是,娘娘。”宫女答应着,手却莫名其妙的开始抖了起来。 司徒静姝皱眉,她对奴才一向严格。但凡有一点做得不好,就是一通责骂。 显然,这名宫女也令她不满意了。 就在她准备发火责骂时,墨动从脚边一跃跳到了司徒静姝的桌上,一个不小心就将盘子打翻在地。 “咣”的一声,盘子碎了,荔枝也散了一地。 这时候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宫女都知道先放下手中的事情,把地上处理干净。 可这名宫女却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依然只顾着替司徒静姝打理头发。 只见她拿下司徒静姝发髻上长长的金簪,握在自己的手心里,面部肌肉却急剧颤动。 司徒静姝并未察觉出异样,只是有些担心的看着狸花猫。 这只猫平日里太好动了,东西摔坏了倒是小事,就怕猫自己给伤着了。 她本能的去查看猫有没有哪里被割伤,对散落一地的荔枝却毫不心疼。 反正都是吃腻了的东西,扔掉或者喂狗都可以。 墨动朝着她舔了舔爪子,“喵喵”的叫了两声。 没事,那太好了。 司徒静姝放下心来,在她与宣帝还未有一男半女之时,她真把这只狸花猫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兴许是爪子上粘上了一点甜味,墨动在舔爪子的过程中感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味。 它突然对荔枝充满了兴趣,朝着那一颗宫女剥好的荔枝扑了过去。 然后咬进嘴巴里吃了起来。 司徒静姝看着好生欢喜,这家伙果然像个小孩子一样。 可此刻宫女的脸却难看到了极致。 司徒静姝以为她只是在嫉妒一只猫能拥有如此好的日子,便不想理会这名宫女。 哪料五分钟时间还不到,墨动就疯狂的打滚,爪子将地面抓出一道道痕迹来。最后口吐白沫,蹬腿儿去西天了。 “啊!” 司徒静姝见状吓坏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中毒的表现。 可是…… 可是墨动只吃过地上剥了皮的荔枝啊。 难道! 不好,这荔枝有毒! 司徒静姝反应过来,她这才知道原来有人想要她的性命,而且还买通了她身边的宫女。 她从墨动的死联想到了荔枝,又从荔枝联想到了宫女…… 对,宫女! 此时站在司徒静姝后面的宫女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手中紧握的金簪只要往司徒静姝脖子上一刺,就大功告成了。 叶妃娘娘许诺给她的荣华富贵,她也可以即刻得到了。 “受死吧,你这个妖妃!”宫女咬紧了牙齿,挥臂。 天呐,不行! 躲在木桩后面的司徒艾艾看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目睹一场惊险的谋杀,而且还是如此的近距离。 司徒静姝这个人虽然平日里是挺讨厌的。但此刻情况不同,她不能见死不救! “住手!”于是她大吼一声,冲了出来。 飞起一脚,先踹在了宫女的后背上。 给宫女差点没踹飞起来。 “叮当当” 金簪落地了。 司徒静姝见有机会,于是也顾不得形象,立即从铜镜前挣脱出来,趴在地上捡起了金簪。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没有这个东西她就刺不了我了。 她似乎稍稍的回过了一点神来,却根本看不见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司徒艾艾。 她只看到倒在地上,但仍然挣扎的宫女。 看样子,她还想站起来继续攻击司徒静姝。 司徒静姝来不及思考,她现在满脑子里只有“保命”二字。 于是趁着宫女还没能站起来,她手执着金簪冲了过去。 没错,她要先结果了这个贱婢! “唉,别杀她。”司徒艾艾见状立马阻止。 但似乎司徒静姝好像无法听见她的话一样,依旧飞快的冲了过来。 司徒艾艾感觉奇怪,但她还没想到自己会是透明人这一点。 看着宫女即将被刺死,她只能拖着宫女的一只胳膊,让她暂时避开了一次攻击。 “喂,你别杀她啊。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吗?”司徒艾艾依旧大声喊着。 可是作为透明人的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别人都不会知道。 司徒静姝见其躲过了一次,便又再一次冲来。 “哈哈,这一次你躲不掉了。”她笑着双手握住金簪,用力往下刺去。 “啊……” 没有血,也没有人死。 司徒静姝终于在最后一刻还是停下来了。 她似乎清醒多了,对啊,我何必急着现在就要杀她呢。 等本娘娘查出幕后始作俑者再杀这个贱婢也不迟! ------------ 第176章 秀女之路(八) 这真是一个无比可怕的梦,梦醒之后,司徒艾艾一身的冷汗。 她将身子从贵妃榻上撑了起来,没料到小芙因为太累了,也干脆跪坐在旁边睡着了。 “小芙,快醒醒。”司徒艾艾轻轻推了推她。 “怎么啦,怎么啦,哪里又走水了吗?”小芙像一锅煮热的油一样,只要跌进去一丁点儿的水珠子,便立马变得噼里啪啦。 “没有走水,是我做了一个噩梦。” “小姐,你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哦,不不不,夫人说过做完噩梦先要化解一下。小姐,你等我,我去拿东西来化解。” “不必了。” 司徒艾艾拽住了小芙的手,让她别吓折腾了。 “走,咱们一起找霍止沉去。” “找姑爷?”小芙有些兴奋起来。 自从蜀地回来之后,小姐和姑爷就分开而居,平日里见面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难道今日小姐有兴致,能提出主动找姑爷。 “小姐,咱们要不要换一件颜色亮一点的衣服再去啊,这件青灰色的衣服您穿着多显老啊。” 换衣服?有必要吗? 司徒艾艾低头看了看这件衣服,其实挺好看的,特别符合现代人的穿衣风格,这种色调才自带高级感呢。 “我很显老么?” “不是,不是,只不过您穿这件会更好看。” 小芙真是手脚快到令人感叹,才说话间的功夫,她就从箱子里翻出来一件嫩粉色的衣服。 司徒艾艾一脸嫌弃。 “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不太适合我。穿得这么粉粉嫩嫩的,太显白幼瘦了,我不喜欢。” 司徒艾艾直接拒绝了。 “并且,见他也用不着这样费心思啊。快走吧,我只是请他帮个小忙而已。” 这一次司徒艾艾也不等小芙了,自己推开门先走出去了。 留下小芙干着急,小姐呐,就是见姑爷才应该多费心思呢。 “唉,小姐,慢点儿。” 小芙跟着追了出来。 可司徒艾艾心里着急,脚下的步子便就迈得大了些。 不曾想,一团黑乎乎的什么东西一下朝她撞了过来。 “哎呀。”她被直接撞倒在地,顿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 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也倒了地,但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来。 待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站起来后,才恬不知耻的朝着司徒艾艾破口骂道:“嫂嫂你这是干什么呢,把我的胳膊都给撞折了。” 当然,这是非常夸张的说法。 霍止甯的胳膊要是真被撞折了,她早就哇啦哇啦大吼大叫起来了。 “怎么又是你?”司徒艾艾强撑着站了起来,她的肚子好痛,好痛。 这个霍止甯简直就是她人生中的天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一出现,准没有好事情。 “怎么回事?”霍止沉的声音从远处传了来。 他坐在轮椅上,但轮椅的两个轮子已经能够完全替代他的双腿了。 所以当他看见这里发生的事情之后,竟然飞速的奔过来了。 看着司徒艾艾一脸难受的模样,霍止沉好像扶住她,让她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靠一靠。 可是他现在矮人三分,连说话别人都得低着头来迁就他。 于是他心底最深处那一股自卑感又升腾而起,他自觉余生是无法再带给司徒艾艾幸福了。 “你怎么走路也不小心着点儿!”这一次,霍止沉是带着责备的语气。 如今司徒艾艾有孕在身,整个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把她当做国宝一样呵护,只有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霍止甯,似乎还完全不懂得女子怀胎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 “哥哥,你怎么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就开始骂我呀。” 霍止甯不服气,她鼻子一酸,竟然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倒把霍止沉给难住了。 若是放在平日里,他几乎一年到头也不会骂上这个妹妹一句话。 可是自从有了司徒艾艾,他似乎对自己这个妹妹也越加的苛刻。 “先别哭了,你都多大了。”霍止沉有些为难,他感觉好像是自己在欺负妹妹一样。 霍止甯才不听呢,依旧哭个不停。 司徒艾艾看得头都大了。 算了,算了,这个亏还是我来吃吧。 她忍着肚子的剧痛,大方的说出一句算了。 “算了,算了,大家各自回房吧。” “算了,我的胳膊好疼,怎么能说算了就算了呢。”霍止甯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直过分极了。 霍止沉虽然没有目睹到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他这一双眼睛可是在战场上磨练过的。究竟谁是真疼,谁是假疼,他心里大概有个数。 所以,这一次,霍止甯的确有些过分了。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止甯,你给我回房间去!” 霍止沉终于有一次拿出一点气势来收拾他这个任性妄为的妹妹了。 “哼,我找娘去。”霍止甯小嘴儿一撅,扭头跑了。 霍止沉:“……” 留下霍止沉还愣在原地,仿佛做错事的那个人是他。 霍止甯一转身,那乐啊。 目的达到了,真是开心极了。 她本来就是故意撞到司徒艾艾的,而且还是心狠手辣的朝着肚子撞去。目的就是为了撞掉司徒艾艾腹中的胎儿。 哼,麝香手绢不能让你滑胎,那本小姐就亲自来让你滑胎! 其心狠毒,简直无人能及。 小芙从后面跟着追了出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当她追上司徒艾艾时,司徒艾艾已经被撞倒在地。 “小芙,你快来,扶着你家小姐。” “是,姑爷。” 小芙还心疼啊,姑爷你怎么不好好教育一番那个二小姐呢。 她平日里做的事情可令人生气了。 霍止沉:“把你家小姐扶回房里去休息吧。“ 司徒艾艾:“等一等,我找你有事。” 霍止沉:“找我?” 他的瞳孔突然放大收缩了一下,显然是兴奋与开心的。 “要不,去我房里慢慢说吧。” 司徒艾艾点头,“也行。” 于是三人移步到了霍止沉的房内。 房内陈设简单,但异常整洁,处处彰显着一个拥有良好生活习惯的独居男人该有的样子。 霍止沉给她让茶,她拒绝了。 快速且有条理的将自己的梦境讲给霍止沉听后,便安静得等待霍止沉给出回答。 她只是希望他能去宫里帮帮司徒静姝,毕竟她那种性格,就算入了宫,今后也一定会吃很多苦头。 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很聪明,很了不起。殊不知,一山还有一山高。那后宫之中,哪个女人不是一肚子的坏水,就光靠着一张脸闯天下么?恐怕难了点。 “选秀的事情,恐怕我也插不上手。”霍止沉这才得知司徒静姝竟然去参加选秀了。 他突然有一种受骗了的感觉,原来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攀附权利。 霍止沉想要拒绝,可司徒艾艾却不让。 “我知道你插不上什么手。可是,让她入选很难,但让她落选总应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吧。” “让她落选?”霍止沉有几分诧异。“可是你姐姐她一心想要被选入宫闱,让她落选,她会甘心吗?” “她应该不会那么快甘心,但至少她后半辈子能活得有保障一点。离开后宫那个是非之地,好好的找一个疼爱她的男人嫁了。” 是啊,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看不透。明明古人就提醒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可偏偏一辈子绕来绕去就是离不开一个“财”字,这才酿成了多少悲剧。 “好吧,我只能试一试,但我不担保一定会成功。” “好,有劳你了。谢谢……” 这一声“谢谢”,在霍止沉听来是那么的陌生。 ------------ 第177章 秀女之路(九) 司徒静姝从来没有想到,她一个人选秀,竟然会牵动着这么多人的心。 但坏消息是,似乎大家都不想她能够入选。 司徒静姝坐在凳子上打瞌睡,一起等待的姐妹们走了一批又一批,似乎只有她才是安然不动稳如泰山的。 果然,叶紫彤买的馕饼派上了用场。 她啃得一口接着一口的。 果然,也从早晨等到了傍晚。 “唉,也不知道皇上都考察些什么,能这么磨叽。就不能看快一点吗?像那些长得丑的,摆子瘸子,直接撂牌子,赐花不就行了嘛。” 她一个劲儿的抱怨,连守在旁边的太监都听不下去了。 想要呵斥她几句,又看她长得挺漂亮的,怕她日后飞上枝头了记仇。只能挪到旁边,敲了敲桌子。 “下一轮,蔡司琴、张玉嫣、高芊芊、邹凝霜、徐书惠。” 传令的太监进来,一口气喊了五个人的名字。 司徒静姝奔过去,“到我了吗?到我了吗?” 那太监不拿正眼看她,只斜了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司徒静姝并没懂起太监的暗示,她不知道此时是应该给银子了。 傻儿吧唧的回答道:“司徒静姝,我的名字是四个字,很特别的。” “什么怪头怪脑的名字。” 太监吐槽了这么一句,便收了口不说了。 司徒静姝感到莫名其妙,“这什么意思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啊?” 太监见她没有拿钱贿赂的意思,便用鼻子冷哼一声,转头走了。 “你呀,且等着吧!” 司徒静姝被呛了这么一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果然,皇宫里面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没奈何,只得再与留下的女子们闲扯几句,以打发时间。 霍止沉带着司徒艾艾的嘱托,从府里出来。其实他真没什么阻挡司徒静姝被选中的好办法。 只不过他为官多年,多多少少还是认识一两个靠谱的太监。 若是塞点银子给他们,请他们帮帮忙,兴许能行。 于是他从偏门进去,直奔太监的住处。 司徒静姝这头,依旧百无聊奈的等着,等得她都觉得这一次一定没希望了。 说不定皇上压根就不会召见她们剩下的这几名女子…… “呜呜呜,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在这里坐冷板凳,要是被我娘知道了,一定又要骂我没用了。” “干嘛要骂你呀,你又没有任何错。” “我怎么没有错,谁叫我抽了四十二号,人家都是抽到前面的号码。呜呜呜……” “哎呀,别哭了,哭又有什么用。” 待选的秀女们七嘴八舌,吵得司徒静姝无法休息。她只能捂着耳朵,躲到门口。 一边望着太监回来喊号,一边吹吹凉风。 等了一阵,果然有一个太监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这一次他没有念任何人的名字,而是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你们剩下的人不用再等了,皇上今日乏了,已经回养心殿歇着了。”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劈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有几个人甚至直接大哭了起来。 司徒静姝可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货色,她一听这话直接就暴跳如雷了。 “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太监给她的气势有点吓到了,果然这名女子是个厉害角色啊。难怪霍将军也拿她没办法…… 好不容易想出这一招来,看来不行啊。 “我刚才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吗?皇上不见你们了,你们先各自回家。至于什么时候再入宫来参选,一切等候安排。” “我不走!今天不见到皇上,我死也不会走!” 司徒静姝说到做到,她干脆直接堵在了门口。不仅自己不打算回家,也不准其他的女子回家。 “这……” 太监心里暗暗叫苦,这还真是一个麻烦精呢。 难怪霍将军在嘱咐的时候塞给我那么多的银子。可这钱还真不好拿啊。 这样一闹,等候厅里更加喧闹起来了。 有闹的,有骂的,有哭的,乱作一团。 受霍止沉之托的这个太监叫苦不迭,非常后悔答应霍止沉这一件事。 吵闹声久久不能平息下来,传到了伏茗儿的耳朵里。 她实在是烦得很,于是就干脆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你们都在闹什么,吵死了。” 众人回头,都望着这个周身富贵,骄傲跋扈的大小姐。 伏公公的侄女,伏茗儿,虽然父亲不咋地,但依仗着母亲家的声势,从小到大都是过的大小姐的日子。 她的骄傲与跋扈,不是一天养成的。 在这里,她不惧怕任何一个太监,因为她舅舅就是这皇宫里最厉害的太监。 “你,说说,怎么一回事情。”她随手一指,指着一名正在哭哭啼啼的女子。 然后大吼一声:“别哭了!” 果然奏效,这名女子立马就收住了哭声。连说话都变得清晰有条理了。 司徒静姝感叹,果然有威严就是不一样。若是讲话软绵绵的,谁会信服啊。 伏茗儿听了女子的叙述,清楚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情。 但她也是一个天生的火爆脾气,遇到这样的事情,更是仕可忍孰不可忍。 “你说皇上不见我们了,凭什么不见?你可知道选秀女也是讲规矩的。我知道主管这件事得公公并不是你,所以你说了不算。若是真有此事,你叫主管这事的龚公公过来。” “这……” 一出面,就将谎言击破。 前来传话的太监只能抱着头落荒而逃。 伏茗儿因为这一仗,赢得了大家的鼓掌。 “哇,真是太厉害了。” “有钱人家的女子就是不一样,一走出来,气质完全不同。” “是呢,你是挺厉害的哦。” 司徒静姝小心翼翼朝伏茗儿靠近着。 她对这名女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宫门口抽号码那时候,那时候她就觉得这名女子与众不同。 “喂,你是哪家的小姐?”司徒静姝问到。 伏茗儿一听这话,立马警惕起来。她趾高气扬的回道:“你问这个是何居心?那你又是哪家的女儿?” “没没没,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司徒静姝立马改口到。 她的身世实在太拿不出手了。家徒四壁成那样子,娘嗜赌成性,爹疯疯癫癫,实在没有哪一样说出去不被别人取笑的。 而伏茗儿比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她虽然从小就养尊处优,吃好的穿好的,可她的地位并不高。 根本连一个县官都不是,只不过是一个很有钱的富商而已。 她能有今天的底气,全仰仗她那在皇宫里伺候宣帝的舅舅。 若是没有舅舅的帮助,她今时今日是不可能站在这里和司徒静姝谈话的。 “好吧,我叫司徒静姝,你呢?咱俩交个朋友如何?” “和你交朋友,为什么要和你交朋友?你有什么?就凭你长得好看?哈哈哈,告诉你,这里可是皇宫。你知道吗?往前三个朝代的皇后都不是这后宫里最美的人。这最美的人呐,早就被埋在了荒郊野岭了。哈哈哈……” 伏茗儿的嚣张令司徒静姝感到愤怒,她突然发现与其和这样一个目中无人的人做朋友,倒还不如和叶紫彤那样的人做朋友。至少,自己的这点优越感还在。 “下一轮,司徒静姝、曹文香、伏茗儿……” 终于,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该轮到她上场了。 ------------ 第178章 入选 这一出场,就必须要惊艳四座。 司徒静姝在心中默默的替自己打着气,一定能入选,一定能入选,一定能…… 其实按照她的自身条件,被选入后宫伴驾左右不成问题。 毕竟模样容颜,身段才情摆在那里,只要不是眼瞎,都看得见。 可宣帝偏偏无心选秀一事。 他耷拉着脑袋,歪靠在龙椅之上,已是十分疲惫。 心中除了在想他的苏妃之外,再装不下第二个女人…… “咳咳。”太后轻咳了两声。 宣帝这才不情愿的坐直了身子。 伏公公老生常谈的念完每位参选者的姓名籍贯,只等着龙椅之上的真命天子发话。 是去是留,全凭一念之间。 “统统撂牌子,赐花。”宣帝无情的说到,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司徒静姝的心神恍惚了一下,险些瘫软在地上。 再回首看看旁边一同进来的女伴,果真因为承受不了打击而当场昏厥了。 太后见状皱眉,斥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太没教养了,拖出去。” 伏公公点头,给手下递去一个眼色。瞬间从两边闪出两个小太监,将该女子像拖死狗一样的拖下去了。 司徒静姝按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庆幸自己还没那么脆弱。否则在这等的场合下被像拖死狗一样的拖出去,该有多丢人呐。 太后继续劝道:“皇帝不如认真选一选,哀家瞧这当中果真是有好的呢。” 司徒静姝没想到太后的目光会突然间扫到她的身上,而且还是那样的炙热。她不敢抬头直视,但隐约知道那眼神之中是带着笑意的。 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她期盼,也觉得,应该是没问题了吧。 宣帝这个人还真是世间少有的情种,后宫佳丽三千,他偏偏看谁也不顺眼,就唯独一个苏心颐,简直惊艳了他一整个人生。 不过作为孝子,自己老娘的面子不能不给。看看吧,胡乱选进来一些打扫庭院也好。 “伏公公,中间这个……” 宣帝欲言又止,他也不眼瞎。果然一抬眼就瞧见了人堆里那颗最耀眼的星。 人精伏公公赶紧接上,“回禀皇上,中间这位姑娘是司徒静姝,前御医司徒域的长女。年十八岁。” “哦……”宣帝点点头。 他挑美人从来都只有一个标准,不是家底好,也不是人漂亮,而是有没有苏心颐的影子。 很凑巧,长得美的人,五官之中总会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这个司徒静姝,是个顶尖美人,而且还是一个眉眼之间神似苏心颐的美人。 行,选她,这可真是太行了。 宣帝心中暗喜,像无意间得了一件宝贝似的。 “那就留……” 话音未落,太后及时制止了。 “且慢。” 死去的记忆又一次疯狂席卷而来,太后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 司徒域的女儿? 那个当年知道宫闱秘事的司徒域? 哀家真该把他给杀了。 太后担心狸猫换太子的事情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那时候先帝的弟弟就会伺机篡夺皇位。 自己这个得来不易的太后之位将会不复存在,所以她对司徒静姝充满了排斥。 一定不能让她入选! “皇帝,哀家替你仔细观察过了。原来这一批女子皆是俗物,不堪入眼。” “哪里,中间那个不就看着挺养眼的。”好个没心没肺,果然凡是跟苏妃沾边的人,他都看得极顺眼。 太后微怒,情不自禁瞪了宣帝一眼。 气死啊,气死,果然这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二十余年的相处,太后早把这个“假儿子”当作自己的真儿子了。 伏公公瞅见气氛不对,立马动起了脑筋。 看这架势,皇上是看上了这名女子,但太后却没有看上。 这可如何是好呢…… “皇上。” 此时,一直低眉顺眼躬身低头的司徒静姝开口了。 她斗着胆子要好好表现一番,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把。 “有何事?”宣帝的目光聚焦在司徒静姝的身上,这一次终于不再是冷冰冰了。 “小女子才疏学浅,刚才低头思索之际,想到皇上与太后皆日理万机,操劳过度,故此脸色稍稍阴沉暗黄,恐内里失调……” 哎哟,美人,你说得真对。 朕已经连着好几日孤家寡人一个了,早就失调了。 就等着你来帮帮我了。 太后则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那苍老又褶皱的脸,心里讪讪的。 “咳咳……” 于是又是尴尬的两声咳嗽。 司徒静姝见自己的发言并未被阻止,心中知道有戏。 毕竟谁不喜欢身边能有一个懂养生的人伴着呀。 而且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美人儿。 司徒静姝含羞的笑了,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葫芦来。 “这里面有两枚药丸,是小女子亲自烧炼的。具有回春活血,延年益寿,益气补血之功效。太后与皇上不妨可以一试,小女子以性命起誓,无效果甘愿受任何惩罚。” 她带着毅然决然的决心,将小葫芦递给了伏公公。 “这……”伏公公双手接住,但却显得有几分为难。 “呈上来。”宣帝发话了。 这一次,太后也不再阻难。 当这两枚药丸放在太后与宣帝面前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令人瞬间心旷神怡,十分舒畅。 司徒静姝乘胜追击,建议太后与宣帝服用试一试效果。 伏公公呵斥道:“大胆!你是何身份,胆敢让太后与皇上吃这不明不白之物。” 宣帝:“唉,伏公公,你突然吼什么吼?” 宣帝心疼,这一嗓子岂不是吓到他的美人了? 伏公公作低伏状:“奴才这是为皇上与太后着想,这东西是否有毒,还请让人试过之后再说。” 太后点头,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一丝松动。“伏公公所言极是,不过也不该如此大声呵斥。” 伏公公:“是是是……” 如此一来,瞧这光景,基本上这事儿能成的概率就很大了。 司徒静姝暗喜,看来要讨好这位冷面太后其实也不太难。 “母后,那这司徒姑娘?……” 宣帝拿眼瞟着太后,但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就算太后反对,也要想办法把司徒静姝给弄进宫里来。 “既然皇帝觉得满意,就暂且让她入宫来适应着吧。若是合用就留下,不合用就打发去冷宫做苦力。” 这样说来,太后是同意了。 这太好了。 宣帝大喜。 司徒静姝却在心里打了一个哆嗦,果真无情最是帝王家啊。 动不动的就是打发了去冷宫,这谁受得了啊。不过为了自己光明的前途,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闯一闯了。 宣帝:“留。” 伏公公:“司徒静姝,留牌子,赐香囊。” ------------ 第179章 另辟蹊径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一场选秀下来,哭的人比笑的人多多了。 不仅是在宫内,宫外亦是如此。 当司徒静姝入选的消息传到霍止沉耳里的时候,他愣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之久。 直到心绪再次恢复平静,才从容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终究还是奋不顾身的奔向了那座她梦中的城。 不能接受的是梁功平。 他与司徒静姝偷偷摸摸好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原以为打败了所有的竞争对手,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败给了至高无上的皇权。 是的,他也承认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比权利更加诱人了。 可这毕竟是对男人而言,女人本应该纯情一点才足够可爱。 宫门外另一处角落里,伏茗儿将那朵赐花撕了个粉碎。 但很快就有小太监贴心提醒道:“伏姑娘,万万使不得呀。这是皇上赐的花,若毁此花等同于侮辱皇上……” “哼。”伏茗儿冷哼一声,这才极不情愿的停止了动作。 司徒静姝入选,她也想的通。 毕竟她也不是瞎子,像司徒静姝那样的美人根本是毫无悬念。 但她居然落选了,这一点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论样貌,自己也算是秀色可餐。论才学,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论女红刺绣,绣荷包缝枕头也曾做过不少。 更重要的是,她是伏公公的侄女啊。 这都不能入选,真是丢伏公公的脸。 伏茗儿自觉没脸回家,只赖在宫门口迟迟不肯离去。 参选的女孩儿们成群结队的往宫门外走着,有的说说笑笑,一脸的春风得意。有的愁眉苦脸,一蹶不振。 更多的是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都只是走一个过场,最后她们还是会回到各自既定的轨道中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司徒静姝意外的与叶紫彤并肩走在了一起。 在夕阳的映衬下,有了美人相伴,就连不那么出众的叶紫彤也顿时变得俏皮可爱起来。 “我是冬天出生的,你呢?”司徒静姝欢快的问到。 “春天。”叶紫彤显得有些害羞。 她没想到司徒静姝如此傲娇的一个人,真能和她做朋友。 能与美人做朋友,这当然是太好,太好了。 “那你比我大些,以后我俩就以姐妹相称吧。我是妹妹,你是姐姐。” 司徒静姝似乎松下了一大口气,不用再当姐姐,真是太好了。 “嗯……”叶紫彤显然有些喜出望外了,“还有一件事……” 她有家归不了,打算暂住在司徒静姝家里。待教习姑姑传授完之后,就直接入宫中生活,从此再也不回那遥远又穷苦的家里。 “呃……”司徒静姝犹豫了。 她太怕露怯了,她那个家压根比叶紫彤家好不到哪里去。以前摆出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很快就要跌下神坛了。 “我家恐怕有些不方便……” 太糟糕了,若是自己那疯爹被人瞧见…… 这两个人,哼! 伏茗儿站在暗处,默默的注视着两人上马车离开。 司徒静姝入选了不稀奇,可偏偏连那个穷酸的小家子气的叶家丫头也入选了。 可见皇帝真是瞎了。 眼眶突然有点润润的,但生来好强的她绝不会轻易掉眼泪。于是将那高傲的头颅一扬,倔强的望着皇城高高的宫墙。 帝王,帝王,你是何等的高高在上,一句话就能决定一名女子后半辈子的人生。 不过,我伏茗儿绝不是那等平凡的人。 不让我进去是吧,不让我成妃,成后,是吧。 可我偏就要! 此刻,伏茗儿心中的怨恨与不服达到了极点。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改选秀女为选宫女。 哼,选秀女有各种条条框框约束着,还得凭皇上的心情。选宫女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只要有手有脚,身体健康,年龄适合,不聋不哑,就能被选入宫当宫女。 不得不说,伏茗儿的决心下得是真大。为了能进宫靠近皇上,不惜忍辱负重。 夕阳还在继续往下沉,看瞅着就要天黑了。 可宫门外的侍卫无论怎样驱赶,伏茗儿就是赖在原地不走。 一度让人怀疑她这是落选之后得了失心疯了。 在微微夜色的掩护下,一对人马从另一处宫门行来。 打头的是一名换作“小礼子”的小太监。 他微笑着朝侍卫们打着招呼,熟练的从袖中掏出几两银子请侍卫们喝茶去。 支开了人群,这才让被包围着的中间一人走了出来。 “舅舅?!”伏茗儿又惊又喜。 伏公公却压低手指,“嘘,小声点。” 小礼子领着两人前往侍卫们平日里休憩的地方小聚。 “师父,这里安全,您与茗儿小姐好好聊,我去外面守着。” 伏公公很满意的点头。 小礼子退出。 “舅舅。”伏茗儿这才敢喊出第二声来。 伏公公看着眼前的侄女,也是感慨万千。 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当初的小小丫头片子,如今成了大姑娘。 这模样儿多俊啊,这五官跟自己还连着几分像呢。 要说还是皇帝眼瞎,这么好的都不挑。 “你入宫一事,恐怕……得从长计议了。” 伏公公从宫中出来见她,主要就是为了安抚一下她的情绪。至于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他估摸着应该没有了。 跟随宣帝这么多年,就宣帝那点癖好他都研究得透透的了。就一个点,喜欢苏妃娘娘那一款的。 “好孩子,别一根筋。先回家好好呆着,舅舅定能想法子将你嫁入王侯之家。” “不,我不要,我就要当皇后。”伏茗儿这脾气倔得跟驴似的。 伏公公那个急啊,当皇后?做什么美梦呢。苏妃那么深得帝心,都没能扶正当皇后,你何德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孩子,咱们换个目标行吗?当个福晋行吗?我替你打听了,七皇子还尚未娶妻呢。只要咱们一起努努力,我再去太后与皇上耳边吹吹风,当时候来个赐婚,一切就成了。” 伏公公的一番语重心长丝毫未能打动伏茗儿的心。 她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来就想吃个大胖子。 “舅舅,我不要,除了皇上我谁也不喜欢。” 是是是,这梦谁都喜欢做,可光做梦能填饱肚子吗?要是这世上的事情都那么容易办成,我也不用委屈了身子来当什么太监了。 “这有点难办啊,皇上的喜好谁也左右不了,他说留下谁就是谁,他说不要谁就不要谁。” “谁说皇上的喜好不能左右,那是你们没本事,若是我有机会陪伴在皇上身边,定能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 “嚯,你口气倒是不小。” “那是。我已经决定了,选不上秀女,我就去当宫女,只要进了这皇宫,有机会见到皇上,我就一定能一步一步爬上去。” 哟哟哟,不得了,自己这个侄女可真有志气。 “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宫女是一条很辛苦的路,你要想清楚。一旦入了宫,就与外面的世界分隔了。在家里你可以是父母掌心的明珠,可在宫里你只能是任劳任怨的牛马。在家里有人伺候你,可在宫里你就得伺候别人。打骂都是小事,要死要残,也常见得很。如果没有超出常人的意志力,舅舅劝你还是不要进宫为妙。” “不,我有,我有超出常人的意志力。”伏茗儿回答得斩钉截铁。 伏公公只得叹息一声,竭力帮她圆了这一个梦。 “好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想办法把你塞进太后宫中,太后年纪大了,性情温和,事少,容易伺候。此外,皇帝每日早朝之前必去太后宫中请安。如此一来,你也有机会与皇上碰面。”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舅舅。” ------------ 第180章 召见(一) 入得宫来,已有许多时日。 宫中的生活一切都已很习惯,只有一点,一直梗在司徒静姝心中,时不时的就刺痛一下。 那就是她家里的情况,被叶紫彤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原本她是打算拒绝叶紫彤去司徒府小住的,可一来叶紫彤确实可怜,身上拢共就那么一点盘缠,再翻山越岭的回老家去,实在太不现实。二来既然已经与人家义结金兰,就不能表现得如此虚伪,毕竟日后进到宫中两人还得互相扶持,携手共进。 所以她只能忍住,让叶紫彤也住进了司徒府。 好在司徒域安安静静的在他的小院子里发疯,并未踏出过院子半步。故此叶紫彤从未见过司徒静姝的这位“疯爹”。 而好赌的老娘似乎也改变了不少,至少在叶紫彤小住的这段期间,并未彻夜不归的赌,偶尔瘾犯了,白天出去小玩几把,也就回家了。 所以其实叶紫彤并未觉得司徒静姝的父母有什么不妥之处,只不过嘛,这司徒府的条件确实是差了一点。像司徒静姝这样的女子,真不应该装得那样精贵,令人感到虚伪。 入了宫来,她们的身份还都只是小小的答应。 大家两两挤住在一间房中,谁先得到皇帝的垂青,谁就先飞上枝头。 关于这件事,司徒静姝自然时刻都不能放松。 她虽然十分幸运的与苏妃娘娘有几分相似,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延续苏妃娘娘缔造的神话。毕竟,在宣帝心里早已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再难装下另一个女人了。 海棠从外面进来,手中多出一碗银耳红枣甜汤。 司徒静姝见状欣喜,“这是给我弄的?” 海棠倒像是看小孩子一般的看着自家主子,然后噗呲一笑。 道:“我是小姐的跟班,不是替小姐弄的,还能替谁弄。“ 海棠借机又表了一次忠心。 她却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司徒静姝心态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一开始的唯吾独尊,信心满满,变成了如今的畏手畏脚,忧郁悲观。 其实也正常。毕竟从之前的井底之蛙跳了出来,来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自然也就知道了自己不过如此,自己也并非美到可以秒杀一切。 “小姐,你不要在胡思乱想了。就凭你这条件,封妃是早晚的事。” “唉……” 司徒静姝只默默的叹出一口气。 她犯不着向海棠解释什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有几斤几两,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海棠倒还是一如既然的看好她。这些日子,她已经满后宫逛遍了,能看见的,能接触到的女子,她都一一见过。说句实在话,真没人能比得过自家小姐了。 只不过那位被皇上禁足的苏妃娘娘,她没见过。兴许,败就败在这一点上吧。 “娘娘,奴婢觉得咱们还是得想办法主动出击。” 司徒静姝用汤匙喝着银耳汤,太苦了,指的是这日子,如今能喝一碗银耳汤都得额外想办法。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随心所欲的娘娘生活啊。 她默默的瞥了海棠一眼,“怎么出击?如今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司徒静姝多少有点悲观。 但海棠却不这样认为,虽然皇上没有翻自家小姐的牌子,但也没有翻过其他小主的牌子。听说,甚至连后宫那些娘娘们的牌子都没有翻过,楞是硬生生在养心殿里睡了好几宿了。 “小姐,依我看咱们还是花点银子打点一下皇上周围的小太监们,让他们随时把皇上的行踪向咱们报个信儿。” 海棠坚信,只要司徒静姝能和皇上独处几分钟。她就有办法帮助司徒静姝拿下,自己那么多年在烟花柳巷之地可不是白呆的。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司徒静姝停了下来,将手中的碗一放。 心思活动了一下,便抬头忙问:“海棠,咱们还剩下多少两银子?” “还有……”海棠掰起手指算了算,“还剩下五十两银子。” 司徒静姝闻言撇了撇嘴,“这剩下这点了?这也不够干个啥大事的。” “小姐,你别灰心呀。虽然这五十两银子是没多少,不过拿来打点一些小太监足够了。比如常年在皇上身边负责抬步撵的小福子。” “小福子?你哪里认识的?咱们入宫才多少时日,看来你已经混得挺熟了嘛。” 司徒静姝倒没有斥责的意思,说实话她还挺佩服海棠这社交本事的。 毕竟是那种地方混出来的,身上有本事也是应该的。 司徒静姝抿嘴一笑,又吸溜了一口银耳汤。嗯,甜,凉,爽口。 “小姐,我是这样打算的。咱们先拿出五两银子送给小福子。一是试一试他这个是否可靠,提供的情报准不准确。二是先花点小钱,争取与皇上有一面之缘,试试水,看看这招管不管用。若是有效,咱们再下大手笔。” “嗯,你想得很周到……” “小姐,这么说你同意了?太好了。那奴婢这就去找小……” 话音未落,叶紫彤由丫鬟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刚外出遛弯消食回来了。 一抬头便见到了司徒静姝正喝着一碗银耳红枣汤。 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都说好了姐妹二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怎么老是喜欢一个人吃独食啊。 司徒静姝当然也有自己的理由。这银耳汤又不是她自己主动去要的,是她家丫鬟给弄来的。弄来之前她自己也不知道,况且那会儿叶紫彤又不在房间里。就算像分一份给她吃,不是也没机会呢。 司徒静姝扭过身去,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喝着。 叶紫彤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嘴角抽了几下,什么也没说。 海棠低着头打算退出去,却刚好走到门口。叶紫彤开口了,“静姝妹妹这是要去找哪位公公帮忙呀。” 什么?她全听见了! 司徒静姝心中一紧。 海棠也停了下来。 “什……什么?我怎么不明白紫彤姐姐在说什么?”司徒静姝自然想继续装傻。 叶紫彤冷冷一笑,她本想真心实意的与司徒静姝结为好姐妹,如今看来却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原来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拉扯一把自己,脑子里全只有如何替自己谋划。 算了,从今往后就当是塑料姐妹花吧。 “既然妹妹听不懂就算了,只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 “你……” 司徒静姝嘴里嘀咕几句,这叶紫彤一天就会神神叨叨的。总装出一副心地善良的模样,其实心眼子比谁都多。 真烦。 海棠卡在门口,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就等着自家小姐发话了。 “宣……”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最前头的一名小太监尖着嗓子,跑似的来到跟前。 差点没与海棠撞一个满怀。 “哎哟喂,我说海棠姑娘,你没事堵在门口干嘛呀。” “对不起,常公公……” 海棠认出是在皇上身边走动的常公公,赶紧闪开。 哟,海棠这人脉真广。 屋里的三人都不得不在心中暗叹一声。 这要是海棠长得再漂亮点,让她来当个小答应,分分钟就能飞上枝头呢。 “给司徒小主贺喜了。”常公公约过叶紫彤,直接来到司徒静姝跟前。 司徒静姝受宠若惊,心中窃喜。 贺喜?那必定是好事。 “常公公不必这样,先坐下说吧。” “坐?哎哟喂,我们这些奴才哪有资格在小主们面前坐呀。小主的美意,奴才心领了。此番前来,奴才就是为了传个话儿,皇上有旨,宣司徒小主进养心殿陪伴皇上用午膳。软轿就在外面,还请小主立即梳洗更衣。” “皇上真是传我?!” 幸福来得太突然,司徒静姝险些昏倒。幸好还是叶紫彤及时的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露洋相。 “司徒小主就赶紧准备吧。” “是,多谢常公公。” 司徒静姝一挥手,早有海棠递过去银子了。 十两,不多不少,差不多够常公公这个级别。 ------------ 第181章 召见(二) 软轿之上,司徒静姝妆容精致,气色红润。 丫鬟海棠特意替她挑选了一套红色的宫裙,更衬得她肤色白嫩,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小姐,咱们运气真好。你想皇上,皇上也想你。这下不用上下打点关系,正好省下咱们的银子了。” 海棠伴在轿边不紧不慢的走着。 司徒静姝小声回她道:“别再嘀咕了,被人听去了不定怎么笑话咱们呢。” 司徒静姝心中带着小小的担忧,她又想起临出门时叶紫彤脸上的表情。果然,后宫之中无友谊可言。 宣帝下了早朝,又在养心殿批阅了一些奏折。 左不过都是一些无聊的小事,没什么值得动脑筋的。 倒只是一件事,令他有些坐立难安。 这选秀女的事情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他也试着翻了三四个新人的牌子。可是…… 可是苏妃那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这代表着什么? 无所谓? 无可奈何? 还是无法收到消息? 无法收到消息这一条首先就被pass掉。 因为宣帝在苏妃身边安插了不止一个内线,想必就算是把苏妃扔掉大沙漠里去,她也能知道宣帝一顿饭吃了几个菜。 唉,所以她完完全全是知道自己这几日都夜宿在了哪里。 可是她却不似一般女子那样善妒,那样紧张。甚至,听内线传回来的消息说,苏妃娘娘这几日欢喜得很,连饭都会多吃一碗呢。 到底,朕在她心中能有几分重要? 宣帝坐在龙椅之中,单手衬着下巴,心里很不爽。 常公公领着司徒静姝从侧门进来。 与侍立在一边的伏公公对了一眼之后,便躬身退出去了。 留下司徒静姝心中小鹿乱撞。 她记得教习姑姑曾经讲过,皇上除了每晚会翻后宫各位妃嫔的牌子之外,也可以在白日里随时召见各宫的妃嫔,又或者去到各宫妃嫔的住处。 除了吃饭聊天之外,最重要的一项事情就是替皇家开枝散叶。 所以,她在心里猜想宣帝该不会是想要…… “司徒小主,请随奴才往这边行。”伏公公低眉顺目,显得十分恭敬。但其实心里不怎么喜欢这个司徒静姝。 “好。”司徒静姝微微点头。 她心中依旧跟打小鼓似的。 面对一般的男人她是有经验的,可如果是面对皇上,若还是两人单独处于一室之中。该如何说话,如何微笑,如何坐或者站,都是有讲究的。 司徒静姝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皇上,司徒小主到了。” “给皇上请安。” 司徒静姝身子一软,半蹲下向宣帝行礼。 宣帝却依旧坐在龙椅之上愁眉苦脸的想着别的事情,仿佛就没打算理她一样。 司徒静姝只能继续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此刻她委屈极了。 被别人捧在手心里的日子过惯了,如今掉了个头,她无论从自尊心还是虚荣心上,都有些受不了了。 直到宣帝的目光终于肯移到司徒静姝的脸上时,似乎才算是迎来了一次机会。 她那与苏妃娘娘菀菀类卿的长相令宣帝怦然心动了一下。 这才赶紧说道:“平身。” 转过头朝伏公公道:“传膳吧。” 伏公公领旨,“是,皇上。” 一道道菜肴均是精品,别说吃光是连见都没有见到过。 司徒静姝在心底暗叹,这真是糠箩兜掉进了米箩兜了。 伏公公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悄然退去。此时整个偌大的养心殿内只有司徒静姝与宣帝二人。 暧昧的气氛在迅速升温。 虽身子是坐在宣帝的下侧,但灵魂已经坐到了宣帝的怀中。 看样子,宣帝是想在白天…… 司徒静姝想到此处,少女的娇羞令她刷的一下就脸红了。 那种事情,她还只是听教习姑姑说过,从来没有体验过呢。 宣帝却有些矛盾。 其实他对司徒静姝的一切感觉都来自于对苏妃的幻想,换句话说,他对司徒静姝这个女人没多少兴趣,只不过是太过于思恋苏妃罢了。 所以这一次找司徒静姝来陪膳也只不过是上演一出激将法,试试看能不能在苏心颐那一潭死水的心里激起一阵浪花。 选一个菀菀类卿来宠溺,应该能让她有危机感吧。 哼,得让你知道朕在你生命中的重要性。 “那个……”宣帝想了一阵才想起司徒静姝的全名来。 是个复姓,倒也称得上挺特别的,有趣。 “尝尝这个。”宣帝亲自著筷,往司徒静姝的碗里夹了一块莲藕。 “这是宫里的做法,与寻常人家的不同。你试试,内里味道大有乾坤。” “是。” 司徒静姝当然知道这宫里御膳房做出来的东西就算是再垃圾也比寻常人家好上一百倍。 令她意外与惊喜的是,受到万人敬仰的皇上居然能屈尊替她夹菜,她现在还仅仅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答应啊。 司徒静姝又天真了,当她沉浸在幸福之中时,她完全不会想到自己就像这盘中的事物一样,只是别人的猎物而已。 “味道如何?”宣帝语气中倒没有多少的情绪起伏。 “很好吃。”司徒静姝这个丫头文化底蕴不够,也说不出什么有内涵的话来。 好在宣帝并不介意这一点。他看女人,从来不看别的,只看一样,那就是合不合自己的眼缘。 所以纵然苏心颐随心所欲成那样,他还是一样稀罕得不得了。 就连她与吕将军之间那些事…… 唉,也得选择原谅她啊。 “要不,你坐在朕身旁来吧。坐近些,说话方便。” “啊……” 司徒静姝眨眨眼,好似没有听明白一样。 唉,真是费劲。 这个女人貌似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呀。 其实宣帝还真是错了。司徒静姝并非不聪明,不会来事,她是太紧张,太受宠若惊了。 但凡她起点能高一点,兴许就不会激动成这样。 “是……是……”停顿了几秒,终于算是反应过来了。 赶紧提溜着裙子,往宣帝身边挪。 可不挪还好,一挪就出大事了。 司徒静姝的“好朋友”到访了。 她却浑然不知,欢天喜地的坐到了宣帝身旁,幻想着接下来刺激又浪漫的剧情。 可…… 那一团红色实在太扎眼。 以至于令宣帝当即就变了脸色。 ------------ 第182章 召见(三) 连自己“好朋友”到访的日子都记不得,简直太不像话。 宣帝的脸上满是难以压制的怒火,他认为见到这种“脏东西”会破坏他这一天的运势。 赶紧大吼一声:“来人!” 伏公公就在门外伺候着,听闻赶紧推门而入。 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结果不过是…… 得,这也算一件不得了的事吧。 毕竟宫里规矩多,不似寻常人家那般,兴许还能温柔的对媳妇安慰上几句呢。 宣帝已无需再多言,伏公公已经熟练的叫来两个小太监,强硬的搀扶着司徒静姝往外走了。 回去的这一路再没有华丽舒服的软轿可坐,一路上都是被人连拖带拽的,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居住的宫殿。 好在她足够坚强,一点也没哭闹。表情冷得像是一把冰冷而锋利的刀。 “小姐你回来了?”海棠接住了她。 可光是凭肉眼看也知道司徒静姝的情况并不好,更何况没有软轿,只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小太监。 “别问,先扶我进屋。”司徒静姝沉着冷静的说到。 她知道自己的信期是哪一天,明明拒绝今天还有至少半个月的时间,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提前这么多时日?这里面一定有鬼! 此时的海棠也明显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她很聪明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显出任何的惊慌来,而且非常沉稳的将自家小姐扶了进来,并给了两名小太监一些散碎银子。 纵然这两个小太监对司徒静姝并不客气,在她身体不适的情况下毫不怜惜的硬拽着她一路走了回来。但海棠知道,在皇宫这种地方,要想生存下去就不能树立太多的敌人。 “小姐,你喝点热水。” 她细心的先替上来热水,然后转身找出一套新的衣服来。 还不忘贴心的安慰道:“小姐放心,旁边房里的叶小主没有回来。” “哦。”司徒静姝不过是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看上去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但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的内心是多么的兵荒马乱,她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不允许此刻的狼狈被叶紫彤看见。 喝下一口热水,终于感觉浑身暖了不少。 “海棠,你记得我的信期是哪一天吗?”她有意问起到。 海棠点头,“记得。” “是每个月二十二左右。让我算算,今天不过才初四,哎呀,还有大半个月时间呢。怎么会……” 海棠终于也明白过来了,这件事的确蹊跷得很,搞不好是有人从中作梗吧。 司徒静姝两眼怒火的说道:“你也想到了是吗?肯定是有人不想我被皇上宠幸,所以让我的信期莫名其妙的提前了。” 无疑,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可是,这会是谁做的呢?是通过什么办法做到?而且还能准确知道皇上今日会召司徒静姝陪膳? “小姐,我想不出来。” 司徒静姝瞥了她一眼,并没指望她能想出什么来。 “海棠,我吃的那碗红枣银耳汤还有剩下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海棠有些懵,忙回答道:“还有,怎么,小姐你还想接着吃吗?我这端去热热。” 司徒静姝却赶紧制止了她,“不用热了,直接端过来就是。” “好,我知道了。” 司徒静姝没有系统的学过医,但她有一个很厉害的老爹。毫不夸张的说,司徒域在医学上的成就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只可惜,他的仕途走得很不顺,不仅在太医院混得不怎样,而且似乎还特别不招太后的喜欢。 所以早早的退出编制,成为“疯子”一枚。 不过这“疯子”身上的绝技可不少,其中一项便是对各种下毒方式的研究。 司徒静姝端起银耳汤闻了闻,便指着说:“这汤一定有问题。” 啊?! 好家伙,给海棠吓得快尿裤子了。 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司徒静姝的面前。 要死哟,这银耳汤是她从外面端来的! “请小姐明察,我真是冤枉的……” 说起风就来雨,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就下来了。 司徒静姝的眉头皱了又皱。 在她思考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终于让海棠站了起来。 “你不用怕成这样,我知道,不是你。” “嗯嗯嗯,奴婢是永远不会背叛小姐的。” 海棠含泪点头,那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厉害。 “只不过究竟是谁下了药在银耳汤里,还真不好查,貌似这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有嫌疑。” 叶紫彤这三个字不止一次的在司徒静姝的脑海之中闪过,但她始终不敢下结论,毕竟她认为像这样的下流手段是知书达礼的叶小姐所不屑的。 “海棠,这碗银耳汤你是怎么得来的?是别家小主也有,还是单我有?” “单咱们有,是御膳房的一位宫女给我的。她说早上太后要了一份红枣银耳汤,眼下还剩了不少,不如……” 海棠暗叹,遭了,遭了,自己怎么能蠢到这种地步啊! 当时还乐呵呵的以为自己在宫中混得挺好,和各门各路的奴才都熟识着,没想到恰恰是中了人家的圈套。 别人给的东西,怎么能说拿就拿,说吃就吃呢。这万一要是下毒…… 海棠不敢再想,她急得直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小姐,是奴婢该死……” 想必此时的司徒静姝也全然明白了,这明摆着就是有人故意在银耳汤里放了东西才导致她信期提前。 目的不言而喻,只有一个,就是不让她受宠。 “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海棠不安极了。 司徒静姝低头沉默不语。 是啊,该怎么办?现在连个明确的敌人目标都没有,况且她的地位这么低,就算知道了是谁在搞鬼,又能如何呢? “再等等吧。”她继续喝下一口热水,“等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咱们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好……咱们要不要找个靠山来傍着?” 找靠山?这当然好了,可是找谁合适呢?皇上跟前受宠的人就只有一个苏妃,难不成要投靠苏妃阵营?可苏妃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帮司徒静姝撑腰铺路呢。 况且,苏妃应该不会傻到主动替竞争对手铺路搭桥吧?那岂不是有病吗? 司徒静姝:“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海棠:“不如,咱们试试太后这棵大树如何?” 司徒静姝心中一惊,对啊,这是一个好主意。 ------------ 第183章 冒犯 霍府。 自从结识了邹泽之后,杜思学这些天的日子过得相当舒坦。 因为成为了邹泽的狗腿子,便如同吃上了皇粮,每日旱涝保收的领银子花,所以他的荷包不再是空瘪瘪的了,居然也能满满当当了。 要说这个邹泽真是有本事,不过是一个小小言官的儿子,竟然也能把日子经营得风生水起,比那个梁功平强多了。 杜思学从屋里出来,高昂着头,不愿再从旁门出去,而是选择着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出去。 这刚经过园子,就碰见了正在赏花的司徒艾艾。 “哟,嫂嫂。”杜思学很是热情的高声唤到。 司徒艾艾微微抬头,扫了一眼,见是他,脸便立即阴沉了下来。 她极不喜欢这个人。 偏巧杜思学却非常喜欢她。 美人嘛,谁能不心动呢? 纵然她是自己的嫂子又怎样,说说话,总不会怎样吧。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快步走了过去,甚至没有留意到人家压根就没有回应他。 “嫂嫂在赏花呢?” 明知故问,实在眼瞎。 司徒艾艾只得客气的回了一句,“是呢。你这是要去学堂吗?赶紧去吧,别误了读书这件大事。” “倒也不急,不急。” 杜思学心想,我压根不是去学堂,只是去赌坊而已,又不赶时间,什么时候去都行。 司徒艾艾见他立在身旁不动,有些心烦。只得叫小芙赶紧拿过花锄来,说自己要去前面替那些月季花松松土。 “松土我来啊,哪能让嫂嫂累着。况且嫂嫂身上穿的这些绫罗绸缎干净明艳,万一粘上泥了就不好了。” 他说着就要来抢司徒艾艾手中的花锄。 司徒艾艾那个烦啊,看见他一双手伸过来跟两根大猪蹄似的。 “不必了,思学表弟堂堂的一个读书人,哪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上,还是快去学堂吧。” “今日学堂没什么事,不去也行。” “……” 杜思学这个人真是没脸没皮,他借着与司徒艾艾争抢花锄之际,趁机对司徒艾艾揩油。 一双纤纤玉手就这么被他狠狠地摸了一把。 “哎……”司徒艾艾猛的皱起眉头,心底压抑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 来不及想,抽出另一只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招呼在了杜思学那张厚脸皮上。 杜思学当时就瞪圆了眼睛。 “嫂嫂,你……” 司徒艾艾也有些愣住了,貌似这还是她穿书后第一次打人。 就连她最不喜欢的霍止甯,她都没下过手。 好吧,这第一次打人献给杜思学这个游手好闲的顽固子弟,也不算太亏。 原以为杜思学挨打了这一巴掌会收敛许多,哪想到他这等无耻之徒却是愈加的得寸进尺起来。 “哇,嫂嫂的玉手好香呐,我脸上现在还保留着嫂嫂手心的温度呢……” 恶心,简直是恶心。 就连站在一旁的小芙都忍不了,“闭上你的臭嘴!” 司徒艾艾朝小芙摇了摇头,让她往后面站着去。 “小芙,你退我后面。这种人留给我来收拾就可以了。” 司徒艾艾二话不说,抬起另一只手又准备招呼过去。 此时霍止沉竟然出现在了不远处,而且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喝一声:“住手!” 三个人齐齐回头看向霍止沉,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了。 只有霍止沉摇着轮椅,慢悠悠的来到他们面前。 他先是以表哥的身份训了杜思学几句话,左不过就是问责了一下他学业上的事情,并没有提过一句对嫂嫂不敬的话。 打发走了杜思学,转过脸来,才阴森得可怕。 一开口便是:“你怎么能打他呢?” 司徒艾艾一愣,怎么个意思,这是要来教育我了? “他该打。” 司徒艾艾也丝毫不让。 哪料霍止沉并不清楚事情的全貌,只单单瞧见了司徒艾艾打人这一段,便掐头去尾的误以为司徒艾艾是故意欺负杜思学,因此才打算好好说教一番。 “杜思学是客人,他惹不着你,也与你扯不上什么利害关系,你何苦要去欺负他。” “什么?我欺负他?你……” 司徒艾艾都快要被气昏过去了,要不是因为霍止沉坐在轮椅上,她真恨不得也给他来上一巴掌。 “姑爷,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实际上是表少爷对少奶奶出言不逊……” 司徒艾艾立马制止了小芙,“小芙,别说了。 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解释的,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一点也无所谓。” 小芙都快要急哭了,“可是,小姐……” “小芙我们走,该去去池塘那边喂鱼了。” “小姐……” 呜呜呜,小姐,你也太能委屈自己了。 小芙无奈,只能随着司徒艾艾先离开了。 可纵然是这样,霍止沉却还没发现有任何不对劲。 “真是一个粗鲁而野蛮的女人。” 他对司徒艾艾的态度也就这样了。误会这种东西,也许从一开始就埋下了。 赌坊。 杜思学因在霍府耽误了一些时辰,便来得晚了一些。 邹泽早设好赌局,就等他前来下注了。 “这回没有诈我?”杜思学笑着问。 邹泽闻言也笑了,“咱们两人现在都是坐在一条船上,诈你不就等于诈我自己吗?” 他用胳膊肘戳了戳杜思学,“瞧见那边那个大胖子没有?” 杜思学点头,“瞧见了。” 邹泽神秘一笑,“他就是今天桌子上的肥猪。崔史官的三儿子,是小妾生的孩子,在家里不怎么受待见,但兜里挺有钱的。那家伙在家里过得不如意,专往赌坊钻。这不,我好不容易把他钓到了这里,待会儿咱俩人好好演一场戏。” 杜思学惊叹,“你还真有本事呢。” 邹泽洋洋得意,“这算什么。” “好,我配合你。不过先说好,事成之后我分几成?” 邹泽比划出两根手指头,“老样子,二成。” 杜思学显然不满意,摇头。“二成太少了,我们五五分。” “五五分?你是在做梦呐。给你三成都算是顶天了。” “那我不干了,我和你都是演戏,大家都一样,凭什么我次次都拿这么少。至少,也得四成。” 邹泽一听来了脾气,他提溜着杜思学的耳朵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监视霍止沉有什么反动的行为,你倒好,天天招惹自家嫂嫂,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你胡说,我才没有……” “还想骗我?今儿个你为什么来晚了?是不是偷着摸嫂嫂的手被嫂嫂给打了?”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思学心惊,这种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当时在场的没别人啊。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用听我的话,按我的指令办事就行。你是知道我的,本公子手眼通天,跟着我混准没错。” “是……” “那钱的事情……我分三成行吗?” “行,三成就三成吧,真是啰嗦。” ------------ 第184章 祸起(一) 在得知司徒静姝已入选的消息之后,司徒艾艾突然感到一阵心痛。 是真正的病理上的那种心痛。 司徒艾艾只得赶紧扶着圈椅的把手坐了下来,拳心向内揉了揉。 她终究还是奋不顾身的往那火坑里跳了,也怨不得我不帮一把。 司徒艾艾朝着西方自言自语,仿佛真的能与已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原主对上话。 小芙从外面进来,也带着一股子的怒火。 “你又怎么了?”司徒艾艾问她。 “小姐,二房那边的人真是坏极了。”小芙放下手中的已晾晒好的橘子皮。 “都是那个二小姐,不知从哪里听说的,说小姐您被杜思学那个混人占了便宜。除此之外,还添油加醋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小芙气急败坏,仿佛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可司徒艾艾却很淡定,面上甚至没有一丝生气的神情。 于是小芙不解了,“小姐,你怎么都不生气呀。” 司徒艾艾淡定一笑,“我气什么,霍止甯那丫头全世界宣传我被人占了便宜,不是正好让她那愚昧的哥哥知道自己冤枉了我吗?这多好,省得我自己替自己辩解了。” “可是……”小芙纠结的绕着手指,“可是这种事情始终对妇人的名声不好,没人知道岂不是更好。” 司徒艾艾摇头,古代的女性的确是太保守了。当她受到侵犯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么替自己争取到正义的审判,而且拼命替罪犯隐瞒下事实,只为保全自己视如生命般重要的名誉。 “错的人不在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况且这也更能证明我扇他的那两巴掌是他罪有应得。” 司徒艾艾微微弯腰细看着那些被晒得脆干的橘子皮,拿在鼻尖闻了闻。 虽说是去年积攒下来的陈货,可味道一点没变,如今翻出来再晒晒,等几日便可以煮水喝了。 “对了,姑爷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司徒艾艾记得自己几天前就叮嘱过小芙,让她留心着霍止沉在朝中的动向,一有不对劲儿的地方,立马向她禀报。 “有。”小芙猛然间想起来了,她才从管家那里得来了消息,说姑爷明儿个起就要每日去宫中报道上早朝了。 “上早朝?”司徒艾艾在心里琢磨了起来。 这上早朝通常都是在朝廷内部任职的官员,换句话说就是通通都是京官儿,没见过一个海南岛的大老远跋山涉水的赶来上早朝。 像曾经霍止沉镇守边疆,好几个月才回家一趟的,更是不可能了。 所以,这意味着霍止沉的职务调动,如今给贬为京官儿了。 “小芙,你打听过了吗?姑爷现在官居何职?” 司徒艾艾的神经不由自主的紧绷了起来。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万年倒霉蛋霍止沉又该倒霉了。 宣帝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小芙似乎也看出主子的心事,也条件反射的皱起眉头来。 缓缓说道:“打听了,听说是被调任了言官,每日只负责向皇上进言。” 言官?我的天,那家伙适合当言官吗? 司徒艾艾感到这简直像是在开玩笑。 霍止沉那个人虽然性情耿直,诚实又具有正义感,的确很适合当一个言官。 可同时他又太不懂人情世故,圆滑处事,这干上两三天,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司徒艾艾觉得自己多少还是得盯着点,否则哪天霍止沉那倔脾气上来了,一个出言不逊,激怒了皇上,那霍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小芙,姑爷明日要去上早朝吗?” “要啊。” 小芙是一个手脚勤快的姑娘,趁着司徒艾艾问话的间隙,她又手脚不停的忙着拾掇屋子了。 自从司徒艾艾嫁进霍府之后,生活习惯就大变。 以前当小姐的时候,总是见不得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可现在却不同了,好像任何东西都可以随手一扔,而且第二天照样还能找得到。 不过大抵是小芙从小当习惯了伺候人的丫鬟,有点强迫症,所以她一看见房间里有乱的地方,就立马动手收拾。 “我听说姑爷上早朝的时间很早,寅时就得起身准备呢。” “不会吧,那么早么?” 司徒艾艾心里开始犯怵,这古时的寅时就相当于现代的四五点钟。这么早起床出门,确定没有自虐的倾向? 霍止沉还真没有自虐的倾向。 其实他也压根就起不来。 早些年镇守边疆的时候,生活作息不规律,条件也不允许。 说什么时候起床就得什么时候起床,压根没得选择。有时候甚至几夜不睡觉也只当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可如今不一样了,回家之后他越发的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感觉自己与以前不同了,似乎越来越渴望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了。 所以每日睡到鸡鸣三声,他才慢悠悠的起来。 这一日,若不是伺候他的小厮早早替他掌上灯,端来洗面的热水,恐怕他又得再一次睡到鸡鸣三声。 “大少爷,马车已在门外备好了。” 霍止沉轻拍额头三下,困意全散了。 今儿个是他新职上任第一天,万不可耽误了上朝的时辰。 来不及仔细洗漱,马马虎虎收拾整理好就准备出门。 早饭自然是没时间享用了,真苦,待会儿还得在金銮殿里站上好几个时辰,一般人真受不了。 他低头又望了一眼自己这双废腿,思绪万千,好在,别人是用站的,他是用坐的,总还算是比别人轻松点儿。 “大少爷,坐稳了,奴才们准备推您上马车了。” “嗯。” 霍止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那双犀利的眼睛还是灵敏的捕捉到了门外马车上停着一只小麻雀。 看着…… 有点眼熟。 这只麻雀似的也没睡醒似的,站得摇摇欲坠,模样儿有些逗趣。 霍止沉见状竟会心一笑,吩咐手下人等不准赶走了这只小麻雀,让它就停在马车顶上,捎带着载它一程。 ------------ 第185章 祸起(二) 霍止沉并不知道此麻雀就是司徒艾艾变的。 她因不放心霍止沉这块木头第一次上早朝,于是也天不见亮的变成一只小麻雀跟在霍止沉身后。 待到霍止沉要上马车之前摇摇晃晃的停在了马车上,哈欠一串连着一串。 几个仆人端来一个陡梯,霍止沉双腿瘫痪走动不得,少不了要靠人连人带轮椅的推上车去。 司徒艾艾突然之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慌忙使了一个法子,令霍止沉的专职小厮从厨房匆匆跑了出来。 “大少爷,且慢。” 霍止沉回头一看,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几个推轮椅的仆人倒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大少爷,且慢一步,先把这个含在嘴里。”小厮说着便递上前一个东西。 这一回,霍止沉倒是有了表情,不过惊诧只占了三分,剩下的七分却依旧只是一潭死水般的冷淡。 他淡淡问道:“你拿根人参作什么?” 人参,乃是大补之物。虽然像霍府这样的大户之家常储备有各种年份的人参,但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拿出来,似乎还是有几分欠妥了。 况且,我交代的是拿一片切好了得人参,没让拿一整根人参呐! 司徒艾艾站在马车顶上,急得直吱吱叫。 霍止沉抬头望了一样,目光锁定在麻雀身上。 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 麻雀,他不是很喜欢。 这种鸟惯爱偷吃农人的粮食,而且还喜欢到处拉鸟屎。 若是换成喜鹊,相信他此刻的心情会好上许多。 “你给我这个作何用处?” “这……” 这一紧张,小厮把什么都给忘了。 司徒艾艾又是好一通急。 问问问,问这么多干什么。难不成还能害你么? 人参无非就是让你在上早朝的时候能补充体力,减少小解的次数,而且还能提供一定的能量,避免因为长时间的等候而晕倒。 这人参的作用数不胜数,只可惜她现在一张“鸟嘴”什么也说不了。 “总之,总之……少奶奶交代过,让您含在嘴里就是了。” 这个小厮也是有些虎了吧唧的,似乎是为了尽早的完成任务,竟直接将人参给塞进了霍止沉的嘴里。 弄得霍止沉一脸懵逼。 差一点就要发起火来。 小厮见状不对,忙把司徒艾艾搬出来。 “回大少爷,这人参是少奶奶交代要您含在嘴里,奴才不敢擅自……“ 小厮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儿,可见霍止沉平日里的杀伤力有多大。 一听到司徒艾艾四个字,霍止沉倒还真的冷静了下来。 他虽然搞不懂司徒艾艾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他也没打算再继续发火,只罢了罢手,将小厮打发了下去。 含着就含着吧。 好歹,不是毒药。 进马车前,还专门再看了几眼小麻雀。 算了,这鸟看着也怪可爱的,就任由它在马车顶上拉鸟屎吧。 谢天谢地,这一路没出任何岔子。马车平稳且高效的将霍止沉送到了皇宫城门外。 霍止沉是唯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官员,守城的侍卫之中或有认识他的,也或有不认识他的,但都没有为难霍止沉,俱轻松放行。 所以直到宣帝上朝之前,一切都是美好而平静的。 但,一切若是太顺利了,到后期必定是要出幺蛾子的。 司徒艾艾清楚,宣帝与霍止沉两人就是猫和老鼠的关系。不斗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罢休的。 但可惜的是,宣帝是君,霍止沉是臣,他哪里会是宣帝的对手啊。 于是,她只能又找了一处可以纵观全局的房梁,落在了上面。 这一次,大臣们多等了一个时辰,宣帝才姗姗来迟。 在宣帝没来之前,已有不少的大臣心有怨言了。 这跟木头桩子似的站着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也不排不尿的,谁受得了啊。 况且好些人至少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了,能经得起几回这样的折腾。 反观霍止沉,竟是一脸的轻松。 人参的威力实在太猛了,霍止沉真怕自己当场流鼻血了。 好在自己是坐在轮椅上,而且还是在最后一排,似乎根本也没人会关注到自己。 终于,在众大臣们都等得焦急不安之时,宣帝有些没精打采的出来了。 身旁依旧是红人伏公公伺候着。 “哎呀,看皇上这气色,恐怕身子是不太好呀。” “哪里,皇上近日新纳了不少秀女,指不定是因为那方面消耗了精力,所以才……” “嘘,别说了,别说。” 此时已有几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油条在交头接耳起来。 只有霍止沉毫不关心殿上发生的一切,只咂巴了几下嘴,琢磨着这人参生吞进肚子里会怎样。 宣帝在龙椅上坐定,往下面扫视了一周。 嗯,全是一些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们。 这些人整天陪着他谈天论地,政务上的事情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大家仿佛十分有默契的保持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状态。 只有…… 只有最后一排的霍将军,算是殿上的新面孔。 宣帝抖擞了一下精神,迅速锁定了今日要攻击的目标。 “霍爱卿。” 霍止沉习惯了别人唤他霍将军,咋一听到“霍爱卿”三个字,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好在有人参帮他提着神呢,便立马应道:“臣在。” 宣帝伸了伸脖子,嗤笑道:“原本坐着就矮人一截了,还故意躲在了后面。来人,把霍大人推到朕的面前来。” “是。” 嚯拉拉一声,一群小太监像老鼠似的从暗处钻了出来,硬是直接将霍止沉连人带轮椅的抬到了第一排。 宣帝满意的点头。 很多,这下数落他可就方便多了。 “霍爱卿,朕问你。如今你被提拔到了朝廷内部任职,镇守北境的差事可安排何人去做呀?” 霍止沉心中“呵呵”两声,好一个“提拔”,直接从警察局长给干到保安队长了。 “臣有一人可推荐……” 要不说还是霍止沉这个人老实实在呢,他心中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自己的部下,副将杨韬。 “等一等,朕想起来了。霍爱卿,咱们曾经的镇北大将军,在平定蜀地叛乱这样重要的战役之中,竟然有心情去山上采草药,还把自己的双腿给摔折了。这样的人推荐的人能靠谱吗?众爱卿,你们说呢?哈哈哈……” 宣帝摆明了是在戏耍霍止沉,所以殿下大臣皆哄堂大笑起来,无一人敢不配合。 呆坐在轮椅上的霍止沉只能在袖中暗暗攥拳,竭力保持着优雅与平静。 ------------ 第186章 祸起(三) 提拔将领这件事哪轮得到霍止沉发表意见,宣帝不过是耍他而已。 当然,一向聪颖的霍止沉也已经猜到了。 “霍爱卿,关于蜀地叛乱一事,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宣帝又一次设下圈套。 司徒艾艾知道霍止沉这个人定是直言不讳,不懂委婉,必然惹怒宣帝。但她除了急得在房梁上来回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臣有话说……” 唷,不得了。 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众大臣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唯恐错过了这一精彩的场面。 “噢?有话说?既然如此,那就说吧。” 正中下怀,宣帝正愁找不到理由发火呢。 霍止沉作为败家之犬,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别说,别说,可千万别说啊。 司徒艾艾只能出此下策了…… “关于蜀地叛乱一事,臣认为根源在于朝廷……” 霍止沉刚起了个头,还没来得及细说下去。 吧唧。 一坨鸟屎掉落在了他的肩头。 这…… 一时之间,竟打断了他的思路。 终于,算是闭嘴了。 司徒艾艾真想替自己擦一把汗,这差事给她干得太不容易了。 如果不是因为穿书,她何至于整日里为了这么一个人而提心吊胆的。早不知道哪里疯玩儿去了,指不定多逍遥自在呢。 霍止沉呆望住肩头上的……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竟然会心一笑,全然不在意这令人“恶心”的东西。 看来,那个小家伙一路跟来了这里。 霍止沉只觉得那个麻雀有趣。 轮到宣帝这儿,可就不有趣了。 他可是头一号最讨厌麻雀的,只要抓住,必定是下锅油炸了。 “伏公公,看来这皇宫里的野鸟越来越多了呀。” 伏公公闻言,立马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伏首回道:“奴才这就吩咐下去,三日之内将皇宫里所有飞禽一网打尽。” 哼,还算他识相。 宣帝只不过用鼻子冷哼一声,简直摆谱摆到天上去了。 司徒艾艾站在房梁上,白眼不知翻了几次。 这一个傻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让他坐上了皇位,不然就这智商和秉性,扔在人堆里还不知道要经受多少的人间炼狱呢。 宣帝重新抖擞了精神,准备向霍止沉继续发难。 这时有军情呈上。 大致意思就是:吕将军在蜀地营救卫将军出师不利,连他自己也被扣在了蜀地。请求皇上增派援军,或者委派一名口才极佳的使者前来游说。 此军情一出,众人皆凝神屏气,皱眉摇头。 看来,大家都为朝廷折损了这么两员大将而心生惋惜。 不过,宣帝的心情似乎不错。 卫淮宁,草帽将军一名,不过是承了他爹的福荫,占着茅坑不拉屎,朝廷有他没他一个样。 吕革,倒是一员猛将,为国做出过不少的贡献。可惜…… 可惜这家伙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羽毛,竟敢与朕的爱妃苏妃娘娘厮混在一起,简直罪该万死! 宣帝脸上的表情像马路上的红绿灯似的,一会儿一变,但也只有人精伏公公看得出来。 完咯,这下该不会又要向蜀地宣战了吧。 伏公公怀揣着几分担心,但也只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伺候着。这政务上的事情,哪轮得到他说话的份儿?他还是继续替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侄女想招吧。 这龙床,究竟要怎样才爬得上呢? 宣帝的目光从下至上,停在了雕龙画凤的房梁上…… 变作麻雀的司徒艾艾心头一惊,瞬间展开翅膀飞走。 妈耶,这个变态又想吃炸鸟肉了。 霍止沉的心也跟着惊了一跳。那小麻雀不就是…… 他还沉浸在回忆早晨进宫前自己马车顶上飞来一只小麻雀的事情,却不料灾祸马上就要降临到自己的头顶上了。 “霍爱卿……” 宣帝话音拉得老长。 “臣在。” 霍止沉预感到不妙。 接下来宣帝的话果真将他一脚踹下了火海。 “既然吕将军来信说需要朝廷增派援军,那么朕就派你前去,如何?” 这最后一个反问句,其实正确解读应该是肯定句加强调句。 这! 这不是开玩笑么? 让一个瘸子去救人,这不是欺负人吗? 唉,也对,这就是欺负人。 司徒艾艾知道,这次又要完蛋了。霍止沉自从残疾之后压根就不能再骑马征战了,如今他连小解都尚且要人帮忙,又怎能去救人呢。 不行,得找个人帮他退掉。 她站在一处角落里急得上窜下跳,正在此时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了出来。 朝着宣帝一行礼,颤颤巍巍的开口了。 “皇上,容老臣替霍大人说一句。” 宣帝斜眼一瞧,是他?头疼,前朝的老古董了。 真该死,怎么就忘了把这些老东西给赶到乡下种地瓜了。 “史大人是掌管天相的官员,这些事情貌似与你也不沾边吧。” 言下之意,若是识相的,你就闭嘴吧。否则待会儿,朕要龙颜大怒了。 史吉是个顿人,就是那种顿感极强的人。他压根就不予理会宣帝在说些什么,老人家通常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一旦开了口,就轻易别想让他停下来。 “皇上,臣认为霍大人双腿有疾,不宜远行,完全不能担此大任,还不如派……” 宣帝那个气哟,要你来说这些,朕要的就是他不能担此大任,这样朕才好不费吹灰之力的治他的罪啊。 “唷,瞧瞧史大人这话说的。霍大人虽然腿脚不便,可咱们皇上的意思也没让他领兵打仗呀。这吕将军的信上不是说了嘛,或者委派一名口才极佳的使者前来游说。” 伏公公送来神助攻。 “对对对,朕就是这个意思。素来听闻霍大人善与边塞敌军打交道,派他前去,也是为了一个和平解决之意思。众爱卿,你们认为呢?” 这下,把问题抛给殿下众人,看谁敢在这种关键时刻站错队。 “我去。” 殿下突然响起了霍止沉铿锵有力的回答声。 他自己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去送死又何妨?卫淮宁本就是他的好友,吕革也是他一起共事过的同僚。就算皇上不派自己去,自己也有义务去一趟。 众位大人不必纠结了,这点事在我霍止沉面前压根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