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篇:穷嘻嘻 第一章 多灾多难的艰难长大 清晨,太阳的光芒犹如一把利剑,刺破了厚厚的云雾,洒在水面上。小河里的水也不再像冬季里那样冷若冰霜,正蹭蹭地往上冒着气儿。 十来米宽的河面上河水缓慢的流淌着,透过升起的水汽河底的鹅卵石隐约可见,上头附生着厚厚的灰色泥浆静静的躺在河底。 沿边的小草还是黄黄的,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一般,河坎上的这片竹林也宛如一位垂暮的老人,只看见细细的树枝,毫无生机。 沿着小河往上走,这是一条蜿蜒细长的泥巴路,全长大概三百米,路上来来回回穿梭着许多行人,每人的肩上都挑着一对水桶,仿佛是在为生活负重前行。 他们是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每日清晨,每户人家都会派出一名家中成员,无论男女下到河边来挑水,这条小河是村子里唯一的取水地,不仅给人提供饮用水,平时也承担着洗涤的作用,村民们晨起挑完饮用水便会拿着家里的脏衣服来河边清洗,没有人会在清晨的时候拿着脏衣服下河里清洗,这是村民们的默契,彼此守护都能喝着干净的水。 为了保证家里有足够的生活用水以及喂养牲口的所需水量,人们一挑接着一挑,来回走着,沉重的担子把肩膀都压弯了,仿佛是被生活压弯了腰。 个别力气不好的女人,只能挑起半桶水,即使只有半桶水,也如千斤重担一般,让她们难以轻松完成这项任务,使得她们的肩比男人更驼背更弯。 人们来来回回的挑水,犹如一场细雨,洒落在地上,你撒一点,我撒一点,这条蜿蜒的泥巴路就变得如溜冰场一般光滑。 走在上面,还要小心翼翼地注意脚下,防止摔倒,还得注意与人碰上时,双手扶稳自己的一挑水桶彼此侧着身子,使得水桶与人成一字型才能走过。 太阳逐渐高升,河边忙碌的身影如倦鸟归巢一般,转进一户户村民家里,随后传出柴火味和饭香味,忙碌的人们又开始准备早饭啦! ...站在村口,抬头望天,只见云朵如调皮的孩子,从这个山头跑去那个山头,或消失或停留在山头间。 通往外界的道路宛如一条蜿蜒曲折的泥蛇,坑洼不平,这里的交通工具近乎绝迹,唯有赶集之日,村口才会有一两辆三轮车从远方驶来,收走村民们饲养的牲口。 这些商贩来到村子,带来最多的便是米盐,偶尔也会捎带些衣服。村民们将自家牲口变卖后,大多换回了米盐。 由于此地几乎没有平地,难以种植多少稻谷,人口众多的人家常常把玉米碾碎,过筛后用水浸泡,再放上蒸笼蒸熟,以此充当主食。 即便如此,仍有个别家庭食不果腹。新鲜的猪肉也只能在每年年前杀年猪时,方能品尝两顿,吃不完的则制成腊肉,留待农忙时节劳作时食用。 这个村子规模不大,但作为一个乡镇,倒也颇为热闹。那条通往外界的泥巴路两侧,住户鳞次栉比,一户紧挨着一户,足有六七十户。 每户都有四五个小孩,聚在一起,喧闹声此起彼伏,尤为热闹。每逢有人家操办喜事或丧事,村里无论老幼都会悉数到场,那时更是热闹非凡。 村子虽封闭落后,却在村口的西面矗立着一所两栋楼的学校,每栋楼均有三层。 学校的西南四十五度方向,还有一座始建于明朝时期的寺庙。如今,这座寺庙里已不见佛像的踪迹,它已化身为每年村民秋收上粮的场所,平日里则紧闭大门。 站在寺庙前的广场上,放眼望去,流经村子的小河两岸,有两块宽阔的平地,那是村民们的农田。 田地的边缘,连绵起伏的大山宛如忠诚的卫士,巍峨魁梧,坚如磐石,任谁也无法撼动半分。 寺庙的西面、东面和北面,亦是如此。犹如巨大的牢笼,包围着整个村庄。 ------------ 上篇:穷嘻嘻 第二章 一命抵一命 朝着寺庙东面的泥马路往下走七百米,这里有一座茅草屋,这是村里唯一的一座黄土做墙茅草铺屋顶的房子。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还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足以说明这家人的生活过得不怎么好。 茅屋背向南面,与屋檐相隔五十厘米是那条通往远处的泥巴公路,泥马路这一段比较高,差十厘米便能与屋檐齐平,隔着泥马路有一条灌溉水渠与屋檐两两相望。 春夏的时候需要把小河里的水抽入水渠分流到农田里灌溉稻田,水渠哗哗的声音很好听,夏季时常有儿童在水渠里嬉戏玩耍。 水渠细长蜿蜒一路向西流去,流进西面的稻田,流淌着村民们的期盼。 此时还是初春水渠还未流淌,稻田也不需要灌溉,稻田里种满了油菜籽,这时候还只有十几厘米高,在落日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翠绿。 这种植物全身都是宝,生长期叶子可以用来喂猪,种了油菜籽地里还能长出茂盛的牛羊草来,农历三月油菜花开了还是蜜蜂们的美食,成熟后种子可以用来榨油炒菜,四月收割完把油菜梗晒干烧在地里是种稻谷的好肥料,村民们就靠着一季稻谷一季油菜籽年复一年的过着简单贫瘠的生活。 夜幕悄然而至,乡镇的街道上已然静悄悄,没有霓虹灯的彩色没有汽车的轰鸣,没有一盏一盏明亮的路灯,更没有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在这个落后的小村子里,照明是天上的月亮和小小的煤油灯,煤油灯那微弱的灯光怎么能透过窗户照亮窗台呢? 没有照明的条件人们便早早儿的睡去,以便养足精神明日鸡鸣后好干活。 除了鸡鸣,狗吠也是夜幕下的一场听觉盛宴,如果那户人家的狗受了惊吓狂吠几声,那么后面的就会像传递军情的勇士一样,卖力的擂着他的传声鼓,声音此起彼伏用它们之间的方式传递着信息。 一波狗吠结束,一声出生儿的啼哭响彻夜空,划破遮盖屋顶的乌云。茅草屋的西边屋子里,刚出生的婴儿用尽力气高声呐喊宣告自己的到来,十几秒后喊累了的婴儿沉沉睡去,现在她太需要用睡觉来补充能量了。 躺在床上的妇人望着怀中的孩子看不出喜悦反倒多出一丝愁容。妇人开口说话了:孩子她爸,你看这房子下大雨还漏雨,像样的窝也没一个。 现在两亩地种的粮食还能凑合着吃饱,以后要再生就不够吃了,你看这怎么办?”年轻男人开口说到: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慌,先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生的这样小,长的还行,按照排行是小字辈,就叫她小美吧。妇人没在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名字。 小美,这就是穷嘻嘻最开始的名字,穷嘻嘻是后来自己给自己取的,这对夫妻是她的父母。 她出生已经有一周了,这天总是哭闹不止,她的父母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就请来经验丰富的老妇人帮忙看看怎回事儿,老妇人看过后说这孩子是肚子饿,没吃饱。 便问穷嘻嘻的母亲,你是没有奶水吗?她的母亲羞红了脸说:我每日里吃都吃不饱,哪里有多的奶水喂孩子啊。 老妇人看看她的父亲,你想办法给你媳妇儿整点鸡蛋回来,这坐月子要吃这个才有奶水。 她的父亲应了一声好。说完老妇人便要起身离开,突然想起什么来停下脚步说:这鸡蛋怕是不好找来,前几日李家媳妇儿也生大胖小子,听说她奶水很多,他家小孩吃不完,你现在抱着孩子,我带你过去跟她媳妇儿打声招呼,她家儿子也是我去接生的,我带着你过去问题应该不大,后面你也可以时常带你家娃过去,别给这孩子饿死了,等过两月奶水还是不够吃就把米泡软用舂擂成浆煮成米浆过滤喂给她喝。 穷嘻嘻的父亲听完抱着她就跟着老妇人出了门一个多小时后才回来。她就这样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中顽强的长着。 时间一晃就两年多过去了,这天穷嘻嘻的父母都去山头上种玉米了,家里只留下她年近九十的外祖奶,年迈的爷爷,还有一条爷爷养了几年的土狗,土狗全身通黄,块头比一般的土狗大,所以爷爷叫它大黄。 午饭过后穷嘻嘻爷爷如往常一样坐在茅屋大门前的门墩上打盹,大黄过去用力撕扯他的手臂,他怒骂大黄:喂豹子的你,给你吃多了,你扯我干什么,去去去,一边玩去。 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叫他走开。大黄便朝着茅屋西面走去,三步一回头三步一回头。 她爷爷看着大黄反常的举动略有疑惑,但也没多在意。过了几分钟,大黄又回来了,同样用力撕扯着她爷爷的衣服。 这次把她爷爷惹怒了,他抬起手做势就要打大黄,嘴里还略带怒气的骂着,你这喂豹子喂老虎的,你今天是见鬼了,扯完一回又一回的,赶紧走,去一边玩,别在来扯我衣服了,说着就站起身来。 大黄叫他站起身来就飞快的又朝着西边跑去了。她爷爷见大黄走了以为没事儿了就又坐了回去。 又过了两分钟,大黄又跑回来了,这回他显得很着急,跑来快速的一口咬住爷爷的手臂就不松开。 因为太着急,咬痛了爷爷的手臂。爷爷吃痛打了大黄脑袋一拳,大黄仍然不肯松口,还一个劲儿的拽着爷爷往西面去。 爷爷被它这一举动整的一头雾水,一边骂着,他妈的今天真是见了鬼了,这畜牲今天这样反常,我到要看看是个什么鬼敢来我家里,看我不把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一边任由大黄往前走。 大黄把爷爷拉到西边猪圈下的粪池口就停下了,对着大粪坑叫唤了几声:汪汪汪。 这回她爷爷更疑惑了,你说这粪坑里有鬼,这什么鬼还到这粪坑里来作怪来了? 大黄又叫唤了几声:汪汪汪汪,示意她爷爷往里看。这下穷嘻嘻的爷爷心里更没底了还有点害怕,这粪坑难道真的有什么鬼怪? 大黄见她爷爷还是没有动作,又更大声的吠起来:汪汪汪汪……爷爷见大黄这样着急,也是壮着胆子俯下身子往粪坑里瞧,这一瞧可把他给吓坏了,只见粪坑的最里头漂浮着一双小手指头,在那里缓慢的蠕动着,嘻嘻爷爷惊的冷汗直冒。 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拿来粪坑旁的舀粪勺,双手握住粪勺的另一端,伸进粪坑里去薅那漂浮的怪物,这一薅又给吓一跳,这东西还不小,足有两岁幼儿般大小,突然,嘻嘻爷爷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把这家伙薅近了捞出来看看。 果不其然,捞出了个小孩儿,这娃嘴巴紧闭,身上全是粪渣子,已经很难分辨出模样。 嘻嘻爷爷见状赶忙跑去水缸里舀了一大盆水,哗的一下从孩子的头顶倒下去,这盆水下去,过了一分钟,小孩慢慢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爷爷。 爷爷惊魂未定,说,小美你说句话,还能说话不?穷嘻嘻缓慢张口结结巴巴喊出爷爷,爷爷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问你吃到粪坑里的东西没有?穷嘻嘻摇摇头。爷爷让穷嘻嘻张口嘴巴给他瞧一瞧,她便听话的张口嘴巴。 爷爷反复观察也没发现她的嘴里有异物,便烧来一大盆水给穷嘻嘻洗了好几遍才算把她给洗干净。 傍晚穷嘻嘻的父母回到家里听说这事儿,也是悄悄捏了一把汗。这事儿在村子里传了个便,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特别是大黄狗,如此通晓灵性,让许多养狗的家里十分的羡慕,都想要这样的一条狗。 通常有称赞就有遗憾,大黄在村民们的赞扬声中,两天后暴毙死在了茅屋后面的泥马路上,当时的人们看不出来它是怎么死的,穷嘻嘻一家只能带着疑惑和痛心把大黄埋了,从此以后她家再也养不活狗和猫,它们要么早夭,要么意外死亡。 ------------ 上篇:穷嘻嘻 第三章 眼镜王蛇 偏远的山区除了农活最大的乐趣就是妇女们聚在一起聊八卦,男人们坐一块儿喝酒。 大黄的事迹自然也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好内容,这可比八卦谁家媳妇儿乖巧能干,谁家公婆给媳妇儿穿小鞋的内容更有趣儿,毕竟新奇。 很快这件事儿就被另外一件新奇事儿给取代了。大黄去世后的第二年,穷嘻嘻三岁,同样是春季,这一年春季的雨水比往年都要充沛,尤其这几没日没夜的下着,已经连续下了四天,这天晚饭过后,昏暗的煤油灯下,穷嘻嘻抱着她睡觉的枕头,对着她的爸爸一个劲儿撒娇。 穷嘻嘻:爸爸爸爸你就答应我吧,让我今晚跟老祖一块儿睡吧,我特别想跟她睡。 她爸爸低着头默不作声,双脚搭在地炉台上。这是冬天村民用来给屋子取暖用的,一般烧煤。 每年元宵节过后许多农民家里便不再生这个炉子,虽然晚上还是有刺骨的冷气,村民为了节省煤炭会选择早早儿的钻进被窝,这样不仅可以省下买煤炭的钱,还可以节省农闲时背着背篓翻山越岭去运煤炭的时间和力气。 穷嘻嘻的老祖已经有九十二岁了,爷爷也有七十出头,老人家上了年纪最不能受冻,受冻容易感冒引发其他的疾病。 她家的这个炉子便从冬季一直烧到现在。炉子在茅屋东面的屋子里,与穷嘻嘻她们住的西面屋子中间由传统的堂屋连着,东西屋分别在堂屋墙体的北面开了门框便于穿行走。 堂屋足有三米高的架空空间,东面和西面的厢屋顶上做了隔层方便储存粮食。 东西厢房由东向西各用一面墙隔出两间屋子来。分北屋与南屋,北屋比南屋要略宽敞,地面也略高十厘米。 北面厢屋四四方方,在北面的墙体中间会开一扇同样四四方方的窗,窗户不太大,用十几根木材穿插成几十个小正方块儿襄砌在墙面上,再用白纸加上浆糊封住窗口。 门则开在北墙的最东面,同样是木制门,夜里睡觉时就把门从里面用门闩闩住。 南面的屋子则是一个长方形结构,细长细长的,顺着南墙紧挨着摆下两张老式样的木制床后刚刚好能有窄窄的一条过道给人行走。 南墙正中靠近顶部十五厘米处再开一扇小窗户,样式与北面的屋子窗户一样,尺寸要小一些。 以前人们建造房屋总会有许多讲究,比如房间与房间门不能对开,所以这间屋子也不例外,南屋的门就被开在了南墙的最西面。 与北屋门不同的是,这扇门有一条十厘米高的门槛。此时穷嘻嘻正抱着枕头倚靠在门框上对着她父亲撒娇。 她的前方四十五度角是北屋的门,门旁是她爷爷睡觉的床,这会儿爷爷正坐在床上望着她,床前是火炉,爸爸坐在火炉南面的矮长条凳上,正好背靠北屋与南屋隔离墙上。 对面坐着穷嘻嘻的姑姑。她的外祖奶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姑姑过来是照看她的。 见穷嘻嘻的父亲不说话,她的姑姑便开玩笑的说,这么想跟你老祖睡啊。 穷嘻嘻一个劲儿点着小脑袋,嗯嗯嗯。你们就让我跟老祖睡嘛。姑姑说,你老祖年纪太大了,而且最近身体特别不好,你跟她一块儿睡,晚上踢被子,你老祖还要给你盖,她睡不好啊。 要不你跟我睡一块儿吧,也是跟你老祖一屋。就睡你老祖旁边那张床。 这时她父亲开口说,嗯这个不错,那今晚就跟你姑姑睡吧。闻言穷嘻嘻竟大哭起来,我就不跟姑姑睡,我不要跟姑姑睡,我要跟老祖睡。 边说边往地上坐下去,开始耍起无赖来。此时躺在床上的老祖用虚弱的声音喊着穷嘻嘻。 小美,小美,你别哭了,来吧,来跟我一块儿睡。闻声,穷嘻嘻激动的从地上爬起,哼你们不同意,可老祖已经同意了,她叫我去跟她一块儿睡呢。 北屋的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扭不过穷嘻嘻那股子坚定的劲儿,她的姑姑走去南屋里头一张床边与她的老祖确认。 出来笑呵呵的说,,外婆确实是让小美跟她一块儿睡呢!见状她父亲也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准许了这件事情。 穷嘻嘻这回可开心了,抱着枕头笑眯眯的转身踩在门槛上嘣的一声儿跳进南屋里,用了好大的劲儿赶紧的把房门关上,生怕大人们后悔。 关上了门,爷爷床头悬挂着的那盏煤油灯微弱的亮光便照不进南屋里来。 一时间没了亮光房间被黑暗笼罩,穷嘻嘻心里有些害怕,站在原地喊老祖,老祖你在哪里? 我看不见了。老祖说我在床上,你别害怕,用手摸着墙顺着墙往里走。 穷嘻嘻现在有些矛盾,心里害怕不敢往前走,又怕开门叫了外面大人来帮忙大人们反悔不让她与老祖一块儿睡,原地思索一番后,她还是壮着胆子摸着墙悉悉索索的往前走去。 走了十来步,老祖叫她停下。她说:小美,好了,你现在不要再摸着墙,朝着我说话的这边走过来。 穷嘻嘻听话的放开摸着墙的手,转而举在空中左右薅,试图薅着床,边薅边试探着往前走。 当她薅到床沿的时候,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不再害怕。老祖我走过来了,穷嘻嘻高兴的说着,她实在是太开心了,黑暗的恐惧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开心的蹦跳。 落地的一瞬,她被左脚外脚踝处的一股刺骨疼痛感吓到。喊着,我被咬了,我被老鼠咬了,老祖我被老鼠咬了,有老鼠咬我。 老祖连忙说,咬着哪里了,快叫你爸爸看看。穷嘻嘻扯着嗓门大喊,爸爸爸爸,你快来,我被老鼠咬了,你快来看看。 话音刚落,她的父亲便提着煤油灯快速推门而入。随即问到:老鼠咬着你哪里了? 穷嘻嘻说,咬着我脚了。爸爸:你现在痛不痛?穷嘻嘻:不痛,刚才还有一点点痛,现在已经不痛了,还有一点点麻。 爸爸:坏了。说着便抱起她往北屋走去,落坐在刚才的位置。爸爸:你刚才听见老鼠叫没有? 穷嘻嘻: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爸爸:你怕是被蛇咬了啊。说话间示意姑姑过去抱穷嘻嘻与他并排坐。 姑姑坐下后,她的父亲双把穷嘻嘻的左腿抬上自己的膝盖,把脚背倾斜露出被咬的位置,把煤油灯凑近来检查伤口的情况,这一看更是害怕不已。 只见脚踝关节旁赫然出现针孔般大小的两个小红点,并列整齐。穷嘻嘻的父亲用手轻轻去试擦小红点,擦完问穷嘻嘻:你现在什么感觉? 穷嘻嘻:最开始像针扎我一样疼,就疼了一下下,然后就腿就从脚开始便麻了,现在是伤口的地方一阵一阵的刺痛,大腿和小腿还是麻的。 根据穷嘻嘻的描述,她的父亲已经确定了她是被毒蛇咬伤,具体哪一种毒蛇还不好判断。 随即起身提着煤油灯朝南屋走去,他提着煤油灯在屋子里仔细的搜寻着毒蛇的身影,床上床下,衣服被子箱子,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毒蛇藏身的角落。 搜寻了十来分钟,一无所获,他沮丧的耷拉着脑袋走出来,有气无力的提着灯。 姑姑和爷爷问他找着没?他摇了摇头。走去穷嘻嘻身边,盯着她的脚看。 穷嘻嘻的爷爷和姑姑异口同声的说:这是咬了就爬走了。突然穷嘻嘻爸爸猛的抬头,不对,如果爬走,也只能从这间屋子出去。 说罢提着灯又在北屋搜起来,结果还是没有。难道从地下钻走了?穷嘻嘻爷爷说。 这话给了她爸爸启示,他小跑回西屋,见了穷嘻嘻的妈妈说:快快起来烧开水,小美被毒蛇咬了,我上上下下都找遍了没有找到,在外婆屋子里的北墙根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洞口,蛇应该就藏在里面(农村用的土灶台,灶台分大灶和小灶,小灶放小锅,大灶放大锅,大锅锅口直径通常有六十五厘米左右,方便给猪煮猪食。 小灶通常烧煤,不用的时候用煤炭粉,黄泥巴,水三中混合后的湿煤粑遮盖住中间留个出气孔,这样火种可以保持不熄灭,用的时候湿煤粑已经成烘干的煤块,划开它用火尖从上到下把化了灰的煤炭松松,再用火篝从下到上来回抽拉把死灰拉进底层的储存层里,几分钟后火就会烧的特别旺。 )这会儿穷嘻嘻的母亲正抱着她的弟弟哄他睡觉,她弟弟叫小送,去年秋天生的,这时候快半岁了。 穷嘻嘻的母亲闻言,蹭的从床上坐起来,麻溜的薅过背带,将他弟弟背在背上就去西面的厨房里烧水。 穷嘻嘻交代完烧水的事情回到东屋再次检查了下穷嘻嘻的伤口。迈步出去,来到东屋对面的瓦屋前,用力敲响瓦屋的门。 几声敲门声后,开门声响起。一中年男人打开门问:怎么了?穷嘻嘻父亲:小美被蛇咬了,能断定是毒蛇,具体哪一种不知道,我听说你舅子懂得治一些蛇毒,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去一趟他家,请他帮忙救救这孩子。 中年男人听这描述颇为吃惊,说:什么时候的事了?穷嘻嘻爸爸:半个小时前。 中年男人:都这么久了。那我们现在就走,不过他不一定在家。穷嘻嘻爸爸:等下,我现在要去把蛇找出来,找到了才能知道什么毒才好解。 中年男人:我跟你一块儿。说话间已然转过身迈出门槛关上了门。两人大步流星的走到东屋,中年男人直奔穷嘻嘻,凑近了观察她的伤势,这都已经开始肿起来了,找药动作要快,世间拖的越久,这孩子越危险,可能丧命。 这位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穷嘻嘻的大伯,他在家中排行老大,结婚以后就分家出去,在东屋对面建了个瓦房住,与东屋就一道屋沿水渠的距离。 大伯话音落下,穷嘻嘻的母亲背着她的弟弟,拎着一大壶开水大步大步的走来。 穷嘻嘻父亲迅速接过开水壶说:大哥帮我照灯,我要把这水灌进蛇洞里,把蛇逼出来。 穷嘻嘻大伯:好。一人拧壶,一人提灯来到南屋。穷嘻嘻父亲对着墙根的蛇洞就一股脑儿的倒开水,两人神情严肃紧张的死死盯住洞口,一壶水已经见了底,穷嘻嘻母亲又拧来一壶,眼看两壶都见了底,还是不见蛇的踪影,这一折腾,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两个男人对视相互对视一眼,出了南屋,放下手中的壶和灯。穷嘻嘻大伯回家去拿来一把不太亮的手电筒,她的父亲则背着她,三人打开门朝着河对岸的人家奔去。 接连几天的大雨下来,今晚雨势虽停,但是小河里的水确因为之前的雨势涨了,河面比平常宽了十来米,河道上搭建过河用的石墩也被上涨的河水淹没,混浊的河水下白日里都看不见这些石墩,何况这是夜里,空中被一整片乌云遮盖,没有一点星光撒向大地。 穷嘻嘻的父亲和大伯今晚就要带着她从这湍急混浊的河水里摸着石头送她去解毒。 借助手电微弱的亮光,他们望见一层厚厚的水汽,伴着夜幕下湍急的水流声,哗哗哗咚哗哗哗咚,响彻在寂静的田野上。 父亲背着穷嘻嘻试探性的伸出一只脚踩进水里,一步两步一步两步…大伯紧跟着他后头,一只手扶住穷嘻嘻,一只手将手电伸向父亲的侧面,方便给他照亮前面的路。 湍急的水流阻碍着他们前行的速度,每一步都是先试探在踩实了走,不敢贸然下脚,他们艰难的走着,约莫十分钟后两人总算安全将穷嘻嘻带到了河对岸。 上了岸他们还来不及感受征服这湍急水流的成就,只管看着脚下的路大步大步的往前赶着路。 田埂路窄细窄细的杂草又多本就不好走,加上下过雨导致它容易打滑,步行在上面需小心翼翼的走着才能防止不摔倒。 穷嘻嘻的父亲因为低头看见她的伤势已经蔓延到大腿,一时慌了神,脚下打滑摔了下去,连带着穷嘻嘻,两人嘣的一声儿栽进一旁的田地里,半个身子上都是泥巴。 大伯连忙扶起两人叮嘱要小心脚下打滑。三人又继续赶路。来到大伯的舅子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他家房屋建在山坡上,是比较简单的瓦房,地基用石头垒成一道高高的坎,上去需要爬十几步石梯。 三人来到院子里还来不及喘口气,大伯上前用力拍打大门。几声拍门声后,屋里来人询问:这么晚了,是谁呀? 大伯:是我,嫂子,大舅子在家没有?屋里人:没有,他上午出去还没回来呢? 说着打开房门,她是大伯大舅子的老婆。中等个子,身材瘦弱,头发盘在脑后,待人礼貌。 说着侧身将大伯等人请进屋内。几人刚坐下,大伯也不拐弯抹角,毕竟人命关天。 直奔主题说:嫂子,你看我这侄女脚被毒蛇咬伤,毒性已经蔓延至大腿,再解不了毒,怕是命都要保不住了。 大舅子不在家,你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我去把他找来。大伯嫂子说:他去了我娘家,我娘家弟弟找他说有事情商量。 大伯:好,转头对着父亲说:我这就动身去找他,小美这腿的状况我看就不要再去折腾了,以防加快毒素蔓延。 说罢朝门外走去,刚迈出一步,众人听见院墙下传来声音:我家这个点还亮着灯,这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穷嘻嘻的父亲与大伯闻言也是喜色渐上眉梢,声音的主人正是大伯的大舅哥,解毒有希望了。 大伯忙出门去迎大舅哥,见面也不寒暄,把重点情况讲述了一遍,大舅哥进门便直奔穷嘻嘻去了。 抬起她的脚看了看,转身去里屋拿来一只小木箱,打开木箱,里面摆放着一对深棕色陶罐,一把竹子做的镊子,一根薄细竹片。 当他拿来木箱子,他的老婆便去旁边柜子里拿来一瓶白酒,又拿来一只碗,倒进半碗白酒,两人相视一笑。 只见他拿起陶罐,将边缘放入碗里再拿出,又用火柴将碗里点燃,随即将陶罐放碗上烤了几秒,一只手快速掰过穷嘻嘻受伤的脚,啪一声响,陶罐牢牢的栽在她的伤口处。 约莫过了两分钟,大舅哥从木箱里拿出那根细扁长的竹片,紧贴着穷嘻嘻的皮肉,扎进陶罐里,竹片轻轻一抬,丝,陶罐被划出一条小缝,当众人的目光还停留在竹片上时,大舅哥用左手闪电般的手速将陶罐用力拔出,随着砰的一声大响,陶罐将伤口处的鲜血带出一部分来。 仔细看这血,陶罐底部的成褐色越往罐口颜色越淡。大舅哥检查完伤口渗出来的血迹,说:毒素已经清除了,剩下的就是腿部的浮肿,我地里种了些解蛇毒的蛇舌草,我现在去摘些来,嚼碎了敷在腿上,三天后,浮肿就开始消退。 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在这里留宿明日再回吧,这女娃的腿也需要观察毒素清完没。 蛇毒暂时解了,穷嘻嘻她们一行自是非常高兴的,也很乐意留下来。这一晚,上半夜惊心动魄,下半夜平静安稳。 次日清晨,穷嘻嘻醒来便看见父亲手上拎着一包草。爸爸,这就是蛇舌草吗? 她问。父亲:是的。你醒了我们就回家吧。穷嘻嘻:怎么没见大伯呢? 父亲:你大伯昨晚与我一道送你来这里解毒,过河的时候,河水把他的鞋子冲走了,后面光脚一路走过来,脚底磨破了,天亮醒来找了一只你这位舅舅穿破的鞋子,就这样穿着两只不同的鞋子先回去了,怕晚回去了村里人看见了嘲笑他。 穷嘻嘻:哦。大舅哥一家热情邀请穷嘻嘻与父亲留下来吃午饭,她父亲婉拒了:昨晚上门叨扰心里已经很愧疚,给您们添麻烦了。 告别大舅哥一家,父亲背着穷嘻嘻出了院子,在太阳光的映照下,穷嘻嘻的左腿表层绿的发亮。 表层下黝黑肿胀,从脚趾头到大腿根部。看起来昨晚的昨晚咬她的毒蛇毒性比较大。 临走时穷嘻嘻父亲脱下外套把她的伤包裹了起来,穷嘻嘻提着蛇舌草双手交叉靠在父亲肩上,说说笑笑的回家去了。 这回他们没有冒险走过河那条近道,转走泥巴公路,沿着蜿蜒的泥巴公路往南面走就能走回家,路程虽比过河的路多走一半,但是这条安全好走些。 约莫半个多钟头他们便到了,进了东屋,父亲将她放在爷爷的床上坐着,爷爷看着她黝黑肿胀的腿,用手轻轻的按了下,皮肤像石头一样硬邦邦,没有陶弹性没有生机的样子,便问:她这腿难道就这样废了? 穷嘻嘻父亲:爹,蛇毒已经清理出来了,大舅哥说被蛇毒感染过得皮肤前面三天会是这个情况,他给了蛇舌草,让带回来每日早晚叫她自己嚼碎了,我们用手搓一搓给她敷腿上,三天过后腿部的颜色会逐渐变淡,一个星期后差不多就可以恢复,只要颜色开始消退,就会好的很快,尤其要注意前面五天不能让她的左腿下地,最好也不要出去吹风晒太阳。 我刚才背她回来时也用外套将她腿包裹起来的。听父亲这样说,爷爷松了一口气。 姑姑正在南屋里头给老祖奶喂饭,昨日的事情让大家都没有睡好,父亲走进去想看看蛇洞的情况,见母亲正拿着扁担用力的往蛇洞里塞布条,问:蛇找到了? 母亲:跑走了,不知道它从哪里打洞到屋子里来,想来是这几日连续下大雨引发了山洪把他原本的洞口堵住了,这是它重新找的新洞口,我观察到洞口的泥像是新挖上来的。 这是一条足足有扁担长,二碗碗口粗的眼镜蛇,你们走后我又烧了一大锅开水,开水快倒完的时候它嗖的一下从洞口爬出,并快速的朝门爬去,等我反应过来拿着扁担打过去,它已经只有半截尾巴在上边,我一扁担敲下去,只敲着一点尾巴,它吃痛爬的更快,出门沿着北屋西边墙根一直爬,又从西门框爬去堂屋,从堂屋的北墙根往西边迅速的爬去厨房,最后消失从厨房北门框出去消失在黑夜里。 要说穷嘻嘻家的这个厨房还真的是把穷具象化的展现在出来了,厨房框架与东屋相同,房屋中间用黄泥土做了一组灶台,有七十厘米高,灶台南面是小灶台,北面大灶台上放着直径六十五厘米的大铁锅,灶台西面是灶孔,小灶孔用来储存烧化的煤灰,这东西种地时候与猪粪牛粪均匀混合后是一种特别好的种子肥料大灶孔主要就烧柴用,小小的长方形入口进去里头又又大又圆的空间,基本与铁锅口的尺寸一样大,可以一次放进十来根成人胳膊粗细的木柴。 平时煮猪食,逢年过节做豆腐,农忙时煮大锅饭都都很快。厨房南面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备用的柴,蛇能顺利从厨房北门逃出生天,因为这里只有门框没有门,至于为什么不装门框,不知道是为了方便,还是为了节省材料不得而知。 门外一米左右就是猪圈,猪圈下头架空往地下挖了一个一米七八的大深坑,每日煮拉的粪便就从架空板的缝隙里掉进粪坑里储存着,当农肥使用,猪圈在整个房屋布局的最西边,我是穷嘻嘻去年失足跌落进去的那个粪坑。 猪圈与她大伯家的房屋中间隔着一块儿长十二米宽十米的空地,也可以说是院子,因为穷嘻嘻家堂屋正对着这块空地中央。 眼镜王蛇顺利逃走让这件惊魂动魄的事情在家里平静下来,这几日穷嘻嘻日日窝在家里,不能下地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时间实在太难熬,第四日,她见腿上的颜色变淡了些,便悄悄的提起左腿,用右腿像兔子似的在屋子里嘣来嘣去。 还在浮肿的腿部加上蛇舌草敷在表皮布着汁液涂抹后自然形成的线条,叶子任意敷贴在皮肤的各处,在穷嘻嘻蹦来蹦去的晃动下活真像一条巨蟒的尾巴,一摆一摆的,未知其缘由着实会唬人。 这样新奇的事儿自然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猛料,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见着穷嘻嘻都会打趣着问东问西。 ------------ 上篇:穷嘻嘻 第四章 老祖的葬礼 老祖的病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几天后大有好转,能自己吃饭,食量也正常,虽然双腿力气还未完全恢复走路略微有点虚,后面养了一周也痊愈了。白日里如厕她也不再让人人把夜桶拿进屋里,拄着拐杖自己去。受封建思想的影响,老祖是裹小脚的女人,身材瘦小,不驼背,精神硬朗,讲话轻声细语。以前常听人们讲,老祖的脚在当时可是件骄傲的事情,一只脚只有巴掌大,老祖是老祖宗的二老婆。祖宗是这一地小有名气的小地主,家里有上百亩良田,老祖宗的大老婆是穷嘻嘻的奶奶,也是当时有点名气的小姐。奶奶也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圆脸蛋,温柔贤惠,她家就一个孩子,从小得父母诸多宠爱。爷爷是奶奶的赘婿,其实爷爷自己家的条件与奶奶家差不多,也算是个小少爷,当初让他入赘奶奶家他万般不愿。他与奶奶是传统的媒妁之言成婚,刚结婚头几年爷爷与奶奶常住在爷爷家,大伯也是在爷爷家出生的。奈何世事难料,没过两年安稳日子,鸦片的战火也烧到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老祖宗也因此迷上了鸦片,正是此时认识了老祖,并娶她做了小老婆。奶奶的母亲因此一病不起,奶奶为了方便照顾自己的母亲常年住在娘家,眼看自己的生命快到了尽头,担心自己走后家里的财产被败光,便要求爷爷上门入赘。因为这个事情爷爷与奶奶吵了无数次。爷爷家有三个儿子,一个与他一奶同胞,一个是从外面抱养来的,听爷爷说他的父母更偏心抱养来的孩子,这回奶奶家让爷爷入赘,爷爷的父亲欣然接受,还要求的入赘后不得回去与争家里的兄弟分割财产。看着自己亲生父亲的做法,爷爷内心无比的伤心难过。奶奶母亲去世后他便与父亲断了关系,入赘奶奶家。虽然奶奶母亲临终要求爷爷改姓,但是被奶奶拒绝了,想来奶奶应该也是很心疼爷爷的吧。奶奶的母亲死前把家里的地契给了奶奶,她也只能做到这样,金银钱财在奶奶父亲手里,她拿不到。手里握着地契这本是很好的事情,谁知后来成了她的催命符。 太奶死后,老祖宗与老祖少了能制约他们的人,把鸦片都搬家里抽了,两人日日只管躺床上抽,家里的积蓄很快消耗殆尽,农田里的活就靠爷爷与奶奶打理。没了积蓄便没了去买鸦片的钱,老祖宗便求奶奶拿地契去换,无论老祖宗如何哀求奶奶也没同意变卖地契。有了瘾的人总是会不择手段去找鸦片抽,于是就开始在外面赊欠。次数多了便开始有人上门要债,奶奶没办法只能变卖地契帮父亲还债,为此跟爷爷也是无数次争吵。好在老祖宗没两月就撒手归田,家里的田地还没被败光,老祖宗走后,老祖断了鸦片的来源,慢慢的的也就不抽了。 一九六几年,那时许多人家的生活还很贫穷,便打着无产阶级的旗号到处作乱,许多人为此遭了不少罪,什么游街示众,批斗,跪罚等,实属惨烈。穷嘻嘻奶奶便是在这次贼人作乱中丧了命。根据爷爷的回忆:奶奶被人说是大小姐,要破旧立新,让她交出所有的田地,财产,并给她罗列了几十条莫须有的罪名,奶奶不同意,一天夜里家里闯进来十几个小兵,她们强行破门而入,进去就把家里团团围住,完全不顾刚生产完几日身体虚弱的奶奶,他们就像强盗一样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把奶奶厢房里几件金银首饰和银元给抢了去,抢完这些还没算完,他们还有更大的目标,那就是几十亩良田地契还有房屋地契,祖上建造的这所两厢带院的茅屋没成想多年后竟成了奶奶莫须有罪行的证据。十几人搜索半天找不出来地契,便威胁奶奶她们说:现在把地契交出来可以放过你们一家。奶奶呵呵一笑:呵,交出地契就能放过我们,你们这群强盗,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帜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做的事情那点像人做。这帮强盗闻言怒火中烧,带头的骂奶奶:她娘的,老子合情合法,边说边拿出一张所谓的文件函,给老子看清楚啰,上面清楚的写着你们这些资本主义的名字与罪行,你居然骂我是强盗,给我把这女人拖下来。话音落下人群中猛的跳出两个高个男人,恶狠狠的将奶奶拖下床,爷爷上前阻拦被一把推倒在地。奶奶就这样被这群强盗拖去了所谓的认罪场,这认罪场不是别地儿,就是寺庙前得空地。一行人刚来到这里,按压奶奶的人就用力踹倒奶奶,奶奶刚要爬起又被一把揪起来跪在地上,奶奶这才左右看看,这里已经跪了三人。爷爷紧跟其后来到奶奶的跟前,见奶奶跪在地上,擦伤的脸上渗着血,跪下来一把抱住奶奶,心疼的想要扶起她。领头的强盗当即命令一旁的壮汉按压着爷爷的肩膀,重力之前爷爷也只能跪着。正是此时,奶奶悄悄的告诉了爷爷藏地契的地方,并告诉爷爷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地契交给这帮强盗。说完这话奶奶想到什么似的流下眼泪说:看今天这个架势我不吃些苦头是回不去的,你要照顾好四个孩子,特别老四,刚出生几天。你原不属于我们这个地方,他们不能办你,爷爷与奶奶在这头说着话,强盗头子在前头大声宣读着奶奶的罪行。就这样约莫过了十分钟,领头的让大家都散去,爷爷也被强行拖走,并命令几个壮汉看守“罪人”,要她们一直跪着,不认罪不得起。就这样奶奶跪了三日,其他两人跪了两日受不了,便认了罪回让家人领回去了,奶奶是个硬骨头就不认罪。被强行罚跪反思期间爷爷多次送饭送水都没能成功,第三日午时奶奶本就虚弱的身体终于坚持不住死去了,带着怨恨,不甘跪死在寺庙门口。奶奶死后这帮强盗还不肯罢手,誓不拿地契不罢休,放言要领回奶奶的尸体就用地契去换。最后爷爷没了办法,只好把家里的良田地契拿了去换。看见地契这帮人就跟饿狼一般一把夺了过去,数着手里的地契呵呵笑,那是胜利者得逞的笑,笑声刺耳可笑。因为奶奶被安上的莫须有罪名,给她收尸的时候没有一人帮忙,爷爷只带着大伯过去帮忙把奶奶抬了回来,看着昔日情深的爱人此刻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心痛的一言不发,无声的抗议着不公。简单办完奶奶的丧事后,爷爷依然就在这里照顾老祖,拉扯四个孩子。当时交地契的时候爷爷把犄角旮旯的留了下来,这些地方那帮人也不在意,爷爷就看着这些地种出的粮食艰难的养活一家。好在这项运动没过两年就结束,爷爷又可以出去做生意赚钱养家了。白天把孩子托付给老祖,爷爷做起了走贩的生意来,他在长县,云县,马县之间来回跑。至于为什么选这三个地方,因为爷爷是马县的,奶奶是云县的,长县爷爷有朋友在,而且云县在马县与长县中间,比较熟悉和方便。靠着在三个县之间倒卖物品赚来的差价,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从之前的吃不饱饭到后来饥荒的时候还能吃上米饭,每年还可以买头年猪过年还是很幸福的。就这样在奶奶死后爷爷把这个家照顾的也不错,孩子们也逐渐长大成家,老祖年纪也到了九十二高龄。 这日,老祖如往常一样拄着拐杖去西面猪圈旁的旱厕如厕,回来时在东屋门外的屋檐下踩着青苔滑倒重重的摔地上。爷爷出来把她扶进屋里,这回老祖没有回自己的屋子,爷爷看着她快不行了,扶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转身去喊正在种地的儿子们。很快亲人们都来了,一起守在床边,大家都在默默的等待老祖落气儿。老祖的手脚变得越来越冰,这时她总是喜欢把手伸出被子,家人用被子给她掖好,她又伸出来,来回几次,家里人便任由她放在外头。一会儿功夫,老祖的眼睛盯着前面一直看,不再转动,手慢慢从被子上滑下,她死了,平静安详的死了。她没有为自己生的一儿半女,刚来世上用响亮的声音宣告全世界她的到来,死时化作一缕轻魂飞归去。外面嘣嘣的鞭炮声宣告老祖归天的消息,邻里们陆陆续续的过来帮忙,四五个个女人拿着准备好的寿衣为老祖穿戴上,收拾整齐,堂屋内三个男人找来一块儿门板,分列整齐摆下两条高长凳,把门板放上头,盖上一块布,盖好后,另一边来两个壮汉将老祖抬上门板上,周围在跟着几位辅助的男人,抬上门板后用一张死人专用的白纸和红布分别盖住脸和身体,家里人在吩咐位信的过的人去请道士先生来做法事,在请三位厨师在这几天里做流水席饭菜,其他人则去各自的家里搬来矮方桌矮长凳,据说办丧事不能使用高方桌,高方桌在道士祭天仪式时需要用,所以不可以用来摆流水席饭菜,流水席的饭菜也有讲究,大部分的菜都需要切成三角形,不可以四四方方,流水席开始出菜前需要先给道士吃,他们需要先敬神明,完成才能开摆。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这是大家的默契,这回我帮你家忙,下回你帮我家忙。 几个小时后道士先生带着他的四个徒弟来了家里,净了手,换上道服才去了堂屋,入了堂屋分批拿出他们的发器,有木鱼,有笏,如意,法印,法剑,令牌,甘露碗,镇坛木,拷鬼棒,令旗,法尺,天蓬尺,法绳,师刀,三清铃,馨,引馨,钟,鼓,铛,钹,青玄印,斗姆心章印,雷击木。这些法器各有用处。 笏:又称朝简、朝板等。是用来朝拜神仙时所执的手板,上面可以记事,以免遗忘。古时朝拜天子的笏有一定的规制,天子用玉,诸侯用象牙,大夫和士用竹片。道教则不受此限,根据条件均可使用。举行道场时,高功登坛,双手捧笏,如对天庭。 如意:一般为玉、木、骨制成。形状略曲如心字,有三点:首尾两端作云形或芝形,中央一点圆形。象征道化三清之意,又喻一心尊三宝,即道宝、经宝、师宝。道教方丈在宣说经教或其他隆重科仪中,亦手持之。 法印:一般为木制、铜制或玉制。印面上刻着具有道教含义的文字,甚至有的还刻着完全符式化的图案,印钮一般是狮子或其他避邪兽。道教自从祖天师张道陵开始传有法印。法印是道教奏达天庭的公印,也是行使神力的法物。《洞玄经》:“法印照处,魅邪灭亡。” 法剑:又名宝剑、令剑、七星剑。在钢铁锻制的剑身两面,各镶有青铜制的北斗七星图样,靠近剑柄处有龙、虎或符的图案。宝剑是斩妖诛魔的强力法器,张天师的家传宝物即为宝剑及天师印。通常剑身单薄的七星剑是以两把并握使用,有时也可分持两手,又称双剑或合剑。也有一种是在剑身上刻有符咒的木剑,多半使用可以避邪的桃木雕制,又称桃木剑。 令牌:又名雷令、五雷号令。为圆顶平底之木牌。侧面边围刻有二十八宿的名称。上圆下方的形状,象征天地。令牌是道士差遣神灵的神圣法器,有辟邪的作用,也可用于差遣雷神。令牌的形状与图案并不完全一致,如有的刻有龙或宝剑,有的刻有五雷号令、总召万神等。梁兴扬道长释义 甘露碗:又称水盂、水碗或清水碗。在道场上用来盛装法水,又称甘露。古为竹制品,今多为黄铜制。其器如茶杯状,口略大,杯子周围绘有五岳真形图。但也有饭碗状的水盂,口略窄。道场上的高功,常以左手持盂,右手拿着杨柳枝,沾取盂中的圣水,遍酒醮坛以示净场,《灵宝济度金书》:“杨枝洒净业垢,解除尘秽于无形。”有时象征普施甘露,济度亡魂,《太上全真晚坛功课经》:“甘露流润,遍洒空玄,拔度沉溺,不滞寒渊。” 镇坛木:又名震坛木、奉旨、净板等。为略呈长方体之木块。顶面稍有隆起,底面平坦,以漆涂成红色。正面刻有万神咸听四字,两端刻有乾坤、坎离四卦。在道场进行中,镇坛木被置于桌上,由高功配合科仪使用。道士专行法术时,也用来拍击桌面,威吓恶鬼邪魔。 拷鬼棒:拷鬼棒又叫打鬼棒,赶鬼棒,是道教做法时常用的法宝,是手杖一样的外形,近代变成短棒。棒面有符篆。梁兴扬道长释义 令旗:令旗为高功在醮坛发号施令的旗子。旗为三角形,旗面为黄色,镶以齿状红边,上有一条黄色红边的飘带,旗杆一般为藤制。旗子上书敕召万神四字。 法尺:为长形木片。形状和旧式的尺相同,两面均有刻度,并且雕有葫芦等吉祥图案,一般漆成红色。除此之外,也有一种不带刻度和图案的铁尺,法尺不单是上古神仙丈量天地的法器,有除魔的力量。 天蓬尺:亦名法尺。为长形方木。六面雕满了日、月、二十八宿的名称,及三星、北斗七星、南斗六星等图案,还有天蓬元师的圣号。以此行使天蓬元帅的神力,具有辟邪除魔的作用。《道书援神契》:“古者祓除不祥有桃枝,后羿死于桃棒,故后世逐鬼用之,今天蓬尺是其类也。” 法绳:又名法鞭、净鞭或法索等。木柄上雕有蛇头状花纹,其下接有苘麻或棕榈等纤维搓成的绳身,绳后亦有结尾,看去俨然一条完整的蛇。蛇头部分涂有朱漆,上有八卦图案,更精细者甚至从蛇口处还有人头露出。此外,也有的利用天然的曲木来表现蛇身。法鞭可以鞭挞妖魔,辟除邪怪。 师刀:即法师所用的刀。一种是黄铜制的短剑,剑锋很钝,前端呈椭圆形,柄上串有铜钱或小铁环,形状颇为怪异。另一种是锐利的铁刀,形态介于法剑和菜刀之间,上面刻着太上老君的圣号。 三清铃:又名三清铃、帝钟、法钟、法铃等。一般为铜制,有柄,铃内有舌,摇动发声。柄的上端为山字形,象征道教信奉的三清尊神。道教认为,法铃具有降神、除魔的作用。在道场上使用时,须以单手持之,向一边有节奏地摇动。《上清灵宝大法》:“振动法铃,神鬼咸钦。” 木鱼:又称木鼓,俗称鱼子。形圆而刻做鱼形,故号木鱼。中间掏空,击之作声。通常放在经案的右手边,以右手持木棰敲之。诵念经文时配合经韵而使用,经文的每个字都要落在木鱼的点子上。《无上秘要》:“木鱼清磐,振醒尘寰。” 磬:分为两种。一种称为圆磬,圆形而中空,铜制或铁制。通常放在经案的左手边。磬的主要作用是通报神灵,也可以消灾解厄。平时道教徒或香客进殿朝拜,殿主在其抬头起身之时击磬。道场诵经时配合科仪,也要击磬磐。 引磬:又名手磬。形小如碗状,铜制,器底隆起之顶端,附有木柄,以便携持。木柄有绳,连一铁杆或铜杆。道众在醮坛朝拜或转天尊时,持而鸣之,用以引导道众,故名引磬。 钟:一般由铜或铁铸成。钟内无舌,击之发声。有大钟和小钟之别;大钟用于道观早晚开静、止静时,配合大鼓和板使用;小钟用于道场作为法器,与鼓配合击打。 鼓:圆桶形或扁圆形,边围鼓起,中空,两面或一面蒙以皮革。鼓有大小之分:大鼓用于道观早晚开静、止静时,配合大钟和板使用;小鼓在道场作为法器,配合小钟使用。鼓的声音,具有通神和辟邪的作用。道教对击鼓颇有讲究,可以打出风云雷雨的模拟音响,且能配合经韵板眼,谓之花点。《太上助国救民总真秘要》:“凡建醮道场行法事时,必先鸣法鼓”。 铛:又称单音、铜鼓等,俗称铛子。是用小铜锣固定在长柄的木框上,用拨子敲打出声。如果是十面小锣固定于同一木架,安上长柄,则称云锣或云璈。 钹:亦名铜盘。一般为铜制。形状是中央隆起的圆片,在其隆起部位系有红布条。有大小之别:大的称为饶钹、闹钹或大钹,小的称为钗或钗子。击打时双手各持一片的布条,合击发声,也有的把一片置于圆形的凹状布垫上面,用另一片去击打。在道场上,通常和铛子配合使用。 青玄印:功效:操作法事与道术方面皆通用,个人可镇宅驱煞斩邪 斗姆心章印:功效:操作法事与道术方面皆通用,个人可镇宅驱煞斩邪。 雷击木:凡遭雷击的树木,那段被劈落的木头就称为雷击木。道教作法驱魔经常用到。 法器准备就绪,道士先生开始布法坛,主法坛由一张高方桌和临时搭建的长桌组成,长桌比方桌矮十厘米左右,上头用灯芯绒布盖住,方桌上头是堂屋的主位,也是神位。布法阵时需要死去的人的儿子或孙子跟在后面,道士先生下跪他得一一照做,道士先生叫跪得马上下跪作揖,一回三次,马虎不得。做完一坛法事,老祖躺着的门板下点上了长明灯,这灯点上后直到出殡前不可以熄灭,需要有人二十四小时守着,出殡前由道士自行熄灭。连续三天,大小法事做了几十场,堂屋变灵堂,屋里屋外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大的小的,白底黑字的,黄底黑字的,黄底红字的。第三日晚上,道士需要做一场大法事敬告天地神明死者准备入殓收棺择时下葬。这场法事道士要带着死者家属游魂去菩萨庙祭告在游回灵堂入殓收棺,紧接着于灵堂大门外设祭天法坛祭告天地神明,法事完后灵堂大门外设通天门,门旁设有开路的小鬼,这千万不能碰,据说已开过光见过神明不可触犯神颜。第四日祭天法事结束随着道士在灵堂做法,灵堂在一众亲属跪地上,随着道士一声起,众人抬棺从灵堂大门出,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朝暮坑行去,敲锣打鼓的走在前头,后面跟着道士,抬棺人,死者家属,邻里,他们扛着的符,经,幡,纸人等物,最后头留两人放鞭炮。来到暮坑一场法事完道士拿着罗盘大喊落,众人棺材落入墓坑内,道士念一番经文,叫亲人上前看最后一眼死者,拿走盖在棺木上的布,随后叫上一声儿盖棺出魂,再念上一番经文后开始填土掩埋,把刚才从棺木上取下的布与死者生前的衣物经,幡,纸人等一块儿烧掉,无数发鞭炮响起,葬礼结束。回到灵堂,道士还得做几场法事祭告神明,直至第五日,此事才算完结。 这是穷嘻嘻第一次看见死亡,不谙世事的年纪什么我不知道什么是难过悲伤,只知道永远也看不见老祖了。 ------------ 上篇:穷嘻嘻 第五章 玉米杆下惊险一瞬 老祖丧事办完家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平静的像老祖的死亡没有发生过,几天前家里也不曾热闹拥挤,对待死亡感觉大人们就像对待平常事情一般,就像现在刮起的风来过却不曾有什么念想。 一阵儿风吹来,咦,爷爷有点冷,穷嘻嘻说。爷爷:嗯,秋天来了,早晚是冷飕飕的,你还穿着短袖呢,去找件外套套上吧。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地里种的玉米已经成熟,穷嘻嘻的父母天不亮就去地里掰玉米,走时穷嘻嘻与她的弟弟妹妹还在睡觉,家里有爷爷在,父母知道爷爷会给她们做吃的。 这会儿她正端着爷爷给她做的米羹吃着,爷孙俩坐在堂屋门前,爷爷坐石凳上,她坐门槛上。 正说着话,大伯家的小女儿过来找穷嘻嘻,拉着她就要走。穷嘻嘻问:六姐,你要拉着我去哪里? 六姐:去了你就知道了。孙子之间嬉戏打闹爷爷向来是比较宽容的,从不打声呵斥。 穷嘻嘻:我还没吃完米羹呢你等我吃完再去,再说我还要穿衣服呢,有点冷。 六姐:吃什么吃,别吃了,我带你去找好吃的。穷嘻嘻:什么好吃的? 六姐:去了你就知道了。说话间拿过穷嘻嘻的碗,一个仰头将剩下的米羹喝完,顺手将碗递到爷爷手里说:爷爷你帮忙拿下哈。 边说边拽着穷嘻嘻往西面去。爷爷没说话,算是默许了。这六姐也是个不省事儿的家伙,调皮捣蛋,他们家现在有四个孩子。 大伯母总共怀了七胎,老大老二是女儿,老三老四夭折了,老五也是女儿送了人养,老六就是这六姐,六姐下面是个弟弟,排行老七,比穷嘻嘻大两岁。 这六姐能有多捣蛋呢?来听听她的事迹,她时常用棍子撮鸡窝,把正在下蛋的母鸡撮的咯咯叫,母鸡受不了她捣鼓就跑出窝来,母鸡跑了她还没算完,还要将里头的鸡蛋捣碎,念叨不让你下蛋不让你生小鸡。 有时也爬树上捣鸟窝,没事干就往树上爬,爬上去就坐那树杈上来回晃着两条腿。 她爬树也方便不需要去太远,她家房屋旁的菜地里就有几颗现成的,分别是两颗梨树,三颗杏树,两颗柚子树,一颗桃树,菜地边缘还有一排李子树,她时常坐李子树上,因为李子树矮,比较好爬,三两步就能上去。 前不久听说她还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儿。大伯大伯母带着她的两位姐姐去寺庙后的山头上种地了,留与弟弟在家,还给她准备了一把赶鸡用竹响,吩咐她坐在柚子树下赶鸡,别让鸡把地里刚长出来的菜苗吃了。 谁知等大伯大伯母回来一看,哎哟我的老天爷呀,这娃躺在柚子树下不省人事,周身通红,一身酒气。 这可把大人们吓得哟,快快快给抱进屋子里去,大伯吩咐着,大伯母一把从地上抱起六姐就往屋里去,大伯则转身去找医生,医生家离大伯家也就七八百米,同住在一个村子里。 约莫六七分钟,大伯同医生一道进了屋子。屋子并不宽敞,屋顶用大块木板隔出楼上储粮空间后这间屋子略显矮小。 屋中摆放一台地炉,地炉西面是青砖砌的墙,墙体正中开了一扇窗,用十几根木材拼出几十个小正方形窗孔,然后用白纸粘上浆糊封住,南面整墙是木制墙体,墙体西侧开个木门,入门就从这里进,东面也是整墙木制墙体,用来隔开里屋与这间屋子,北面与东面结构相同,此时六姐正躺在靠北墙摆放的着的床上,这是一张有点破旧的木制床,没有任何油漆,深灰色的颜色让它显得是那样陈旧。 医生来到床前抬起六姐的手把了把脉,又用手按压几下心脏肚子,转头对大伯说:没什么事,就是喝醉了睡着了,睡一觉醒来就没事儿了。 听了医生的话,大伯一家才算松了口气儿。送走医生,也没人在管床上睡着的人,谁让她偷喝酒呢。 等她醒来问她喝了多少,她说没多少,就壶里剩下的,大伯让她把壶拿过来看看,指着壶问:里面的都是你喝完的? 六姐:对啊,我看你们平时都喝想尝尝味道,坐在那里赶鸡哪儿都不能去挺无聊的,我就把壶抱到树下,刚开始喝了一口还有一点好喝,我就多喝了几口,这时头就有点昏,不知觉的又拿着喝,喝着喝着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这不刚醒来你叫我去拿我就去树下把壶捡回来了。大伯:你这那叫一点啊,我这里面剩下的差不多有半斤吧,葵得你命大,没给你醉死。 大伯数落了一顿六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她的那些捣蛋往事掰着双手都数不过来。 这次不就又来拉着穷嘻嘻不知道要干啥。一路拽着她来到穷嘻嘻家厨房西侧的菜地里,两人站在高坎边。 六姐:你说玉米杆能不能吃?穷嘻嘻:不知道啊,不能吃吧。六姐:我看能吃,你想啊,那玉米是长在这跟杆上的吧,那玉米煮来都那么甜,这肯定也甜,而且她长的还很像赶集卖的那种甘蔗。 穷嘻嘻不说话,因为她确实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吃。六姐:你去把你家镰刀拿来。 穷嘻嘻:拿镰刀做什么?六姐:不拿镰刀我们怎么砍呀。穷嘻嘻:这不是都已经砍了好久了吗? 你看头那里都长霉啦。六姐:我们就是要砍这种砍过得,把霉的地方砍掉就可以吃了,那种没砍的砍了被你妈知道了我俩都要挨打。 你快去把你家镰刀找来。穷嘻嘻依然站着不动,她在想这事儿好像不能干。 六姐:大声呵斥她,快点去啊,你干什么呢?穷嘻嘻这才不情不愿的进屋去拿镰刀。 刚把镰刀拿过来,六姐接过去转身问:你敢不敢从这里跳下去?穷嘻嘻:我不敢,这么高跳下去要摔死啊,旁边那里不是有路下去嘛,我走路下去,你敢跳你跳吧。 穷嘻嘻话刚说完,六姐就拽着她往下跳了,就是这么一瞬,两人同时扎进玉米地里,六姐翻了个身,哎哟,叫你跳你不跳,你看搞得我俩都摔了吧,说完低头自己擦伤的手臂,再回头看穷嘻嘻,只见穷嘻嘻脸朝下,一面疼一面哭。 六姐:哭什么哭,又没摔死,说着就要去扶她,这一扶把她也吓到了,她看见穷嘻嘻的下巴被玉米杆直直的插进去,鲜血直流,她吓坏,赶紧跑去先来爷爷。 爷爷来看到这场景内心也是无比心慌,把娃扶起来就赶紧送去土医生家里,医生上前观察了伤势,说,她这伤口这么深,如果缝针的话会好的快些,不过我这里也缝不了,不过缝针的话她这伤口在脸上,缝了以后这块疤会很难看。 我建议就是打针消炎再开些止血的药,伤口涂云南白药包扎。爷爷掉头同意。 包扎完后医生说,幸亏是下巴啊,要是在往下几厘米就奔着喉咙去了,你家这娃也是命大,整了这么几回还活着。 从医生家回来穷嘻嘻就睡着了,可能是吓着了,直到晚上父母从地里回来。 听说了白天的事情父母大吵一架。从那以后穷嘻嘻母亲与她伯母不准两家小孩一起玩儿。 如果被发现就会被各自喊回家打一顿,可隔着一条屋檐的距离又怎会不玩到一起呢。 打的次数多了后来就一起玩的少了,有时穷嘻嘻见大伯家的孩子在家就过去找她们玩,却时常被几个姐姐赶回家,后来她也不去了。 下巴的伤口成了童年时候别人嘲笑她的资本,人们总笑话她,你每顿吃这么多不长肉也不长个,是不是从你下巴漏出来了,东西吃不进你肚子里去。 每当这时候她总是反驳才不是呢,我每天都有吃饱。嘲笑她的人继续说:那你每天都能吃饱还不长个儿,那你就是个怪物。 穷嘻嘻:我不是怪物,你才是怪物呢。嘲笑的人:你不怪物,那你怎么有两张嘴巴,你看我们都只有一张嘴。 你这两张嘴,吃饭的时候哪张吃菜哪张吃饭啊,说完便哈哈大笑。每每遇上这样的人穷嘻嘻只能委屈的憋着气,躲去一旁哭。 这件事后她的父亲不知道从哪里给她算了命,说她这命格是亡者命,如果想要安稳度日就把她送人养或者送去庙里当两年姑子。 思虑再三她的父母决定把她送人。 ------------ 上篇:穷嘻嘻 第六章 仙人洞外婆家 穷嘻嘻父母商量再三决定把她送去她的外婆家,她的几个舅舅都还未结婚,长年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外公外婆在,送去这里往下养两年,等两年过后在接回来也方便,不会有什么矛盾。 商量好了送养的人家,日子也不用挑啥时候都可以。这日天气晴好,穷嘻嘻非常的开心,因为她可以去外婆家了,她都快五岁了从未去过外婆家呢。 听说外婆家住的地方叫仙人洞,她问爸爸,那个地方是不是住着神仙,不然为什么叫仙人洞。 爸爸默不作声。她又接着问:爸爸,你见过神仙吗?爷爷跟我说月亮上就住着好几位神仙呢? 他时常指着月亮告诉我月亮上的那个是吴刚,那个是嫦娥,那个是玉兔。 穷嘻嘻一路呱呱的说不停,好不容易走到外婆家,天都快黑了,外婆叫他们过来连忙问,吃饭了没有,没吃做点,爸爸支开穷嘻嘻见她去外面看看今晚月亮上有没有神仙,随后把来的目的说了一遍,外婆非常高兴,因为家里多个孩子便不再那么无聊了,外公却有不同的想法。 他说:这孩子在云县长大,这时正是贪玩的时候,你把她放在这大山里头,没有小伙伴跟她一起玩,我跟你丈母娘去山里干活了,家里也没有人能看管她,把她锁家里,这房子也锁不住,万一跑出去在大山里走丢更难找,这件事情我不同意,今天天色也晚了,一会儿你们吃点饭,明日一早就带她回去吧! 穷嘻嘻爸爸低着头不说话,这时外婆说,我看要不就把她留下来住几天看看,能呆就在这里住两年,呆不住的话你就来把她接回去。 我看她今天过来还比较开心,应该是能待的住的。爸爸依然不说话,外公说:现在她是图新鲜,等白天你就知道了。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外公叹口气说:就先按照你丈母娘说的办吧。穷嘻嘻爸爸:既然爸妈你们同意了,那就先按妈说的办,不过我今晚上就得走,一会儿妈哄着小美(穷嘻嘻)去煮点吃的给她,我好悄悄的离开,不然怕明天不好脱身。 穷嘻嘻外婆:好!于是出了门叫上穷嘻嘻去了厨房,穷嘻嘻父亲告别她的外公,趁着夜色悄悄的走了。 等穷嘻嘻从厨房回来没有看见父亲,便问外公:外公,我爹去哪里了? 外公:刚才有狼叫,他出去打野狼了,你快吃饭吧,吃完了就跟外婆去睡觉。 穷嘻嘻:我要吃完等爸爸回来。吃完饭等了好久她的父亲都没有回来,她又跑去外面坐在门凳上等,希望父亲能快点回来。 外婆和外公坐在屋里,外公抽着旱烟,一口一口的吐着烟气儿,气氛异常安静,安静得能听见门外落叶的声音。 这时穷嘻嘻走进来,外婆我爸爸是不是不回来了,他是不是把我忘在你们家了? 外婆说没有忘,爸爸说要回来接你的,他说了就是会回来了的。穷嘻嘻不再说话,坐在地炉旁的长凳上低着头,眼泪在眼珠里转,她不想哭,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也不想让外公外婆看见她哭。 就这样坐着坐着,她好像是累了,打起瞌睡了,昏暗的灯光使人睡意更浓,何况她今日还走了十几公里路,身体上的辛劳让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一缕阳光照进床头,穷嘻嘻用手揉揉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床,才想起昨晚的事情来,她麻溜的下床,不哭也没闹,她很清楚的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父亲就是故意丢下她悄悄走的。 穿上鞋子出了门,这里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陌生,昨晚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外婆带她去过厨房,但是她不记得在哪里。 一阵柴火味飘来,啊那是厨房的味道,闻着气味儿,她探着脑袋寻去,看见外婆正在往灶孔里烧柴。 穷嘻嘻喊:外婆。外婆回头:哎,你醒了啊,你就在那里别过来,这路不好走,你过来危险。 穷嘻嘻:我扶着墙过来。外婆:行,你小心点。穷嘻嘻:嗯。外婆家的厨房在房屋构造的北面,不与任何一间屋子联通,是一处独立的茅屋,土墙围了西,南北三面,东面是敞开的,有猪圈牛圈,还有一条通往菜地的小路,屋顶用茅草遮盖,灶台也是一大一小土灶台,这里有随处散落在地的柴,还有一台老旧的碗柜。 要来这里只有一条路,就是从居住屋北屋旁的小路过去,这条小路是黄泥路,细小狭长,略微陡峭,小路下头是一条山泉小溪,既灌溉农田,也给外婆家提供饮用水源。 厨房的西面两百米是一座大山,大山陡峭险峻,山脚下同样有一条小溪,不过这条有一米左右的宽度,跨过小溪是外婆家的地头,山体西面中间有一个洞口,传说这就是仙人洞,里面住过神仙。 仙人洞地名也因此而来。外婆家正好与仙人洞遥遥相望,东北南三面均是大山,她家的菜地与房屋连在一起在这个大山环绕成的峡谷里就好像是一只张开翅膀的猫头鹰。 穷嘻嘻扶着北屋的墙小心翼翼的往厨房走去,生怕脚跌下距离两米高的高坎下。 终于过来了,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说:外婆我过来了。外婆:嗯。穷嘻嘻:外婆我来帮你烧火吧。 外婆:你会啊?穷嘻嘻:我就把柴放进灶孔就可以了嘛。外婆:不用了,柴我已经放够了,能烧好一会儿,你就坐旁边就行。 穷嘻嘻:外婆,你煮的什么吃的?外婆打开木籈桶的盖子说:你来看看。 随后抱起穷嘻嘻,穷嘻嘻看着里面黄黄的东西问:这是什么?外婆:这是苞谷饭。 穷嘻嘻:苞谷饭,苞谷做的饭?好香啊。外婆:那我拿个碗舀一点给你吃。 穷嘻嘻:好啊好啊。这是穷嘻嘻第一次吃苞谷饭,越吃越香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在外婆家的日子也还算好过,除了日日吃苞谷饭有些难受,其他的也还好,总有新奇的事情吸引她的眼球,比如缠着外公外婆讲仙人洞的故事,一直追问里面有没有神仙,我们离得这样近什么时候可以去洞里面看看等等。 每每关于这个洞的问题,外公外婆总是含糊其辞,想来他们也是不清楚的。 一个月后清晨,穷嘻嘻的外公与外婆在对面山头掰玉米,把她独自放在家中,走时给她装了一大碗瓜子,与她说:等你把这些瓜子磕完我们就回来了。 她听话的坐在茅屋门凳上一颗接一颗的磕,瓜子都磕完了,外公外婆还没有回来,她尝试着朝对面山头大喊:外公,外婆。 喊了好几遍没有人回应。她又低头数起了瓜子壳,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来回往复,因为她数数还数不清楚,索性就不数了,把瓜子壳一颗一颗的捡起装回碗里,捡完了,她又朝对面山头喊外公外婆,这回依然没有人应她。 她开始有点想家了,想那个给她讲故事爷爷,想父亲为什么要悄悄的走,她想不通,想着想着有些难过想哭,可是没有眼泪,就呆呆的坐在门凳上,不知过了多久,从远处飞来一只乌鸦停在院子前的树梢上,哇,哇,哇的叫了几声,这声音让穷嘻嘻感到害怕。 她站起来又朝着对面山头上喊外公外婆,连续喊了几声仍然没有回应,这回她有些急了,是又害怕又着急,于是带着哭腔又朝对面山头喊起来,这回,外公应她了,让她在等等,外婆这就回去了。 外公说完穷嘻嘻没有在喊,转而盯着树梢上的乌鸦老看,这乌鸦这会儿倒也不叫了。 就停在树梢,时不时转动下脑袋。十几分钟后,外婆背着一背篓玉米回来了,放下背篓还没歇口气,便转去厨房做饭了,做的依然是苞谷饭,今天炒了个腊肉。 饭熟穷嘻嘻大口大口的吃着,连吃两碗打了个饱嗝,跟外婆说再来一碗,总共吃了三碗,把肚子吃的圆滚滚的。 吃饱饭问外婆还要不要去地里,她也要跟着去,待家里害怕。外婆说她不去了,下午就去家里撕玉米壳。 穷嘻嘻这下开心了,不用自己一人呆在家里,到了晚饭的时候,穷嘻嘻肚子不舒服没有吃,一直喊肚子痛,刚开始外公外婆以为没什么大事,过了一小时左右,她吐了,把早上吃的饭和瓜子都吐了出来,外公走进上下检查,哎哟这孩子吃积食了啊,还发烧了。 说罢叫外婆去烧些热水来外婆动作也是麻溜,不一会儿就烧来一壶开水,先倒出一碗冷着。 外公则用手一直给穷嘻嘻推着肚皮,折腾了一晚,第二日烧还不见消退,东西也没吃。 外公对外婆说:你下山去托人给她父母带个信,让她们来把这孩子接回去,这生着病,万一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的不好交代。 于是外婆便下了山,中午时候才回来。到了傍晚,我依然躺在床上,外公还在给穷嘻嘻揉肚子,她问外公:外公你说今晚我父亲回来接我,是真的吗? 外公:是真的,今晚不来明天也回来的。穷嘻嘻:他今晚应该不来了吧,你看外面天都黑了,他还没来,应该是不来了。 说话间房门响了,外婆跨过门槛说:你看谁来接你啦。穷嘻嘻扭头看见她的父亲,瞬间开心的从床上跳下来,着急的问:爹,爹,你是来接我的吗? 是来接我回去的吗?父亲点点头说:听说你生病了,好些没有?听见是来接自己回去的穷嘻嘻可开心可开心了,说:爹,我已经没事了,好了,你看我还能跳呢。 说着就顺势跳了几下。大人们见此也是呵呵笑。父亲问:那你是今晚回还是明天回? 穷嘻嘻:现在,我们现在就可以走,她已经迫不及待了,虽然平时不哭不闹,但是她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在这里她好孤单。 现在有人来接她了,她自然是要快点走的,告别外公外婆她与父亲行走在月色下,朝着家的方向。 走了一半路程,穷嘻嘻实在走不动,问:爹,可以歇会儿吗?我脚好软走不动了。 父亲:你看月亮都已经升到中央,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要快点回到家才行,太晚还在路上走着你不怕鬼啊。 穷嘻嘻没说话,父亲呵呵一笑,来吧,让你骑我脖子上,我载你回家好啊好啊,说着就爬上了父亲的肩膀,走着走着看见一些坟墓,穷嘻嘻问:爹,你说这些坟里头有没有鬼啊,他们吓不吓人啊,你说我们走这面前过我有点害怕啊。 父亲:怕什么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身正不怕影子斜。 穷嘻嘻听来好像是这么一个理,心里也变得大胆了几分。父亲驮着她走了三公里左右,从后面开来一辆拖拉机,那是与他们同住一个村的人,这是他家新买的拖拉机,用来交通工具拉人赚钱用的,见了父女俩便停下来叫他们上车,顺路带他们一程。 有车就是快,二十几分钟他俩就到家了,走路的话估计还要再来一小时。 ------------ 上篇:穷嘻嘻 第七章 嘲笑 亲爱的读者,为方便阅读以后无特殊情况文章不使用穷嘻嘻本名(小美)跟着父亲回来穷嘻嘻特别开心,跑在父亲前头率先推开东屋的门,爷爷正坐在床上,看见他们回来连忙招呼穷嘻嘻到他怀里去,乐呵呵的说:哎呀一个月没见我们嘻嘻瘦了点,个儿也没长,还有点黑了呢。 走累了吧,我给你留了好吃的。穷嘻嘻:好吃的,爷爷是什么好吃的? 爷爷:今天赶集有卖麦芽糖的,我把鸡蛋卖了买了些来。说着爷爷从床头的箱子里翻出一包牛皮纸包住的糖来。 爷爷的一包糖化解了穷嘻嘻这段时日的孤独与委屈,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看着手里的糖:爷爷,你现在给我讲个故事吧,就讲玉兔为什么被罚去月宫捣药。 爷爷:嗯,你吃糖,我给你讲,相传嫦娥吃了长生不老药奔月后,就与那地上的夫君后羿终年不得相见,这日嫦娥在月宫中散步,俯瞰人间,见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街道行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自己的月宫冷冷清清,便思念起后羿来,她从月宫看见后羿一人孤独的坐在自家茅屋前,正抬头看着月亮,他一直思念着他的妻子,每晚都会坐在自家门前看月亮,他知道嫦娥就住在那里,嫦娥也一定在思念着他,看着看着他流下泪来:哎,我的妻啊,我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啊,你在那冰冷的月宫过的可好,可也同我思念你一样思念着我啊。 说着掩面痛哭起来。嫦娥看见后羿痴情的模样不忍让他再受相思之苦,偷偷下界来与她团聚。 这事儿让玉帝知晓了,便派遣天兵把嫦娥捉回了天庭,并罚她每到月圆时化身成玉兔跪地给天神捣药以示惩戒。 听着爷爷的故事,穷嘻嘻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珠,爷爷叹了口气。 对父亲说:这孩子已经睡着了,就不折腾了,今晚就让她睡这里吧,她母亲还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吧。 父亲没说话,站起来朝着西屋去了。第二日穷嘻嘻从爷爷床上醒来已经十点多钟,下床去西屋找自己的爹娘,扑了个空,看见爷爷坐在厨房正烧着柴火做饭,弟弟站在他跟前,爷爷我爹娘呢? 穷嘻嘻问。爷爷:他们天刚亮就去掰玉米了,应该快回来了。穷嘻嘻:哦,爷爷我饿了能吃饭吗? 爷爷:忍一忍啊,你爹娘应该快回来了,等他们回来一起吃,你先吃了你娘回来要叨。 穷嘻嘻:好吧。说完拿了一根细棍子跑去旁边的煤堆撮煤玩去了。过了一会儿,穷嘻嘻肚子咕咕的叫,嘴巴里唾液大口大口的往外翻,爷爷我想呕:说着呕出一滩唾液水。 爷爷盛来一碗米汤,你先把米汤喝了垫垫肚子。穷嘻嘻接过米汤大口大口的喝着,喝完:爷爷我还是饿。 爷爷:在等等吧,你爹娘应该快回来了。穷嘻嘻:哦。又蹲煤堆旁玩起来,边玩边说我不饿,我不饿。 穷嘻嘻已经饿到胃里一阵一阵刺痛,但是她没告诉爷爷,心想一会儿吃了饭就不痛了,好在这个痛也没持续多久几分钟后就不痛了。 临近十二点,穷嘻嘻的父母回来了,她心想终于可以吃饭,跟着爷爷端饭端菜。 穷嘻嘻吃了几口饭菜,正要继续往下吃,她的母亲叫她帮她盛饭。她把到嘴边的饭扒进嘴后放下碗走过去接母亲的碗过去给她盛饭母亲抱着一岁的妹妹,带着怒气说:做事这么慢,就只知道吃,叫你呆在你外婆家,你还装个病叫你外婆托人带话来去把你接回来,收获时候就你事儿多。 穷嘻嘻没说话,眼泪在眼眶打转,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父亲说:哎呀孩子懂什么装病不装病的,吃饭吧。 回到座位穷嘻嘻小心翼翼的端起碗,不敢再坐下,也不敢再夹菜,默默的走到门边去靠着门框扒着白饭,这一刻她心想,要是没从外婆家回来该多好呀,可是外婆家外公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她留在那里。 眼泪滴进饭碗里夹着米饭又吃回肚子去,这是无声的哭泣是不解是委屈也是孤独的呐喊。 原本她还想问问父亲上次为什么把她丢在外婆家悄悄走掉,这时已经有了答案。 过了几日又到了赶集时候,父亲带穷嘻嘻上街剪头发,说是这个师傅剪的头发好看有型,并且答应她,剪完头发给她买糖吃,穷嘻嘻开开心心的去了,她不能抵挡糖的诱惑。 想着有糖吃,心里美滋滋的。到了理发铺前面还有两人,她耐心的坐在一旁等着这两人剪完,终于轮到她了,她爬上高架方凳,坐下,理发师傅特意把镜子背过穷嘻嘻。 穷嘻嘻问:师傅,你为什么不让我照镜子呢,爹说你剪的好看,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剪的。 师傅:小孩儿剪头发不能照镜子,等下剪完了,你回家就可以照了。穷嘻嘻乐呵呵的,好好,那你剪吧。 师傅往穷嘻嘻身前围上一块儿白布,剪刀咔嚓咔嚓的响着,穷嘻嘻美滋滋的期待着她的新发型。 突然咔嚓咔嚓声变成了呜呜呜声,一股凉飕飕的冷风吹过头皮,穷嘻嘻抬手就要去摸摸看什么情况。 师傅:别乱动,剪头发的时候不能乱动哦,不然会剪的很丑的。穷嘻嘻:师傅:你是不是把我头发剪光了,我怎么感觉头顶没有头发了。 师傅:刚剪头发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穷嘻嘻:哦。过了两分钟,师傅:好了。 说着扯下穷嘻嘻身上的布。穷嘻嘻下来顺势就要摸脑袋,师傅按下她的手,等回家洗了才能摸哟。 穷嘻嘻好奇自己的头发剪成了什么样,出了理发铺就用手摸自己脑袋,一手摸去,发现头发没了,当即就哭了,问:爹,你不是说剪的好看的吗? 为什么把我头发都剪光了啊?父亲站在她身旁默默的看着她不说话。她生气的就要回去找理发的师傅把她头发接回去,父亲拦住她,剪了就接不回去了,走吧我去给你买糖。 穷嘻嘻:我才不要你的糖,你骗我把头发都剪光了,你跟那剪头发的是一伙的,我见你们时常打招呼,我不管我就要我的头发。 把我的头发给我接回去,呜呜呜,边说边大哭。她的哭声陆续引了一群人围观,不知是领了个头说:哎哟,这是个女娃吧,这怎么给剃了个光头啊,咦这光溜溜的跟庙里的姑子似的。 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有几人附和着说还真是个尼姑头呢,一群人哈哈大笑。 穷嘻嘻听见这些刺耳的笑声穿过人群,往家跑去,一路都有人在嘲笑她。 她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泪水,一路跑回来,刚到东屋门前,六堂姐便又嘲笑道,尼姑子回来了,尼姑子回来了。 她不知如何面对这突来的嘲讽,只得用尽力气把门砰的一声关上,把那些嘲讽关在门外。 关上门她来到爷爷跟前,爷爷你看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没了,他们都笑我是姑子。 边说边趴爷爷腿上哭。爷爷不说话任由她趴在自己腿上哭去,哭了许久,穷嘻嘻累的睡着了,抽泣声还没停止,梦里任然喊着,还我头发你还我头发。 接下来的日子,为了躲避外头的嘲笑,穷嘻嘻便不再出门,整日与爷爷坐在堂屋门前的石凳上听爷爷给她讲故事,爷爷有好多好多故事,比如各路鬼怪,嫦娥,后羿,吴刚,玉兔等,还给她讲之前做倒卖生意时候路上遇到过豹子老虎野猪等。 在家里呆着的日子也免不了被六堂姐嘲笑的,时间久了穷嘻嘻也习惯了,就这样头发每两个月去剃一回,持续了两年。 当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被剃成光头弟弟是男孩子却不用,许多年后她依然不明白,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了。 ------------ 上篇:穷嘻嘻 第八章 洪灾 一九九五年农历四月末,云县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涝事件,仿佛是上天给这座原本就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降下的一场灾难,让它又增添了几分穷困之色。 许多家庭因此需要把玉米捏碎了当米饭吃才能吃饱饭,穷嘻嘻一家便是这众多不幸家庭中的一个。 四月原本是一个悠闲的月份,没有农活要忙,温度也正好,春天的微风已经吹了两个月,早已吹跑了冬日的寒气,夏季的炎热也还未到来。 男人可以趁此时聚一块儿喝着小酒谈天说地或者支起桌子桥牌打上一打,女人们也可以交流交流今年播种的心得,小小期待下秋天收获的美好,把破衣破鞋拿出来补补,再纳几双青布鞋,鞋垫。 这日,三五妇女像往常一样聚集在穷嘻嘻家东屋里说说笑笑,为什么要说往常? 原是家里的长辈们好客,通常人们无事儿时总喜欢聚集在她家摆龙门阵,且人们喜欢喝她爷爷炖的茶。 爷爷炖茶有点小讲究,他喜用青沙罐,沙罐的造型也比较独特,与圆肚子的茶壶不同,它是葫芦形状的,上葫芦肚只有下葫芦肚的三分之一大,上端开了口,壶嘴与手柄对开,壶嘴长两厘米,手柄长六厘米,壶高不超过十六厘米,直径不超五厘米。 每次炖茶他先把装有九分满水的青沙罐放地炉上,水烧开后将地炉的火用煤块盖住,只留下一点点小火苗,再把沙罐放上头,用手抓一小撮茶叶丢进茶罐里,这个过程他一般不让人代劳,因为他的手就是每罐茶量的称,等茶叶在茶罐里头逐渐翻着白泡,略微从边缘溢出,他再端起手柄,用竹片拂去浮沫(爷爷自己喝时是用嘴吹走浮沫的),分进青沙杯给人享用,这样炖出来的茶浓淡适宜,色泽清透橙黄,茶香浓郁,加上青沙陶罐特有的气孔,装上茶还会滋滋冒着小气泡,所以人们也喜看爷爷炖茶的过程。 大家聊的正欢时,一声惊雷吓了人们一跳,春天打雷本没什么好奇怪的,随后又是一声,这声比刚才的声还大,屋子里的人便聊起了雨来,其中一妇人说:今年春季雨水充足,玉米苗长势不错,青绿青绿的,移栽到田里的禾苗也已经转绿,秋天应该能有好收获。 另一人说:那可不见得哟,你听这雷声,这么大,连续打了好几个了,那闪电炸得跟炮弹似的,要望菩萨只是吓吓我们,不下大了才好啊,田里的禾苗刚转绿还没开始长高,水不能盖过叶子去,这雨下大了那田里的水长满盖过叶子去,这苗子长起来容易长虫不说,出花结稻穗的时候也结的不好啊。 正说着呢,又一声闪电 “砰”的响起,屋里的人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离开,出了东屋门,已经开始打起雨滴,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到他家一坐就是半天,就是啊天都快黑了,这雨要下大了赶紧回家吧,说完便各自回家去了。 穷嘻嘻因不喜人多,时常家里来人的时候她就躲到西面的菜地里看落日,或者坐在堂屋门前的门墩上发呆远眺小河对岸的青山。 这会儿她正坐在门墩上,听着打雷声,看着闪电闪进青山沟壑间不见。 这场百年一遇的大惊雷大闪电没有让她感到一点害怕,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数着下个惊雷和闪电到来的时间,一二三四又一道亮光划破天际掉进沟壑里 “砰” “轰”闪电声和雷声同时想起,声音逐渐减弱直至消失,她默默的数着,一道,两道道,三道,四道,五道,六道,七道,数到第七道闪电惊雷结束,瓢泼大雨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哗哗啦啦地往下掉,眨眼间,茅屋的屋檐就像一排气势磅礴的瀑布,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穷嘻嘻的视线。 她看不见青山了,只得走到屋檐下伸出右手,放在 “瀑布”下感受着水流流过手心和手背的感觉,四月的雨还带着一点冬日的寒凉,穷嘻嘻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从手心到心脏冰凉的感觉,碎觉得的一只手不够,又伸出左手,用双手捧着接从屋檐落下的雨水,手从肚子前的高度越举越高,直至于下巴平齐,水流从手捧溢出,顺着袖口流进袖管,又从手肘处滴入腰间裤子鞋子。 直到鞋子裤子上衣前面已经全部被打湿,她才悠悠转身蹑手蹑脚的回屋去换衣服。 半夜穷嘻嘻起夜出厕所,这场雨还未停止,雨势还如傍晚时分一般大,看起来是一直下着没停。 第二日,依然下着,雨势稍微比昨晚要小些。穷嘻嘻被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吵醒,起来一看,一家人站在西屋与厨房连接的门框处,看着被雨摧毁的厨房,屋顶已然被掀翻,只留下三根横柱,这间厨房的屋顶本是用一部分茅草加透明塑料袋搭的,没有什么牢固可言,昨晚是百年难遇的大风大雨自然是保不住。 母亲一个劲儿的数落着父亲,嫁给你没享过一天福就算了,现在这厨房都吹没了,今天这饭我是不做了,你想办法做去吧。 父亲不吱声,看着露天的厨房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冒着雨去厨房拿来锅碗瓢盆去到堂屋,摆开堂屋的小方桌,支开菜板,堂屋墙角捡上十几个小土豆,舀上半升米往盆里一倒,取来草帽戴头顶披上蓑衣去厨房水缸里舀水洗干净了回来,再爬去堂屋的夹层上取下一块儿腊肉,切下小半块儿,直接放菜板上切下放进炒菜的铁锅里,将刚才淘洗好的米放在地炉上,把地炉的火篓到最大,水开再煮两分钟将其水分过滤,上铁锅炒腊肉,把腊肉里的油逼出来,下干小土豆煸炒,炒至土豆皮起皱,将米饭盖在上面,抬锅用细煤将火盖住,再放上铁锅慢慢烘烤,直至闻到轻微的焦糊味儿,一锅土豆盖饭就好了,一铲子下去,翻起锅底的土豆腊肉来,瞬时香味扑鼻,闻着味都流口水。 早饭一家人就这样解决了,父亲本是厨师,做饭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手拿把掐的的事情。 早饭过后,雨势还未停,母亲担心地里的庄稼唠唠叨叨起来,硬是催促父亲冒雨下田里去看看,如果水太多就挖个口把水放掉。 父亲被母亲叨的不耐烦,拿上锄头蓑衣草帽正准备动身,刚踏出堂屋门,便看见东北面滚滚而来的黄河水,它像一头巨大的猛兽,张着它的血盆大口,吞噬着它所经过的一切,沿河的稻田瞬间被吞噬殆尽。 见此情形,父亲慌忙跑去西面菜地上看情况,站在西面的菜地上往西看可以看见小河的一小段,也可看见穷嘻嘻家的稻田青,父亲就这样亲眼看见自家稻田瞬间被涨起的河水吞没。 穷嘻嘻戴着草帽来到父亲身后,看见他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穷嘻嘻:爹。 父亲:你来了,下这么大雨你出来做什么?穷嘻嘻:我本来想跟你一块儿去田里放水的。 父亲:眼下不用去了。父女俩没在说话,就这样站着一起看着远处,目光所到之处的低矮平地已然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海浪”此起彼伏,水流湍急,水面漂浮着各样树根树枝,流动的河水发出轰轰的响声,时不时还有硬物碰撞,树枝折断的声响,水流拍打在学校底下的崖壁上,嘣,哗,感觉学校的楼体都在颤抖。 看久了河面,穷嘻嘻有点头昏。这时父亲说: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唯一一次大洪水,看来今年田里是颗粒无收了,父亲长长叹了口气,我们进屋去吧。 跟着父亲进了屋,父亲把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母亲听后:哎哟,这可怎么办啊,田都给淹了。 父亲:看洪水的涨势应该携带了不少泥石流山体滑坡的土壤石头,这势头看来山坡上的玉米苗估计也被冲刷掉不少。 爷爷:天灾人祸,这个没办法,只能等水褪去之后再做打算了。这次洪水持续了一周才消退。 洪水褪去后低洼的田地被一米七八的泥土掩埋,河床也比原来高出一米半,这些被洪水掩埋田地的村民只能唉声叹气,看着满目稀泥乱石断树根树枝,也只能等泥土干些了再开始清理这些乱石泥土。 这些被掩埋的田地只是一部分村民的,还有小部分村民的田未被波及,因为他们的田要比河床高二十米左右,平时需要日日从河里抽水才能灌溉稻田,这回倒是老天帮了一回忙,可以两周不用自己灌溉稻田了。 穷嘻嘻家地里的粮食原本是够吃,这次洪灾给他家带来不小的打击,一年不能有收成,那就要断两年的口粮啊。 山坡上也没多少地,即使顿顿吃玉米粒煮饭也不够,为了孩子们能有饱饭吃,穷嘻嘻的父亲跟一个花灯戏班走南闯北去了,这一去就是大半年。 直到第二年的春天他才回来,回来别人家的田地里的乱石都基本清空,大致恢复成原有的样子,只有穷嘻嘻家的还是去年洪灾后的模样。 母亲见父亲回来蝶蝶不休述说着她这大半年来的不易,指责父亲都快到插秧时候了,那田里还堆着厚厚的烂泥土,仅凭她二人怎么能在短短两月就能挖完这些烂泥。 父亲默默的听着母亲的愤怒与指责。过了几日父亲不知用了什么打字招呼来邻里乡亲一同去到田里挖烂泥,人多力量大,原本需要半年才能出清的工程,在父亲的运作下一周就结束了,正好能赶上今年的插秧季。 田是清出来了,但是他们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之前一周一日三餐得做饭招待干活的邻里,每日十几人把前年收的稻米吃的所剩无几,父亲走的这大半年母亲一直用玉米碎参和稻米一起煮饭,希望这些余粮尽可能的多撑撑。 父亲出去一趟也不知挣没挣到钱,总之家里的余粮吃完了以后,他去找了一户没受过洪水灾害的人家借了三百斤稻谷,说是等秋天新稻谷出来之后就还他。 穷嘻嘻一家靠着借来的稻谷,加上玉米碎紧紧巴巴挨到了新稻谷丰收。 新收的稻谷交完两年的粮税,再还人三百斤之后便不剩多少,只吃大米只够她们一家半年口粮,等年一过,就没了。 为保证粮食能够吃到来年新米出,穷嘻嘻的母亲把家里的玉米尽可能都磨成玉米粒顿顿掺和着米饭一起煮,必须要撑到秋季新稻收割。 即使家里已经穷到需要顿顿玉米参白米才能勉强支撑到来年新米出,穷嘻嘻的父亲还是会慷慨的给上门的乞丐装上一大碗实实在在的米饭,后来她们家有一位乞丐每周来一回,父亲与他好像有种墨守的约定,一周里父亲会有一个下午是特意留在家里做饭的,这回他做的饭里没有玉米碎,而且煮的也比平时的量多,每当这时候,穷嘻嘻就知道那个乞丐又来了。 有一回她很好奇乞丐长什么样,跟着父亲一同出了东屋门,东屋东面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一块大石头,那是大伯家的这块空地与邻的界碑,乞丐就坐这块石头上。 父亲把装冒尖的米饭递给穷嘻嘻说:嘻嘻,来你拿过去给他吧。穷嘻嘻:我不想去,有点害怕。 父亲:没事儿你去吧,他经常来。穷嘻嘻:就是他吗?父亲:是的。穷嘻嘻接过碗,试探性的一步一步往前走,慢慢靠近那乞丐,乞丐也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将米饭送过去。 穷嘻嘻走进了乞丐身,这乞丐不是很脏,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和两边脸颊,大眼睛高鼻梁,五官俊朗,头发好像是才洗过的,衣服和鞋子都有补丁破洞,怀里抱着一根深棕色的木棍,看起来比较瘦。 穷嘻嘻将碗递给他说:这是给你的,你吃吧,说着顺手将筷子递给他。 乞丐穷嘻嘻的碗大口大口吃起来,她就蹲在地上看着他吃,吃完后乞丐将碗递给穷嘻嘻,穷嘻嘻接过碗,转身看见父亲在身后,说:爹他吃完了。 父亲说:你再去盛一碗来,记住要压紧实像刚才那碗一样。穷嘻嘻:好的。 说着拿着碗回了屋与母亲正好迎面碰上,母亲念叨父亲说自己都不够吃还给乞丐,说着接过穷嘻嘻的碗,换了一只同样的碗装了与刚才同样多的份量给起穷嘻嘻说:装好了,你端去吧。 穷嘻嘻接过母亲手里的饭碗朝着乞丐的地方走去,来到乞丐跟前,再次把碗递给他,乞丐这次没有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有个小缺口的大碗,示意穷嘻嘻将米饭倒进破碗里,穷嘻嘻扭头看着父亲,眼神询问父亲是不是这样做,父亲点点头,她便使足了劲儿将米饭全部按压进破碗里,乞丐的碗比穷嘻嘻带来的小,她使劲儿压使劲装最后还是剩下一点,她说:你怎么带这么小的碗,下回带个大点的,这都装不下了。 乞丐没有说话,父亲说:装不下便不装了吧。于是乞丐站起来准备离开,离开前回头看了看穷嘻嘻与父亲,全程没听见他说话,这让穷嘻嘻怀疑他是不是哑巴。 穷嘻嘻与父亲站在原地看着他纤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穷嘻嘻问:爹,他是哑巴吗? 父亲:那他是聋子?父亲:也不是。穷嘻嘻:他不聋不哑的为什么不说话。 父亲笑笑没说话。她想这应该也是与她们一样被淹了田地的吧! ------------ 上篇:穷嘻嘻 第九章 建新房 呜呜呜,东屋的地炉旁,一女子跪地低头痛哭,眼泪犹如细雨直流过脸颊,鼻涕流过嘴唇与眼泪混合流经下巴,滴落在满是灰尘的黄土地面上,一条深红色荷花刺绣背带将一婴儿裹携与背上,婴儿左右转动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女子左边,一位一米七左右的男子左手夹着香烟,左脚斜挎朝前支开立于女子身旁,女子情绪似乎发泄完了她抽泣着抬起头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束于左胸前,圆脸,小嘴,塌鼻梁,单凤眼。 女子说:爹:我和米九以后会好好孝敬您的,我不管您之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我嫁进来了就得要您享福。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穷嘻嘻小叔与他从外地带回来的老婆,背上背着的是她们的女儿。 他在外已漂泊了许多年,以前只听过他的名字与事迹,并未见他回过家。 母亲说他是个不让人省心又败家的主儿,他上高中那时,还需要从家里带米面油去学校做生活,从老家到县城卢县需要翻过三座大山,从家对面的无山起,经过月山,再到景儿山,学校就在景儿山脚下,一次他托人带来口信说带去学校的米面油都吃完了让再给他带些去。 你爷爷便安排你的父亲给他送,第二日清晨,你父亲背着三把面,四升米,一罐猪油就出门送粮去了,中午时分,你父亲正坐在月山顶上歇脚,他一下串到你父亲跟前说:二哥,你到这里多久了,起来我们走了。 父亲以为他是来接东西的就说:那你都到这里我就不跟你一块下卢县了,回去还有事。 说着站起身把背篓提起来给他。小叔:二哥,我说回家不是去学校,我退学了。 父亲一脸吃惊:退学了,上的好好的你怎么退学了,跟人打架被学校开除了? 小叔:没有,不想读了,读书没多大意思,我准备去当兵。说着就往前头窜,留父亲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见他已走远,叹口气背上篓子跟了上去。 小叔抢先回到家把当兵的事情跟爷爷讲了,爷爷听了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并答应送他去。 启程去军营的那日,站在东屋门外,爷爷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到了部队要吃得苦,听班长的话。 小叔嫌爷爷唠叨的烦人,背上行囊迫不及待的就要走:哎呀,爹你啰啰嗦嗦的,我知道了,这还用你提醒吗?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县城去。一年后他穿着一身绿军装回到家里,家里人都以为他是回来探亲的,刚开始他也是这么说的,过了半月他还呆家里,爷爷发觉异常,便逼问他在军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他这才支支吾吾的说出事情的原尾来,原来他刚进军营不久就搭上了一位参谋长的女儿,于是他便把他安排去了宣传连,每日只负责张贴公告,计划两年退伍后他再谋份闲职,谁知小叔是个贪心好色鬼,时常趁着职务之便撩骚其他的女兵,并与其中一人暧昧不清,参谋长见他如此德性便把女儿关起来阻止女儿与他来往,哪知女儿竟要去寻死,为了女儿的未来,他让小叔以病为由提前办了退伍。 小叔讲述完,爷爷站起来扇了他一巴掌,你这喂大瘟的,净不干人事儿。 小叔被扇的心里恼火,当场简单收拾了行李便离家出走,这一去就是十五年,期间杳无音信,直到这日带着老婆孩子回到家里。 小婶婶一见爷爷便扑通一声双腿跪于爷爷脚前,起初爷爷也是一脸懵,直到小婶婶说她是爷爷的小儿媳妇,小叔把他离家出走的事情也跟她讲了,她认为小叔这做法不孝,说到不孝俩字她便难过的哭泣起来。 爷爷已经双手扶起小婶婶,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后面的日子还长着,你们要好好过日子,我一大把年纪了这些年你二哥把我照顾的很好,也没遭罪。 小叔一家的到来给家里又添了几分热闹,图热闹的乡亲听说吴家小儿子回来了都来看看。 一阵喧嚣后,一家人围坐地炉边吃晚饭。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新媳妇上门是准备不了鱼虾之类的菜的,只有地里摘回来的嫩南瓜,豆角,黄瓜,辣椒,把南瓜豆角炖一锅,辣椒炒个腊肉,凉拌个黄瓜。 这就是这里丰盛的晚餐,平常他们都不吃肉,大多时候把地里摘回来的蔬菜舀点猪油与辣椒一焖就吃,并不要求色香味俱全,有油盐煮熟就行,如果年猪不够肥油不多的那一年,油就得省着点吃,可以连续几天不放油,蔬菜清水煮一煮,来碗辣椒水蘸一蘸就是一餐。 小叔一家在云县呆了两天,小婶婶嫌这里太穷便要求回县城里去了,她娘家离县城四五公里路,比这里热闹繁华些。 过了两月,他们再次回来,这次回来并不是回来住,而是与父母亲商量建平房。 依然在东屋,小婶婶:二哥,这房子地基是一人一半的,我建的话不能堂屋只拆一半吧。 父亲沉默着表示认同她的说法,她继续说到:而且茅屋的结构你也知道,顶上一根大横梁贯东西屋,拆的话就是整体要拆的,那你们也没有地方住了,我这边不可能找地方给你们住的。 拆房的日期我都看好来了,十天后就有个个很好的时辰,到时候你这边同不同意我都要拆的,爹也不能一直住在茅草屋里吧,并且村里现在就我们一户茅草屋,其他都青砖瓦房,而且我那边已经是家家平房了。 关于这个问题她说的是事实,父亲无力辩驳。说是来与父母亲商量实际却是来下达拆房通知的,他们走后父亲一言不发,只坐在地炉旁独自干喝酒,一杯接一杯,二十几杯后,他站起身倒在爷爷的床上,用手遮住眼睛,他醉了又好像哭了。 次日一早他便出了门,傍晚才回来,回来跟母亲说,往东面有一处房屋暂时没人住,那是一房亲戚的房子,说起来这亲戚还比较亲,他的祖上与我们祖上是一房出生。 我看日子也不必挑了,明日就搬去吧,钥匙我已经带回来了。母亲听闻不乐意:凭什么我们搬,我又没有住在她的地盘上,住的自己的房子,要搬你搬。 父亲也不再争辩,任由母亲唠叨着不公不服不愿,可又能怎么办呢?第二日父亲起了早,在破旧的厨房里做着这所房子里的最后一餐饭。 饭饱后,他把桌椅板凳分别叠放整齐,一组一组的往外搬。爹,爹,我来帮你,穷嘻嘻说。 说着抱起一张小条凳。父亲看着她笑了笑,走吧。新住所离老屋不远,中间只隔了十来户人家,房屋用青砖木门灰瓦筑成,一扇小木门进去有三间屋子,除开木门这间,后面左右各有一间,两间屋子中间留了宽五十长两米的天井,朝着天井各开了一扇小窗。 这处比我茅草屋宽敞吧,父亲说。是的,爹,穷嘻嘻答。看着新房子心里有点小窃喜。 用了半天的时间,父亲将老屋的家具用具衣物被褥都搬来了这里。又叫来了弟弟妹妹,母亲坐在西屋的床上迟迟不愿离开。 爷爷不想与我们一道到这里来,他留在了大伯家,他的东西也简单,被褥加几身衣物便没了,顺到大伯家就行不需劳力。 第十日,一群人正卖力的拆着茅屋,大部分里乡亲过来帮忙,另有三个小婶婶从娘家带来的。 众人合力先将茅草掀翻,又将屋顶的横梁一根根抽出,再是夹层的木板一块块取下,又将夹层的短横梁一根根取出,随后拆掉每扇木门,最后再集所有人的力气推倒墙体,这处承载着几代人回忆的茅屋应声倒地,仅两小时功夫便成一片废墟,爷爷一直站在空地上看着这一切,脸上平静无波澜,看不出他什么心情,当人们都已离去,他用袖口试了试眼睛,走到原来堂屋门墩的地方,挑了个大土块坐下来,许久许久才离开。 新房的建造看似顺利,实则不然。老屋拆了后迟迟不见有人来动工建新房,爷爷托人去问小叔什么情况,小叔带回来的话就是一句,没挑到动工的好时辰,三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动静。 穷嘻嘻家这边,父亲认为属于自己的房子不行,可是手头没钱也建不起来,正琢磨去哪里赚点钱来把房子建起,机会就来了。 这日有人上门给父亲拉生意,说这生意保准你满意。什么生意?父亲问。 来人:你现在房子没了,也没钱建,有个人想出三千块钱买你西面的菜地,也不多,就三分,你看这生意成不成。 父亲没说话,心里暗自琢磨,其实也可以。来人走后便与母亲商量,母亲坚决不同意,她认为菜地卖了,以后种菜的地儿都没有,即使只有三分,自己家地本就不多,还剩什么? 两人意见不合,谈不拢。最后是穷嘻嘻的父亲悄悄的把这件事情给办了,后面为着这个事情两人日日吵架,直到十年后父亲去世才算完结。 小叔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了父亲卖地建房的消息,前一日刚签了契约,后一日夫妻俩就赶了来。 二哥,你也要建房了啊?小婶婶说。父亲:是的,没房不行啊。小婶婶:二哥,你看我们的地基都是连在一起的,如果说我们各建各的那中间就浪费了十来平的地基,而且两面墙还浪费,要不这样,中间这面墙我们共用一面,这样可以省下一面砖的钱来,我们同时建你看怎么样? 父亲: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小婶婶:二哥,建房日子就你来挑,云县这边也没有烧砖厂,我那边的红砖烧的好又便宜,还是我娘家亲戚,我从那里拉还比别处便宜,填地基的石头你有认识的吗? 父亲:有位远房表亲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小婶婶:那好,二哥,要不你负责地基,我负责拉砖。 父亲:可以。小婶婶:我来的时候我父亲给我们看了看这建房的时辰,说初五就很不错,那我们初五就动工,明日我们就各自去找石头和砖。 事情敲定后三日后,一辆拖拉机拉来了第一车砖,并给父亲带话,说是小婶婶让带赶快落实地基的事情。 父亲在建房这件事上倒也不拖拉,拉来十几方青石,就等初五开工。地基打好一月,就可以在上面建墙体了,砖已就位,现在差砖工师傅,婶婶让父亲去找,说是干完活了给钱,工钱对半。 父亲托人去马县找来一砖工,他带来两个徒弟,母亲每日负责给他们煮三顿伙食,一切井然有序的行进着。 开工第六日,吃午饭时,砖工与父亲说:广,你的砖不够了,今天用完估计还能剩下十几块儿,你看我们明日是先停工还是你今天能拉来砖。 父亲放下手中的筷子,明日先停工吧,还需多少砖才够。两千二,以防万一你多拉一百也可以,砖工说道。 父亲说:好的,砖我来想办法,明日你们先停工,等我找到砖了通知你们。 砖工应道:好。时间过去了三天,父亲托人给小叔带话还没见回信,第四日他又托人给小叔带信,让再运两千三百砖来,第二回送出去的信等了一周仍然没有回音,父亲决定不再等了,自己去马县的砖厂拉来两千三百块砖,又去砖工家里请来砖工将剩下的墙体垒完。 接下来就是铺钢筋混凝土,这不是一笔小钱,父亲卖地得的三千块剩下不到一千块,只够买齐自家楼顶所需钢材水泥砂浆碎石。 平房封顶是件大事情,这比开工还要隆重,得挑个好日子,还要请乡亲吃饭,当然乡亲也不白吃,会齐心合力帮助完成封顶工程。 父亲挑的日子还有半月才到,第三日小叔与小婶婶来了新建房屋跟前质问父亲,二哥,你这做的不地道了,小叔叔说。 父亲:嘿,我怎么不地道了?小叔叔又说:你看你买的这些砂浆水泥钢材只够你那边用的,也没带我这边的一起买。 父亲说:我托人给你们带了口信说砖不够,带了两回啊,都没见你们回信。 后面还是我自己从马县拉回来才把这墙体给砌满了。小叔眼神躲闪说:哎呀,不是我不给你送砖来,是砖厂没砖人家没烧。 (一年多后卖砖的上门,父亲才知原来不是没烧,是佘了人家砖订好的日子没给人钱,人家不给送了)。 小婶婶生气的说:哎呀,没带买就没买吧,我们这边也不用钢筋混凝土浇筑,直接盖水泥板,明天我就拉过来盖,还省事儿不麻烦。 话说完拉着小叔就走了,第二日果然拉了一大车水泥板,水泥板公司有专人负责跟来装好,并把缝隙也填满。 这种效率确实很高,村里当时第一回见这样的,看得乡亲们连连称赞。 十一天后穷嘻嘻家的楼顶也在乡亲们的帮助下顺利完成浇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