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职责所在 夜。 大雨倾盆。 荒山破庙，林木森森。 这庙宇四周墙壁千疮百孔，庙顶滴水不断，汇聚成涓涓细流。 如此寒冷漆黑之夜，庙中却有微弱火光传来。 篝火堆旁，有一位戴着斗笠，身披蓑衣的青年盘腿席地而坐，紧闭双目闭眼调息。 青年的膝盖之上，平放着一把刀。 庙门口，伫立着一对浑身被大雨湿透的父女。 少女十六七岁年纪，容颜秀美，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脸庞，娇躯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 荒山野岭，时有精怪出没。 若非因为家乡遭遇灾难，她父女二人便不会不远千里投亲，亦不会因为赶路错过了时辰，也就更加不会在这唯一可以避雨的破庙，遇上一位如此奇怪的人。 “爹，这人该不会是……” “应该不是。” 风尘仆仆，模样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微微摇头，他压低声音道：“若真是化成人形的妖物，我们父女焉能还有站在这里的机会？许是跟我们一样着急赶路的。” 荒山野岭，常有妖魔精怪化作人形，引诱过路客商贩夫走卒，继尓害命。 说罢，中年汉子拱手抱拳。 “风雨湿身，夜间道路泥泞难行，请问少侠，我父女二人可否留在此处过夜一宿？绝不会打扰到少侠歇息。” “请便。” 年轻人闭目养神，轻启嘴唇回应，在他的腰间，还悬挂着一块透体碧绿的玉珏，上面纹路清晰可见。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进门，见青年果然没有什么动作之后，才渐渐放心下来。 雨……越发的大了。 突然，青年腰间的玉珏发出微弱光亮。 与此同时，青年缓缓睁开双眼，一刹那，膝盖上的刀，微微颤抖。 “吱呀……” 破庙的门被人推开。 “远远就看到这里有火光，还以为是看花眼了，没想到真有人在此过夜，小姐，我们也凑个热闹。” 一位穿着富贵的老人和一名同样贵气逼人的妙龄女子进了破庙。 门口不远处，一顶大花轿还停在雨中，四个轿夫来到屋檐下避雨，不曾踏进破庙一步。 先前进来那对父女眼中充满了艳羡。 中年汉子咧嘴咋舌道：“不愧是大户人家，规矩就是繁琐，主人进门，轿夫便只能在外候着，不过，这些轿夫的穿着也太奇怪了，披红挂绿，尤其衣裳的布料……” 说到此处，中年汉子皱了皱眉。 “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布料，就像……具体像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耳畔传来青年的调侃。 “他们的衣裳，很像是纸糊的是不是？而且是纸人身上的那种。” 父女二人身躯一震，双双瞪大眼眸。 富贵老人看向青年，笑眯眯道：“既然都看出来了像纸糊的，你还这么淡定？” 话落，富贵老人眼神骤然一凛，阴恻恻一笑。 “难道你就不害怕？” 青年站起身瞥了老人一眼：“衣裳是纸糊的，而我的刀……是铁打造的。” 破庙突然风声大作，火星子被吹拂的四处溅射。 而那富贵老人面容突然扭曲的可怕，身躯多处开始鼓胀，一只长满黑毛的巨手从被撕裂的衣服中探了出来。 中年汉子父女二人已面无人色。 “妖……他们是妖……” 因为知道这世道不太平，所以父女二人基本都是白天赶路，但要看就要到达平原县，没想到在这最后一夜，竟然真的碰上了妖物。 富贵老人已经化作一头身躯高达三尺的狼妖。 硕大狼头，双目赤红，桀桀狞笑着。 “三具鲜美的人肉，今天晚上可以饱餐一顿，先吃哪一个呢？就你这带刀的小子好了，本座很想看看，你的刀到底有多锋利。” 夜空有惊雷炸响，闪电如同银蛇一般划破黑夜，将破庙照的如同白昼。 这一刻，青年拔出了刀。 夜空再度沉寂下来。 狼妖已经首尾分离，腥臭的血液溅射一地。 硕大狼头双眼中充斥着浓浓的恐惧，獠牙森森的血盆大口正有气无力的一张一合着。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淡漠道：“五百里崧岭巡守人，陆城。” 腰间玉珏光华大作，密集的纹路赫然是三个造型古朴的小篆。 狼头怒目圆睁，难以置信。 “镇巡司？” “你知道的太晚了。” 陆城一脚将狼头踩的粉碎，脑浆迸裂。 那剩下的富贵貌美女子惊呼一声。 “哎哟……” 身影极速朝庙外飘去。 陆城冷哼一声。 “妖孽，想走？” 指尖微动，刀鞘化作一道残影，重重击向女子后背。 女子惨叫一声，踉跄坠地。 门口，四个轿夫突然无火自燃，幻化成一阵黑烟朝陆城袭来。 黑烟之中，隐约有四张扭曲狰狞人脸，哇哇怪叫着。 “有轮回路不走，非要走这条连鬼都做不成的路，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们一程。” 陆城指尖再度微动，打出一道黄符。 黄符遇黑烟，迅速燃烧成熊熊火焰。 四只鬼物，在火焰中，彻底化成虚无。 异变突生。 貌美女子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候，已挟持了那对中年父女。 她咧嘴狞笑道：“如果不想这对父女命丧当场，你就放下刀。” 父女面色惨白，毫无人色。 身后这女子指甲极其锋利，只需稍微一用力，就可洞穿他们胸膛。 “救……救我们。” 少女嘴唇微颤，如坠冰窖。 陆城瞥了一眼貌美女子，冷笑道：“你倒是挺聪明，知道绝无可能逃脱我手，所以以退为进，挟持人质。” “少废话。” 看着陆城手中的那柄刀，女子眼神充满忌惮。 她知每一代巡司，都会从上一任巡司手中接下一件宝物。 那把刀，极有可能。 此物不知已斩杀多少妖魔，刀身有煞气凝结，妖物最是忌惮，故此，她的搭档狼妖才会毫无征兆的被砍掉了头颅。 没了这把宝刀，陆城死期定至。 “放下刀，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也不想这对父女因你而丧命吧，嘻嘻嘻。” 女子的指甲，已经刺入少女身后一寸，有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滚落下来，如同断线水珠。 中年汉子大惊失色，焦急不已，看向陆城的眼神，满是乞求。 “我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我们……我们父女相依为命，没了女儿，我也决计活不下去了，大人，求求你……” “罢了。” 陆城叹了一口气，撒手，长刀落地，发出金戈之响。 貌美女子怪笑一声，迅速化作一道残影，右手突然蹭蹭蹭冒出长长的黑色利爪，掐向陆城咽喉。 “没了刀，本座看你还怎么耀武扬威。” 这利爪似同锋利的镰刀一般，眨眼已至陆城跟前。 “不要……” 中年父女惊呼一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接下来的血腥一幕。 这一刻，陆城突然抬了抬斗笠。 随后，信手挥出一拳。 这一拳实在平平无奇，甚至无半点罡风波动。 “果然如本座所料，没了刀，你什么都不是，竟然想以拳头对本座的最大杀器，本座现在就撕烂了你，桀桀桀。” “砰……” 拳头与利爪碰撞的那一刻，突然有浩瀚真元如同惊涛拍岸一般，侵袭女子全身。 “啊呀……” 女子身躯足足被震飞数丈之远，砸破身后墙壁，重重的摔在了庙门之外的青砖之上，口吐一大口粘稠腥臭血液。 “不……这不可能，本座……本座怎么可能会输。” 陆城走出庙门，火光照耀下，身形忽明忽暗，宛若勾魂修罗。 貌美女子迅速匍匐在地：“巡司大人恕罪，都怪小妖一时糊涂，只要大人手下留情，小妖愿意彻夜伺候大人。” 话落，女子衣衫滑落，香肩裸露，皮肤如同凝脂一般光滑。 “小妖曾得过一本古籍，上有春宫十八术，凭此十八术，今夜定让大人极乐登天。” 陆城微微一笑。 “可……” 女子面色一喜，娇躯爬到陆城身前，下一刻，她诡异一笑。 “蠢货，你上当了，本座先送你登天。” 利爪再度掏向陆城心窝。 但下一刻，那只利爪便再也止步不前。 有一把通体闪耀着青光的刀先一步，捅穿了女子的胸膛。 那刀，不知何时，已重新回到了陆城手中。 “妖就是妖，奸诈恶毒，死不足惜。” 女子一脸的不甘，眼神中愤怒，懊悔，痛苦皆有。 “以气御刀，一个小小的巡司，这……这怎么可能？” 长刀拔出，女子的身躯快速枯萎，最后缩成一只羊羔一般大小，后背处，出现一条缝合的裂痕。 陆城刀尖划破裂痕，露出内里乾坤。 皮肤里面包裹的，赫然是一只已经死透的山魅。 此物最是喜爱女子皮囊，常化做女子勾引过路男子，挖心掏肺以之为食壮大自己道行。 眼前这只山魅，道行尚差火候。 因之，只能假借人皮。 有两道微弱不可察的气机分别自狼妖和山魅的尸体上出现，被陆城吸收入体。 陆城立即就地盘膝而坐，风雨皆不近身。 内视脏腑，在那里，赫然悬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随着气机被珠子吸收，陆城的身体刹那间轻盈了几分，而那颗明珠，也越发明亮了起来。 抬手拾起一块碎石，随手掷出。 碎石立刻化作一道流星，将三十步之外的一棵参天大树拦腰截断。 “随着斩杀妖物越多，我的真元就淳厚，而且悟性也大大提升。” “这拈花指法原本只是斩妖司的普通功法，我不过才得到而已，但今日竟能发挥出如此威力？难以想象，若是斩杀了大妖，又该有如何的进步？” 喃喃自语后，陆城将人皮拾起，返回破庙。 那对父女见陆城平安返回之后，劫后余生，喜极而泣。 镇巡司，他们只在说书先生的精怪故事中听过，不曾想今日竟然得见真人，激动之心溢于言表。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不必感谢，职责所在而已。” 陆城突然叹了一口气。 “真要说的话，在本巡司的辖境内，让你们受到妖物惊吓，还是本巡司的失职。” “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 中年汉子眼神炽热。 “王朝虽大，但镇巡司可不多，因此每位巡司大人至少要管辖方圆五百里的山川河流，如此大的地方，大人又怎能兼顾的面面俱到？” “说的也是。” 陆城点点头，随即看向庙外。 而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一夜大雨，终在此时偃旗息鼓。 目之所及，群山连绵不绝。 这么大的地盘，怎么样才兼顾的过来？ 看来，必须得另辟蹊径了。 ------------ 第2章 你们怎么办事的？ 清晨，薄雾朦胧。 朝阳初升，霞光万丈。 陆城将蓑衣脱下，撑了一个懒腰。 “你们可以继续上路了，崧岭一带，虽然晚上不太太平，但白天还算安全。” “多谢大人，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父女渐行渐远，身形消失在道路尽头。 陆城抽刀剜出了狼妖嘴里的獠牙。 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可用来做锻造兵器的材料，价值不菲。 当然，也有一些富贵人家，喜好以妖物牙齿骨物做饰品，或镇宅之用。 至于那只山魅，则被陆沉一刀剁成两截，留作钓饵。 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妖物赶来分食，也省得四处奔走。 陆城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一头斑斓猛虎自密林之中快速奔袭而来。 至近前时候，猛虎乖乖俯下威武身躯，陆城纵身跃向虎背。 “去平原县。” 猛虎哼哼一声，开始迈开步子在密林之中穿梭。 这老虎是陆城在来到此方天地之后，驯服的第一头猛兽。 虎是百兽之王，此虎已开启灵智，但还未至化形成妖的地步，用来当坐骑再合适不过。 毕竟作为五百里崧岭的镇守巡司，官方认可唯一斩妖人，坐骑，总不能太普通不是？ …… 上午，一人一虎离开密林。 眼前出现一片巨大的开阔地，青草盈盈，薄雾晨曦。 一座巨大的人族生活的城池出现在了陆城的视线之中。 平原县。 地处东荒大地，大燕王朝以南。 几年前，县城最顶峰的时候，常住人口已达到二十万。 但近些年，随着东荒动荡，妖魔作乱，人口越来越少，到如今，人口已锐减到了只有七八万之数。 原本起初二十万人口分散在郡县各处，但随着越来越频繁出没的妖物，百姓不堪其扰，逐渐都迁移到城镇之内。 这也使得，如今的城镇，竟然比先前最鼎盛的时候还要热闹。 陆城在刚出密林之后，就勒令坐骑返回，待有需要时候再传唤。 毕竟是人族生活的城镇，骑着一头猛虎，未免太招摇过市。 高达三丈青石板建造的城墙之上，贴满了告示。 有的已经泛黄，有的……是最近才贴上去的。 有县衙的公告，通缉，有形形色色店铺的招工，也有镖局的招兵买马。 当然，其中最多的，还是寻人启事。 陆城一眼就锁定了其中一张刚刚贴上去不久的通告，揭下通告，顺着上面的地址，径直入了城。 凌府。 陆城推开大门，府中，一片愁云惨淡。 “小姐外出春游，已经失踪多日，虽派人出去寻找，至今未见任何音讯。” “莫不是被奸人所害？毕竟小姐姿色不俗，又正值芳龄。” 两名扫地下人正交头接耳。 路程摘下斗笠，又从身后摘下一个包袱，有些遗憾道：“不用找了，你们的小姐……回来了。” “回来了？在哪里？” 一位气质穿着富贵的大户急匆匆走来。 “壮士，我女儿呢？她现在何处？” “你面前包袱里装的就是。” 大户身躯一震，他不可置信的缓缓解开包袱，里面，赫然是一张鲜活的人皮，正是失踪多日的爱女。 两名下人何曾见过此等惨状？纷纷别过头去呕吐不止。 只有大户，趴在包袱上，痛苦的浑身抽搐，涕泪横流。 “女儿，我的女儿啊，你死的好惨，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 “不是人，是妖。” 陆城叹了一口气。 “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被山魅挖空了躯体，就剩最后一张皮，那妖物，已经被我斩杀，也算是替令爱报仇雪恨。” “你骗人。” 大户尤自不肯接受这等残酷现实。 陆城已转身离去，只留一道冷清嗓音。 “我只会骗妖斩妖，从不会骗人害人。” 大户身躯猛然一颤。 “你……你是镇巡司大人……” 陆城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候，已经到了平原县县衙门口。 五百里崧岭地界，共有四个县城。 陆城每个月都会在四个县城往返一圈，妖物狡诈，神出鬼没，只有如此，才能尽可能保证四县安宁。 虽然累，但若能看到百姓安居乐业，倒也算过得充实。 “陆司，你终于来了。” 县衙捕头林放远远瞧见陆城，便快步走了过来。 陆城皱了皱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先去档司吧，有事边走边说。” 镇守巡司直属朝廷斩妖司，而斩妖司是六部之外唯一独立的机构，不归任何部门调遣。 但为了行事方便和安全，各境妖物卷宗的资料，都会保存在衙署，并且设有单独存放处，名为档司。 陆城每次入县城，第一时间都会先去档司查看近况。 如此，也能根据妖物的危害程度，第一时间做出行程调整。 “档司……已经没了。” 林放语气沉重。 “怎么会没了？上次来不还好好的？”陆城神色凝重。 林放叹了一口气：“你去看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未几，两人便来到了一处废墟之前。 这里，原本矗立着一座阁楼，由衙署的人十二时辰轮流看管，但此刻……阁楼已经被大火付之一炬，只剩被火烧的漆黑的残砖碎瓦。 陆城一阵天旋地转。 “林捕头，你们衙署的人是怎么办事的？知不知道这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 第3章 阴谋 “陆司，是……是我们办事不利，可根据我多年办案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妖物所为。” “起火是在寅时，按照惯例，这个时间，我们衙署看管档司的捕快正是最警惕的时候，可那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几个捕快竟然全都睡着了，这事儿本来就透着蹊跷。” “最要紧的是，事后调查，有巡夜的更夫正好在起火时候经过，亲眼目睹了起火时候出现过一只足足有磨盘那么大的蜘蛛。” 林放语气笃定。 陆城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城内混进来了妖物？” “并非只是混进来了妖物，而且，进来的还不止一只，几天前城中就出了好几起命案，死法实在怪异，有被吸空了躯体，就剩一张干皮的，有浑身长满树枝的，也有被啃食掉了整个屁股，只剩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死状，极其可怖。” 林放说至此处的时候，至今都还有浓浓的惊惧之色。 “陆巡，我怀疑，档司被烧，根本就是一场有预谋，有策划的阴谋，毕竟……没了档司的载录，我们根本就无从查起这些妖物的来历和习性，想要抓到它们，更加难如登天。” “我知道了。” 陆城点点头。 “真是妖物作案的话，这件事情也不怪你们。” 林放等衙署捕快虽有武力，但毕竟主职不是斩妖，而且，遇上稍微厉害一点的妖物，对上去也只是自己找死。 说来说去，他自己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与其追究责任，倒不如想办法看看如何补救。 “林捕头，这样，你令手下人放出消息，就说档司虽被焚毁，但好在衙署有存档，让城内百姓切勿担忧，待得本巡司到来，定斩作乱之妖物。” 林放眼前一亮。 “陆巡心思聪慧，我这就去办。” 县衙规模不小，陆城除了跟林放这些捕头很熟悉之外，跟县太爷萧河父子二人关系也不错。 这次来，照例去了那边打招呼。 两个部门不止职责不同，职务高低，也有区分。 陆城掌管四个县，按级别，算是萧河上级。 故此，萧河在他的面前，十分客气。 “最近妖物十分猖獗，竟然还敢跑到县衙来作乱，着实胆大包天，好在陆司已经到来，我平原县，安全可保无忧。” 对于萧河的吹捧，陆城显得不以为意，慢悠悠品了一口茶，好奇道：“为何不见萧叶？” 萧叶正是萧河的独子，一位胸中颇有才气的文人公子，性格又有着武人的豪放不羁，常与陆城月下对饮，畅谈人生。 两人也算是臭味相投。 萧河面色一僵，随即叹了一口气：“那兔崽子，不知怎的最近迷上了去花坊，每日早出晚归，就连我也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花坊？” 陆城错愕。 “萧叶不是看不上那些女子？怎的突然性情大变？” “此事说来话长，前段时间，不知花坊从哪里请来几个异域女子，穿着极其妖冶大胆，城内不少世家子弟都如同着了魔一般，家门丑事，不提也罢。” 陆城心有所疑，但脸上不动声色。 又饮一盏茶后，以旅途劳顿，回去歇息为由告辞离去。 —— —— 陆城有自己的家，而且不止一个，辖区内四县皆有。 在回去休息之前，惯例去逛了一圈市集，美美实实吃了一顿早饭。 当然，吃早饭并非主要目的。 最关键的，市集这等鱼龙混杂的地方，最是能第一时间了解到一些奇闻异事。 “听说了吗？最近南边有大妖出现，翻云覆雨，兴风作浪，朝廷斩妖司广发英雄令，召集天下英雄斩妖。” “据说那妖物乃是一条百年修行的恶蛟，道行十分了得，已经有不少斩妖人惨死爪下。” 斩妖一事，并非只有朝廷斩妖司。 事实上民间也有不少独行的斩妖侠客，不过这类人大多喜欢自由，不喜被规矩束缚。 而那些能接受被规矩束缚的，大多已经被斩妖司纳入麾下。 这具躯体的师父，就是一位被朝廷特招的民间斩妖人。 其实陆城并非这个世界原住民，前世的他不过是一苦逼打工仔，穿越此方天地之后，成为了一名镇守巡司，保一方安宁。 这方世界极不太平。 礼乐崩坏，妖魔横行。 前身师父，那位一生斩妖除魔无数的老巡司大人，包括前身在内，门下有十三名学徒，也称见习巡司，短短两年之间全部死的干干净净，而他，正是那时候来到了这方天地。 这和最近几年极其不稳定的局势有着莫大关联。 不知为何，妖物近年前所未有的猖獗。 从前妖魔虽为祸，但尚还不至于太过明目张胆。 而最近两年，甚至有些城镇之中，都已经初显妖魔踪迹。 斩妖司各部人手，也因此折损的厉害，甚至已经到了无人可补的地步。 故此，陆城这个十三名见习巡司排在最后的吊车尾，直接被强行赶鸭子上架，继承了这五百里崧岭的地界，正式成为了一名镇守巡司。 当然，一同继承下来的，还有老巡司留下的那顶破斗笠。 陆城之所以没丢，是因为这斗笠乃是神物所制，戴上可遮蔽气息，对斩妖一事，有出乎意料的好效果。 而那把刀，其实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刀，只不过，巡夜的山魅，并没意识到这一点，否则，也不会轻易送命。 虽有妖魔乱禁，人族亦有武运加身。 妖分九阶，人族武道修行，亦有九品。 世间武夫或有修行之法，但多数顶尖修行之法，都不流于外。 陆城修行的主要法门便是其中之一。 大造化功。 此法旨在淬炼人体经络骨骼，大成者可肉身超凡脱圣，直入武道一品，甚至到达传闻中的神级。 但自此法面世，还从未有人到达过神级境界。 陆城目前也仅仅只是修炼到第三层，刚刚踏足武道四品境界。 这个境界，放眼整个斩妖司都足以傲视。 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他穿越过来之后，脏腑内里的那颗明珠。 明珠可通过吸收妖气，不断强化，并且储存妖力，亦可壮大他自身。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奇妙用处，那便是危机时刻，可抽离明珠之中妖力，瞬间壮大自身，堪称保命杀手锏。 山魅正是死于这一手。 一门大造化功毕竟只是练体，镇守巡司们通常都会以斩妖所得的功勋点，去兑换一些其他的术法神通，与大造化功相辅相成。 陆城昨夜所使的拈花指正是他兑换而来。 一门算不得多大乘的法门，但落到如今的陆城手中，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陆城伸手触摸玉珏，一阵温热之感传来。 同时，心有所感。 玉珏之中，加上昨晚两头妖物贡献的两点功勋，共有一百三十一点。 这数量绝对不小，便是兑换上乘修行法门也已足够。 不过，陆城并不打算这么做，他还有其他的用处。 耳畔传来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吃饱喝足的陆城望着雨后朝阳，心旷神怡。 身处此方天地，斩妖除魔，行走山野，倒也算快活。 而这，又何尝不是前世之所愿？ 不过陆城心中很清楚。 武道第四品，放眼斩妖司固然已是翘楚，但若是放眼整个东荒大地，绝对不够看。 他曾在老巡司留下的日志中得知，东荒有大妖，或已至神级，搬山撼岳，投江断流，无所不能。 有金雕展翅，遮天蔽日。 有蛟龙翻江，万水沸腾。 神级，是什么概念？ 陆城不清楚。 修行每上一台阶，难度又增加何止千万倍？ 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不用想着何时能到达神级，只需要一步步继续走下去就行。 “铛铛铛……” 大街上突然传来急切的铜锣之声。 “不好了，又死人了。” “是城西的卢员外家，死的人是卢员外公子，模样实在太凄惨了。” 陆城眉头一皱，迅速收回视线，跟随人群，快步向城西走去。 ------------ 第4章 你看人真准 卢府。 此时门口的人群已经里三层外三层。 “卢兄，你我兄弟二人昨夜才一起雨中对饮，畅谈人生，没想到这才过去一夜，你就……唉。” “真不知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竟然要害你性命，足下与我一直以兄弟相称，而今卢兄已亡，我……我不能不为流涕也。” 卢府大堂中央，铺设着一张床，周围挂着白绫，床上躺着一位浑身长满毒疮，早已冰冷的尸体，正是卢府公子。 而在尸体一侧，还有着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正为此哀叹感伤，涕泪横流，情真意切。 衙门仵作检测一番尸体之后，神色凝重道：“公子，卢员外，据在下推测，卢公子并非他人所害，而是……” “而是什么？快点说。” “是得了花柳。” “什么？” 年轻公子立时止住眼泪，满脸惊恐。 “你……你是不是搞错了？” “公子，在下在衙门当了这么多年差，还从未出过差错，这一点，别人不知，你可是萧大人的儿子，难道你还会不知？” 年轻公子，正是县太爷萧河之子，萧叶。 仵作继续道：“不过公子不必如此惊慌，花柳虽传染，但只要不同用一物，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那如果用了，被传染的几率有多大？” “啊这……这……” 仵作一脸的匪夷所思，随即不确定的问道：“公子方才说道与卢公子雨中对饮，敢问在何处对饮？” 萧叶眼神闪躲，但在卢员外咄咄逼人的眼神下，只能硬着头皮老老实实道：“当……当然是花坊。” “混账，简直混账。” 卢员外本就伤感至极，闻听此言，又忍不住勃然大怒。 “难不成你说的共用一物就是指花坊里的那些花魁？” 萧叶颤抖道：“严格来说，也不算共用吧，也分先后顺序，我先用的，用完就回家了，卢兄……卢兄是后面用的，后面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荒唐，简直荒唐，萧大人怎会养育出你这么一个混账东西，赶紧滚出我卢府，别脏了我卢府的地方……” “卢员外不用如此生气，令公子，应该不是花柳病。” 突然，人群一道冷冷声音传来。 萧叶看向声音传来方向，顿时眼前一亮。 “陆……陆兄，你怎么来了？” 陆城没好气的瞥了萧叶一眼，这家伙多日不见，虽然表面上看着与往日差别不大，但实则双眼无神，眼眶深陷，一看便知是纵欲过度之兆。 尤其眉心一抹黑色妖气若隐若现，显然是妖迷心窍。 这黑色妖气常人看不见，陆城常年与妖物打交道，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此观来，那花坊，有很大的问题。 “阁下是谁？”卢员外冷着脸问。 “他你都不认识？他可是……” 不等萧叶说完，陆城已抢先道：“在下不过是一普通江湖客而已，凑巧学过一些秘术，故此，才觉得令公子死的蹊跷。” 说着，陆城以刀尖挑开了尸体上盖着的白布。 一股恶臭瞬间扑面而来。 而这恶臭，是来自卢公子的下半身。 细看那处，黑气萦绕，腐烂不堪，只剩一堆烂肉。 “花柳病能在一夜之间让一个人变成此等模样？” 萧叶两眼泛起亮光。 “陆兄，你看清楚了，这绝对不是花柳？” “当然不是。” “呼……” 萧叶拍了拍胸脯，长呼出一口浊气。 “陆兄此言真如朝阳，驱散我心中阴云。” “先别急着高兴。” 陆城将白布挑了回去。 “卢公子虽说不是什么花柳病，但……他却是被妖物所害。” 萧叶身躯一颤。 “陆兄，你……你说什么？妖物？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陆城懒得搭理这个鬼迷心窍的家伙。 “卢员外，令公子我建议就地火化，否则尸体残留妖气只会招来一些其他的不干不净的东西，至于在场的诸位，也最好洁身自好一点，否则……卢公子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天。” 尸体火化之后，热闹渐渐散去。 萧叶跟在陆城身后，心中实在煎熬。 “陆兄，你说卢兄是被妖物所害，你可能看出来，到底是何妖物？” 陆城停下脚步，别过头瞥了萧叶一眼，似笑非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害死卢公子的，是一只蜘蛛。” “蜘蛛？” “没错，非但是蜘蛛，而且还是一只浑身充满剧毒的蜘蛛，否则何以解释为何卢公子只有下体腐烂的最严重？” 陆城话音刚落，萧叶便觉得下半身一阵凉飕飕。 “陆兄，这……这笑话实在是一点儿都不好笑。” 陆城嘴角微微上扬：“认识我这么久，你何时见过我开玩笑？” 萧叶如坠冰窖，他颤声询问：“那……那如果用的是嘴呢？” 陆城瞪大双眼，片刻后才幽幽道：“难怪你这家伙还能活到现在。” “有没有可能，陆兄你猜错了，那位秋月姑娘，其实并不是妖，又或者……卢兄昨夜跟我分别之后，又做了什么别的事情。” 萧叶的书也不是白读的，正经起来的时候，也并非脑子里只有寻欢作乐那些欢愉之事。 分析起来问题，也头头是道。 陆城点点头。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要知那女子到底是不是妖物，倒也简单，我送你两张符篆，今夜再见之时，一张揣于怀中防身，一张找机会贴在那女子后背，她若真是妖物所化，定然现形。” 斩妖司有各种对付妖邪的法宝，符篆就是其中之一。 此符乃道门真君所制，威力不容小觑，对付寻常妖物鬼物已足够。 若是遇上厉害大妖，寻常符篆能起到的效果，已是微乎其微，这就不得不动用更加珍贵的天君符篆。 当然，兑换两者所需要的功勋点，也是天差地别。 陆城身上常备符篆，当然，都是真君符篆。 “陆兄，你把我萧某当成什么人了？” 萧叶双手负后，冷哼一声。 陆城从怀中摸出两张黄符，平淡道：“今夜我与你同往，护你周全，安全……可保无虞。” 萧叶愣了愣，一把将黄符抢过来嘿嘿一笑：“知我者，陆兄也，不得不说，陆兄你看人真准。” ------------ 第5章 神州异闻录 陆城住在城西一处老宅之中。 地方很大，环境清幽。 作为五百里崧岭的巡司，陆城每个月都能领到不低的俸禄。 不过这些俸禄，对于武道修行所需的钱财来说，始终不够看。 好在，陆城每次斩杀妖物之后，都会在妖物身上取下一些能卖钱的物件儿，以资常用，因此，陆城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老爷，您回来了。” 打开老宅的门，一位二八年纪的婢女很快迎了上来。 婢女名为小桃红，是陆城继任巡司之后，一次斩妖中救下的一名孤寡少女。 小桃红的双亲都死在妖物手中，孑然一生，无处可去。 如若放任自流，在这乱世之中，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死，要么，沦为娼妓。 或可嫁作人妇，但小桃红无亲无故，即便嫁人，也只会受人欺凌。 故此，陆城将其带回老宅，平时帮忙看家护院，待寻得一合适对象之后，再谈婚嫁之事。 小桃红姿色不错，打扮一番之后，不比花坊的那些花魁逊色。 不过，陆城却并未多看一眼。 女色，只会影响自己拔刀的速度。 再者，小桃红才十六的年纪，实在下不去手。 “嗯。” 陆城点点头。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有信件？” “有的有的，信件已经全部放在老爷你的房间。” “嗯，替我烧热水，我要好好洗个澡。” “那午饭……” “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陆城打开卧室房门，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缝隙照射进来，洒在人的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书案上，有十几封信件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 斩妖司每月会向王朝各个府司下发各种要案，再由镇府司下发到辖区内的各个镇巡司。 这是各州府之间唯一的官方交流方式。 要案内容，多是一些王朝各境流窜妖物的总揽，以及斩妖司各部主事人的任命通知，当然，还有每隔一段时间的业绩考核。 斩妖司采取功勋晋升制，根据所获得的总功勋点数，对各巡司进行嘉奖，累计功勋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则可由镇巡司升任镇府司，掌管一州山河。 陆城如今是一名正式镇守巡司，再往下，只要能达到六级镇巡司，那么再进一步，就是镇府司了。 不过这个过程，简直难如登天。 “又冒出来一批新人，上个月才看到的一些熟悉名字，已经不在了，看来多半已经遭遇不测。” “青幽二州的镇府司竟然已经替换，青州幽州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妖，竟然连镇府司都被干掉了，也不知这两位新镇府司能不能顶得住。” “上个月业绩排名出来了，去我所料，我排名第三百多，保持一个稳定水准，咦……有意思，一个区区新人，竟然斩杀了四境大妖，排名一次性跨越了两百多。” 窗前，陆城慢悠悠看着信件，大多数都是匆匆一瞥便没了兴致。 对于排名一事，陆城并不执着，甚至有意压制排名，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上面那些人注意到。 因为，升的越快，死的越快。 倒不如像现在这般，稳扎稳打，慢慢积攒实力。 至于斩妖所获的功勋点，虽然珍贵，但毕竟没有小命来的珍贵。 故此，陆城每个月都将自己的排名控制在一个既不会被上面注意到，也不会被上面的人拎出来当作不思进取典型的尴尬位置。 这么做，虽然很狗，但……同样也很安全。 陆城很快翻阅到一封标为神州异闻录的信件，这让他眼前一亮。 神州异闻录网罗王朝各种奇闻异事，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出来的。 这也算是陆城业余时候，难得的消遣。 “上月，冀州一富家千金梦中与一公子交合，醒来才知是一条野犬，半月后，诞下一人首狗身怪物，原那野狗是一条最喜四处留种的狗妖。” “冀州某郡一书生夜间赶路，不幸天降大雨，偶遇一破败寺庙，夜半有女子琴声与吟唱声传来，心神往之，遂前往，与女子缠绵一宿，次日醒来才发现睡于荒郊坟头，问及路人方知昨夜星空万里，何来大雨？惊诧之余，仍将此事作为一桩艳谈。” “仍是冀州，一屠夫夜半赶路，遇一女鬼，姿色不俗，四下午人，以屠刀震慑女鬼，遂以交合，不料屠夫身上阳气甚重，阳物倾泻之际，女鬼难以承受，被冲撞得烟消云散。” “兖州一郡，常年风调雨顺，数年未曾出过妖物，朝廷吏部大员心神往之，月中乘坐鵬攆前往，亲身视察，经多方打听，才知城中住着一头狮妖，常年坐镇此城，故此，城内妖气冲天，斩妖司星夜出动，连夜斩杀，折损人手若干，当地镇巡司以玩忽职守罪名问责，革除斩妖司，永不录用。” 这个若干很有灵性。 陆城读至此处，笑容玩味。 一如既往的官方新闻风格。 “老爷，水烧好了。” 外面传来小桃红的敲门声。 “嗯，知道了，我就来。” 陆城放下信件，连日在崧岭奔袭，他的确已好久没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了。 躺在温暖的浴桶中，陆城浑身说不出的放松。 但就在此时，忽闻身后传来一阵细细碎碎声响。 回头一看，顿时惊惧。 小桃红并未离去，而是将柔嫩的身子脱了一个一丝不挂，年轻妙曼的胴体尽数呈现在陆城眼前，她正迈着步子朝陆城款款走来。 “小桃红，你这是做什么？” 小桃红俏脸红润，羞赧道：“当然是伺候老爷洗澡，小桃红的命是老爷救的，爹爹妈妈也是老爷安葬的，为老爷做这点事情，理所应当。” 陆城微微皱眉。 “萧公子来过？” “老爷，你……你怎么知道？” “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谁会给你灌输这些东西，衣服穿好出去吧，你只是我的丫鬟，不是我的陪房，别忘了，将来你还要嫁人。” “是……是，老爷。” 小桃红娇躯一颤，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陆城疑惑：“哭什么？” “老爷，你……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穷人出身的女子？”小桃红双手紧紧勾在一起，垂放小腹之下，局促不安。 “胡说八道什么，我只不过觉得你还没成……唔，罢了。” 陆城叹了一口气。 这是异世。 这个世界的观念，与前世截然不同。 “小桃红，你要是真想伺候老爷，那就给老爷捶捶肩膀吧。” “好。” 小桃红面色一喜，迅速抹去眼角泪痕。 陆城不忘提醒：“别忘了把衣服穿上。” 肩膀方向传来的柔软和芬芳很快让陆城昏昏欲睡。 陆城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陆兄，睡醒了没有？该出发了。” 房门外，传来萧叶的催促。 “知道了，就来。” 起身收拾之后，陆城带齐了装备，不过并没带斗笠。 一来，如此装扮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二来，城中人口密集，气息互相传染，妖物难以分辨，根本用不着斗笠遮蔽气机。 打开门，萧叶正月下来回踱步。 “呀，陆兄，你可让我好等。” “你等了很久？” “唔，上午分别之后我就回去准备了，毕竟有可能是为卢兄报仇的大事，绝对不能马虎。” “需要准备什么？” 陆城问罢，萧叶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摸出一只模样奇怪的物件儿。 “当然是这个。” 陆城知道那是一截柔软轻薄的山羊盲肠。 “萧兄，你要此物做何用？” “当然是弄死秋月那个小娘们儿。” ------------ 第6章 你就是妖 钰江之水，浩浩荡荡自平原城中穿过。 每逢夜幕降临，沿江两岸便张灯结彩，商铺小贩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花坊便位于钰江之畔，其全貌是一艘巨大的三层楼楼船，远远望去，灯火通明，尽显人间烟火气息。 “陆兄，我们到了。” 江畔，抬头仰望了一番楼船，萧叶难掩激动之色。 “瞧，二楼三楼站在窗户边的姑娘们，便是花坊的清倌人了，燕环肥瘦，应有尽有，陆兄你随便选，今夜我请客。” 萧叶兴致勃勃说完，却不见陆城有任何反应，别过头一瞧，陆城正望着楼船，神色凝重。 “怎么了陆兄？” 陆城眯了眯眼：“好强的妖气。” 这楼船之上，一股冲天的黑色气焰，常人不可见，但陆城却是瞧得清清楚楚。 萧叶身躯一颤：“陆兄，你就别吓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胆小。” “你胆小就不会想着要弄死别人了。” 陆城调侃一句，率先迈步踏进楼船。 “哟，萧公子，你终于来了，秋月可等你好半天了。” 一位浓妆艳抹的老鸨扭着丰臀快速迎了上来。 “咦，这位是……” “是我一位朋友，给他安排一个我隔壁的房间。” “好嘞，两位楼上请。” 陆城不急不慢跟在萧叶身后，目之所及，纸醉金迷。 有女子衣衫半裸，坐在男子怀中吹气如兰。 有江湖豪客，轻搂脂粉，纵声放歌。 亦有城中世家公子，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虽如此欢快，但陆城的眉头，皱的却越发厉害了。 这里的每个人身上，都被妖气萦绕，甚至好几个，比起同行的萧叶，只强不弱。 很快，陆城的视线，被一名从三楼缓缓走下来的女子吸引。 这女子身着一袭红裙，酥胸半露，身材纤细，模样妖媚，最重要的是，在这女子的身上，有极其强烈的妖气。 陆城想着一网打尽，所以暂时不打草惊蛇，任由萧叶与那名女子攀谈，不多时，萧叶的手已经极其熟练的搂上了女子的腰肢。 “萧兄，别忘了我嘱托你的事情。” 萧叶与女子进门前，陆城低声提醒。 两道保命真君符篆，如果出了什么差池，萧叶小命难保。 “放心吧陆兄，如此重要的事情怎能忘记？更何况……” 萧叶压低声音嘿嘿一笑。 “你不就在我隔壁嘛。” “不会忘记就好。” 陆城微微点头。 接下来，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如若那女子真是妖物，遇上真君符篆，势必现形。 一盏茶的功夫，老鸨进来不下五六次，都被陆城以今日只是陪朋友游玩为由婉拒，陆城干脆丢下一锭银子。 “我这人喜欢安静，没什么事情，别来打扰我。” 老鸨欢天喜地收下银锭，笑盈盈离去。 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打翻的动静。 陆城心念一动，长刀微微颤抖，他敲了敲隔窗。 “萧兄，发生何事？” 片刻后，隔窗打开，一脸女子红唇印记的萧叶眼神销魂：“没事。” 陆城沉声道：“这女子实在妖邪的很，萧兄最好多加小心。” “岂止是妖邪？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妖精，我都快招架不住了，不跟你说了，老子今晚非得弄死她不可。” 说罢，萧叶关闭隔窗，折身而返，屋内，再度传来一阵女子的盈盈娇笑声。 “萧公子，再与妾同饮几杯？” 陆城皱了皱眉。 温柔乡，男人冢。 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候，已经到达房顶。 这女子，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来头。 俯身揭下一片青瓦，房间内的画面，跃然眼前。 但见那红裙女子身上只穿着一件轻纱，两条腿分开坐在早已醉醺醺的萧叶大腿之上，胴体洁白，脚趾纤细，眉目含春。 “热，好热。” 萧叶迅速脱下身上衣裳，不慎将那两道真君符篆掉落出来。 女子面色微变，但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 “萧公子，这……这是何物？” “这个啊，这是我朋友送我的降妖符篆，说是专门用来对付妖物。” “妖物？这好好的楼船，哪儿来的妖物？” “说来可笑，我……我那位朋友竟然说你是妖物……” 萧叶已喝了有七八分醉意，酒壮怂人胆。 更何况美人在怀，眼下便已将陆城之前的嘱托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真是讨厌，妾哪儿像妖了？” 女子故意板起了俏脸，丰臀在萧叶的双腿上微微晃动。 萧叶的心都快酥了。 “你就是妖。” “萧公子，你说什么？”女子身躯一颤，但这般变化，落在此时的萧河眼中，根本毫无察觉。 “你就是妖，你若不是妖物，怎能将本公子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哎呀，讨厌死了，你们男人的嘴，一个比一个会骗人，不过话说回来，这符篆丑死了，萧公子赶紧拿开它吧，要不然妾身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又怎么能将萧公子伺候的舒舒服服？” “啊……行，我这就拿掉。” 房顶上，陆城在心里怒骂。 “混蛋，别摘……” 但此时，萧河俨然已经管不了这多。 一把将两张符篆拿出来揉成一团，随意丢弃在了角落。 那女子嘴角微微上扬。 “萧公子，你说的那位朋友，莫非就是与你一起来的那位公子？” “被你说中了，我这位朋友，身份可不简单，乃是……唔，扯远了，良辰美景，佳人在怀，秋月姑娘，我们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真坏……” 女子娇笑一声，下一刻，嘴里轻轻吐出一口气。 萧叶只闻一阵异香，随即一阵强烈困意袭来，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呼呼大睡了过去。 “她想干什么？” 陆城心中刚刚冒出这个念头，那女子身形已忽然消失不见。 而同时，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笑声。 “只听说过梁上君子，还未听说过房上君子，公子为何会有这般古怪嗜好？” 暴露了。 陆城心里一沉。 都怪萧河这个蠢货，但现在可不是骂人的时候。 陆城冷声道：“妖孽，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既如此，受死吧。” 没有多余废话，长刀出鞘，一刀劈出，强烈罡气直向女子胸口。 女子咯咯一笑。 “公子真是好大的脾气呢。” 衣袖挥出，罡气迅速消散于无形。 陆城眯了眯双眼。 这女子，乃是他迄今为止遭遇过的最强妖物，实力，竟然与他这个四品高手相当。 长时间打斗下去，势必惊扰沿江江畔，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速战速决。 陆城心念微动，长刀脱手而出，人形紧随刀后，右手摸出两道符篆打出，气势惊人。 看到符篆的一刹那，女子心生警惕。 她虽不惧怕陆城，但这符篆却是由道家真君所制，灌注有道家真力，不可不惧。 “咯咯，只要避开了这符篆，公子又能奈何妾身？” 说罢，女子娇笑一声避开符篆，身形与陆城距离不过一尺距离。 陆城信手挥出一拳，女子不屑一笑，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被惊惧所替代。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拳，内里竟包藏着浩瀚澎湃真力，猝不及防之下，女子身子被震飞数丈之远，离开楼船房顶，身形如同断线风筝，眼看就要坠入江中。 就在此时，女子眼神阴狠，嘴里吐出一条白色丝线，紧紧贴在楼船三楼之上，身子被丝线牵引，眨眼之间便回到原来房间。 ------------ 第7章 老子看你像个棒槌 陆城紧随其后跃下房顶。 女子妖物已经不知用什么办法将萧叶弄醒了过来。 “萧公子，救我，有人要对奴家用强。” 女子一头扎进萧河怀中，楚楚可怜。 萧叶怒目圆睁。 “谁？是谁如此大胆？” “就是他……” 女子指向陆城。 萧叶顿时摩拳擦掌，迅速上前指着陆城破口大骂。 “小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本公子是何身份？竟然碰本公子的女人？” “滚。” 陆城一脚将其踹到一边。 萧叶多半是中了这妖物的障眼法，才会将他看成不相识的人。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女子眼神狠戾，刚想动手，喉咙一阵温热传来，哇的吐出一大口绿色腥臭粘液。 方才在陆城那猝不及防的一拳之下，她显然已身受重伤，此时绝无可能再是陆城对手。 “妖物，现形吧。” 陆城再度摸出一张黄符，正欲打出，后脑勺突然遭到一记闷棍。 “王八蛋，来强的不行就用银票是吧？简直卑鄙无耻。” 陆城摸了摸后脑勺，有血。 别过头，萧叶手中正拿着一条凳子腿冷笑不已。 “简直就是个猪。” 钰江突然狂风大作，吹得楼船和两岸灯笼忽明忽暗。 一片昏暗中，女子面目狰狞，身形扭曲，有坚硬的黑色毛发自身躯中生出，而后整个人变成一只磨盘大的黑色蜘蛛，踹碎窗户，飞快的爬了出去。 陆城正欲阻拦，身躯又被萧叶死死抱住。 “犯了事儿这就想走？本公子岂能让你如愿？” “醒醒吧你。” 陆城盛怒之下，一巴掌抽在萧叶的脸上。 萧叶迷惘片刻，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陆兄，你怎么在这里？咦……秋月姑娘呢。” “跑了。” 陆城没好气道：“变成一只八条腿的大蜘蛛，跑了。” “嘶……原来秋月姑娘果然是妖物，陆兄，你脑后血迹怎么回事？” “被一个蠢猪打的。” 萧叶看向手中凳子腿，陷入沉思。 此时，已是亥时。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衙署办事，无关人等迅速回避。” 在老鸨慌张的带领下，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进来的人，身着捕快黑色劲装，腰悬长刀，正是县衙捕头林放。 “陆司，有情况。” 林放神色凝重。 陆城点点头：“边走边说，记得吩咐下去，花坊自今日始歇业整顿，别忘了，派人从上到下彻查。” “是，这就照办。” 回衙署的路上，林放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白天放出档司有妖物备案的风声之后，今晚档司原址那边，自戌时开始，便怪事频频。 “有衙役巡视时候，看到有人形狗首之物出现，始终在档司附近徘徊。” “城内又出了好几起命案，衙署人手根本不够用，疑似妖物的调虎离山之计。” 陆城沉思片刻：“既如此，那便将计就计，你令下属去办案，今夜，我亲自坐镇档司。” 子时，风起。 档司周围竹林，鬼影重重，猫叫狗叫声，此起彼伏，实在瘆人。 陆城头戴斗笠，遮蔽气机。 但见竹林晃荡，突然飘出一道人影。 这人影身着大红色衣裳，尖嘴猴腮，赫然是一个小脚女人，走起路来，脚不沾地，故此，看起来更像是如同鬼魅一般飘荡出来。 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小脚女人，赫然长着两张脸，前后各一张。 竹林中怪叫声四起。 陆城稳坐档司正门口，任由那小脚女人缓慢靠近。 待得身前三丈之处，小脚女人突然咧嘴怪笑道：“公子，你看我像什么？” 陆城不予置理，闭目养神。 斩妖这几年，各种离奇古怪的事情，见多了，眼前这一幕固然匪夷所思，但尚不至于让他胆战心惊。 他在等，等所有妖物一起现身，一并诛杀之，省得东奔西跑。 “公子，你看我像什么？”小脚女人再问。 陆城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这小脚女人也不知是什么妖物所化，竟如此执着这一个问题，陆城猜测，或与妖物习性有关。 此时，竹林一阵细细碎碎，又有好几只人身兽首的妖物走了出来。 此时，小脚女人已有些不耐烦，她桀桀狞笑道：“公子，你看我像什么？要是猜错了，我就吃了你。” 陆城终于动了。 他缓缓摘下斗笠，冷笑道：“老子看你像个棒槌。” 一刀出，小脚女人猝不及防之下惊呼一声。 但这声音竟不似人声。 小脚女人迅速向后飘去，但陆城速度更快，咻咻咻打出数张符篆，一众妖物大惊失色，仓皇逃离。 只可惜，陆城的速度更快。 一阵刀影之后，原地，只剩几具妖物躯体。 狗妖，猫妖，鸡妖。 而那小脚女人，赫然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黄大仙。 习性所致，难怪会向人讨封。 也不知有多少人遭了这只黄大仙的毒手。 思绪间，竹林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陆城巡声追去，竹林之中，留下一条长长妖物爬行过的痕迹，所过之处，草木枯萎，泥土地散发着阵阵恶臭。 而这条痕迹，直通钰江。 陆城的眉头，突然皱的很厉害。 …… …… 次日清晨。 “看来情况比我想的还要更严重。” 衙署，林放等一干捕头捕快，个个愁眉不展。 陆城虽为巡司，但毕竟不过一人而已，要想肃清城中妖魔之祸，还必须得让林放这些人帮忙。 “妖物，不止是出现在水上，连水下都有，这些日子，渔船就不要下水了，再清查一遍最近有没有失踪渔民。” “另外，林捕头，花坊的事情办的如何了？”陆城询问。 那只蜘蛛妖实力非同寻常，它若不死，只会有更多的活人遭殃。 “楼船已经查封，所有花坊人员也已经清查。” 说到此处，林放皱了皱眉。 “不过，在我们筛查之后，发现有三名女子不知去向。” “三名女子，再加上昨夜下水的那只，就是四只。” 陆城眉头稍缓。 总算，城中妖物还没猖獗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过要想在七八万的城镇中找到潜伏起来的妖物，并不容易。 妖物生性狡诈，善于伪装，若以秘法掩盖妖气，难以察觉。 但，想要找到昨夜被打伤的那只蛛妖，则容易的多。 ------------ 第8章 蜥蜴妖 “咚……咚……咚……”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深夜，微凉。 鸡鸣不闻，犬吠三声。 冷清安静的街道上，远远传来更夫的吆喝声。 这更夫头戴斗笠，手提铜锣，正沿街不断报着时辰。 忽然，街道尽头拐角处，传来一女子若有若无的哭泣之声。 走近一看，一妙龄女子，衣着单薄，正掩面哭泣，楚楚可怜。 “姑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睡觉，在这里哭泣，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更夫沙哑的询问着。 女子抽泣一阵，我见犹怜道：“小女子父母已亡，独自一人流落至此，无家可归，已……已两天没进一粒米食。” “原来是饿了。” 更夫从怀中摸出一块馒头。 “碰巧我身上带了一点吃食，你拿着快吃吧，饱腹要紧。” “可是……可是小女子不吃馒头。” “哦，那你吃什么？” 女子突然抬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诡异笑容。 “小女子，只吃人。” 妖风大作，女子周身突然生出坚硬黑色毛发，脸颊亦变得丑陋无比，变成一只蛛妖，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更夫咬了下去。 更夫冷哼一声。 “没白来。” 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脸庞。 陆城当着蛛妖脑袋轰出一拳。 蛛妖瞧见陆城这张面孔后，身形一滞，怪叫一声，飞快逃遁。 但陆城的拳头更快，这一拳，直接轰碎了蛛妖的半个脑袋。 当然，这都是陆城调用了体内明珠妖力才发挥出来的一拳威力。 蛛妖被轰杀的踉跄后退十几步，最后无力的瘫软了下去。 “别，别杀我，巡司大人，只要你放过我，我愿意给你许多好处……” 只剩半个脑袋的妖物口吐人言，苦苦哀求。 陆城似笑非笑道：“还算有眼力，知道我是巡司，说吧，我听听看有没有兴趣。” 蛛妖艰难道：“我在城中攒下很多金银，足够大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一辈子。” “在什么地方。” 蛛妖说了一个地方之后，陆城手起刀落，一刀斩下其头颅。 “混蛋，你……你说话不算话。”蛛妖到死，怒目圆睁。 陆城嗤笑：“我答应了不杀你了吗？就算答应了，对人说的话我必定算话，可对你们这些妖物，可以不算话。” 摸出一张符纸打出，蛛妖躯体瞬间燃烧起熊熊大火，很快，化为灰烬。 内视脏腑，那颗明珠攒存的妖力，两次对这蛛妖出手，竟然耗去一半。 好在，斩杀了黄大仙那几只妖物和这只蛛妖后，又恢复了一些。 一道流光被腰间玉珏吸纳，玉珏发出微弱光亮。 “这蛛妖一次性竟然加了三点功勋，这倒是出乎意料，不过这个月功勋点已经足够，再吸纳，排名就得往前了。” 排名越靠前，死的越快。 心念一动，陆城身形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候，身子已到了城西一处古宅之外。 这里，正是蛛妖说的藏纳金银之地。 推开古宅大门，一股潮湿阴暗之气，扑面而来。 而在这股气息之中，竟还夹杂着几丝糜乱。 入目之处，蛛网密密麻麻，似同入了蜘蛛的老巢。 陆城挥刀劈开蛛网，忽觉古宅蛛网深处，一阵细细碎碎动静传来。 待到近前时候，才瞧见是一群密密麻麻，碗口大小的黑色蜘蛛。 陆城头皮发麻。 谁能料到这城中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令人头皮发麻之地。 手起刀落，刀罡肆掠，蜘蛛成片成片倒下。 此时，陆城也已经来到古宅深处。 这里，已随处可见一些已经被吸成干尸的人的躯体，包裹在密密麻麻的蛛网之中，如同蚕茧一般。 陆城信手劈开几只蚕茧，赫然发现被包裹的干尸，竟然是一家三口。 再劈开其他蚕茧，都是如此。 陆城心中骇然。 难怪这阵子除了一些查得到的被妖物所害的百姓，并没有其他特殊情况。 原来，这蛛妖竟都是直接挑选一家下手。 如此，即便一家人一起失踪，也不会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毕竟，乱世之中，投亲搬家的人，实在太多。 突然，古宅最深处，传来一阵颇为怪异的声响。 陆城挥刀继续前进，破开最后一张蛛网后，终于见到了此生最为难忘的一幕。 一只只饭桌般大小的蜘蛛，正跟一条条浑身墨绿，长满凸起的丑陋蜥蜴交合在一起。 而有的蜘蛛，竟然已经诞下幼蛛，只不过那玩意儿实在不能用幼蛛来形容，用怪物来形容都有些抬举。 而这些怪物，正吸附在几具鲜活的人体上，大快朵颐，成长的速度，也很迅速。 “一群妖孽，死不足惜。” 陆城盛怒。 刀罡再出，迅速将这群怪物，搅碎成一堆烂肉。 但正此时，一声痛苦的嚎叫传来。 一只足足有水缸一般粗细的巨大蜥蜴突然从古宅地下钻出，昂起偌大的头颅，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陆城吐着腥臭的舌头。 陆城微微皱眉。 这股气息，和在竹林中逃走那只妖物的气息，何其相似？ 思绪间，蜥蜴妖已经伸出腥臭巨舌，朝陆城席卷而来。 方才被陆城所绞杀的，赫然都是它的子孙，如何能不愤怒？ 故此，尽管深知陆城不好招惹，也忍不住出手了。 陆城冷笑：“我灭了你的子孙，你很生气？既然如此，那我干脆就让你再气一点。” 地上还有几只并未死透的怪物，陆城刀尖挑起，以拈花指法打出，正对蜥蜴面门。 这拈花指法力劲本就非同小可，再辅以陆城的真力，杀伤力，远比刀罡可怕。 蜥蜴妖的舌头快，但陆城的拈花指，速度更快。 这一下，可让蜥蜴妖陷入两难境地。 它若继续进攻，避免不了被拈花指所重创。 可它若转攻为守，子孙便不可避免命丧当场。 蜥蜴妖突然痛苦咆哮一声，收回舌头，尾巴狠狠一甩，将那几只子孙，抽的四分五裂，化作一摊肉泥。 陆城嗤笑一声：“妖就是妖……” 蜥蜴妖化解这凌厉一击，再度探出猩红舌头，朝陆城席卷而去。 陆城闪避开来，那舌头触碰到身后一根梁柱，轰然一声，梁柱炸得四分五裂。 陆城双眼一眯。 好东西，堪比金石坚硬，又比水流柔软。 竟然是比狼妖牙齿更加不可多得的宝贝。 这舌头，要了。 灌注妖力于刀中，刹那间，刀芒大盛，绽放出耀眼青光。 一刀出，蜥蜴妖见状不对，匆忙收回舌头。 但总归晚了一步，最终还是被斩下手臂长短的一截舌头。 蜥蜴妖吃痛，痛苦哀嚎一声，转身飞快朝古宅下方钻去。 原来那地方，竟然有着一个磨盘大小的洞穴。 洞穴中布满腥臭粘液，湿漉漉，幽深曲折不见底。 陆城皱了皱眉。 这蜥蜴妖一击不中，果断逃走，端得狡猾无比。 如若这次不能斩草除根，只会有更多人遭其迫害。 心中一定，陆城身形化作一道残影，迅速追进洞穴之中。 ------------ 第9章 原来你好这口 蜥蜴洞穴深入地底，曲折难行。 陆城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些腥臭粘液。 但为了斩妖，只能忍着。 未过多久，忽闻前面传来水流之声。 陆城如今修为已达四品，夜能视物，距离越近，水流之声越汹涌。 很快，便看到一条湍急的地下河流。 蜥蜴妖已不见踪迹，岸边，只留下爬行过的腥臭粘液。 陆城连朝水流劈出数刀，刀罡入水，却不见任何动静。 他面色凝重。 修为虽高，奈何水性一般，尤其没有水中可使用的神通。 若一入水，便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蜥蜴妖宰割。 蜥蜴妖这一去，注定是游鱼入大海，再想抓到可就难了。 虽生气，却别无他法。 眼下能做的，只能设法让城中百姓注意防护。 从洞穴折返回去，重新回到地面，陆城自己都受不了身上的味道。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 陆城拎着刀开始满宅转悠起来，没过多久，便在古宅之中发现一间门窗紧锁的房间。 踹开房门，里面，赫然堆放着三大箱的金银珠宝。 蛛妖并未撒谎。 不难想象，这些财物是从何处而来。 陆城正要将箱子搬离，身后黑暗处，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 “那个……要不要帮你准备车？” 陆城五雷轰顶。 迅速抽刀转身，这才瞧见，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已站着一个脸蛋红扑扑，身高只到他腰间的稚嫩女童。 女童身着一条并不合身的青裙，显得十分滑稽。 此刻，女童正瞪大双眼，一脸柔弱的看着他。 细看，目光之中，还有几分畏惧。 畏惧的来源，是陆城手中的刀。 陆城沉声喝道：“你是人？” 女童迅速摇头。 陆城面色骤然变冷：“那就是妖了？” 女童再度摇头，但愣了愣之后，又突然点点头。 “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陆城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他在这女童身上，的确感受到了不俗的妖气，甚至，比蜥蜴妖和蛛妖来的还要强。 可为何竟然只是一个稚嫩女童？并且……看样子，性格极其软弱。 一只妖的外形能骗得了人，但眼神里的那股冰冷却绝对掩饰不了。 但，他并未从女童身上看到这一点。 “我……我是一条修行百年的青蛇，被……被蛛妖和蜥蜴妖抓来这里，替它们看家护院，我……我从没伤害过人。” 女童紧张的说着，语气已急出哭腔。 “修行百年？道行比那两只妖物更厉害，却被抓来看家护院？你觉得我会信？” 陆城冷笑。 一刀劈出，女童下意识闭上眼睛，伸出稚嫩的双手抵挡。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刀，陆城终究还是没真的劈下。 因为，他竟然对这女童的话，相信了几分。 如果这女童真心存歹心，方才在身后便可以偷袭，更加不会编造出如此荒诞的谎言。 但，妖就是妖。 在陆城看来，并不能用有没有害人来界定区分。 “你走吧，念你心存良善，我饶你一命。” 陆城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百年道行，他绝非敌手，除非一口气榨干明珠储存的所有妖力，或有一战之力。 但现在，他竟然说要饶她一命？ 更奇怪的是，女童也觉得这一切，似乎并不违和，并未多说什么，但……也并未离去。 她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陆城搬空三箱金银珠宝，然后又为陆城指了一个方向，在那里，停放着一辆独轮车。 虽然有些老旧，但搬运三箱金银已足够。 陆城微微点头示意。 装车离开古宅，却发现，女童竟始终远远跟在自己身后。 陆城面色一冷：“再跟着我，我杀了你，还有，尽快离开平原城，否则，我同样会杀了你。” 女童稚嫩身躯一颤，咬咬牙，终是没再跟随。 夜阑人静，几名宿醉之客身形踉跄，突然瞧见一青裙女童正独自蹲在路边房檐下，轻声抽泣。 “哪儿来的小丫头？这么晚不回家，不怕家人担心吗？” “说的都是屁话，有家人的话，怎会这个时辰还流落在外面？” “瞧这脸蛋，粉嫩粉嫩的，长大之后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四下午人，连打更的更夫今夜都未见踪影。 几个醉汉互相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卖去花船，能换好几顿酒钱。” “花船是什么地方？有得吃有得住吗？” 女童抬起头，一脸纯真。 醉汉哈哈大笑。 “有，当然有……” 几名醉汉正要动手绑人之际，街道尽头，远远走来一道头戴斗笠的男人身影。 “滚……” 陆城低喝，落在几个醉汉耳中，如同惊天雷鸣。 醉汉们落荒而逃。 陆城走至女童跟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的良善在今夜救了你第二次。” 先前，他并未真的离去，而是躲在街角，带着斗笠隐匿气息，暗中观察。 他见女童选择地方坐下时候，还故意避开了几只蝼蚁，便知她为何修行境界明明比蛛妖和蜥蜴妖强，却还受制于这二妖。 想必，定然和女童的善良离不开干系。 退一步说，蝼蚁可以伪装，但方才几个醉汉提出要卖去花船的时候，女童最关心的问题是有没有吃住，更加说明，她并无害人之心。 而她方才但凡做出任何伤害醉汉的举动，陆城，都会毫不犹豫出手。 如此善良的妖物，就算真的离开平原城，也只会受妖欺凌，甚至，很有可能被更厉害的妖迫害，成为增长修为的工具。 “我斩了蛛妖，又重伤蜥蜴妖，严格来说，是我害的你无家可归，既如此，那你就暂时先跟着我回去，不过提前说好，一但我替你寻到合适的去处，你必须离开，而且……平时你不能出门。” “吃……也只能吃素。” 青裙女童蓦然瞪大双眼，细看之下，眼眶晶莹剔透，似有水珠萦绕。 “老爷放心，小童肯定会伺候好你的。” 陆城眉头微皱：“我已经有人伺候了，你好好待着不要惹是生非就行。” “嗯，小童一定听老爷的话，好好做妖。” “嗯，走吧。” 片刻后，青裙女童主动从陆城的手中抢过独轮车，费力的推了起来。 而她的个子，也就仅仅比独轮车高出半个头而已。 陆城本想拒绝，但看到女童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之后，忍住了。 “老爷，小童经常干力气活儿，有劲，你尽管放心好了。” 陆城果然看到女童脸上皮肤虽稚嫩，但一双小手，的确布满疤痕。 卯时，东方泛起鱼肚白。 小桃红打开宅门，看了一眼浑身腥臭的陆城，又瞧了一眼只到她腰间的女童。 “老爷，原……原来你好这口。” 陆城满头黑线。 “别胡说八道，她是我路边捡来的，无家可归，暂住我们这里。” 说话间，青裙女童已经往宅门中艰难搬着金银。 陆城心念一动，从怀中摸出一张紫色的符篆。 竟然是极其罕见昂贵的道家天君符篆。 这符篆，乃是他花费不菲数目的功勋点所得，本来是以备不时之需，但眼下，不得不提前拿出来。 因为，真君符篆，根本奈何不得这百年修为的青裙女童。 “符篆好好收着，随身携带，一但这女童有任何伤害你的举动，以符篆应之，定然教她灰飞烟灭。” ------------ 第10章 半妖 日上三竿，陆城睁开眼，睡足之后，精神舒畅。 唯一让他觉得不安心的地方，体内明珠妖力流失过多。 眼下还剩下的妖力，只能让他再有两次出其不意的机会。 这点妖力，放在这乱世之中，完全不够。 “老爷，醒了吗？吃午饭了。” 小桃红端着一盘丰盛的午餐进门，竟然都是一些陆城从未见过的菜市，并且，色香味俱全。 在家里的时候，陆城没有那么多规矩，都是和小桃红同桌而坐。 “小桃红，你的厨艺可是越来越好了，将来谁要是娶了你就有福了。” 陆城的确有些饿了，一连吃了三大碗米饭。 小桃红微微脸红：“老爷，不是我做的饭菜，是那小丫头……” “是她？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陆城立即放下碗筷，闭眼运功。 耳畔再度传来小桃红的声音：“放心吧老爷，我已经试吃过了，没毒。” 陆城睁开眼，饭菜的确没毒，是他多心了。 “那女童现在何处？” “在厨房，从今天凌晨回来之后，便没休息过，里里外外将院子打扫了一遍，将你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晾晒好之后，又开始准备午饭……” 说至此处，小桃红脸色微微一红。 “根本就轮不到我来做这些事情。” “唔……” 陆城惊诧。 “走吧，去厨房看看。” 灶房里，青裙女童正独自蹲坐在灶前，端着碗筷，颜色已经泛黄的隔夜饭上，漂着几颗没什么油水的青菜，即便如此，脸上满是烟灰的女童，仍旧吃的津津有味。 甚至，直到陆城近身都未曾察觉。 陆城轻咳一声，青裙女童瞬间小小的身躯一颤，抬起头大惊失色：“老……老爷……” “你吃这个？”陆城微微皱眉。 女童愣了愣，立马放下碗筷颤声道：“对不起，老爷，是小童不好，不该吃这么多，我……我现在就把碗筷放回去，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着，女童就要起身放回碗筷。 陆城叹了一口气：“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干了那么多脏活累活，你就吃隔夜饭加青菜？连点油水都没有？” 女童难以置信的瞪眼眼眸：“老爷，你……” 你了半天，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泪水又要再一次忍不住夺眶而出。 “行了，别哭了，我不是说这段时间你吃住都在我这里？昨夜那些金银，严格来说，也有你一份功劳，别的不说，伙食费总是不会亏待你的。” 陆城上下打量了一眼穿着极不合身的女童。 “小桃红，下午没事去给她买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生活用品那些。” “嗯，好。” 女童眼眶淡红，不敢直视陆城双眼，只是一个劲儿的幼小身躯微颤。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陆城已经转身离去。 身处此方天地，斩妖无数，还是头一次见青裙女童这般性格孱弱的妖。 不过蛇类生性冷血狡诈，故此，他并未轻易放下警惕。 不论是那张极其名贵的天君符篆，还是他体内储存的妖力，都能随时让女童灰飞烟灭。 —— —— 衙署。 “陆司，林捕头等你很久了。” “嗯。” 朝守卫点点头，陆城径直跨入大门。 大堂，林放等一干捕头果然在等候，意外的是，居然碰到了萧叶。 看样子，正准备出门。 今日的萧叶打扮的可谓英俊潇洒，不复去花楼时候一身猥琐之气。 “萧兄，今日收拾的如此利索，莫非是看上了谁家的小姐？” 陆城调侃。 蛛妖被斩之后，萧叶眉心的妖气已经散去许多。 最近应该是没什么危险。 “非也非也。” 萧叶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 “准确来说，是作为压轴嘉宾，参加一场盛会。”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还有盛会？” 陆城惊讶。 城中妖患尚未肃清，在这时候举办盛会，可不是什么明智举动。 “可不是吗？其实我本来不想去的，没办法，那组织诗会的是我的发小，刘员外家的掌上明珠，刘鸾凤，听说最近刘小姐找到了如意郎君，应该是想借此机会，显摆显摆，我这县太爷公子亲自出面，定然让这诗会更加蓬荜生辉。” “是吗？那就祝你好运。” 陆城心有挂念，不再多言。 萧叶离去之后，林放这才上前沉声道：“陆司，有重大发现。” “说。” “已经查到失踪的那三名女子身份。” 陆城淡淡道：“现在是两名了，昨夜被我斩杀了一名。” 林放两眼放光：“如此甚好，另外两名女子，也是花魁，至今不知所踪，我已命人严加排查，不过今天要说的是，在钰江中有重大发现。” “哦？” 陆城双眼一眯。 “什么发现？” “枯骨……” 林放想起来时候，不免觉得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的枯骨，至少有上百具，而且……江中鱼虾死了无数，尽沉江底淤泥之中，恶臭难闻，看尸体腐烂程度，应该也就是最近今天的事情。” “鱼虾？” 陆城身躯一震。 “大事不妙。” “怎么了，陆司？” “城中百姓饮用之水大多来自于钰江，如今钰江下面正藏着一只蜥蜴妖，昨夜才与我交手，鱼虾之所以死，想必定是江水受到污染，百姓饮用此水，定生疾障，轻则大病一场，重则被妖气感染，沦为半妖，甚至，丢了性命。” 闻言，林放立即脸色惨白。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想必已经有不少百姓饮过了此水。” “立即张贴告示通知城中百姓，另外，派人赶往各家药铺，如我所料不差，应该已经有百姓出了症状，必须加以控制，倘若真有百姓成为半妖，整个平原城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是，我立刻着人去办。” 未几，有衙役匆匆赶回。 “大事不妙，如陆司所料，的确已有大批百姓被感染，均出现了不同症状，更甚者，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赶紧说。” “我实在不好形容，陆司最好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 第11章 六翅蜈蚣 农家小院，门前鲜血点点，有咆哮之声从院中传来。 这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某种野兽。 陆城与林放一行人踏入院门，均被眼前所见震惊。 家禽死了一地，皆是被什么东西咬死。 甚至，还有一只羊倒在血泊之中，脖子上，两个豆子一般大小的血洞。 “林捕头，你来的实在太好了，赶紧看看我男人怎么回事吧，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他……他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一位穿着朴素的妇人红着眼眶快速出门相迎，在她的身上，还有着多处抓痕。 房中，一位面目可憎，嘴角挂着血迹的中年汉子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 汉子原本人类的眼眸已变成一对碧绿的三角眼，身上皮肤多处变得褶皱一片，形同怪物。 院中死去的家禽和羊羔，正是出自其嘴。 陆城的眉头，皱的很厉害。 半妖者，与道家所言的尸妖相似，虽无真正妖邪那般神通广大，但厉害就厉害在，被半妖所咬中的生灵，极有可能也会变作半人半妖。 故此，但凡有一点疏忽，都会演化成一场极其严重的灾难。 毕竟，平原城可有着七八万人口。 “立即排查变作半妖的人到底有多少？还有，院中这些死去的家禽，家畜，全部用火烧了，绝对不可马虎。”陆城低声对着身后捕快吩咐。 他如今并未收徒，故此，办案的时候，很多地方都需要衙署捕快相助。 当然，守护一方安宁，本就是捕快的职责。 这些捕快都是武艺不俗之人，虽还没那个能力对付妖物，但对付半妖已经足够，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绝对不能漏掉一个。 院中很快燃起重重大火，那妇人见此情形，心中已有了不祥预感。 “林捕头，我男人……是不是没救了？” 林放将目光看向陆城。 陆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来的早，或许还有救，但现在，已经晚了，除非，有可以吸纳妖毒的奇物，不过仓促之下，根本不可能找到，而且……放眼整个州府，都不一定会有。” 妇人瘫软在地，一脸绝望。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会冒出来什么妖毒……” 话音未落，床上已经变作怪物的男子突然咆哮一声，挣脱身上绳索，张开獠牙森森的大嘴，朝妇人脖子扑了过去。 “找死。” 林放怒喝一声，腰间长刀应声出鞘，对着男人头颅当头砍下。 正此时，一道金光忽现，正中长刀。 林放毫无防备，长刀被金光击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那金光并不停留，再度撞击到尸妖身上，后者如遭雷击，倒地抽搐不已。 “何方妖魔作祟？” 林放怒喝。 “阿弥陀佛。” 院门外，缓缓走进来一名身穿红色袈裟，须发皆白的游方老僧人。 老僧人面容古板，手持一只大白碗，单手作揖行礼。 “半妖固然可怕，但并非就无挽救之法，恰好老僧这里便有一条奇物，可解此毒。” 话落，白碗之中，突然游出一条浑身赤红，拇指般粗细的蜈蚣。 蜈蚣竟然已生金色双翅，扑腾着翅膀，迅速附身到了尸妖身上，贪婪的吮吸着。 妇人见此一幕，惊骇不已，吓得面无人色。 林放眼疾手快，拾刀就要一刀斩出。 “妖孽……” 蜈蚣本是爬虫，怎会生出双翅？不是妖物又是什么？ “住手。” 陆城冷喝。 “陆司……为什么？”林放茫然不知所以。 陆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蜈蚣是妖物不假，不过的确是能救人的奇物，此蜈蚣原名为六翅蜈蚣，修行到大成，可生出六对金翅，眼下这一条虽然只修出两条金翅，但足够解燃眉之急。” 说罢，陆城不由得将目光放在老僧人身上。 观其气息，内敛无华，不似妖人。 而那只大白碗，端得是一件罕见的宝贝，若非如此，也绝无可能让六翅蜈蚣栖息在碗内。 这老僧人，道行深不可测。 不过，为何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里？ 陆城拱手抱拳道：“敢问大师法号，又是从何处而来？” 老僧人表情僵硬道：“老僧度难，自青州法严寺而来，红尘修行，途径此地，观城中妖气冲天，于是入城。” 原来如此。 陆城心中稍定。 释门修行中人，能观出妖气，并不奇怪，能循着妖气找到这里，也实属正常。 他虽未去过青州，但却深知法严寺的大名。 而法严寺之所以闻名天下，是因为传闻有山中精怪常年沐浴寺中香火，逐渐修成道果，至此彻底脱胎换骨。 “原来是法严寺的高僧，难怪会有六翅蜈蚣这等奇物。”陆城再次拱手谢礼。 两人交谈间，六翅蜈蚣已经吸饱妖毒，而那半妖也逐渐恢复成了原本模样。 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六翅蜈蚣抖擞翅膀，重新飞回大白碗中，度难僵硬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笑容，他单手作揖道别：“巡司大人，老僧要再去别处救人，就此别过。” “多谢大师，慢走……” 目送老僧人离去，陆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仔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林放感慨不已。 “多亏了这位大师，话说回来，咱们真应该请大师吃顿斋饭，驾驭这只六翅蜈蚣，恐怕也不容易。” 陆城好奇：“这话从何说起？” “陆司，难道你没看到方才大师驾驭六翅蜈蚣的时候很吃力？连笑容都不曾有，直到六翅蜈蚣重新飞回碗中，才有了一丝笑容？” 陆城脑子里嗡的一声。 “林捕头，你先跟着这位大师，我去去便回。” ------------ 第12章 傀儡 老宅，陆城回家之后，便一头扎进书房。 名为书房，实际上只不过是用来存放总司每月信件的地方。 偶尔，总司也会不定时发放一些山川图志，或是精怪异闻录。 陆城之所以知道六翅蜈蚣的存在，便是从书中所知。 只不过这类书籍，陆城通常都只会当作消遣，匆匆一瞥便不再关注，毕竟……天下大的很，妖物也多的很，如何能全部记住？ “找到了。” 在书架的最底部，陆城摸出来一本颜色已经泛黄的精怪录。 “六翅蜈蚣，以毒修行，吸纳天下奇毒，增长自身功力。” “善使幻法，迷人心智……” 陆城合上书本，双目微寒。 果然…… …… 农舍中，六翅蜈蚣正攀附在一只半妖上，贪婪吮吸。 这已是城中最后一只半妖。 林放心中大定。 总算没有酝酿出更加严重的后果。 而这一切，都多亏了面前的度难僧人。 “待会儿还请大师留步，吃顿斋饭再走，以此聊表谢意。” “大可不必，老僧此间事了，还要继续云游四方。” 度难神色依旧古板，说话时候也只是嘴巴一张一合，难有其他表情。 身后传来细微脚步声：“大师，恐怕你今天是走不了了。” 陆城笑眯眯的说着。 正攀附在半妖身上的六翅蜈蚣突然身躯微微一震，随后，张开双翅，缓缓回到了白碗之中。 老僧面露疑惑之色：“巡司大人这是何意？需知妖毒已解，老僧留在城中已无用。”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陆城眼中有精光一闪而逝。 “免得……你这妖孽再去别的地方祸害人？” “什么？” 林放大吃一惊。 此时，陆城已然出刀，而那老僧面色突然大变，随后，整个人软绵绵瘫痪在地，大白碗中的六翅蜈蚣，迅速振动双翅，嘴中吐出一股浓浓黑烟，再看碗中，早已不见六翅蜈蚣身影。 “想走？” 陆城冷哼一声，打出一张黄色符篆，黑烟顿时消散无形，而六翅蜈蚣，扑腾着翅膀已经飞出三丈之远。 “咻……” 陆城以气御刀，长刀激射而出，正对六翅蜈蚣后背。 这蜈蚣一心只想逃跑，并不曾想到陆城竟会以气御刀，猝不及防之下，竟被长刀在身上留下寸许的刀痕。 六翅蜈蚣勃然大怒，转回身子张开大口，再度吐出一股浓浓黑烟。 烟雾所至之处，草木枯萎，飞虫毙命。 “破……” 陆城轻喝一声，刀罡迅速斩破黑雾，将其一分为二。 也因此，六翅蜈蚣再一次暴露在了陆城眼中。 陆城深知此妖物极其厉害，而且，是妖物之中的佼佼者。 精怪录将天下妖物分为三六九等，越是低等的妖物，越是容易化形，反而越是高等的妖物，越难修成人形。 而高等妖物一但成形，定将勾动天雷地火。 这六翅蜈蚣便是精怪录中与蛟鲸之类齐名的存在，眼下虽还未修成人形，并且只长出一对翅膀，但也绝对够他喝一壶的。 蜈蚣之属，剧毒之物，狡诈可比蛇类。 为避免夜长梦多，没有犹豫，陆城再出手时候，已经动用了明珠之内一半的剩余妖力。 一刀出，周遭数十米内，天空变色。 六翅蜈蚣大惊，掉头便逃，但仍是被刀罡席卷，硬生生被斩去一只翅膀，身躯一滞，迅速从半空坠下，痛苦的扭曲着拇指粗细的身子。 “巡司大人，别……别杀小妖。” 身后原本已经瘫软的老僧，突然张口说话，只是身躯仍旧软在地上。 陆城淡淡回答：“现在知道怕了？早知如此，你又何必胆大包天到直接明目张胆进入平原城？” 他虽说话，却不是对着老僧，而是依旧对着六翅蜈蚣。 老僧痛苦艰难道：“我……我的确是感应到了此间妖气，方才入城，并不曾有害人之心，而且从未害过人，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巡司大人修为竟如此了得，一眼就洞穿了小妖的秘密。” “拍马屁可没用。” 陆城嗤之以鼻。 “妖物的话，你觉得我会信？” 老僧突然情绪激动颤声道：“巡司大人明鉴，小妖说的话句句属实，小妖本是青州一无名山涧的小小爬虫，因为机缘巧合，得闻法严寺的暮鼓晨钟，从此开始修行。” “数十年间每日不断闻听诵经之声，终生出双翅，虽以毒修行，却从未害过一人。” “未害过一人？” 陆城冷笑。 “那这和尚是怎么回事？你将他变成你的傀儡，难道不是害人？” “是这和尚想要捉小妖入药在先，才会被小妖迷了心智，从此成为傀儡，而且……这和尚正是法严寺的僧人，小妖所说，均可查证，如果证实小妖说谎，巡司大人再斩不迟。” 陆城闻言，微微皱眉。 这六翅蜈蚣说的如此信誓旦旦，不似作假，但仍旧不可轻信。 “青州法严寺距离此地，少说也有数千里之遥，即便我要求证，书信往返，最低也需要一个月，这一个月，又该如何？” 六翅蜈蚣轻扇独翅：“小妖……愿意跟随大人身边，直到证实小妖并未欺骗大人。” “林捕头，你觉得呢？” 陆城有些难以定夺。 他本是斩妖之人，如今带回一只蛇妖后，却又莫名其妙来了一只六翅蜈蚣，如果被斩妖司查到他监守自盗，私自豢养妖物，后果不堪设想。 轻则废去全身修为，逐出斩妖司。 重则直接处决，尸体悬于斩妖司，而后，关于他的丑闻，也会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传遍斩妖司各部，成为一桩笑谈。 林放面露难色，但思索片刻后还是沉声道：“这六翅蜈蚣从前害没害人不知道，但眼下的确是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光凭这一点，我们便欠了一个恩情，因此……倒不如就给它一次机会……如若查证它说的都是假话，再做定夺不迟。” 陆城点点头：“可。” 右臂刀鞘轻扬，六翅蜈蚣化作一道流光，跃入刀鞘之内，长刀归鞘…… ------------ 第13章 拖刀而返 “陆司，这半妖的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但仍有许多百姓中了轻微妖毒，寻常药铺的药，并无作用，原本城中就闹妖，现在这事儿一出，更加人心惶惶了。” 衙署内，县太爷萧河愁眉不展，来回踱步，晃的林放一干捕头捕快眼花缭乱。 陆城知道，六翅蜈蚣虽然能解决半妖，但轻微妖毒，恐怕还没被六翅蜈蚣咬上一口来的毒性更大，故此，要想六翅蜈蚣再出面解决，定然不现实。 不过，也并非就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 世间有妖物，便有了人族修行之人。 世间有毒，山川大河之中，便有应毒而生的解毒之物。 山川图志中记载，有灵植可解蜥蜴妖毒。 “下午我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便有解毒之物，通知百姓，莫要过份担忧，有陆城在，天踏不了。” …… …… 跨上老虎，陆城于密林之中风驰电掣。 金玲草，便是他此行的目的。 两年来，五百里崧岭，陆城虽然并未完全踏足每一个地方，但却知晓崧岭每个地方的大概地形。 金玲草喜好湿润，干净，常生山涧溪流之地，成长缓慢，五年方才成型。 不过当陆城赶到了有可能生长金玲草的山涧，惊骇发现，已经有人提前来过了这里。 现场，赫然还留下了一些挖掘过后的痕迹，根据残留下来的叶片来看，被挖走的，正是金玲草。 陆城又去往其他几个地方，都是如此，已经被提前挖掘。 何人如此神机妙算？竟然提前洞悉一切？ 陆城有些恼怒。 金玲草被挖，城中百姓中了妖毒的，将无药可解。 除非立马修书传往府司，寻求府司帮助，或可解决。 只是如此一来，便不可避免的要在斩妖司抛头露面，而这……正是陆城一直都不喜欢的。 不过为了城中百姓，似乎这次也只能豁出去了。 骑着老虎折返，又遇先前雨夜破庙，果不其然，山魅和狼妖的尸体已经被瓜分干净，只剩两具骸骨。 妖物的修行，大多都是如此简单粗暴。 或吞噬同类汲取道行，或吞食人类，极少有一步一个脚印，认真修行。 密林四周，残留着一些妖物的气息。 两个时辰后，城外，陆兄拖刀而归，天色已黑。 陆城感受着体内明珠充沛起来的妖力，心中稍定。 平原城的城墙将城内城外隔绝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城内，灯火通明，城外，不见五指的漆黑，且……密林之中总有着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在这片黑夜中，呼之欲出。 好在，城卫军都是军中精挑细选的精锐，再加上十二时辰不间断巡逻，避免了妖物大肆进犯的危险。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城内的妖患。 钰江…… 陆城眯眼看了一眼从城门楼之下流淌而过的钰江水。 这地方是个巨大隐患，生活在水中的妖物，同样不可小觑，比如……那只蜥蜴妖。 那三箱金银，或可用来构筑江下防护，如此城中百姓的安危，便能多一份保障。 回到衙署之后，令陆城没想到的是，先前的阴霾气象竟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上上下下的忙忙碌碌。 捕快，捕头皆是如此，甚至还出现了许多陌生面孔。 凉亭之中，萧叶躺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品着茶水。 “萧兄，别人都在忙碌，为何独独你如此清闲？” “因为要不是我神通广大，他们连忙碌的机会都没有，说起来，嘿嘿……陆兄，连你都要感谢我，不过咱俩好兄弟，不说那些，不说那些，哈哈。” 陆城拿起茶杯，为自己倒了一杯温热茶水，一饮而尽解去疲惫之后没好气道：“说人话。” “好好好，我说我说。” 萧叶这才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越说的眉飞色舞，陆城就越是听得胆战心惊。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金玲草都是你那位发小刘鸾凤小姐，她的如意郎君提供的？甚至就连来煎药的这些大夫，也都是这位公子请的？” “那可不咋地，若非是我，别人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面子不面子的不清楚，不过这位刘小姐的如意郎君……” 陆城眯了眯眼。 “倒是个挺有趣的人，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结交结交。” “放心，这事儿我来安排就是。” 萧叶拍拍胸脯保证。 —— 夜，万籁俱寂，连风声都无。 油灯下，为求证六翅蜈蚣所言，陆城亲自写下书信一封，待明日便寄往府司，再由府司寄往总司，最后由总司亲自派人去青州法严寺求证。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老爷，小……小童见你熬夜厉害，为你煮了鸡汤，我……我就放在门口。” “知道了。” 陆城其实早就感知到了青裙女童就在门口徘徊，但始终没有勇气敲门。 好在，这门总算是敲了。 得到回答的女童瞬间笑容满面，心满意足的离去。 陆城有些惋惜。 “只可惜，你是只妖。” 衙署广施药汤，一连数日，城中身中妖毒的百姓渐渐痊愈。 阴云总算散去。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情，平原城中多出来一位大名人。 刘员外家独女，刘鸾凤的未婚夫君易一夕。 这是位据说来自并州某个大世家的公子，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才识过人。 最主要，极其大方善良，深得民心。 解决妖毒的金玲草正是出自其手，并且对城中所有百姓免费。 一时间，易一夕风头无两。 “刘家小姐真是好福气，竟然找到了这么优秀的男人。” “听说不日刘家就将举办婚事，易公子为了刘小姐，愿意做上门女婿。” “刘员外已经提前为这对新人购置好了宅子，好大一栋，现在刘家正对外招下人，每个月有二两银。” 走在大街上，每隔三五步，陆城便会听到关于这位易公子的讨论，几乎清一色都是褒奖的话。 这让陆城心中越发不安。 世上，真有如此完美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位未卜先知提前采好了金玲草的男人？ 易一夕，易一夕。 陆城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下一刻，他便停下脚步，一脸惊骇。 “原来如此……” “恩公，我没看错，真的是你。” 思绪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欣喜的声音。 陆城觉得有些耳熟，回头一看，微微惊讶。 “是你？” ------------ 第14章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人 面前女子，赫然是那日雨夜破庙中，救下的那位。 只不过多日不见，不论是衣着还是气色，少女都有不俗变化。 “恩公，你还记得我？”女子惊喜异常。 陆城点点头：“那日情况十分凶险，如何会不记得？看样子，你父女二人应该是找到了你们亲戚，往后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女子浅浅一笑：“这一切都多亏了恩公，话说回来，恩公住在城中何处？改日我父女二人当登门拜访，亲自道谢。” “那倒不用，我说了那是我的职责，无需道谢，咱们就此别过。” 陆城拱手抱拳，转身离去。 女子一愣，显然没想到陆城竟会如此冷淡。 她虽是农家女子，但自认姿色还是不俗，可陆城的表现，很让她怀疑自己。 平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想在七八万人口中遇到一个人，还是挺不容易。 “恩公，我们父女住在城东刘鸾凤刘小姐新宅，刘小姐是我表姐，她一直都想当面对你表示感谢，恩公如果有时间……” 女子话尚未说完，陆城便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说……刘鸾凤是你表姐？而且……现在你父女还住进了她家的新宅？” “对啊，恩公，你认识我表姐？” “不认识。” 陆城摇摇头。 想起刘鸾凤那位如意郎君有可能真实的身份，陆城发自心里为这对父女担忧。 莫要好不容易从破庙逃生，最后还是难逃一个凄惨下场。 “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还是离你那位表姐，离刘家远点。”陆城沉声叮嘱。 女子惊奇不已：“恩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两道符纸你带回去，和你父亲一人一道，切记随身携带，还有……” 陆城说了一个地址。 “目前我住在这个地方，如果遇到什么怪事，记得一定要来找我，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嗳……恩公……” 女子想说什么，陆城已经走远。 她只能珍之又重的将两道符篆收了起来。 今日出门，是为表姐新宅置办家资。 黄昏，返回新宅后，宅中已多出来不少新请来的下人丫头。 女子惊讶。 刘家虽家大业大不假，但这新宅之中，需要伺候的人也就表姐和表姐夫两人，如何用得着这么多下人？ 而且，挑选的丫鬟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八，都生的有模有样。 不过她也没细想，权当刘家为彰显财力。 快步走过长廊来到东边厢房，她准备向表姐汇报今日所资花费。 不料，还未走近厢房，便闻一阵鸾凤颠倒之声。 女子脚步一缓，顿时俏脸绯红。 她虽是农家女子，从小未经什么人事，但来刘家之后，三天两头听府中丫鬟下人说一些男女之事，早已有了一定的了解。 而最近，听到的最多的便是关于表姐的事情了。 自那位还未正式成亲的表姐夫搬进这座宅院之后，表姐每日都会过来相聚。 有时候常常一整天不见出门，整日和那位表姐夫待在厢房之内，时有阵阵淫糜之声传出。 她是绝对不信的。 表姐出自大家，知书达礼，怎会如此行事放荡？ 不曾想，今日竟然真的碰上了。 听着房中传来的阵阵动静，以及桌椅板凳碰撞的声音，她越发脸颊滚烫，浑身燥热。 如此，直至半个时辰后，厢房之中发出一阵长长喘息，一切，这才偃旗息鼓。 她的腿已经站的发麻，但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正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对男女手挽手走了出来。 女子身穿霓裳，头佩金钗，一脸罕见潮红，正是表姐刘鸾凤。 至于其身旁男子，头束冠，仪表堂堂，身着一件青衫，气度不凡，正是表姐夫易一夕。 “娥驹，你……你在外面多久了？” 刘鸾凤惊讶无比。 娥驹正是女子乳名。 “表姐，我……我刚过来不久。” “不久？” 刘鸾凤略微思索后，突然掩面偷笑。 “那这么说，刚刚的动静你都听见了？” “啊……什……什么动静？” “行了，你我本是姐妹，年纪又相差不大，有些话表姐不能对别人说，却能对你说，男女之事本就是快活之事，不分时辰，你现在未经人事，暂且不懂很正常，但等你真正试过了那事的滋味，保证你从此日思夜想……” “当然……” 刘鸾凤话锋一转。 “前提是得找到一个像你姐夫这般的男人。” 她看向男子的眼神，尽是痴迷贪念。 有趣的是，易一夕眼睛有意无意的在娥驹身上瞟过，但却未曾开口说话。 “娥驹见过表姐夫……” 易一夕只是微微一笑，依旧不开口。 刘鸾凤笑着解释：“你姐夫先前去采金玲草，进山时候不小心被毒物所咬，眼下胖子不舒服，没法开口说话。” “没……没事。” 不知为什么，被易一夕那双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的眼睛盯着，娥驹浑身不自在，只想快点离开此地。 “表姐，物资已经购买完毕，清单在这里，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留下清单，娥驹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突然，易一夕沙哑开口：“你表妹，到现在还是个雏儿，我能够嗅到她身上那种令人痴迷的味道。” 刘鸾凤立马嗔怒道：“你怎么要我都行，可别打我表妹的主意，再说了，我不是已经给你准备了那么多丫鬟，你大可以尽情享用，只要不搞出不可收拾的大事就行。” —— —— 回到自己的偏房之后，娥驹的心，仍旧跳的厉害。 这位来历不明的姐夫据说是某个大世家的公子，知书达礼，学富五车，然而，这一切都是来自于表姐刘鸾凤的口述。 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目前为止，还没人亲眼见过。 娥驹突然想起跟陆城分别时候，后者的叮嘱。 她连忙从怀中摸出符篆，将另一张交给了就住在一墙之隔下人房间的父亲。 她二人虽是刘家远亲，但也深知不可宣宾夺主的道理，是以，在刘家的这些日子，父女二人，一直以下人自居。 而她的隔壁，住的也都是刚刚才招进府中的丫鬟。 “恩公令我父女二人要佩戴好这两道符篆，父亲，看样子，恩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父女二人经过雨夜破庙，已经见识过妖物的厉害。 幻化成人形，不是什么难事。 而陆城作为五百里崧岭镇巡司，见过的只会比他们多更多。 “巡司大人此举必有深意，我父女二人只管照做就是，说实话，父亲第一次见这个易一夕，便觉得很不对劲。” “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人？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人。” ------------ 第15章 一起伺候 夜。 陆城盘膝而坐。 大造化功真元流转，全身说不出的舒坦。 最近几日逐渐安定下来的平原城，让陆城心中的不安愈来愈浓烈。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蜥蜴妖深受重创，若想快速恢复元气，势必要做出一些举动。 但目前为止，竟无任何异常。 而且，城中也再未出现妖物害人事件。 但就在此时，寂静的老宅外，突然传来急切的敲门之声。 “恩公，恩公，快开门……” 这声音无比迫切，最重要，还很耳熟。 小桃红正准备叫醒陆城，后者已经穿衣而出。 打开门，正是白天才分别的娥驹，只不过此时的娥驹，脸色不复白天安宁，充满浓浓的惊恐。 “出事了？” 陆城皱眉。 娥驹用力的点点头，随后用最快的话语，说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原来，今夜入睡之后，娥驹便忽闻院中传来奇怪动静，她心中本就忐忑，听见这种动静后，遂忍不住起床偷看。 漆黑夜晚中，一条斑斓大蛇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新宅之中，口喷迷烟，迅速迷晕了一位夜半起夜的丫鬟。 随后那大蛇便以身子卷曲着丫鬟，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小院。 “大蛇？你确定没看错是蛇？” 陆城困惑不已。 娥驹悲戚：“我绝对没看花眼，确定是一条大蛇无疑。” “知道了。” 陆城点点头。 不料，寂静的夜里，再度突然传来一阵聒噪的铜锣之声。 “死人了，死人了。” 这声惊呼，惊醒无数梦中人。 陆城心里一沉，带上长刀，快速赶往事发地点。 死者是一名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浑身不着寸缕，尸体被扔在一条臭水沟里。 这少女原本姿色应该不错，但此时脸庞却面容扭曲，死死瞪大眼睛。 更夫凑巧从此处路过，瞧见一坨白花花的东西，不知是何物，凑近一看，才知是一具少女尸体。 “从更夫发现这具尸体，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发现尸体的时候，还有余温，应该是刚死不久。” 衙门仵作检查一番之后，深吸一口气。 “这姑娘在死之前被夺走了贞洁，而且，还被狠狠地蹂躏过，这也是造成她死亡的主要原因。” “我认得她，她是今天刚被招进刘府的丫鬟。” 现场，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林放令手下捕快将少女掩盖好后，环视一圈众人后，沉声道：“都散了吧，这件事情，本捕头会以最快的速度抓住凶手，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来人，将尸体带回衙门。” “最好，不要带回去。” 陆城突然提醒。 林放身躯一震，他和陆城合作两年，虽然算不上多过硬的交情，但却深知陆城的一举一动，必有深意。 “陆司，莫非……”林放压低了声音。 陆城点点头：“你猜的没错，是妖物所为，我在附近感知到了很浓重的妖气，不出意外，正是先前逃掉的那几只妖物之一。” “而且你看这少女的致命伤处，已经完全被撕裂，你可见过哪个男人能有这么大本事？” “嘶……” 陆城不提醒就算了，一提醒，林放果然瞧见了匪夷所思的伤口。 他一脸忧虑道：“妖物又出来害人，城内岂非又要人心惶惶？” 陆城神色凝重：“此事暂时不要对外宣扬，先按你们的规矩办事，通知家属认领尸体，确认身份之后，一把火烧了。” “那……那如果家属不同意又该如何？” “不同意也无妨。” 人群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正是刘鸾凤。 “林捕头，我刘家的丫鬟下人，都已签了卖身契，所以严格来说，他们已经是我们刘家的人，因此，他们原本的家人，恐怕没资格决定什么，最主要……我们刘府会额外支付一笔安葬费用，也算是我们刘家人的一点心意。” “刘小姐，如此甚好。” 刘鸾凤的一句话，成功解决了衙门目前面对的最大难题。 这话说的虽然有些霸道，有些难听，但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钱，能够摆平一切。 更何况，这些父母果真有如此在意儿女生死，便不会随随便便签下卖身契，将儿女卖进刘家。 “刘小姐？” 陆城眯了眯眼。 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碰面，竟是在这般情况下。 刘鸾凤的淡定和态度，实在太出乎陆城的意料。 他都有些看不透面前的这个女人了。 “陆司大人，久仰大名。” 刘鸾凤笑靥如花。 “萧叶跟我不止一次提起过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呢，还说要抽个时间大家一起认识认识。” 自家的下人死了，刘鸾凤表现的毫不在意。 如同路边死的野猫野狗一般，如此反常，要说没问题，陆城是绝对不相信的。 “不用专门抽时间了，眼下，咱们就算是认识了，刘小姐和我想的一样，果然绝非常人。”陆城随口应付。 刘鸾凤娇躯微微一震，她微笑道：“陆司的话，我听的不是太明白。” 陆城淡淡道：“刘小姐处事方式异于常人，实在是陆某生平罕见，但人命之事始终不同寻常，这种事情，还是少出为好，否则对大家…都不是太好。” 说罢，陆城直接离去。 “恩公……” 挤在人群中的娥驹正要追上去，却被刘鸾凤阻拦。 “娥驹，陆司怎么说都是朝廷命官，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还是不要靠的太近才好。” “可，可是……” 娥驹咬咬牙，附在刘鸾凤耳边低声道：“我亲眼看到是一条斑斓大蛇将人从下人院中带走，表姐，我怀疑……咱们府中有妖物。” “胡说八道。” 刘鸾凤眼中一闪而逝一抹晦色。 “新买的宅子，哪儿来的什么斑斓大蛇，表妹，一定是你看花眼了，说不定是最近太累了，回去之后，表姐亲自给你炖汤，补补身子。” “回去？” 娥驹顿时一脸惊慌。 “表姐，我……我不回去。” “又说胡话了吧？那是你的家，你不回去怎么行？” 说着，便拉着娥驹离去。 路上，刘鸾凤旁敲侧击。 “娥驹，方才我看你与那陆司颇为相熟，莫非……事发之后你去找过他？” 姐妹两人闲聊，娥驹根本不设防。 “找，找过……陆司跟我说了他住的地方，让我遇到任何情况，都要及时跟他汇报，表姐，有件事情，我不知当不当说……” 刘鸾凤笑眯眯道：“你我姐妹二人，何事不能说？” “我觉得，表姐夫，有很大的问题。” “哦？” 刘鸾凤再度笑眯眯道：“只是你一个人这么觉得？” “我……我爹也这么觉得。” “原来如此。” 刘鸾凤突然叹了一口气。 “娥驹，既然你们住在我家里只会让你们担惊受怕，那我再斥资为你们购买一间房子就是，回去跟舅舅说说，你们先收拾收拾。” 回到新宅之后，刘鸾凤惊讶不知什么时候，宅中又多出来两名妖媚异族女子。 易一夕沙哑道：“她们二位是我的妹妹，从今天开始，也一并住在这里。” “易一夕……” 刘鸾凤皱了皱眉。 “你要带什么人进来，我不管你，但你行事能不能稍微收敛，你可知，我们已经被那陆司怀疑上了，就连我表妹……” “你表妹怎么了？莫不是她也有所察觉？” 刘鸾凤咬牙点了点头。 易一夕嘿嘿一阵怪笑：“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将你表妹献出？这对你对我，都是一件好事。” “不，我就这么一个表妹，旁人生死，我可以不管，但她们父女二人，绝对不行。”刘鸾凤态度坚决。 易一夕身形突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候，已经到了刘鸾凤身后。 不多时候，刘鸾凤已经吐气如兰。 “放……放开我，你……你真是太坏了。” “你不就喜欢我坏吗？要不然，怎会专门购下这栋宅子。” “可是……可是那会儿才刚来过，让我休息休息行不行？”刘鸾凤脸颊滚烫，双眼迷离。 两名妖媚女子咯咯直笑：“刘小姐，放心，我们姐妹二人助阵便是。” 后半夜，刘鸾凤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躺在易一夕怀中，连说话的力气都欠奉。 易一夕冷笑道：“鸾凤，你那位表妹，绝不可留，否则，只会让我们遭殃，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长相厮守好，所以……你应该体谅我。” “嗯哪，你说什么都依你，只是，就算要动手，也得给个痛快，毕竟，我表妹如何受得了你这家伙的摧残？” 易一夕两眼放光，沙哑笑笑。 “放心，我绝对……伺候好你表妹，让她在死之前，也好好试试做女人的快乐滋味。” ------------ 第16章 人妖不分 “蜥蜴，性淫，狡诈多端，以吸纳女子纯阴之气修行……” 油灯下，陆城观着古籍，神色凝重。 “难怪刘家会一次性招下那么多丫鬟，少说也有几十个，今天是第一个，若是给那孽畜吸收完这几十名女子的纯阴之气，修为势必大增。” 现在，陆城基本可以断定。 易一夕就是那只逃走的蜥蜴妖。 易一夕，一蜥蜴。 妖就是妖，连名字都不会为自己取。 天色蒙蒙亮，提上长刀，陆城整装待发。 不料出门时候，发现青裙女童正在等候。 小桃红为其购置衣物时候，以为女童喜欢青色，便又买了青裙，只不过这次合身许多，看着，也不是那么滑稽。 “老爷……老爷要出门？”女童双手垂放小腹之下，一脸局促不安。 陆城沉声道：“有事？” “有……有一点事情，小童感知到了那两条蛇妖又出现了，此时……就在城中。” 蛇妖，斑斓大蛇，蜥蜴妖。 陆城微笑道：“来的好，一网打尽，还有别的事情？” “没，没了，老爷要注意安全。” “嗯，回去休息吧。” 走在冷清大街上，刀鞘中的六翅蜈蚣似感觉到了陆城滔天的杀意，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刀鞘中杀意太浓，小妖……小妖实在待得难受。” “忍着，在总司没有回复之前，你都得老老实实待在刀鞘中。”陆城的回答简单干脆。 六翅蜈蚣不再多言。 刘家新宅。 易一夕与两名妖媚女子突然惊醒。 “来了。” 刘鸾凤缓缓睁开眼，睡眼迷离：“什么来了？” “那个家伙来了，鸾凤，你现在赶紧起床，按我的吩咐做，保你无事，等过了这一关，往后这平原城，就是咱们的天下。” 陆城已至刘宅之外，大门突然徐徐打开。 妖气冲天，几乎凝结成实质。 “孽畜，胆子不小，还敢自己开门？” 陆城冷笑不已。 站在大门外的，正是易一夕。 只不过此时易一夕一脸笑容，完全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 他沙哑道：“陆司不忙着去抓妖，大清早的提着刀来我刘府门前做什么？很容易让人误会。” “孽畜，少在我面前装蒜，我也懒得与你废话，拿命来。” 陆城信手挥出一刀，新宅大门瞬间从中间劈开，刀罡径直扑向易一夕。 不料这家伙竟然不闪不避，硬生生挨了这一刀，整个人倒飞而出，倒地痛苦不已。 陆城皱了皱眉。 这孽畜搞什么名堂？ 正此时，一声惊呼传来。 “相公，相公你没事吧！”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刘鸾凤。 而在刘鸾凤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大帮人，都是刘府的丫鬟下人。 “杀人了，杀人了，陆巡司杀人了，救命啊。” 这声惊呼，惊醒无数百姓，不多时，刘府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刘鸾凤愤怒道：“陆大人，我相公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更何况他还是这满城百姓的救命恩人，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救命恩人？”陆城嗤之以鼻。“他是妖。”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易公子是妖？这怎么可能，如果是妖，他怎么还会救我们？” 陆城沉声道：“妖就不会救人了？” “咳咳……” 易一夕艰难起身。 “陆大人，你说我是妖，没想到你竟然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勾结妖物，迫害城中百姓才对，只不过是被我识破了你的阴谋，你便要杀人灭口？” “你……你真是好狠的心。” “妖就是妖，信口雌黄，毫无逻辑，本司不愿与你多费口舌，杀了你之后，自会现出真身。” “陆大人，要想杀我夫君，你就先杀了我吧，还有我们这么多受过夫君恩惠的老百姓，我们都不会让夫君死，那样，我们还有什么脸面称之为人？” 刘鸾凤撑开双手挡在易一夕身前，视死如归。 城中百姓见状，亦义愤填膺。 “没错，易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如果没有他的药汤，我们早就死了，他绝对不可能是妖。” “不过易公子说的，陆大人与妖物勾结又是怎么回事？” 易一夕踉跄站直身子，咳嗽不已。 “咳咳，大家若是不信，去陆大人府上一看便知，此时他的府中正住着一只百年修为的蛇妖，府中金银财宝更是多不胜数，而这些都是勾结蛇妖害人之后，抢回去的。” 陆城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 难怪这孽畜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早就挖好了坑等自己跳。 见陆城愣神，刘鸾凤讥讽道：“陆大人，如果你是清白的，大可以带我们到你府上查证，真是我夫君冤枉你的话，我夫妻二人，任遂大人处置。” “当然，如果证实我夫君说的是真的，那……就请你滚出平原城，我们不需要一个与妖物勾结迫害百姓的巡司。” 百姓闻言，纷纷附和。 “没错，刘小姐说的我认同。” “瞧他这副模样，多半是真的了，真没想到……” “呸，败类，人渣。” 陆城笑了。 笑这些百姓的愚蠢，也笑刘鸾凤的无知和愚昧。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解释再多都没用。 因为，府上的确住着一只百年修为的蛇妖，以及存放着三大箱从蛛妖巢穴搜罗出来的金银珠宝。 陆巡司与妖物勾结，谋财害命一事，很快传到了县太爷萧河耳中。 县衙震动。 而陆城，也被以刘鸾凤为首的一群人，带到了县衙之中，接受县太爷的审判。 陆城冷笑道：“萧大人还无权审判本司。” 易一夕嘴角微微上扬：“勾结妖物一事，的确不归萧大人管，可那三箱金银珠宝，乃是你从别人身上抢夺而来，这事儿，萧大人总有权利过问。” “大人。” 林放和一行捕快带着三大箱沉甸甸的珠宝返回衙门。 他神色难看。 “萧大人，我们……的确在陆司家中搜到了这些。” 堂下再度一片哗然。 “原来易公子说的都是真的，陆城这个畜牲监守自盗。” “这些珠宝有许多相熟之物。” 有人竟从这些珠宝中，找到了失踪儿子的吊坠。 “天杀的陆城，狗官，处死，必须凌迟处死。” “肃静。” 萧河重重一拍惊堂木。 他虽和陆城私交甚好，但此时人证物证摆在眼前，不免开始怀疑。 “陆大人，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比如，这些珠宝从何而来？” “珠宝是我从城中蛛妖巢穴搜罗而来，原本想着用来修建护城河下工事。”陆城如实回答。 虽然很不屑刘鸾凤这些人的所做所为，但萧河的面子总归是要给几分的。 “蛛妖巢穴？” 萧河微惊。 “那巢穴在何处？” 陆城报了一个地址，林放迅速带人查看，回来时候，脸色更加难看。 “陆司所说的那个地方……已经成为一片废墟，至于他说的通向地下河的通道，我们……我们也没找到。” 刘鸾凤怒斥：“满嘴谎言，陆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城早就料到有此一幕。 妖不可怕，怕的是，有人被妖迷惑了心智，与妖同流合污。 “本司无话可说，不过刘小姐，本司好意提醒你一句，及时止损，再继续下去，最后只会害人害己。” “陆大人，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被朝廷斩妖司知道你勾结妖物，你可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刘鸾凤冷笑不已。 陆城微笑道：“怎么？你还要上书朝廷？我给你机会，你敢吗？” 刘鸾凤顿时语塞。 她的确不敢。 上报朝廷之后，斩妖司势必会派人亲自查明，到时候，只会引出更大的麻烦。 “陆大人，念你在本县任职的两年内，本县还算是太平，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但你伤我夫君，勾结妖物这两件事情，不能不为此负责，所以，小女子向萧大人提出建议，将陆城赶出平原城。” 刘鸾凤字字珠玑。 “我们……不需要一个和妖物同流合污的巡司守护，当然，更加不敢。” 话音刚落，堂下群情激愤。 “没错，让他滚出平原城，今生不得再踏进半步。” “败类，畜牲，赶紧滚……” 正此时，一声冷喝传来。 “你们这些蠢货真是可怜，竟然连人妖是非都不分，我可以作证，陆大人，是被冤枉的。” ------------ 第17章 不讲道理 “陆大人是被冤枉的，真正勾结妖物的人是刘小姐，是我的这位亲外甥。” 门口的人群迅速分开，踉跄走进来一对浑身血污，几乎已经辨别不出来原本面目的父女。 “舅舅，娥驹，你……你们怎么……” 刘鸾凤面色剧变。 男人咬牙切齿道：“我们父女怎么还活着是不是？这一切，多亏了陆大人私下送给我们的两道符纸，这才侥幸捡回两条小命，鸾凤，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歹毒，竟然连亲舅舅和亲表妹都能下此毒手。” 陆城微惊。 看样子，刘鸾凤和蜥蜴妖应该是后半夜就已经对这父女二人出手。 心肠，果然歹毒。 “萧大人，千万别听这二人胡说八道，他们是我舅舅和表妹不假，不过却是从别处投奔我刘家，并且一直觊觎我刘家财产。”刘鸾凤迅速辩解。“而且早先她们便和陆城在雨夜破庙相遇，他们……肯定是串通好的。” “这……” 一时之间，萧河竟然根本分不清到底谁真谁假。 眼见此景，易一夕连忙道：“大人不知如何分辨，实属正常，因此，为了让大人放心，我提议，将这父女二人先行收监，查清楚情况再做定夺，至于陆大人，他的罪名是已经坐实的了，不赶他离开平原城，还在等什么呢？莫非……大人要罔顾这么多百姓的心声？” “不，我们父女绝不留在平原城，留在此处，唯恐遭人迫害，就算要走，我们也要和陆大人一起走。” 娥驹态度坚决。 “否则我父女二人宁可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公堂之上。” “罢了。” 眼见萧河实在无法抉择，陆城微微一笑。 “既然这么多人想赶我走，那我走就是了。” “陆司……” 萧河正要说什么，被陆城挥手打断。 “萧大人，此事与你无关，实在是人心之毒，远胜妖魔，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送神容易……请神可就难了。” 刘鸾凤冷笑连连：“陆大人，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赶紧滚吧，没有你，我们平原城只会更加太平。” 午时，城门楼前。 “陆兄，要我说，你这事儿，办的的确不太敞亮，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赶来送别的萧叶叹气连连。 “说实话我当然不相信你与妖物勾结，可是证据摆在眼前，纵然不信也不行了。” 萧叶突然目光坚定。 “但，不管怎么说，咱们处这么久，我确信你从未加害过我，因此，不管你去向何方，你我二人，永远都是过命的兄弟。” “还不错，总算说了句人话。” 陆城拍了拍萧叶肩膀。 萧叶肉眼凡胎，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实属正常。 但那些不分青红皂白，被人蛊惑的百姓，他们可以赶他走，但在公堂之上吐口水，扔烂菜叶，问候先祖的行为，让陆城心中颇为生寒。 既如此，随他们而去便是。 “林捕头。” 陆城最后将目光看向一脸沉重的林放。 林放语气笃定：“陆大人，我相信你绝对是被冤枉的。” “嗯。” 陆城点点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接下来我将去往清河县，平原城，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来了，我不在时，你要处处多加防范，这只蜥蜴妖诡计多端，它之所以烧毁档司，我猜测它应该是想将平原城变成妖物的大本营。” “嘶……” 林放倒抽一口凉气。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陆城双目望向远方，沉声道：“我料最近这些日子，定然会有许多原本记录在档司内的妖物流窜至此，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林放瞪大双眼一脸骇然：“陆司，莫非你是想……” “没错，档司被毁，乃是大罪，我若想抵消这一大罪，便必须斩尽这些妄想投机取巧的妖物。” “可……可是诸多妖物流窜进城，许多百姓……岂不是要遭殃？” “他们遭殃实在不值得同情，我是五百里崧岭镇巡司，职责是斩尽一方妖物，百姓生死，说的难听点，与我何干？我高兴时顺手救下几条命，不高兴时，满城百姓死绝，总司也怪罪不到我头上，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不过你们放心，衙署的人，妖物暂时还没胆子去动，那样势必惊动高层，所以你们的安全暂时无忧，至于城中百姓，多死几个，未尝不是好事一件，这样，至少他们能明白一个道理，升米恩，斗米仇，凡做事之前，一定要先动动脑子。”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陆城一行人的身形已经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 —— 漆黑的夜晚，一只巴掌大小的蝎子正费力的爬行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之上，高高扬起的钳子飞快的拨动着面前的障碍物。 地上有许多黏糊糊，腥臭的液体。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整个丛林照亮的如同白昼。 原来，所谓的障碍物并非是真的障碍物，而是死了一地的爬虫鸟兽。 这些尸体都被什么东西撵成了肉泥，散发出阵阵恶臭的气息。 “噌……” 一道剑光闪过，浑身漆黑，剧毒无比的蝎子，被剑气劈成了两半。 密林之中，缓缓出现三道带着斗笠的人影，看其身形，其中赫然还有一个女人。 而在这三人腰间，都分别悬挂有翠绿玉珏。 “已经是第八十八个了，短短半日功夫，这双尾蝎虽不是什么精怪，但却浑身剧毒无比，被它咬上一口，，不死也得残废。” 一名手中持剑的男人声音沙哑的说着。 另一名男人沉声道：“越靠近这八百里崧岭，情况便越来越极其怪异，为何许多剧毒之物，甚至妖物，都疯狂朝这一片赶来？莫非此地出现了什么变故？司隶大人，你怎么看？” 这名男人将视线看向三人中，一直没说话的女子。 女子轻声道：“这五百里崧岭是谁的地界？” 持剑男子拿出斩妖司吏志，翻阅片刻后回答：“是大名府镇府司王东青麾下镇巡司，名为陆城。” 女子疑惑：“陆城？为何我从未听到过？” 持剑男子沉声道：“司隶大人没听过不奇怪，这个陆城，功绩一般，每月都在排行榜上不上不下的位置徘徊，以至于两年镇巡司下来，身边连个徒弟都没有，更莫说是升职，依我看，定是这陆城疏于职责，才使得境内出现如此大的变故都毫不知情，这等混吃混喝等死的懒人，只会影响我等在朝廷的声誉，此番路过崧岭地界，我等必须要问责才行。” “两年？” 女子微微惊诧。 “眼下这种情况，能平安度过两年任职的家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与妖物沆瀣一气，要么……的确有点过人的本事，查查陆城现在何处。” “根据前几日总司的回信，证实这个陆城现在正在清河县，距离此处，不足百里。” “那好，咱们就先去清河县一趟。”女子做出决定。 持剑男子疑惑：“那咱们不去追那条恶蛟了？” 女子淡淡道：“方才地上的这些爬虫尸体你们也都见到了，怎么死的，相信你们心中也已经明了，那条畜牲千里迢迢逃来这五百里崧岭，再加上崧岭这怪异情况，不难猜到，恶蛟的最终目标就是这里。” “这陆城怎么说都是崧岭镇巡司，有他的相助，我们找起恶蛟来，也容易许多。” “遵命，司隶大人。” 月余之前，三人自总司领命，追杀一条害人无数的恶蛟，一直追到此处。 期间经历大小战斗数十次，依旧未能斩杀得了那条恶蛟。 恶蛟之属，本就是妖物之中屹立山上的存在，倘若给那恶蛟足够的时间恢复元气，再放任其害上几百上千条人命，势必有走江化为恶龙的风险。 一但给它成功，那定然生灵涂炭，到时候，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神级修行者，才能与之一战了。 后半夜，瓢泼大雨洒向整个崧岭，但三人并未停下脚步，一直雨中赶路，赶路的同时，又斩杀了几只过境的妖物。 天色将明时候，终于瞧见了一座被三座大山围绕，坐落在山坳的人族城镇。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蜿蜒自城中穿过，清河县，由此得名。 “要我说，陆大人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这些时日，城中十分太平，根本不见什么妖物，何须封城？” “我倒觉得不然，陆大人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情，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好。” “我倒是听说一点小道消息，隔壁平原县有陆大人和妖物勾结害人的传言，陆大人被百姓赶出城，这不才在咱们清河县住下。” “一派胡言，陆大人若真是那种人，为何这些时日过去，清河县依旧太平无事？漫说是妖物，便是连过往的客商都不曾见到，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时日，好像的确太安静了，简直匪夷所思。” 城门楼上，几名正值守的士卒交头接耳。 突然，有士兵惊呼。 “看，那是什么？” 官道尽头，一只身躯偌大无比的豹妖缓缓出现。 此妖豹首人身，面目狰狞。 但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来这乃是一具豹妖的尸体，正被人以单臂托在肩上。 因为尸体太过庞大的关系，使得他们看不见后面的三个人。 三个风尘仆仆，头戴斗笠，腰悬玉珏的人。 “事出反常，赶紧通知陆大人，至于这三人，暂时不要放他们进来。” 城卫军长迅速下令。 “晚了，大人，那三人已经进城了。” “什么？谁允许你们擅作主张，如果这三人是妖物所化怎么办？” “不是我们擅作主张，是那扛着豹妖的家伙力大无穷，只是随意一脚，便将城门给从中间踹开了，他娘的完全不讲道理啊。” ------------ 第18章 翩翩画中人 清河县衙。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三位“大人，”县太爷赵科可谓从一开始就将姿态放到最低。 尤其是当见到那名女子腰间比另外两人色泽更要润一些的玉珏，他整个人不可谓不毕恭毕敬。 不过即便已经有了玉珏为证，但作为一县父母官，赵科不论是于公于私，都应该先求证一下这三人的身份，如此才算万无一失。 赵科拱手抱拳躬身微笑道：“未知三位大人远道而来，大驾光临，却不知所为何事？” 三人此时已都摘下斗笠。 持剑男子方方正正国字脸，长着一对锐利鹰眼。 另一名男子脸蛋圆润，笑起来双眼眯成一条缝。 至于居中唯一的一名女子，年纪二十来岁上下，虽着黑色劲装，但仍旧难掩其傲人身材，气质高贵如坐云端，明眸皓齿，不施粉黛，却也让世间女子黯然失色。 持剑男子微笑道：“我三人奉总司之命，追杀一条恶蛟至此，一路风雨劳顿，途径此地，进城歇歇脚，既来贵地，怎么说都应该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杨琼，现任斩妖司总司第三司命，另外一位兄弟张虎任斩妖司第五司命，至于中间这位，乃是斩妖司总司司隶荆红绫大人，掌管总司十三司。” 赵科听得心惊肉跳。 斩妖司下辖虽有数个州府，但说的直白一点，都是地方任职官吏。 而斩妖司除去地方官吏，还有地位更加尊贵的十三司。 十三司专门负责各个地方府司，巡司处理不了的妖物，当然，对地方各级部门，也有着绝对的主宰大权，其中地方府司对应十三司的各位司命，也就是十三司的实际掌舵人。 说是对应，其实……若论起实际权利，十三司的司命，准确来讲，还稳压地方府司一头。 至于统领十三司的司隶，地位更加不可同日而语，可以说，司隶已经是除去司长，副司长等少数几个级别存在的最高天花板。 只不过，赵科根本没想到，现任司隶大人竟然如此年轻，而且……竟然还是个女子。 两位司命和一位司隶亲自来到清河县这等山野小城，对赵科来说，无异于王朝六部侍郎亲临一般，大受震撼。 赵科迅速跪地道：“原来是两位司命和司隶大人，下官未曾远迎，怠慢了各位大人，还请降罪。” 荆红绫展颜一笑道：“我等前来叨扰本就是临时起意，赵大人又何来罪责一说？” “更何况王朝的吏治和妖治本就属于不同机构，就算赵大人将我等晾在一边，全然不予理睬，也无什么过错，但……治理此方妖物的陆城不前来相迎，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陆大人？” 赵科面露难色。 他与陆城唇齿相依，在治理妖祸这方面，还得全权仰仗陆城，但眼下这种时刻，恐怕由不得他不说真话。 “三位大人，非是陆大人不肯前来相迎，而是最近这些日子，陆大人虽暂时住在城中，但每日早出晚归，就连下官，也已经好多天未曾见到了。” “哦？早出晚归？” 堂上，荆红绫三人对视一眼，各有所思。 荆红绫淡淡道：“那不知陆大人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还望大人如实相告，莫要偏袒。” “陆大人，最近正……正忙着垂钓。” “什么？垂钓？” 持剑男子双眼一眯，匣中宝剑铮铮龙鸣，吓得赵科连连后退数步。 “这个陆城，正是好大的胆子。” —— —— 清河县，一处依山傍水的河畔，竹林森森。 一栋与世隔绝的竹楼修建在此处，长长的廊道也是由竹子建造，环境清幽。 竹林中养着鸡鸭鹅等家禽，林中悠闲漫步。 门前清河之水汩汩流淌，微风怡人。 一道女子身影快步走向河畔，冲着河中吆喝了一声：“大人，吃午饭了。” 片刻后，一个黑点迅速自河底出现，随后不断放大，最后化作一道人影从水中窜出， 原本平静的水面也在此时蓦然惊雷炸响，飞溅的水珠洒遍竹林，顿时掉下无数竹枝竹叶，甚至，还有数十清脆绿竹被这水滴波及，拦腰截断。 人影齿轮着强健有力的上半身稳稳落至长廊，上半身湿漉漉的水滴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别样光芒。 头发湿漉漉披散在腰间，一阵清风拂过，陆城整个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时已至深秋。 “大人，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别染了风寒了。” 小桃红拿出衣裳快速为陆城披上。 陆城随意披上衣裳淡淡道：“无妨，如今我入这清河之水，已如同游鱼入海，何来感染风寒一说？” 自带着娥驹父女二人，青裙女童和小桃红来到清河县之后，陆城便卖掉原来的官宅，寻了这么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修建竹楼。 当然，这么做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此处环境清幽，最要紧……这里是清河之水最深最湍急的阶段。 别看表面平静而且似乎并不深，实则此处之水，深达数丈，且暗流涌动。 即便熟悉水性之人，贸然下水，也定将十死无生。 陆城本不识水性，否则也不会在平原城时候，让那只狡猾的蜥蜴妖逃掉。 吃一堑长一智，他深知和蜥蜴妖之间，必有一场恶战，故此，这些日子苦练水下神通，而今已然能做到在水下憋气达半个时辰之久，且已经将拈花指法练就到了甚至比在陆地上更胜一筹的地步。 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体内的那颗明珠。 “老爷，有……有客人来访。” 青裙女童从竹楼处小跑下来，粉嘟嘟脸庞上的双眼仍旧不敢直视陆城双眼。 此时，青裙女童正一脸的局促不安。 “客人来访？” 陆城皱了皱眉。 “我不是吩咐过除了妖患之外，不接见任何人？再说了，即便有人不顾我的吩咐，执意闯进来，你又为何如此不安？” 这段时日，陆城料想平原城妖祸肯定越发猖獗，衙署那边，肯定会想办法联系上自己，故此干脆直接闭门谁都不见。 他深知，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青裙女童局促道：“这些客人……好像都是斩妖司的人，小童已经感知到了他们的气机。” “哦？” 陆城诧异。 “你先找地方藏起来，切记不要暴露气息，以你的百年修为，这不难做到。” 这些时日，青裙女童从未害过一人，更未起过什么害人之心。 这让陆城渐渐放下戒备。 不过他深知斩妖司的人，恐怕没他这么好说话。 故此，为以防万一，只能出此下策。 竹楼处，荆红绫漫步在清风翠竹之间，一阵心旷神怡。 但一想起竹楼主人的所作所为，又不免眉头微皱。 “这个陆城，倒真是会享受，放着猖獗妖患不去处理，反倒来此处躲清闲，待会儿，我非得要他拿出个说法不可。” 持剑男子冷笑道：“大人，依我看这个陆城多半贪生怕死，没什么真本事，否则为何别人挤破头颅都想升着升职，而他每个月都只有那点可怜的功勋点？甚至……我怀疑连这些功勋，都是他通过一些特别手段伪造的。” 另一男子笑眯眯道：“非但贪生怕死，而且还贪图美色，恐怕已被美色坑害的精气尽失，我已经感受到了两个女子的气息，而且，姿色还挺不俗。” 持剑男子惊奇道：“张兄这门闻息辩物的神通，如今竟练到了单凭气息就能知道对方长相的地步？” “废话。” 男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不会自己睁眼看？” 持剑男子迅速抬头看向走廊尽头，在那里，正徐徐走来一男两女。 两名女子虽衣着朴素，但姿色绝对不赖。 至于居中的那名男子，身材修长笔挺，剑眉星目，气息沉稳内敛。 绿竹为景，清风拂面，轻轻吹起男子额间垂下来的两缕发丝，竟有种浊世佳公子，翩翩画中人的奇妙感觉。 “荆大人。” 持剑男子轻声呼喊，但见荆红绫目光一直盯着陆城，未见任何反应之后，他又才轻声咳嗽了一下。 “咳咳，大人，这家伙在向你问好。” “哦？嗯？” 荆红绫迅速回神，恢复平日里的清冷做派。 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陆城已至眼前，而她竟然根本毫无察觉。 ------------ 第19章 纵容妖患 “卑职不知三位大人到来，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陆城微笑着拱手抱拳。 来此方天地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官职这么大的上司，而且，一来就是三个。 要说辨别斩妖司的职务，其实也简单。 同僚之间只需观察腰间玉珏即可。 不同玉珏纹路质地不同，越往上，质地越好，功效越神奇，代表着的职位也越来越高。 传闻甚至有些玉珏，其本身就是一件极其罕见的法器，价值连城。 面前这三人，职位最高的是中间女子，陆城甚至能感应到她腰间玉珏似有似无的真元波动，很显然，这块玉珏，正是一件法器。 而能有资格佩戴这种法器的，斩妖司中屈指可数。 面前这女子的职位，至少也是十三司司命，甚至……有可能是司隶。 想到这里，陆城心中不免有些惊骇。 毕竟，这女子才与他差不多年龄。 “陆公……咳咳，陆大人。”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有失身份，荆红绫连忙改口，板起了脸。 “你这地方倒是挺不错，山清水秀，又有美人相伴，羡煞旁人。” 来者不善哪。 陆城微微眯了眯眼。 “大人肯定是误会了，我身旁这两名女子，都是从妖物手中救下的，因为她们已无家可归，所以暂时跟在我身边，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而已罢了，待为她们寻到合适去处，自会让她们离去。” “原来是从妖物手中救下的，我还以为……唔……” 荆红绫脸色突然有些泛红。 这般模样，惹得身后杨琼和张虎面面相觑，均是不明所以。 大人，今天好奇怪哪。 “大人还以为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很想问问，陆大人为何放着境内那么多妖物不去斩杀，而每天寄情于山水之间。” 荆红绫迅速调整思维。 一想起方才窘态，不免有些尴尬。 面前这家伙，不可否认是挺英俊，身材也硬抗。 不过斩妖司相貌英俊的男子并不少，故此，仔细一想也没什么稀奇的。 作为五百里崧岭的镇巡司，能不能守护好一方安宁，才是重中之重。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并非下官渎职，而是因为别有良图，诸位大人还请进竹楼一叙。” 说着，陆城已经在前方带路。 荆红绫冷哼一声，对着身后两人愠怒道：“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准备如何解释，他若真有不得已的理由就罢了，如果巧言令色信口雌黄，本司隶非得治他个玩忽职守之罪。” “大人能这么说，那我们二人也就放心了。”杨琼微微一笑。“方才我们还担心……额，没事没事。” 竹楼雅致，窗外便是绿竹成荫，清风自窗户灌进来，令人说不出的浑身舒畅。 小桃红已经沏好热茶，并且端来一些瓜果点心，都很新鲜。 “三位请慢用。” 只可惜，荆红绫三人连看都未多看一眼。 她们三人，今天主要的目的是兴师问罪，又怎会被区区吃食收买人心？ 荆红绫挨着窗户旁边缓缓座下，微笑道：“陆大人还是赶紧说正事吧，说说……到底为何放着境内那么多妖物不斩杀？难道就不怕它们祸害一方百姓？” 陆城在带领几人进竹林时候，便已准备好了说辞，此时，他不慌不忙道：“大人也说了那么多妖物，其一是斩杀不过来，三位自崧岭而来，想必也看到了这边的异常情况，越来越多的妖物朝崧岭赶来，事出无常必有问题，与其盲目斩杀那些可有可无的小妖，倒不如先停下手来看看，它们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 不等荆红绫说话，一旁早就按捺不住的杨琼冷声斥责。 “作为镇巡司，斩妖是你的职责，不管多或者少，都应该尽力而为，我看你分明是为自己的贪图享乐找借口，你这等败类，实在该杀。” “大人说我贪图享乐？” “难道不是？” “那大人倒是说说看，为何崧岭的妖物虽层出不穷，而这清河县内，却是灯火升平，不见一只妖物作祟？”陆城笑眯眯的问。“难道这些妖物都是瞎子，放着这么多人的一座城池不来进犯？” “你……” 杨琼一时语塞。 因为，陆城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就凭这一点，也绝对治不了陆城玩忽职守或是贪图享乐。 最主要的，凭良心说，他们这一路之上路过的城池少说也有几十座了，多少都有妖物为患，而清河县的却是一个另类。 要说这其中没有陆城的功劳，不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眼见杨琼已经没了招，一旁张虎笑眯眯的问：“陆大人治理妖患有功，这是不可否认的，不过很酷你刚刚所说，别有良图，这意思是指……” “我想等这些妖物全都聚在一起的时候，搞清楚它们的真实目的，然后……一网打尽，一劳永逸。”陆城喝了一口热茶，轻描淡写的说着。 嘶…… 荆红绫三人倒抽一口凉气。 杨琼再度找到机会发难：“我承认，如果真的能将这么多妖物全部解决，一定是天大的功劳，可陆城，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镇巡司而已，你是不是太瞧得起自己了？” 陆城微笑着放下茶碗：“这位大人说笑了，凭我一个人当然不行，所以我已经提前通知了府司，等可以行动的时候，他自然会带人来相助。” “哦？” 荆红绫惊诧。 “没看出来，陆大人竟然还有勇有谋，而且……还如此舍得。” 这么多妖物聚集，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大事，同样，也是一等一的机会。 陆城虽然一个人应付不了，但完全可以另辟蹊径，比如邀请一些江湖上的斩妖人一起行动，事后给予一定的好处。 而功劳全部分到自己头上，这样，一定会得到斩妖司的大力嘉奖。 但陆城却并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将机会拿出来，和其他同僚一起分享。 光是这份心胸，都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瞬间，陆城的形象在荆红绫心中拔高了三尺。 “咳咳……” 眼见荆红绫再一次偏离此行主题，杨琼迅速干咳了两声。 “大人，就算他说的勉强有几分道理，可是纵容这么多的妖物四处为患，当不知有多少百姓深受其害，这个结果，他担待的起吗？” “四处为患？” 陆城轻轻一笑。 “大人说错了，并非四处为患，而是……准确来说，此时此刻，所有的妖物，应该都在朝平原城不断汇集，那里，才是它们最终的目标。” “什么？平原城？” 荆红绫三人齐齐瞪大双眼。 杨琼更是怒不可遏道：“陆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一剑杀了你？” ------------ 第20章 无解之局 杨琼话落，手中三尺青锋已然出鞘，铮铮龙鸣，剑身有青光闪耀，灼灼其华。 剑尖，正对陆城双眼。 这宝剑，赫然也是一柄难得的神兵利器。 光是散发出来的杀意都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不愧是总司下来的人。 陆城暗自咋舌，随便拿一样东西出来都是难得的宝贝，比起杨琼这把剑，他那把斩妖无数的刀，更像是一把破铜烂铁。 陆城伸出手指轻轻推开剑锋。 “大人若真要杀我，方才便不会问我信不信，而是直接一剑洞穿我的脑袋了。” 这般举动，引得荆红绫三人俱是一愣。 杨琼冷笑道：“有点儿意思，陆城，你真不怕死？” “怕，当然怕，谁会不怕死？不过大人与其浪费力气在我身上，不如留着力气多杀几只妖物，更何况，难道几位大人就不好奇我为何这么做？”陆城笑眯眯的看向三人。 他之所以有恃无恐，一是因为斩妖司律法规定同僚之间不得互相残杀，纵有不得已原因，也必须得层层上报，得到总司允许之后，方可动手。 杨琼这么做，不合规定，身为总司人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其二，眼下斩妖司正是人手短缺之际，五百里崧岭更是处于后继无人的状态，若贸然取他性命，后果将会十分严重。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他看得出来，杨琼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立威震慑而已，倘若这家伙真起了杀心，他陆城也不会坐以待毙。 面前这三位，他大致猜测实力应该都在三品上下。 纵然杀不掉，但若是调用明珠妖力，逃跑绝对不成问题。 有了以上三点，他自然处变不惊。 杨琼与荆红绫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之后，他收起了宝剑。 “陆大人。” 荆红绫轻轻一笑，眼里更是充满了赞赏。 “大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不说，还能如此条理清晰，陆大人，像你这样的人，我也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做某件事情。” “这件事情，简单来说……” 陆城眯了眯眼。 “平原城的老百姓，咎由自取，人妖不分，公然挑衅斩妖司权威，落得如此下场，可以说是他们活该，并不值得同情。” “哦？挑衅斩妖司权威？” 荆红绫笑容逐渐消失。 “此话从何说起？” 陆城为自己添了一杯茶，冷笑道：“那平原城的刘员外家本是当地一等一的大户，只可惜刘员外家刘小姐不知什么原因，迷恋上了一只蜥蜴妖，将其带回刘家，三番五次阻挠我斩妖不说，甚至煽动百姓将我驱逐，并扬言平原城不需要斩妖司派人驻守。” “我若强行斩妖，他们让我先斩了他们，你们说，我斩是不斩？” “刘小姐鬼迷心窍就罢了，关键这些百姓还愚昧无知，竟然一把火烧了档司，实在可恨，你们说，他们……该不该死？” 清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 然而竹楼之内，面对陆城这一连串的发问，三人竟是出奇的谁都没开口。 陆城一直在观察三人反应。 当然，档司被烧一事根本和百姓毫无关系，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更加有理有据。 最主要，这样可以直接撇清自己和衙署的关系。 百姓尚且自私愚昧，他又何必做那事事讲原则的正人君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三位大人，斩妖是为了保护百姓，但现在我若强行斩妖，就要先杀了百姓，你们说，此局如何破解？” “这……” 荆红绫三人对视一眼，齐齐面露难色。 这的确是一个无解之局。 甚至就连一开始想给陆城一个下马威的杨琼都找不到任何陆城话语里的漏洞。 以至于，他只能想办法从道德层面谴责一下陆城。 “陆城，就算你是逼于无奈，可平原城也不是所有百姓都该死，也有相当一部分的不知情的，可你这么做，却是无差别的害了所有百姓，你同样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大人能想到的，下官自然也能想到。” 陆城站起身缓缓面向窗外，遥望平原城方向。 “平原城衙署那边跟我关系交好，临走时候我已留下叮嘱，再加之妖物如今虽汹涌，但相信还不至于胆大包天到敢屠城的地步，它们现在多半还处于在城中四处潜伏起来的程度，就算……真有无辜百姓倒霉被害，比起这一次收网的成果，又算得了什么？” “三位千万不要觉得下官行事狠辣无情，因为，这次计划有可能死的这一部分百姓，绝对会小于这些妖物流窜在外面所造成的破坏，两者权衡利弊下来，是你们……你们会怎么选？” 这一次，杨琼彻底哑口无言。 陆城所言，头头是道不说，最要命的是根本就无法反驳。 设身处地，如果将此时的位置调换，相信他们，也会跟陆城做出一样的选择。 “吃饭了老爷，还有三位大人，山间没什么拿的出手可以招待的东西，好在老爷今天下水的时候捉到了几条肥美的锦鲤，只是手艺不好，不知道做的合不合三位大人胃口……” 就在竹楼气氛陷入僵硬的时候，小桃红和娥驹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进门。 杨琼眼前一亮，冷哼一声道：“陆城，就算平原城那边你可以不管，你也不应该一直守在清河县，难道你就不会去其他地方看看？宁愿把时间花在每天垂钓上？” “垂钓？” 小桃红放下碗碟后，连忙解释：“三位大人肯定是误会了，老爷为了对付蜥蜴妖，每日都在清河中练功，经常一呆就是多半天，怎会有心情垂钓？” “哦？” 荆红绫微微诧异。 竟然不是垂钓，而是练功么？ 想到自己三人又一次误会陆城，她顿觉心中过意不去。 从进清河县开始，她们便抱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一开始便将陆城否定。 然而没想到接触下来之后，一件件事情，原来竟都有着巨大的反差。 甚至就连无事垂钓这条竟然也不例外。 “怎么？大人不信么？若是不信，尽可以去河边查看。”小桃红再度板上钉钉的说道。 荆红绫嘴角微微上扬：“非是不信，只是没想到陆大人竟然如此刻苦，竟然连休息时候都不忘修行。” “老爷也是被逼无奈，上次在平原城就差一点便能斩杀蜥蜴妖，谁知那蜥蜴妖着实狡猾，竟然潜入水中藏了起来，我家老爷虽然陆地上不惧妖物，可这水下……” 小桃红尴尬一笑。 “水下还真对这蜥蜴妖无可奈何，当然老爷也不是不想下水拼命，实在是之前打斗时候，被蜥蜴妖同伙暗算，身受重伤。” 突然，小桃红话锋一转，语气笃定道：“不过即便如此，我家老爷仍是拼了命将蜥蜴妖重创，绝对没有丢斩妖司的脸，而且，之所以现在没有离开清河县，也是因为其他几座城池的妖物，都向平原城赶去了，百姓安全无忧。” “小桃红，要你多嘴了么？” 陆城瞥了一眼说的滔滔不绝的小桃红，表面不悦，实则心中大喜。 这番话若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未免有自吹自擂之嫌，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则全然不同。 想到这里，陆城又一本正经说道：“身为镇巡司，斩妖除魔本就是分内事，即便为此丢了性命又有什么？只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就行。” 殊不知，此时的荆红绫表面神色如常，实则心中早已荡起涟漪。 原来这家伙还做了这么多事情，但即便身受重伤这种事情，他都不拿出来提。 关键自己不提就算了，连婢女也不许提。 而且事后非但不胆怯，反而还努力修行水下功夫，想必目的也是为了一雪前耻，更是为了拿回斩妖司的面子。 这家伙……不止英俊，而且……还很坚韧，有骨气。 “呵呵。”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干笑。 “陆城，你们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倒是配合的天衣无缝，若是遇上别人，可能吃你们这套，但不凑巧，今天来的是十三司司隶荆红绫荆大人，你猜她会不会……” 话音未落，杨琼骇然瞪大双眼。 不知何时，荆红绫已经从怀中摸出一本颜色泛黄古籍推到了陆城跟前。 荆红绫端坐身躯平淡道：“陆大人，这套龟息大法乃是斩妖司不传之秘，同时也是不可多得的水下闭气法门，若是修有所成，对付那只蜥蜴妖的时候，当有如神助，这是我的一点心……” 荆红绫突然打住。 她已感受到了身后杨琼和张虎灼热的目光。 “咳咳，这是本司隶送你的见面礼，权当做对你尽职尽责的奖励。” ------------ 第21章 异像生 “大人，不可。” 杨琼出声制止。 “这龟息大法可是你花费七百多功勋……” “闭嘴，我要你说话了么？” 荆红绫俏脸微冷。 “七百多功勋又如何？对本司隶来说也只不过是小事一件而已，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杨琼纵有千言万语也被这一句话堵在了喉咙，再也说不出来，不得已，只能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不如装作看不见。 “这……” 眼前所见，让陆城有些不明所以。 其实何须杨琼解释，光听名字就知龟息大法极其不凡，毕竟是七百多功勋才能换到的东西。 但更加让他震惊的是，面前女子，竟然真是斩妖司十三司司隶。 这算怎么回事？ 堂堂司隶大人，斩妖司顶尖的存在，见面一言不合就送东西？并且是如此珍贵的修行功法？ “这太贵重了，红绫大人，我不能收。” 既然知道了女子的名字，陆城自然不可能再直接称呼为大人。 “大胆，红绫大人也是你叫的？” 杨琼怒不可遏。 “叫展大人。” “闭嘴，你哪儿来的这么多话？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么。” 展红绫的一声呵斥，直将杨琼憋的面红耳赤。 “杨琼，你实在闲的无聊，可以跟张虎出去走走，别离开太远就行，走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们。” “大人，我……” “杨兄，走吧，今日阳光如此明媚，此处风景又如此秀丽，正好这段时日风尘仆仆，还未驻足歇息，不如就趁此机会四处逛逛，放松放松心情。” 不等杨琼说完，张虎已经拉着其迅速离开。 刚出竹楼杨琼便义愤填膺。 “张兄，为何拉我？那小子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虎笑眯眯道：“杨兄，展大人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决定的事情，旁人再多说也无益，而且，别忘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出意外，那条恶蛟的最终目的，就是这平原城。” 杨琼的注意力很快被这句话吸引，并且变得凝重起来 “恶蛟，万妖聚集，难道这条恶蛟想做这里的地头蛇不成……” 二人说话间，竹楼突然传来一阵咯咯咯的欢愉笑声。 “陆大人，你这笑话实在太好笑了，还有没有？赶紧再说一个……” 闻言，杨琼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我真想一剑荡平这座竹楼。” “还是忍忍吧。” 张虎拍了拍其肩膀，以示安慰。 “接下来势必是一场生死之战，就让大人先放松放松，毕竟女儿身，至于陆城这家伙，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是未知数，你又何须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黄昏，日头西斜。 夕阳洒在竹林，星星点点，斑斑驳驳。 “三位大人，恕不远送，今夜请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将随同三位大人共赴平原城。” 竹楼门口，陆城微笑着拱手道别。 待到已经看不到三人身影时候，陆城的脸色，瞬间凝重下来。 “恶蛟竟然流窜到了五百里崧岭？小童，你出来一下。” 竹林之中，一位青裙女童的身影缓缓出现。 女童柔声抬起头使劲的点了点头：“老爷，她们说的是真的，小童感应到，崧岭地界，的确来了一条了不得的恶蛟，蛟龙之属，生性暴戾邪恶，偏偏实力却极其强悍，它若至此，定是一方霸主。” 陆城惊讶：“有没有可能，万妖聚集，正是受到了这条恶蛟的召唤？” 青裙女童郑重的嗯了一声。 “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方霸主？这条畜牲倒是想的美，不过话说回来，这孽畜身上肯定有不少宝贝，当然，也绝对不好招惹。” 陆城揉了揉女童圆圆的脑袋。 “他们三人此时还在清河县中，小童你暂时还是先躲藏起来，明天一早离开你再现身，我去县衙一趟。” 话音刚落，陆城的身形便从原地消失。 再出现时候，已经到达县衙。 “陆司，可算见着你了。” 县太爷赵科连忙打招呼。 “这些日子可有不少你的信件，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平原县送过来的。” “我猜到了。” 陆城进门之后，桌案之上果然已经存放了厚厚一摞信件。 匆匆一看，大多都是衙署那边寄过来的。 有萧河的，林放的，最多的是萧叶。 其中几乎都是对平原城最近这些时日情况的交代，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字。 乱。 越来越频繁的妖物踪迹，城中已经有好多百姓遭了殃。 刘家新宅中的丫鬟仆人，频频被害命，丫鬟几乎都是失去贞操被凌虐致死，至于仆人的死法则是千奇百怪。 好在，如他所料那般，衙署那边还算安全，妖物还没猖獗到对衙署下手的地步，当然……若是那恶蛟真入了平原城，那可就说不定了。 蛟龙之属最是擅长水性，恰好城中又有一条钰江是天然藏身之所，倘若蛟龙藏于沟壑纵横的江中，想要斩杀，何其艰难？ 好在，眼下他已拥有龟息大法这等神通，在水下保命绰绰有余。 陆城的目光很快被萧叶的一封信吸引。 “陆兄，见信如晤……” 洋洋洒洒数百字，道尽刘府现状。 其中最让陆城捧腹不已的是，刘鸾凤竟然怀孕了。 “人妖结合，也不知生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城收起信件，突然察觉刀鞘中六翅蜈蚣一阵不安。 遂询问何事。 六翅蜈蚣传声道：“大人想知为何，不如出去看看天色。” 陆城疑惑，但还是踏出衙署，下一刻便一脸震惊。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方才还晴朗的黄昏，此时已是乌云翻滚，有雷电在云中闪烁。 陆城皱眉道：“深秋天气怎会突然出现这等异相？” 耳畔再度传来六翅蜈蚣声音：“大人，小妖与蛟龙之属素来是天敌，眼下感应到了恶蛟气息，惴惴不安，只因这条恶蛟恐怕已经到了化龙边缘，实在是小妖生平所见最厉害妖物，这等异像天气，正合走江之兆。” “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陆城连忙出声提醒。 衙署长廊尽头，荆红绫三人正远远走来。 ------------ 第22章 怪哉 “陆大人，你怎么看？” 三人走至近前，杨琼一手持剑，一手横放胸前，语气冷漠的问。 陆城抬头打量了一眼越发厚重的雷云，沉声道：“那条孽畜，怕是要趁此机会走江化龙了，我们的时间……很紧迫。” 陆城虽不关心平原城百姓死活，但若真让这条恶蛟成功走蛟，遭殃的恐怕已经不只是平原城。 但凡走蛟，势必将洪流滚滚，翻江倒海。 届时，怕是整个五百里崧岭，乃至周遭千里都要遭受无妄之灾。 “不错。” 张虎赞许的点点头。 “按照现在的情况，这雨最多下上三天三夜，便可让崧岭处处山洪暴发，届时便是那头孽畜最好的机会，它之所以号召万妖来投，恐怕就是为了让这些妖物干扰我们，甚至阻拦我们。” “杨琼，张虎。” 荆红绫神色空前凝重，甚至都没再多看陆城一眼。 “通知大名府镇府司王东青，即刻率麾下所有镇巡司赶来崧岭斩杀恶蛟。” 此时，天空已经淅淅沥沥落下豆点一般大小的雨滴。 整个清河县，被乌云笼罩的伸手难见五指。 更远处绵延起伏的崧岭，更是一片漆黑。 好在县太爷赵科眼疾手快，立马命府中下人点燃所有灯火。 不过即便如此，灯火也被逐渐吹来的狂风吹得忽明忽暗。 陆城的衣衫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夜空中，隐约有牛哞之声，夹杂在滚滚雷声之中，响彻天地。 “赵大人，明日我等离开清河县之后，下令守城士兵不论如何要紧闭城门，不得放任何人入城，除此之外，不论白昼，巡逻的士卒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倍，尤其防止有妖物趁乱混入城中。” 陆城语气突然加重。 “如果有可疑人员，宁杀错，不放过。” 郑重叮嘱一番之后，陆城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夜之中。 竹楼。 此时夜幕已经大雨倾盆。 雨点打在房顶之上，聒噪不已，风从窗户之中灌入，虽是深秋，却已有了隆冬的感觉。 油灯下，除去陆城之外，小桃红，娥驹，中年汉子都面露忧愁之色。 “陆大人，且不管刘家人如何待我们，毕竟是亲人，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请一定要救刘家于水火之中。” 中年汉子躬身抱拳，态度极其谦卑，语气中更是带着浓浓的哀求。 陆城平淡道：“尽我所能，时间不早，都早些去歇息。” 众人离开之后，陆城便迫不及待拿出古籍翻阅。 龟息大法，可关闭自身窍穴，使自身如同老龟一般，可闭气长达数日之久，修行至高深处，甚至可达数月数年。 若使此法匿于江河之中，可不泄气机，不被察觉。 陆城身形微动，转瞬来到清河之畔，纵身入水，再出来时，天色已明。 “好一个龟息大法。” 陆城感慨。 如若现在再次面对那只蜥蜴妖，即便后者躲入水中，陆城依然有信心能在水中斩杀。 此法门更为奥妙的是，即便一夜未睡，依旧精神奕奕。 大雨依旧磅礴。 县衙之中，荆红绫三人已经整装待发。 与陆城汇合后，四人皆身着黑色劲装，腰悬玉珏，头戴斗笠，转身消失在满天大雨之中。 —— —— 平原城，县衙。 萧河看着房檐如同溪流一般的流水，忧心忡忡。 “怪哉，实在怪哉，深秋时节竟然有如此怪诞天气，莫非是天降惩罚。” “启禀大人，昨夜一夜大雨，平原城四周已出现多处水患，钰江水位正不断上涨。” 林放匆匆来报。 萧河连连摆手：“这一点我早就料到了，我只担心再这样下个几天几夜，咱们整个平原城都将遭受洪涝之灾。” “爹，洪涝算什么？顶天了又能死几个人？恐怕加起来都没最近死人的零头多。” 萧叶躺在太师椅上，不停的用手揉捏着额头。 “昨天城内又死了十几个百姓，现在城中怨声载道，连我这从来都不关心民生的二世祖听了都心烦意乱，唉……若是陆兄在此地该有多好，都怪你们当初不拦着，要放任他离去。” “兔崽子，你这话说的，当时你不也没挽留？话说回来，就算挽留又有何用？当时那种情况，民心不可违。”萧河指着萧叶鼻子怒骂。 “平原县落得现在这般光景，说的难听点，都是咎由自取。” “大人。” 林放叹了一口气。 “可是现在城中百姓又在嚷嚷着朝廷斩妖司对他们的死活不管不顾，个个义愤填膺，我担心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民变。” “怎么？莫非他们现在才想起来将陆司请回来？恐怕已经晚了，别忘了陆司临走时候说的话，送神容易请神难，我到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报，大人，林捕头，城西又出命案了，这次死的是一个少女，场面已经快压制不住了，大人若是再不前往，恐怕这些刁民就要来拆衙署的大门了。” 一名手下冒雨匆匆来报。 萧河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走吧，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 城西一富贾家中，萧河一行人刚到达大门外，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气息。 院门之中，四处可见浓稠粘液，一脚踩上去，需要花好大的力气才能将脚抬起来。 大门口已经被衙署的捕快围了起来，严禁任何人踏足。 门槛上还滞留着许多呕吐物，捕快们个个面色惨白，气息萎靡，显然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承受的东西。 “萧大人，您最好还是捂上这个。” 一名捕快很贴心的送上来一条手帕，做捂嘴之用。 萧河冷哼一声：“不必，本大人什么没见过？不就是命案而已？” 那捕快眼见此景，只能作罢。 林放护送着萧河进入内堂，不料才刚刚打开房门，一阵令人翻江倒海的气味便扑面而来。 当看清楚房间内惨状，萧河立即别过头掩面蹲地，哇哇大吐了起来。 这房中，横七竖八躺着六具尸体，虽然还没腐烂发臭，但尸体之上已经多出来数个窟窿，鲜血已经流尽，清晰可见尸体窟窿内里光景。 脏器密密麻麻布满细小孔洞，令人头皮发麻。 尸油正不断往外溢出，而这些尸油之间，赫然还有数条浑身黑白相间的小蛇，以及一些浑身赤红的蜈蚣在蠕动。 除此之外，尸体的七窍，也不断有蛇虫进进出出，俨然已经将六具尸体当做了这里的家。 “来人，赶紧一把火烧了这栋宅子。” 林放沉声冷喝。 不料手下捕快面露难色：“林捕头，非是我等不烧，实在是根本点不着，房间内到处都是粘液不说，天也一直下着瓢泼大雨，非常潮湿。” “既然这样，那本捕头就干脆将这些爬虫全部斩杀干净。” 林放目露凶光，这衙署中的差人，数他资历最老，见过的邪乎事情越多，尤其跟了陆城那么久，总算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妖物，又岂能被这些爬虫给震慑住？ 当即拔出长刀，霎那间房间刀影重重，蛇虫身躯纷纷化作一摊烂泥。 但就在林放正杀得兴起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萧河的轻喝。 “林捕头，小心你头顶。” 林放下意识抬头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整个人如坠冰窖。 ------------ 第23章 令人费解 大宅梁柱横梁之上，不知何时已经缠绕了一条足足有水桶般粗细的斑斓大蛇。 这大蛇双目赤红，嘴里不停吐着信子，观其腹下，赫然还有人形轮廓。 看样子，应当是刚刚以人为食果腹，还未彻底消化。 林放虽遍体生寒，但此时此刻在场众人之中，数他最为厉害，故断然不能逃避。 “妖孽，拿命来。” 林放怒喝一声，其人高高跃起一丈，一刀劈向大蛇头颅。 大蛇见状，脖子往后一缩，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物来。 这一物，竟是一个男人的躯体。 只是肉体部分已经被腐蚀得分不清本来模样，唯一能辨认得出的只有衣服。 “是米铺的郑老板，我认得他。” 宅门之外有百姓惊呼。 “前两日郑老板才娶了一门小妾，眼下这郑府的喜气都还没过去，郑家便遭此劫难，莫非……那小妾竟是妖物不成？” 说话间，大蛇吐出尸体之后，身躯瞬间变得无比轻盈，细看其强壮身躯之上，赫然已经生出一些细小鳞片，类似鱼鳞一般。 林放的刀，竟然只在其七寸脖颈之处，留下一条淡淡的划痕。 一击不中，大蛇长长的尾巴已经横扫而出，似有千钧之力，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就连结实的桌椅板凳，在这条蛇尾之下，也脆弱如同纸糊的一般。 强大的罡风将萧河等一干人吹得倒飞出去，而林放此时已经位于风暴中心，退无可退。 林放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能抵挡得住如此凌厉一击？ 心中默念，吾命休矣。 但就在此时，一道黄色流光突兀出现，正中大蛇尾巴。 接触一瞬间，蛇尾顿时燃烧起熊熊火焰。 大蛇吃痛，迅速调转身躯朝梁柱最上方爬去，不料又一道青光出现，大蛇身躯刹那间一分为二，上半身失去重心，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妖孽，好大的胆子。” 有一声冷喝传来，话音刚落，大蛇的头颅便从中间被一分为二，再也没了任何气息。 同一时间，刘家新宅之内，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呼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们来了，他们已经到了，我要统统杀光他们。” 郑老板宅中。 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出现四个皆头戴斗笠，身穿黑色劲装的人，大雨虽不断凝聚成溪流从斗笠滑下，但这四人的衣衫，竟是都干燥无比。 “你们是……” 林放劫后余生，欣喜不已。 这时，四人中的一名男子，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下面那张英俊，棱角分明坚毅的脸。 “陆司……陆司回来了，实在太好了。” 瞬间，大街小巷沸腾一片。 —— —— 衙署。 得知除了陆城之外，另外三人的身份之后，衙门一众上下的心情是又惊又喜。 萧河几度哽咽：“陆司，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陆城微笑道：“斩妖司为朝廷办事，怎能不管百姓死活？只是没想到我回来的正好是时候。” 一阵寒暄之后，四人对眼下城中的情况已有了大致的了解。 四处都是蛰伏起来的妖物，令人防不胜防。 以至于百姓平日里根本就不敢出门，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但即便如此，仍旧有百姓为妖物所害。 荆红绫看向杨琼张虎。 “大名府司王东青为何还没到？” 说话间，衙门捕快匆匆来报。 “各位大人，外面来了一行人，不知身份，正等候接见。” “让他们进来。”荆红绫语气平淡。 此时，已没有萧河发布命令的机会。 片刻后，一行十二名同样戴斗笠，着黑色劲装的男人鱼贯而入衙署。 “荆大人，属下王东青带领十一名辖境镇巡司，特来相助。” 王东青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留着络腮胡子的粗犷男人脸。 他虽年近五十，但依旧身材硬朗，看起来最多也就四十岁，一双眼睛，眼神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这是陆城第二次与王东青见面。 第一次时候，是正式接替镇巡司一职，受到王东青亲自接见，只是那时候王东青身上的气息，与现在截然不同。 随着修为越高深，陆城便越觉得王东青实力绝非一般，仅凭气息，甚至不弱于荆红绫三人。 “王大人。” 陆城拱手问候。 王东青微笑着捋须看向陆城：“陆城，许久不见，你倒是越来越成熟得体，越来越进步迅速了，斩那大蛇，竟然从头到尾只用了两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个月斩妖司的考核，你的排名，似乎永远都在居中一线，实在令人费解。” “嗯？” 陆城皱了皱眉。 刚听到这句话时候，似乎没什么不对。 可细想之下，陆城便忍不住一阵后背发毛。 眼角余光看向荆红绫三人，果不其然，这三人正以一种别样眼神打量着自己。 荆红绫目光灼灼。 一个人每个月的任务忽上忽下，这并不奇怪，有天时地利人和等多种因素，但若是一个人的任务完成度，始终保持在一个水准，要说这其中没鬼，恐怕傻子都不信。 “陆大人。” 荆红绫微笑不已。 “此间事了，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聊聊，不知可否赏光？” 事已至此，陆城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但凭大人吩咐。” 陆城隐约感觉到，王东青正似笑非笑。 荆红绫坐直娇躯，收回笑容正色道：“都已经来齐了，事情的严重程度，应该不用我再多说了，现在我做以下分配，目前咱们人手加起来一共十六，暂时分成四个小队行动，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全歼平原城所有妖物，当然若是遇见了应付不了的状况，随时以玉珏联系。” “至于小队人员搭配，你们自行安排。” 说到此处，荆红绫突然看向陆城。 “陆大人，你对平原城的情况最熟悉，有利于我做出最佳部署，所以，你跟我一队。” “额……” 惊喜来得太过意外，根本不给陆城拒绝的机会。 “属下遵命。” “行了，事不宜迟，大家休息片刻后便准备出发吧。” 陆城正准备离开时候，身后传来王东青的轻咳。 “陆城，找个地方聊聊？” ------------ 第24章 机会或是坟墓 陆城眉头微皱。 虽说与王东青是上下级关系，不可造次，但对于王东青方才堂而皇之将自己出卖的行为，陆城始终如鲠在哽。 故此，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冷漠了许多。 “王大人有何指教？” “呵呵。” 王东青笑眯眯的走上前，拍了拍陆城肩膀。 “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 “大人说笑了，属下有何资格生气？”陆城神色平淡，不卑不亢。 王东青突然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如果我没看错，你现在至少已是四品实力，放眼整个斩妖司，也算的上是高手，同时，也是我麾下最厉害的巡司。” “当然，也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属下。” “大人这话的意思，属下不是太明白。” 陆城表面流露出些许疑惑。 实则心里已经猜测到，接下来的话，多半没什么好事。 这位上司，倒是挺能拿捏人心，先抑后扬。 只不过，两世为人，陆城又岂会不知道这些伎俩？ 不就是演戏，陪你演就是。 王东青正色道：“陆城，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今天带来的这十一名巡司，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赶鸭子上架的，近两年妖物实在猖獗，巡司们死伤惨重，我已经面临根本无人可用的境地。” 说到此处，王东青一脸颓然。 “我已经连续三个月排名垫底，如果这个月的任务依旧垫底，那我很有可能被降为巡司，甚至被斩妖司革除。” “嗯。” 陆城点点头。 “然后呢？这一切和属下有什么关系？” “陆城，你……” 王东青话到嘴边竟被生生噎住。 他想过陆城的所有反应，但唯独没想到是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难道你就没听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倘若我被革职或者被降，你们又将何去何从。” 陆城轻声一笑：“多谢大人关心，只不过这一点根本无关紧要，这几年属下也学了一些斩妖的本领，就算没了镇巡司的身份，也能去往江湖做一个民间斩妖人，最起码吃喝不愁，所以，大人只需要操心好你自己就行了。” “你……” 王东青万万没想到自己来时想了一路的说辞，竟对陆城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这家伙，根本就不吃硬的。 既如此，那便只能来软得了。 “陆城，你怎的就不往好处想想？倘若你趁这次机会，大放异彩，势必会引起斩妖司的关注，到时候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至于我……也能跟着一起沾光。” “不好意思，大人，我觉得眼下这样就挺好，平步青云什么的，属下兴趣并不大。” 陆城的回答依旧简单干脆。 “更何况大人说的平步青云，只是一个可能，假设，属下从来不相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好处。”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儿什么聊斋？ “嗯？” 王东青皱了皱眉，心中已经了然。 搞了这半天，弯弯绕绕的，陆城其最终结果也不过就是为了从他这里讨一些好处。 不愧是足足稳了两年的家伙。 “陆城，你说的很对，我也从来不相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好巧不巧，这次出门，我就带了一样还算不错的宝贝，咱俩也有两年没见了，就当作我的一点意思吧。” 说着，王东青一脸肉疼的从怀中摸出来一支浑身碧绿通透的小小玉箫。 “大人这是……我又不懂音律，要它做甚？”陆城连忙推辞。 王东青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遂沉声解释道：“这支玉箫除了是一件乐器之外，还是一件极其珍贵的方寸物，是我几乎拼了命，从一只妖物那里得来的。” “什么？方寸物？” 即便再强装镇定，陆城的身躯，仍旧没忍住小小一震。 只因这方寸物，实在是弥足珍贵。 并且极其罕见。 瞧见陆城反应，王东青深知此事已成。 虽说花费的代价不小，但比起保住目前的位置，甚至进一步争取有可能的奖赏，这份付出，他勉强还是能够接受。 “没错。” 王东青点点头。 “就是内里空间小了点，大概只有……唔，一张桌子那么大，虽说存放不了太多东西，但仍旧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宝。” “那属下就却之不恭了。” 不等王东青主动交出玉箫，陆城已先一步直接从其手中拿过来。 在真正的宝贝面前，何须矫情？ 眼下，他实在太需要这么一件东西。 毕竟，每次出去巡山，总不能大包小包带着许多法宝，斩妖时候成为累赘不说，不小心弄丢了，也是一笔重大损失。 但若是有了这么一件方寸物，试想与妖魔生死之战时候，趁对方毫无防备，手中突然多出来一件厉害法宝，届时画面该有何等精彩？ “陆城。” 王东青一脸微笑。 “东西归你，那跟你说的事情……” “大人何须多言？斩妖除魔本就是属下的职责，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多多益善，无需大人忧虑。”陆城一本正经的说。 王东青会心一笑。 “善……” 是夜，雷鸣电闪，乌云滚滚。 俨然有一番黑云临城城欲催的架势。 钰江之水沸腾不止，隐约有一粗壮如同合抱之木的黑蛇在水中翻江倒海，不时传来阵阵牛哞之声。 衙署之前，一十六位斩妖人整装待发。 “各位，先提前说好，今夜的行动，但凡妖物，皆可杀，事后，总司也会根据累计的功勋论功行赏，听着，别人想有这样的机会都难，所以各位一定要好好把握，那么……猎杀开始了。” 十二道人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陆大人，怎么还不行动？”荆红绫似笑非笑。“若是表现得好，势必会进入斩妖司的视线，眼下总司正是用人之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得知陆城很有可能是每个月故意保持着不上不下的排名，荆红绫便打定主意，一定要看看陆城真正的潜力和实力。 “千载难逢的机会？” 陆城微微摇头，随后意味深长喃喃自语。 “到底是机会，还是提前挖好的坟墓，现在……可难说得很。” ------------ 第25章 生产 蛟龙走江，百年罕见。 常人不知这其中厉害，但陆城刀鞘内可藏着一条隐蔽了气息的六翅蜈蚣。 同属大妖之类，六翅蜈蚣对蛟龙的了解，远甚斩妖司。 “大人，这蛟龙眼下应当是处于最强盛的时候，故此才会有万妖来投，它若化龙成功，便是妥妥的妖王地位存在，除非神人亲临，否则就凭你们这些人，绝对无可奈何。” 六翅蜈蚣所言神人，其实就是人族神级修行之人。 陆城心念一动，以心声传音道：“这一点我当然知道，所以那恶蛟眼下实力究竟如何？” 六翅蜈蚣沉声道：“感应其气息，应该是在二阶左右，对应你们人族二品高手，若化形成功，便是一阶妖物了。” 二品？ 陆城心里一沉。 一条二阶恶蛟竟然会被三个三品人族高手追杀的远遁千里？ 此事，越看越透着一股子诡异。 六翅蜈蚣心生感应，又传音道：“大人其实也无需过度担心，这次来的这三位斩妖司高层既然能追着恶蛟奔袭千里，想必定有制胜法宝，故才如此信心满满，再者，恶蛟虽强，但在即将化形的时候，却是最为虚弱的时候，毕竟需要对抗天雷，那时候出手的话，定能出其不意。” “嗯，多谢提醒。” 思绪间，耳畔传来荆红绫的声音。 “陆大人，在想什么呢？” 他们这一行四人队伍，除了他和荆红绫之外，还有两名大名府下新任巡司，实力大概在五品和六品之间。 虽算不上多强，但其实已经不弱。 如此实力，若是在民间做个普通斩妖人，必定能混的风生水起，甚至大富大贵都不是没有可能。 眼下这两名新任巡司难掩脸上亢奋之色。 毕竟身旁可有着十三司的司隶大人，如果能留下不错印象，将来升职几乎已经不愁。 当然，陆城知道，这些事情，就只能想想而已。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想着要不要先去刘府一趟。”陆城嘴上说着，脚下的步子却一刻没有停歇。 出来这半个时辰的功夫，四人已经斩杀了十几头小妖，实力不算强，几乎就是手起刀落，故此，陆城的功勋，也只是长了可怜的区区两点。 “刘府？就是那位刘员外家？” 荆红绫笑容玩味。 “陆大人，没看出来你还挺记仇。” 陆城淡淡道：“斩杀这些小妖得杀到什么时候？擒贼先擒王，不如先从厉害的下手，也能起到震慑的效果。” 荆红绫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假，你说的那蜥蜴妖，既然已经化成人形，想必有些道行，说不定是那恶蛟的左膀右臂，正式交手之前，先断其一臂，此法甚妙。” 说话间，四人再度加快脚步，一盏茶时间后便到达刘府新宅。 此刻的刘家新宅大门紧闭，门前流水汇聚成了小溪，从外面朝里面望去，偌大的府邸竟然四处都挂着绿油油的灯笼，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一名新任巡司上前敲门，片刻后，大门打开，探出来一张约摸五十来岁，中年富翁的脸。 此人，正是刘员外。 “你们是……” 刘员外眉头紧皱，眼神中充满警惕。 那扣门的新任巡司推了推头上斗笠，微笑道：“斩妖司办案，无关人等，速速让行。” “斩妖司？” 刘员外身躯一震，那一刹那，眼神中有慌乱，惊恐以及犹豫等各种情绪，不过也仅仅持续了一刹那而已。 “斩妖司的人不是已经被赶出平原城了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刘员外冷哼一声。 “再说了，你们办案和我们刘府有什么关系？莫要叨扰我们，我们已经准备歇息了。” 说着，刘员外便要关上大门。 只是就在此时，一声冷笑传来：“刘员外，你好像很不欢迎我们？莫非，真被我说中了，你府中藏有妖孽？” 陆城摘下斗笠，露出整张脸，且嘴角挂满了笑容。 刘员外瞪大眼睛：“陆城，是你？” “知道是我还不开门？莫非……你非得要让我一刀将你们家的大门劈成碎片？” “陆城，你敢……” 话说到此处，刘员外忽然没了下文。 因为，他知道陆城真敢，毕竟是先前就提着刀来到新宅的人，只是那时候被百姓拦住了。 但此时此刻，可没百姓为刘家站队。 “让开……” 陆城冷哼一声，刘员外如遭雷击，噔噔噔后退好几步。 然后，整个刘府新宅的样貌，彻底展现在了四人眼前。 “好强的妖气。” 四人同时心惊。 尤其陆城，先前蜥蜴妖的气息，可没这么强。 想来是这些日子害了不少人的缘故，实力竟然大进。 但见刘府阁楼之中，鬼影重重，长廊之下，阴风阵阵。 阶梯之上，人皮烂做肉泥，池塘之中，人骨长满蛆虫。 妥妥一副人间炼狱情形。 “刘员外，窝藏妖孽，你真是狗胆包天。” 饶是陆城早已不在乎平原城百姓生死，此刻见到这种情形，仍是不免头皮发麻。 难怪这么大的一栋豪宅，竟然还需要刘员外亲自开门，想来，这府中的其他人，已经尽数被妖物所害。 “陆城，你……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府中哪儿来的什么妖孽？更何况……这里是我女儿与女婿的新宅。” “是不是妖孽，我进阁楼一看便知。” “不，不许进，我女儿正在生产，岂能让你们随意打搅？滚，都赶紧滚……” 刘员外情绪激动异常。 “真要打搅的话，首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荆红绫俏脸微冷。 先前听陆城说这档子事情，她还有些不明觉厉，此刻亲眼见到有人愚蠢到以生命阻拦斩妖司办案，才知陆城当时抛弃平原城，的确是迫于无奈之举。 那两名新任巡司眼见此情此景，都不知当如何处理，看向荆红绫的时候，后者亦是眉头凝重。 但，下一刻…… “啪……” 陆城一巴掌将刘员外抽了一个趔趄倒地，刘员外直接晕了过去。 “老东西，你废话可真多。” 阁楼之内，突然传来女子的痛苦哀嚎。 荆红绫急忙道：“动手。” 两名新任巡司眼疾手快，已经纷纷祭出兵器，轰隆一声，阁楼门窗瞬间倒塌。 阁楼真容，跃然于眼前。 “嘶……” 荆红绫眼皮猛然跳的厉害。 阁楼之中，蛇虫鼠蚁密密麻麻，床榻之上，正躺着两名女子。 看模样，像是一对母女。 正是刘鸾凤与其生母，也就是刘员外的夫人。 两个女子均不着寸缕，浑身长满朱红色纹路，两人腹部都高高隆起，肿胀成两只水缸，内里有什么东西正不断挣扎，好似要破开肚皮，从里面钻出来一般。 刘鸾凤母女尚有神志，被这疼痛刺激的痛苦不堪，哀嚎连连，此时母女的肚皮，只剩下一层半透明皮还在苦苦支撑。 陆城总算知道了刘员外说的正在生产是什么意思。 ------------ 第26章 妖胎 “妖胎……” 荆红绫与陆城异口同声。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若说到最令人发指，以及最惨绝人寰的两件事情，一定是妖胎和鬼胎二种。 妖胎者，人族女子与妖结合产下之物，天生具有妖的强悍和人的思维，一但成形，远比寻常妖物更加难以对付。 且妖胎生长速度极快，故此，陆城明明才离开平原城不久，刘鸾凤便已到了生产临盆的地步，只是腹中生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根本不得而知。 鬼胎者，其意思与妖胎相近，指人族女子与鬼交合，生下来的是为鬼胎，若胎死腹中还好，可一但鬼胎降世，势必天地异像。 两名新任巡司听闻这二字之后，不可避免身躯一颤。 “这妖物，实在歹毒，今日非斩杀不可。” 话音刚落，阁楼阴风大作。 四周传来女子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有两条水桶一般粗细的斑斓大蛇自房顶缓缓出现，而在这两只大蛇的脖子上，赫然是两名女子的头颅。 陆城识得，正是花船失踪的那两名女子。 “陆巡司，我们姐妹正准备去找你呢，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话落，一只蛇妖陡然面目狰狞，张嘴吐出一条猩红信子。 “杀了我的孩儿，我非得让你陪葬不可。” “大胆妖孽，找死。” 不等陆城出手，两名新任巡司便抽刀跃起，分别朝两只蛇妖头颅斩去。 但两人明显小觑了蛇妖的厉害。 这两只蛇妖已经化形，已然成为四阶妖物，故此，她们才不惧怕陆城。 面对两名实力不过五六品的新任巡司，只不过是轻轻一甩尾，便将两人震退数丈，落地时候狼狈不已。 两名新任巡司出师未捷又丢了脸，不免脸色一阵潮红。 荆红绫淡淡道：“无妨，你们本就不是这两条孽畜的对手，所以……还是请陆大人出手吧。” “我？” 陆城微惊。 “大人，这可是两条四阶妖物，以我的实力，对付一条勉强可以，让我对付两条，那不是让我送死吗？” 陆城当然有着斩杀两条蛇妖的实力，他如今修为只有四品不假，但此刻体内明珠妖力正充盈，借助明珠妖力，可轻松短暂时间内跻身三品。 但，这件事情，是陆城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大小战斗都能立于不败之地的关键。 陆城当然清楚，荆红绫这是在听了王东青的话后，故意试探自己的实力。 越是如此，便越是不能暴露。 荆红绫笑眯眯道：“你放心出手便是，有我在此坐镇，两条孽畜必定不敢全力以赴，需要时刻注意我这边的动向，一但它们分心，你便有机可乘。” 如荆红绫所料那般，接下来的战斗，陆城虽然只使出四品实力，仍旧和两条蛇妖打的有来有回。 蛇妖，果然眼角余光始终不离作壁上观的荆红绫。 陆城猜测这与荆红绫头上那顶斗笠离不开关系。 斗笠本是一件法宝，可遮掩气机，使妖物辨别不出实力若何，故此，蛇妖不得不心生警惕，如此一来，以陆城的战斗经验之丰富，很快便找到了机会递出一刀。 这一刀下去，其中一条蛇妖的尾巴竟直接被斩下手臂长的一截。 蛇妖吃痛，龇牙咧嘴，同时，怒意更甚。 “好恐怖的战斗经验。” 屋檐下，斗笠之下的荆红绫暗自咋舌。 作为斩妖司十三司司隶，她自是见过不少各州各府的好手，这些人，各有所长，无一不是人中翘楚，有人善于身形，往往神出鬼没，如同幽静，竟能凭借诡异身法，活活磨死比自身更加厉害的药物。 有人擅长下毒，一身毒功防不胜防，即使狡诈的妖物，也随时中招，最后失去反抗能力，成为刀下之鬼。 但，见过这么多厉害人物，荆红绫唯一没见过的就是凭借战斗经验而出类拔萃的。 跟生性凶残的妖物比战斗经验？敢这么做的……几乎都已经死了。 陆城，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还活着的。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招招刁钻出其不意，又攻守兼备……” 荆红绫越看越是胆战心惊。 “要拥有如此恐怖的战斗经验，又要斩杀多少妖物才能练就？按照斩妖司履历，这家伙明明继任镇巡司才不过短短两年，该死的，这家伙果然是刻意控制每月的排名。” 这一刻，荆红绫哭笑不得。 从来只见过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甚至有人为此不顾后果，枉造功勋，以此博取总司关注。 但……还从未见过有人故意不往上爬的。 思绪间，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罡风。 一条巨大蛇妖竟趁着她拦腰抽来。 原是其中一只蛇妖决定偷袭，先解决她这个不确定因素，随后再专心对付陆城。 荆红绫冷哼一声：“天真。” 霎时间，荆红绫周身被一股无形气机笼罩，蛇尾竟很笨无法突破，荆红绫忽的伸出一只玉手，玉手凝结成一道巨大虚影。 这虚影一把将蛇尾抓住，那蛇妖在半空之中无处借力，被这一抓，顿觉惊恐不已。 “三品，她是三品……” “现在才知道？是不是晚了点？” 虚影发力，蛇妖不受控制被甩出数十丈远，飞出刘家新宅，直将周遭一座废弃宅院砸成了一片废墟。 蛇妖浑然不顾身上痛觉，扭动偌大身躯便要逃走，另一条与陆城正在缠斗的蛇妖见状，也撇下陆城，疯狂逃窜。 “害了这么多人，想逃？逃得了吗？” 陆城身形坠地之后，再度化作一道残影，朝蛇妖逃离方向追了上去，眨眼消失在雨幕之中。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荆红绫甚至没能有机会寒出那两个字。 “不可……” “这家伙实在太冲动了，战斗经验固然恐怖，可这是两只蛇妖，并非儿戏。” 荆红绫深知陆城孤身应敌，定然危险。 “你们两个先看守这座宅院，等我回来，听着，不到万不得已时候，不得对这对母女出手，尽可能留下其性命，当然，若是在妖胎降世之前，我们还没回来，那你们就动手，记着，一定要斩草除根。” 大雨倾盆，偶有银蛇划破天幕。 一人两蛇飞快在大街小巷你追我赶，摧毁民房无数，待得离开刘府数里地后，两条蛇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狞笑着与陆城对峙。 “陆城，你真蠢，难道你就看不出来，我们是专门引诱你上当？” “你们这两条畜牲也挺蠢的，竟敢将我一个人带到这种地方。”陆城笑眯眯的说着。 先前在刘府时候，不便使出真正实力，眼下，可没那么多顾及。 这两条蛇妖，该死且必死。 “陆城，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身上有古怪，尤其你的那把刀，虽然看似平平，但实则厉害的很，我们大姐就是死在你的刀下，甚至大哥，也被你一刀斩下了舌头，所以，只要避开你的刀，就能轻松干掉你了吧……” 说着，一条蛇妖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朝陆城咬来，獠牙森森，陆城信手挥出一刀，正对蛇妖七寸，不料下一刻，蛇妖陡然收回脖子，一口咬在了刀身之上。 巨大的力道将陆城整个人甩飞了出去，而那把斩妖无数的刀，也被蛇妖死死衔在嘴里。 原来，蛇妖一开始就没准备避开陆城的刀，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让陆城掉以轻心，然后出其不意夺刀。 “陆城，没了刀，我看你还怎么猖狂。” 另一条蛇妖放声狞笑，巨大身子扭动着朝陆城身上缠去。 这一下的力道，势必要将陆城浑身骨骼尽数压碎，直到变成一摊烂泥。 千钧一发时刻，陆城从泥泞之中不慌不忙站起身，一只手拍了拍衣袖上的雨水。 陆城抬头微微一笑：“谁说没刀就不能猖狂？” ------------ 第27章 天罡三十六绝技 雨水冰冷刺骨，但此刻，陆城的拳头，却更加让攻击的这条蛇妖，感觉到冰冷绝望。 她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陆城一拳洞穿的七寸之处。 “你……你……” 但她已艰难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陆城冷笑道：“蛇胆，好东西。” 收拳在蛇妖腹中一阵捣鼓，随后信手扯下一枚蛇胆，至此，蛇妖已死的不能再死。 另一条蛇妖见此一幕，惊恐不已，转身要逃。 陆城的速度更快一步，还未等蛇妖跑出三丈远，同样落得了一个被挖出蛇胆的下场。 至此，两条蛇妖，全部暴毙。 方寸物玉箫中，此刻正安安静静躺着四样东西。 分别是狼妖的牙齿，蜥蜴妖的舌头，两条蛇妖的蛇胆。 这些东西，都能卖上不错的价钱。 不过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陆城又将目光放在蛇妖的蛇皮之上。 中土有人喜好穿着妖皮缝制的衣裳，其中以蛇皮最为名贵。 家中若是有这样一件衣裳，秋不惧蚊，夏不惧蝇，甚至就连蛇虫鼠蚁都不敢靠近。 捡过长刀，一阵麻利操作，两张蛇皮便完整的剥离下来，方寸物中肯定是放不下，陆城不得已，只能简单捆绑。 一道人影迅速出现在巷子尽头。 正是头戴斗笠，风雨不近身的荆红绫。 此刻的陆城浑身充斥着蛇类的腥臭，刚刚剥皮时候，身上又沾染了不少粘液，极其狼狈。 再加上蛇妖被撕扯开的腹部，荆红绫忍不住一阵娇躯抽搐。 这家伙，刚刚才从蛇妖腹中爬出来？ “陆城，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荆红绫莫名有些生气。 如此人才，如果就这样死在蛇妖手中，对斩妖司来说，绝对是一笔损失。 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大人这话说的，我不活的好好的吗。” 陆城指了指其中一条已经被剥皮的蛇妖，信口胡诌道：“这孽畜实在大胆，竟然敢在属下的地盘偷袭大人，属下若不拼尽全力将其斩杀，岂非让人笑话？” “什么？原来……” 荆红绫心头迅速涌出一股浓浓暖意。 原来这家伙竟是为了替自己出气，才不要命的追出这么远？ “你这家伙，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这次算你命大，利用龟息大法从蛇妖腹中攻破，可你不能每次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陆城哂然。 他原本还想着怎么编造借口，搪塞过去只身斩杀两头蛇妖的事情，没想到荆红绫竟已主动替他找好了理由。 “咳咳，方才属下的确有些冲动，但下次绝对不会了。” “嗯。” 荆红绫语气忽然变得柔软。 “这还差不多，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这般语气听得陆城整个人一愣。 “大人，你……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区区四阶蛇妖，如何能伤得了我？”荆红绫语气中满满的自信。 陆城下意识脱口而出，我说的并非是这个。 不过当荆红绫自吹自擂的时候，又瞬间让他改变了主意。 “这倒是实话。” 陆城点点头。 “尤其大人方才使得那一招戏法，连我都没想到竟能突然化作一道巨大虚影，并且还有如此恐怖的力道。” “胡说八道什么？” 荆红绫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那不是戏法，那是斩妖司天罡三十六绝技之一的龙爪手。” “原来是天罡三十六绝技？” 陆城倒抽一口凉气。 “难怪如此厉害，也不知属下此生能不能有机会学到……” 荆红绫目光灼灼，冷笑不已。 “你这家伙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难怪突然拍起了我的马屁，原来是打龙爪手的主意，这可是与龟息大法同列天罡三十六绝技的功法，你知道要用多少功勋兑换吗。” “咳咳，属下当然不知。” 陆城老老实实摇头。 荆红绫正要说什么，又生生止住了。 这家伙，毕竟刚刚才为了自己拼命，此刻她又怎会忍心给陆城泼凉水？ “罢了，想要学这龙爪手，也不是不可，不过……那得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接下来的表现？” 陆城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荆红绫摆摆手：“行了，先回刘府看看。” 陆城将蛇皮打包背在了身上，这般行径，惹得荆红绫频频白眼。 好在陆城解释不可浪费，变卖了之后能周济不少在这场妖祸中妻离子散的百姓家庭后，荆红绫才没再继续计较。 —— —— 刘府之中。 两人匆匆赶回这里的时候，院中已经累积了厚厚一层妖物的尸体。 两名新任巡司各自挂彩，一人身上甚至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此时的二人，再无先前刚出发时候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疲惫和担忧。 见到荆红绫和陆城平安归来，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几乎差点晕倒过去。 原来，两人追杀蛇妖的这段时间，刘府冲进来大量的妖物，两人猜测这些妖物应该是为了保护妖胎的降世，故此拼尽全力阻挡，这才有了现在两人看到的场面。 好在，赶来的都是一些低阶小妖，这才没有造成性命之忧。 “辛苦了。” 陆城抛出一只瓷瓶。 “这是以虎妖之骨磨成的金疮药，对妖物伤势有奇效，拿去用。” 两名新任巡司见状也不矫情，应声接下。 这一切，都被荆红绫看在眼中。 陆城所给的金疮药价值不菲，即便是斩妖司每年也只有一定数量，这两名新任巡司显然还没能力拿到这么好的疗伤圣药，而陆城却就这么大大方方的送了出去。 难怪这家伙连蛇妖的蛇皮都不放过，随便送人出手都这么大方，什么样的家庭也都禁不住这样的挥霍啊。 荆红绫突然觉得陆城不像是任职斩妖司的巡司，倒更像是江湖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侠客。 因为，只有在江湖中，才没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弯弯绕绕。 思绪间，阁楼之内再度传来两声女子的惨叫哀嚎。 只不过这一次，比前面所有时候，都叫的更加凄惨，更加大声。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什么东西被一点点的撕开的动静。 “妖胎要降世了。” 陆城微惊。 “红绫大人，你没让他们杀了刘氏母女？” 荆红绫也知大事不妙，迅速道：“我只让他们等我们回来，不到万不得已时候，不得动手，可没想到被这些小妖误了正事。” “红绫大人，你可真是糊涂。” 陆城忍不住皱眉。 “若非我们回来及时，险些酿成大祸，刘氏母女暗结妖胎，你还真觉得她们能活下来不成？就算侥幸活下来，最后的结果，也只是沦为半妖，不如一刀砍了。” 荆红绫怒目圆睁：“陆城，你敢凶本大人？” 陆城没有废话，提刀进屋，里面迅速传来长刀剁在床板上的动静，片刻后，陆城两手提着五只蜥蜴首人身的怪物出门，随后将这几个妖胎丢在了荆红绫身前。 “大人，非是下属对你不敬，只是你可知道这平原城中住着七八万百姓，若是被这几头孽畜平安降世，你可知……又会有多少人因为你的妇人之仁遭受无妄之灾？” “我不关心他们死活，那是因为他们有负与我，但……他们可没得罪大人你。” 陆城说些什么，荆红绫其实都听进去了，并且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的确有欠考虑。 但是…… 荆红绫俏眉冷横：“就算我做的有欠考虑，但陆城你这家伙竟敢凶本大人？” ------------ 第28章 牛之清泪 “嗯？” 陆城神色空前凝重。 万万没想到，此方天地的女子，竟也如同前世一般完全不讲道理。 眼下这般情况，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不如脚底抹油。 陆城竖耳倾听实际并不存在的妖物动静。 “大人，属下好像听到有人呼救，这就过去看看。” 不等荆红绫点头同意，陆城已经溜之大吉。 “这家伙……跑的倒挺快。” 荆红绫收敛冰冷脸色，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话说回来，如此讲原则的男人，还的确少见，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发现这家伙，很不简单呢。” —— —— 手起刀落，斩下一只猫妖的头颅，玉珏之内此时累计的功勋已经达到二百三十一点。 脏腑之内，明珠的妖力越发厚实，而且，原本白色类似雾气一般的妖力，此刻竟有种向金色进化的趋势。 同时，妖力的力量，也悄然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 “明明妖力转化为金色丝线之后，明珠吸纳的妖力已经压缩变少，可力量却在成倍增加。” 陆城咋舌。 不久之后，原本充盈的白色雾气，已经全部变成了流转在明珠之内的金色丝线。 虽然只有区区三根，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妖力转化为金色丝线之后，明珠可存储的妖力，比之前多了十倍不止。 “若是能将明珠全部填满，再面对危险时候，也多了不少保命的底气。” 来到此方天地，如今陆城最大的倚仗就是脏腑内的明珠。 只有明珠内的妖力时时刻刻处于充盈状态，他才能睡的着一个安稳觉。 未雨绸缪。 这只猫妖十分狡猾，藏身在一农户鸡圈之中，每日以鸡食之，短短几天过去，数十只鸡便只剩一地鸡毛。 若是猫妖适可而止，就此离去，也断然不会有被砍去头颅的下场。 只因猫妖无鸡可食之后，竟然打起了农户家中女婴的主意。 农户全家愤然反抗，奈何即便如此，仍旧不是猫妖对手。 眼见就要得手之际，陆城正好在附近路过，听见打斗之声，这才出手救下了这一家人。 这猫妖浑身上下，无一值钱的东西，陆城一脚踹飞猫妖尸体，正欲走出，身后传来农户怯懦懦的声音：“大人，小民斗胆相报，在咱们村中，应该还隐藏有其他妖物，其中有一家人下午已经遭殃，只留下一名老头儿独活于世，极其凄惨，不过，那妖物也算是坏心做了一件好事。” “坏心做了好事？” 陆城一脸疑惑，但现在可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知道了，我会解决。” 眼下四人斩妖小队正活跃在这一带，附近明面上的妖物基本已被肃清，正需要百姓提供更加细致线索。 毕竟平原城这么大，小队不可能在一个地方空耗许多时间。 越来越汹涌的钰江之水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走蛟。 如不能在那之前斩杀所有妖物，到时候与那恶蛟搏斗起来，避免不了被其他妖物袭扰，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 片刻后，陆城便赶到农户所说的人家之中，果不其然，刚刚踏进院门便一片愁云惨淡。 矮墙包围的屋檐下，正停放着三具面容狰狞的尸体，看样子是一家三口，尸体均被草席包裹。 堂屋之中一名白发苍苍，满脸褶皱老人正独坐门槛，目如死灰。 奇怪的是，这里，却并无任何妖物来过的痕迹。 陆城俯下身子检查三具尸体后，眉头紧皱。 这三人嘴角均残留白沫，显然都是中毒而死。 进入灶房，果然在灶台上发现一锅还未吃完的稀粥，陆城常年穿梭崧岭之间，颇懂医理。 他眯眼看向老人冷笑道：“并非什么妖物作祟，人都是你害死的对不对？是你在稀粥中下毒毒死了他们。” 老人一片死寂的目光之中，终于有了一丝色彩。 “没错，大人……他们……都是我害死的，你杀了我吧。” “你真是好狠毒的心，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却连自己的儿子儿媳孙子都不放过，的确该死。”陆城面色微冷。 老人的嘴角突然有笑容浮现：“所以大人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吧。” 说罢，老人竟然直接闭上双眼，一副任君屠戮的模样。 这副视死如归的态度，让陆城冷笑不已。 “装神弄鬼，真以为本大人不敢杀了你？” 长刀出鞘，只是就在即将触碰到老人的时候，一声牛哞从身后传来，与此同时，一道粗壮蛮狠身影狠狠撞向陆城后背。 陆城心有所感，高高跃起躲避这一记偷袭后，这才瞧见身影竟然是一头大黑牛。 黑牛双目绿油油，鼻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竟然还口吐人言。 “你这混账，黑白不辩，是非不分，真正该死的人是你。” 陆城微微惊诧。 这头牛竟然已经修成了道行，而他却根本没察觉到？ 并且，看样子，这头牛妖与老人很是相熟，说不定就是一丘之貉。 “住口，别说了。” 老人厉声呵斥。 陆城冷笑：“私与妖物勾结，老丈，你真是胆大包天。” 老人凄然一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和牛妖完全没有半点关系，小民这就给大人一个满意答复。” 说罢，老人一头撞向门槛，嘭的一声巨响，顿时一命呜呼。 那牛妖见状，愤怒不已，猛然一头朝陆城顶撞过来。 陆城眯了眯眼：“找死。” 牛妖虽已有道行，但对于陆城来说，还是太弱，只一刀而已，前者便躺在了血泊之中，不得动弹。 直到此时，牛妖自然满目杀气。 “愚蠢的人族，竟然连这点真相都看不透，可笑，实在可笑。” 陆城语气平淡：“真相就是你与老丈勾结。” 牛妖不屑道：“笑话，本座素来修行佛门正法，若非如此，你也不可能进来时候察觉不到本座的任何气息，因为本座虽是妖，却从未害过一人，反而勤勤恳恳耕耘了数十年。” “嘴长在你身上，如今已死无对证，你想怎么说都行。” 陆城虽嘴上如此应付，实则心里对牛妖的话，已经相信了几分。 青裙女童也从未害过人，故此，陆城初次见她时候，也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存在。 牛妖想必也是如此。 牛妖濒死之际，冷笑连连。 “本座自幼便跟随老丈，从他幼年时候，到如今死去，中间数十年光阴，本座亲眼看到他一天天长大，娶妻生子，再不断变老。” “他可真是一个好人，数十年不曾鞭笞本座一下，可偏偏好人没好报，生了一个连畜牲都不如的儿子，又娶了一个更加不如畜牲的儿媳妇。” “嗯？” 陆城皱了皱眉。 “说下去。” 牛妖冷哼一声：“本座当然会说，因为只有说出来，你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原来，这死去的老人儿子自幼便不学无术，乃当地一泼皮，领了媳妇儿进门之后越发变本加厉，夫妻两人本是成亲之前便媾和到一起，媳妇儿人品本就和老人儿子一丘之貉，故此，对辛苦养育儿子长大的老丈百般嫌弃，动辄辱骂，甚至直接将其赶出房子，住在了牛圈旁边。 老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已经好几年。 村里人对此颇有微词，但老丈儿子行事歹毒，故此，村人只能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出事之前，正值妖物乱城。 县衙已经张贴告示，凡被妖物所害，致使家中有遭殃者，皆可到衙署领取一定数目的补贴银两。 儿媳妇见状，遂夫妻二人合谋不如将老丈害，再伪造成妖物所害，这样便能得到衙门的补贴，反正老丈已经一把年纪，活不了多久，倒不如死之前再给家里提供一点价值。 老丈儿子欣然应允，便提前去药铺购置好了鼠药，伪装成盐巴，准备在晚饭中下毒，毒死老丈。 反正最近衙门忙的不可开交，也不会有人深究此事，到时候多半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 牛妖讥笑道：“这对狗男女实在可恨，好在老天有眼，早在中午，那歹毒妇人便让老丈做饭，老丈意外将伪装成盐巴的那包鼠药倒进了锅里，一锅稀粥，他们一家三口愣是吃了一大半，没分给老丈一碗。” “也幸亏如此，老丈才能捡回一条命，本座原本准备照顾他至老死后，再自行离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修行，谁知道就因为你的出现，成为压死老丈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说你该不该死？” 陆城心中已掀起巨大波澜，但仍旧强作镇定。 回想从一开始进院的时候，到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事情，他确信牛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陆城忍不住心生悲凉，一瞬间，似乎已经看透人情冷暖。 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思绪间，牛妖突然拼尽全力挣扎起身踉跄朝陆城奔袭而去，尖锐的牛角目标正对陆城咽喉。 “去死。” 陆城眯了眯眼，轻描淡写挥出一刀，牛妖瞬间前腿与身躯分离，轰然一声摔倒在地，躺在血泊中不断抽搐。 下一刻，牛妖蠕动着身躯来到老丈温热的尸体跟前。 “老丈，咱们老哥儿俩，一起上路，黄泉路上结伴而行……” 牛妖眼角滑落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最终失去了所有生机。 陆城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如何不知牛妖是故意寻死？ 即便他不出手，中了先前那一刀，牛妖也注定活不了。 所以，不如成全了这对主仆。 如牛妖所说，黄泉路上有个伴。 突然，那滴晶莹剔透泪水离开牛妖眼角，径直朝陆城飞来。 陆城心有所感，伸手接住。 牛之清泪者，乃一身精气凝结而成，可遇不可求，擦之能识世间邪魅，能洞穿世间善恶。 陆城喃喃自语：“你是让我从今往后不再被任何事物的表面所迷惑？既如此，我便接下这滴清泪，二位好走。” 牛妖一直未闭上的双眼，此时终于缓缓合上。 ------------ 第29章 开门费 牛之清泪入眼，刹那间，陆城的视野较之先前，变得更加明亮透彻起来。 漆黑的雨夜，甚至能一眼看见一里地之外地上一只小小的爬虫。 也因此，陆城远远看到一道人影正快步朝自己这边赶来。 踏出农家小院，陆城回首一刀，瞬间，小院化作一片尘埃，将所有一切罪孽，尽数掩埋。 “陆城，你这边什么状况？” 荆红绫身形眨眼间出现在陆城身前，打量了一眼倒塌的小院，好奇的问。 陆城平静道：“没多大状况，一头牛妖害了一家四口而已，已经被我处决，你那边呢？” “这附近的妖物基本已经肃清，唯一蹊跷的是，仍然不见那只蜥蜴妖。” 荆红绫眉头微皱。 “我猜测那头孽畜现在应该和那条恶蛟藏匿在一起，先不管了，天快亮了，回衙门再说。” 斩妖一事，为避免造成城中百姓恐慌，经过众人的一致商议，决定只在夜间进行。 时间最长不得超过三天，这个期间内，必须肃清一切魑魅魍魉。 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一夜未曾停歇的大雨，在此时终于雨势渐渐变小，令陆城欣慰的是，城中的街道并无多少积水。 这一切，都和他留下的那三箱金银有关。 原是县太爷萧河在他暂时离开平原城之后，便利用这三箱金银珠宝，将平原城重新修缮一番，并且加铸水下防御，至于余下的金银，则用于这场妖祸的善后。 老丈儿子儿媳，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一夜未进一口食物，四人早就饥肠辘辘。 两名状态已经恢复不少的新任巡司，非常识趣的找借口先回衙门，于是，便剩下了陆城和荆红绫二人同行。 深秋天气本就变凉，再加上连日大雨和妖祸，大街上冷冷清清，鲜有店铺开门。 但没想到过了几条街之后，一条非常热闹的早市竟然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豆浆油条……” “卖馄饨喽。” 各种各样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来往百姓也是络绎不绝。 明明只隔了几条街，但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两人均大感惊奇。 荆红绫欢快道：“正好肚子饿了，吃点东西再回衙门，顺便，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儿。” 没有什么比在饥肠辘辘时候吃下两笼刚蒸好的包子更享受的事情了。 摘下斗笠之后，荆红绫大快朵颐，全然没有半点司隶大人应有的做派，吃的满嘴流油不说，还洒了不少肉馅在桌上，看的陆城哭笑不得。 但当他瞧见荆红绫不施粉黛的容颜之后，又觉得这一切其实也理所应当。 抛却尊贵的身份，她，始终不过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罢了，自然应该有着这个年纪的天真欢愉。 耳畔不时传来一些食客们的窃窃私语。 “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城东那边好大的打斗动静，三更半夜的，格外瘆人，有时候还能听到野兽的咆哮。” “还不是因为最近的妖患闹得，人心惶惶，我听衙门那边的人说，斩妖司已经派人行动，昨晚应该就是他们斩妖时候发出的动静。” “听说这次来的可是堂堂的斩妖十三司司隶，据说还是个长的很漂亮的娘们儿，只可惜老子没那个眼福能看到啊。” “什么节骨眼上了，还有心情想女人？先前花船的那几名花魁不同样也漂亮？怎的没见你去？” “你知道个鸡毛，我也是事后才听说那几名花魁都是妖物，那两条腿，他娘的能夹死人不说，还有剧毒，当时差点就没管住裤裆，幸亏家里婆娘看的紧，要不然，嘿嘿……此时此刻还能有机会跟你们坐在一起享受早饭？” “不过话说回来，妖始终是妖，容貌再漂亮，那也是变化出来的，不似咱们这位斩妖司司隶大人一般，天生仙子一般的容颜。” “长得漂亮又如何？还不是注定要被男人骑？” 听到前面的时候，正吃饭的荆红绫还面带有笑意。 谁知那男子突然冒出来接下来这句话。 陆城顿感大事不妙，果不其然，荆红绫已满面寒霜，眼神之中杀意浮现。 陆城连忙摁住其双手，随后轻轻摇头。 “市井之间，升斗小民的言论大可不必在意，毕竟你总不能听见一次就杀一次对不对？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震慑住别人的嘴，难道……你还能控制住别人的心里不会乱想？” 荆红绫俏脸微微一红，嗔怒道：“讲道理归讲道理，你摸人家手干什么？” 陆城一愣，迅速将手抽了回来。 “咳咳，无意之举，大人还请见谅。” 荆红绫冷哼一声：“再有下一次，看我不剁了你这双手。” 结账的时候陆城傻了眼。 几笼包子竟然要足足一两银子。 而平时一笼包子也就才十文钱而已。 偏偏即便如此，包子铺的生意也依旧火爆。 “老板，你这么做可不太地道。”陆城微笑着说。 老板是个中年胖子，满脸肥肉，他感慨的叹了一口气：“这位爷，要说平时，包子绝对不值这个价，但眼下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妖物到处作乱，城中根本就没几个敢开门的店，价格不自然就贵起来了吗，更何况……我们还要缴纳一定的开门费，算下来，我们挣的也不比平时多多少。” “哦？开门费？” 陆城惊奇。 “衙门规定的？” “衙门？” 胖子冷笑一声。 “怎么可能？给他们交开门费，他们能保证我们不被妖物骚扰迫害吗？他们连自己的人手都不够用。” 陆城和荆红绫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此事极其蹊跷。 陆城不动声色微笑道：“这么说来，收取你们开门费的人可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能保证你们这里没有妖患。” “那是自然。” 胖子老板颇为得意。 “瞧见没有，这整条街的店铺都是如此，而这里……也是平原城内唯一敢开门营业的一条街道，虽说价格比平时贵了点不假，可你们看看，照样人来人往？为什么？因为我们给城中百姓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放松之地，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价格贵点不是理所应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陆城微笑着放下银两，又继续打探道：“只是不知这位神通广大的能人，到底是何身份？” “是何身份？这个……还真不太清楚，好像不是本地的，唉，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有得吃有的玩就好好珍惜，不跟你们废话了，我忙去了，二位自便。” 陆城和荆红绫出了包子铺后，神色俱是凝重。 “陆城，你猜……会不会是有人趁此机会，大发难财？”荆红绫语气低沉。“这可是王朝明令禁止之事，萧河竟然不管不问？” 陆城同样沉声道：“如果只是发财的话还好说，毕竟你情我愿的事情，萧大人就算想管也不好插手，毕竟民意不可违，可……怕就怕有人跟妖物勾结。” 话音未落，陆城眼前一亮。 “走吧，先回衙门，我认识一人，说不定能提供点线索给我们。” ------------ 第30章 民间斩妖人 “陆兄，我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瞒不过你们，果不其然，这么快就被你们发现了。” 县衙，一名身着厚实棉衣的公子哥儿正烤着炭火，翘着二郎腿笑意吟吟。 在其对面，还坐着一男一女，皆身着黑色劲装，腰悬玉珏。 炭火之上，赫然正烤着滋滋流油的肥美羊肉。 “不得不说，陆兄你这次真是找对了人。”萧叶一脸赞许。 荆红绫一脸冷笑：“不愧是县太爷公子，城中都乱成这般模样，你可知已经许多百姓被妖物所迫害，已经多日连顿饱饭都没吃上，你却有心情在这里烤肉？” “嗳嗳嗳……” 见荆红绫似乎有发怒的征兆，萧叶顿时连连摆手。 在这位司隶大人面前，他可不敢有任何造次，哪怕对方是个正值青春的小美人儿。 贪图美色，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小命享受才行。 这点，萧叶心中有谱。 “大人可千万别误会，这羊肉是本公……都是我自掏腰包从农户手中买过来的，而且都是被妖物弄死的羊，绝对没有动用衙门的一分公款，吃羊肉驱寒呀，我们这些普通人可比不得你们修行中人。” 见荆红绫一脸迟疑，陆城也适时出声解释。 “大人，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在这件事情上，萧叶基本上还是讲原则的。” “是吗？” 荆红绫微微皱眉，随即语气柔和下来。 “那就是我误会他了？行……那方才，就算我不对好了。” 一瞬间，萧叶将眼珠子瞪的如同铜铃一般大小。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陆城之后，他不动声色的比划出一根大拇指。 这个动作，是跟陆城学的。 所以，荆红绫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就自然不会在意。 陆城连忙轻咳了一声。 “行了，萧叶，说正事吧，那条街……到底怎么回事。” “要说这事儿，还得从陆兄你离开平原城的时候说起。” 原来，陆城前脚离开平原城不久，后脚就来了一位周姓世家公子。 名为之如。 周家世代经商，颇有家资，周之如落户平原城之后，便一口气购买了一条街的商铺下来，用来做买卖出租。 起初没人看好周之如的举动，只因越来越频发的妖患，在这个时候大肆购买商铺，无疑是嫌自家的钱太多了花不出去。 谁料自从周之如买下那一条街之后，整个平原城，唯独这条街的地方从未有过妖物作乱。 城中商贩们眼见这般情况，纷纷掏钱租下门面继续做买卖，虽说价格比原来的行情贵出不少，但安稳，而且可以继续榨百姓的油水。 “也就是说那些商铺的门面都是从这个周之如手中租下来的，除此之外，还要每个月向其缴纳开门费？” 陆城面色怪异。 他都有些怀疑这个周之如莫不也是穿越过来的，竟能想出如此天才的薅羊毛方式？ “开门费的确是有这么回事，没办法，整个县城就那条街不出事。”萧叶咬下一口羊肉串，意犹未尽的说着。 荆红绫沉声道：“难道你们就没怀疑过这个周之如跟妖物勾结？” 萧叶嘿嘿一笑。 “大人能想到的事情，我父亲怎么会想不到？其实早就调查过了，周公子之所以如此有底气，是因为其豢养了一批民间斩妖人守护这条街的安稳，但凡有妖物敢靠近，一律格杀勿论。” “我们县衙管天管地，总不能连人家正经做生意也管对不对？更何况，眼下这种情形，城中百姓本就苦不堪言，有这么一条街能供百姓消遣，其实对衙门的管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人憋久了，是要出问题的，人心一乱，可比妖物为祸来的更加严重。” “豢养民间斩妖人？” 荆红绫皱了皱眉。 “难怪……” 江湖之中，不乏有大富大贵之家，会私下豢养打手或是死士，豢养斩妖人，其实道理都差不多。 这并未违反王朝任何律法。 的确，县衙就算想管也管不着。 陆城随手取下一串羊肉入嘴，萧叶的烧烤功力由他传授，已得其七八分真传，羊肉烤的外焦里嫩，入口唇齿留香，随手将竹签丢进炭火中，陆城啧啧道：“这位周之如，的确算是个奇人，只是，他是如何算准平原城要闹妖祸的？” 说话间，陆城又拿起了一串羊肉，吃的嘴角流油，意犹未尽。 二人这般你一串我一串的模样，看的荆红绫颇为不解。 “这羊肉真有这么香？” 萧叶连忙拿起一串：“要不大人你也试试？这可是陆兄专门调配的烤料烤制的，保管你吃了一串还要吃第二串。” “真有那么好吃？我偏不信。” 荆红绫接过肉串，一口咬下去，瞬间……好似连肠胃都要融化了。 她突然发觉自己以前吃的那些所谓美食，跟面前这其貌不扬的肉串比起来，简直就难以下咽。 不过她更惊奇的是，烧烤的烤料竟然是陆城配置的。 “陆城……” 荆红绫含糊不清的问：“你这手艺从哪儿学来的？” “唔……兄弟肉串儿。” “那是什么地方？怎么从没听说过？” “你没听过正常，那个可是我上辈……唔……那是我无意间从一位奇人那里学到的，不值一提。” 县衙前门。 王东青，杨琼张虎等人已经汇聚，甚至就连两位新任巡司也已到达，唯独不见荆红绫与陆城二人。 县衙捕快恭恭敬敬来报：“启禀几位大人，陆司和司隶大人正在内堂小聚，马上就会出来。” “又是这个陆城？” 杨琼一脸掩饰不住的厌恶。 “他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正此时，内屋传来荆红绫不咸不淡的声音：“杨司命，你好像对陆大人有很深的成见？他是哪儿得罪了你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荆红绫本就对陆城印象挺不错，现在又得益陆城，才吃到了从未吃过的美味，本就心中愉悦，恰好杨琼此时说出如此令她不悦之话语，能有好脸色就奇怪了。 “大人，我还以为你被陆城……” “怎么？本大人这么大一个活人，你还担心我被陆大人拐跑了不成？简直幼稚。”荆红绫冷冷呵斥。 身后，陆城神色如常，从始至终，甚至都没多看杨琼一眼，这般无视，让杨琼更加心中窝火。 奈何荆红绫已发怒，只能暂且先将这股怒火压下。 好小子，待会儿清算昨晚战绩的时候，若是拿不出满意的答案，本司命定要你难看。 光跟在司隶大人屁股后面摇尾乞怜可没什么用。 “大人，是属下冒昧，不过那也是因为属下着急城中妖祸罢了。”杨琼不清不楚的哼哼了一声。 荆红绫瞥了他一眼，心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清楚？ 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荆红绫环视一圈后，眉头微皱：“怎么少了三个人？” 王东青闻言，神色沉重。 “昨夜清剿妖物的时候，两人力竭而亡，一人被妖物偷袭，当场丧命。” “原来如此。” 荆红绫点点头后，也只是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三位巡司斩妖有功，即便已身死，但该奖励的还是要奖励，不过斩妖不可一日懈怠，空下来的这三个位置，须得尽快安排。” “遵命，大人。” “那么现在，请诸位各自汇报昨晚的战果。” 杨琼眼前一亮，似笑非笑道：“客随主便，先请王大人汇报吧。” 王东青闻言，顿时脸色一阵不自然。 ------------ 第31章 战果 “启禀大人，我方小队昨夜共斩杀大小妖物……共计一百三十七，非是我等不愿尽全力，实在是因为人手，唉……” 王东青说至此处，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一百三十七么？” 荆红绫眼神闪烁，隐隐流露出一丝不满，不过转瞬即逝。 因为王东青身上已经多处挂彩。 不难看出，昨夜的战斗，王东青势必为手下分心，故此才未发挥出一个三品府司应该有的实力。 如此一看，这个数字，也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接下来又轮到张虎。 张虎报出来的数字让荆红绫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满意。 “大人，昨夜我方小队共斩杀大小妖物合计二百六十四，小队一名巡司被妖物偷袭阵亡，这一点，是属下没有照看好。” “这个数字不错，至于阵亡的巡司……” 荆红绫顿了顿。 “妖性本就狡诈，防不胜防实属正常，这一点，也不能全怪你。” 随后，荆红绫看向早就跃跃欲试的杨琼。 “那你们呢。” “启禀大人。” 杨琼上前一步，嘴角微微上扬。 “我方昨夜斩杀妖物三百二十一，这其中还不包括一些受了重伤已经逃走的，当然，我这边……也阵亡了两个，不过以两人阵亡的代价，换取这么大的收获，我觉得是值得的。” 一夜斩妖三百二十一，这份战绩，即便放在整个斩妖司，杨琼也自信能大放异彩。 一旁的王东青眉头紧皱，但仍是按捺住心中不满沉声道：“杨大人斩妖三百多固然有功，可作为上司，又亲自带队，是不是应该稍微照顾一下下属？毕竟……他们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大的阵仗，不比杨大人身经百战，最主要……” 王东青神色复杂道：“他们……可都还很年轻。” 眼下大名府本就是用人之际，虽说辖下还有一些见习巡司，不过毕竟实力不足，还远远上不得台面。 这次带来的这些人，已经是他手下的精兵强将，虽说斩妖司任职本就凶险异常，人死人生是常有的事，但那几乎都是因为独自面对妖物的时候，不战而亡。 虽死，却无可奈何。 然而昨夜的情况并非如此。 四人小队一起行动，互相照应，再加上有一位三品高手的带队，对付城中寻常妖物实在已经足够。 张虎那边不说，毕竟手下是被偷袭。 而杨琼这里，从头至尾流露出来的，都是对下属生死毫不关心的态度，甚至认为他们死的应该。 而这些死去的下属，都是他王东青带上连夜奔袭数百里支援平原城的。 杨琼如此漠然，王东青怎能不气？ “呵呵，王大人此言差矣。” 杨琼冷冷一笑。 “斩妖司各部本就凶险异常，既然吃了这碗饭，就得随时做好身死的准备，即便是我，也是如此，自家技不如人，就不要奢望有别人的照顾，更何况……王大人，别忘了我昨晚的战果，可是多出你一倍，更重要，现在斩的是你大名府境内的妖，难道王大人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过意不去？” 平原城短暂时间内汇聚如此多的妖物，在杨琼看来，大部分都是从大名府各地汹涌而来。 这只能说明王东青管治不力。 杨琼身为斩妖司总司司命，在职位上虽与王东青平级，但毕竟是总司的官，多少比王东青强出一线，故，此时杨琼说话的语气，不免带着一丝问责之意。 这番话，让王东青极其下不了台。 若是平时，他也就忍了。 毕竟最近这两年，大名府在斩妖司各部的排名直线下降是不争的事实，纵然想硬气一点说话，也无底气。 但此时此刻，王东青是在连同陆城在内，九名巡司面前被如此羞辱，他又如何能忍气吞声？ “不错。” 王东青语气微冷。 “昨夜战果，比起杨大人，我自然是自愧不如，毕竟我们大名府这等蛮荒之地，可比不得总司那般富庶，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法宝如同不要钱似的往妖物身上砸，如此，莫说是杨大人，就是我这手下随便一位巡司，身怀这么多法宝，就算只是拿出来吓唬，都能吓死二三百妖物” 闻言，除了陆城之外的八名新任巡司个个身躯一震，两眼放光。 自分配成小队，那位张大人还好，尤其这位杨大人，处处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又哪里和他们有半分同僚之情？ 而在昨夜斩妖时候，他们也的确听见了杨琼砸出各种法宝的动静。 那些玩意儿在他们看来，可都是比真金白银更加珍贵的稀罕物，有些甚至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 其实这些都无妨，毕竟人比人气死人，但杨琼今日这番对死去同僚毫不在意的态度，以及羞辱王东青的行为，着实让八人寒心。 同时，心里也憋着一股子气。 而王东青的这番话，可谓是一招打在了杨琼要害之上。 言下之意，若非那么多法宝加持，你杨琼其实也不过尔尔，有何资格如此颐指气使？ “王大人。” 杨琼面色微变。 “你的意思是我杨琼斩妖就只能靠法宝？” 王东青平淡道：“杨大人非要这么理解的话，那你就当作是好了。” “你……” 杨琼正要发怒，被荆红绫及时打断。 “闭嘴，都不要再吵了。” 荆红绫瞥了杨琼一眼：“杨琼，能不能少说两句？毕竟不论斩妖多少，都是为总司效力，你实在不该如此羞辱王大人。” 杨琼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而荆红绫同样也看了王东青一眼：“王大人，杨大人身上的确有许多法宝不假，不过这些，都是他实打实用功勋换来的，斩妖司从来赏罚分明，不会因为你们是地方官，而我们是京官便区别对待，明白了么？” 王东青身躯微微一颤。 “方才一时不忿，故才恶语相激，大人请勿见怪。” 荆红绫点了点头：“三队人的成果都已经汇报了，接下来，该我们这支小队了。” “大人，且慢。” 杨琼微微一笑。 荆红绫忍住怒意道：“又怎么了？” 杨琼微笑道：“大人，属下只是突然觉得，我们不应该以小队战果形势汇报，毕竟若是如此，便免不了有人投机倒把，暗中偷懒，这样，对我们的整个计划，也有很大的弊病。” “哦？” 荆红绫略微思索后点了点头。 “此法倒也可行，那就从今夜开始吧，此番平原城妖患一事，我也已经上报总司，事后将会论功额外赏赐。” “大人，属下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就单独做统计，我先来带个头，昨夜，属下仅凭个人，斩妖二百一十四。”杨琼说着，眼角余光忍不住朝陆城看去。 这家伙，从出来开始到现在，竟连一句话都没开口说过，想来多半是昨夜战果平平，实在难以启齿。 荆红绫忍不住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她原本还有些疑惑杨琼今日为何这么多话，弄到现在总算明白了其真实用意。 偏偏杨琼已经主动报了数字，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这纯纯的赶鸭子上架。 见杨琼带头，其他人迫于无奈，只得一个个汇报了各自的战果，就连荆红绫这支小队的两名新任巡司也不例外。 但这二人因为守备妖胎的关系，斩杀妖物不少，报出来的数字，竟让杨琼略微心惊。 “光你们两人就斩杀了将近两百大小妖物？” 杨琼神色凝重。 两名巡司难得的为大名府争了一口气，此时说话也颇有底气。 “有司隶大人作证，当然……两百多妖物并没有什么大妖，都是一些小妖，而且我二人斩杀完之后，也已经筋疲力竭，若非司隶大人和陆城及时赶回，恐怕……我们也早已成为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王东青嘴角笑意几乎就要掩饰不住，连忙轻咳一声道：“妖就是妖，不分什么大妖小妖，你们两个还算不错，今夜，务必再接再厉，可莫要让旁人看咱们笑话。” 两名新任巡司大喜过望：“遵命，大人。” 有荆红绫坐镇，杨琼自然不会怀疑这个数字的真实性。 虽然不喜王东青的得意模样，但也只能冷哼一声略做回应。 “本司隶昨晚也斩杀了大小妖物将近二百。”荆红绫坐在堂上居中位置，手持茶碗，神色如常。 杨琼对这个结果，当然不意外。 不过如此算来，荆红绫这一支小队，光是目前的数字，就已经有四百。 已经远远超过他。 但，这并不要紧。 毕竟是荆红绫带队，若是战果还不如他，反而让他有些难做。 杨琼的真实目的，一直都是想让陆城出丑。 “陆大人。” 杨琼笑眯眯看向正望着房檐滴水眼神混沌的陆城。 “都汇报完了，就剩下你一人了。” 然而，陆城并未有任何反应。 杨琼冷喝一声：“陆大人，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嗯？” 陆城眼神迅速恢复清明。 “杨大人，你叫我？” ------------ 第32章 展开细说 有冷风裹携着雨点灌入堂内，最外围的王东青和几名属下衣衫都被吹得啪啪作响。 天很冷，但此时，杨琼的心更冷。 好小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杨琼沉声道：“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议事，你又在干什么？” “当然是睡……当然是想事情。” 陆城将到了嘴边的睡觉二字迅速咽了回去。 昨夜经历一夜的厮杀，早已人困马乏，更别说才刚刚饱腹，如此刮风下雨天气，正是适合睡觉时候。 毕竟虽身具大造化功，但毕竟不如舒舒服服睡一觉来的舒坦。 最主要，陆城对杨琼方才说的所有话，所有意见，完全无感。 与其听这么一个家伙在这里唠唠叨叨，不如享受难得的安逸时光。 “想什么事情，比眼下的斩妖还要更加重要？”杨琼乘胜追击。 陆城微微皱眉：“昨夜不是已经行动了么？再者……其实我觉得，杨大人所说的按人头汇报，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闻言，荆红绫正拨动茶碗的动作立马停顿下来。 她好奇的看向陆城，等待他的下文。 陆城沉声道：“斩妖一事，可累计功勋，也能增长实战经验，更别说总司还会论功行赏，如此多的好处又有谁会不拼尽全力？又何来杨大人所说的投机倒耙？” “哦？” 被陆城当众反驳，杨琼不怒反喜。 陆城这么说，定然是心虚。 那么，他更加不能就此放弃了。 “这么说来，陆大人昨晚肯定是拼尽了权利，也不知斩杀了多少妖物，有没有具体数字？说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这……” 陆城迟疑。 “说出来不大好吧。” “怎么？莫非陆大人昨夜战果平平，甚至比这几位新任巡司还不如？” “那倒不是，只不过……” “既然不是，那就直接说出来，一个大男人，何必跟娘们儿一样扭扭捏捏。”杨琼不耐烦的催促。 陆城别无他法，只得再度沉声道：“那属下就直说了，昨夜斩妖二百七十六，其中……包括两条四阶蛇妖。” 啪…… 正端起一杯茶的王东青忍不住手腕一抖，茶碗应声而碎。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陆城，你说的是真的？” 陆城微微一笑：“有荆大人在，做不得假，时候也不早了，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养精蓄锐，别忘了，今夜，还有一场恶战。” 陆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只留下杨琼一干人，各个表情各异。 —— —— 宅院冷清。 陆城回到这里时候，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搬空。 想来都是城中百姓的杰作，好在，专属于他的房间，都被萧叶提前锁好，因此，里面的东西，并没丢失。 床榻之上，陆大人运转真元，内视脏腑。 明珠之内，已经凝结成六条金色丝线，除此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还未完全转化的白色雾气。 昨晚收获颇丰，除此之外，功勋也已经累积到两百多点。 “这个月的排名，恐怕不论如何是兜不住了。” 陆城很清楚，被荆红绫盯上，从今往后，怕是不可能再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 闭上双眼，运行大造化功，经过这些日子的不断修行，再加上明珠的功效，俨然已经到了突破的时候。 随着真元一次又一次不断冲击着体内的各处窍穴，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窍穴大开。 “大造化功终于突破第五层，而我的修为，也已经到了四品巅峰，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三品，距离神级……又近了一步。” 陆城大喜。 在这乱世，越多一分实力，就越多一点活下去的把握。 陆城运转真元，随手招来一片枯叶打出，对门厢房轰然倒塌，化作一地瓦砾。 “功法还是太少，龟息大法只能作为辅助功法，那天罡三十六绝技的龙爪手就挺不错，不过想要弄过来，肯定不容易，待得平定妖患之后，是时候丰富一下仓库了，这些日子，本来就不多的法宝几乎已经用光了。” 陆城心中做着盘算。 起身将门窗打开一条缝，任冷风从外面灌入，陆城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吹着风，听着房檐的滴水之声，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终于突破一品，成为一品之上传说中的神。 区区兴风作浪的恶蛟，一刀之事而已。 然而那条恶蛟生死存亡之际，却突然变化做一名妖女，对他各种搔首弄姿，极尽魅惑之态。 陆城勃然大怒：“妖女，胆敢坏我道心？我弄死你。” 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陆大人，准备怎么弄死妖女，要不要展开细说细说？” 陆城猛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天色已是晌午，卧室的门敞开着，而在床边，正站着一位已经十分熟悉的女子，她正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 至于女子身后，还有一位锦帽貂裘，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的公子哥。 “大人，萧兄，你们这是……” 陆城的睡意被这么一惊吓，顿时全无。 同时，心中也充满后怕。 在崧岭巡守时候，即便睡觉，依旧十分警惕，故此才有这两年的平平安安。 而今在家中睡觉，被人近身竟然都毫无察觉。 若进来的人准备对自己不利，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看来多半是昨夜的确消耗了不少体力。 “陆兄，玩儿的挺花啊，也不知在梦中梦到了哪位妖女。” 萧叶嘿嘿一笑，一副我懂得的贼兮兮模样。 陆城懒得与他废话，转而将目光看向荆红绫。 经过一上午休息，荆红绫此刻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倒是能与梦中的那妖女有得一拼。 “我准备去拜访那位周之如一趟，所以让萧公子帮忙带路引荐，你也陪我一起去。” 荆红绫的语气不容置疑，根本不给陆城拒绝的机会。 陆城沉默片刻后点点头。 “正好，我也想见见这位。” 离开宅院，即便是大白天，街上也很少有行人，偶有，也是神色匆匆。 不过越是靠近那条繁华的芝兰街，人气也就变得越来越旺盛起来。 萧叶对这条街早就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到达周之如目前居住的周宅门口。 两位守门人赫然并非寻常看家护院武夫，陆城如今有牛之清泪明目，一眼便看出这二人腰间的佩刀上，还残留一丝并未完全散去的妖气。 民间斩妖人。 陆城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五个字。 萧叶上前拱手微笑道：“劳烦二位大哥通报一声，就说县衙萧叶前来拜会周公子。” 一名汉子回之以抱拳拱手：“不必通报，我家主人已经料到今日萧公子会来访，故此……早已备下酒宴，三位请进。” “哦？知道我们会来？” 陆城和荆红绫对视一眼。 两人越发觉得，这个周之如，恐怕很不简单。 ------------ 第33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周宅之中，池塘之水汩汩流淌，假山林立，池水中游鱼嬉戏，长廊中仆人丫鬟往来，颇有一番大富大贵人家气象。 带路之人将三人引到一处楼阁之上，便先行告退。 “三位还请自便，我家主人正在沐浴更衣，随后便到。” 桌上已经摆满珍馐十味，亦还有新鲜瓜果，在这深秋时节，极其罕见。 阁楼的窗户打开着，从上往下，正好可以看到整条芝兰街的全景。 虽窗户打开，有风灌入，但却丝毫不觉寒冷，因为阁楼之中已经准备好三盆正燃烧的旺盛的炭火，将阁楼的温度控制得刚刚好。 “这个周公子还真是会享受，如此奢侈。” 荆红绫忍不住感叹。 “光是这一桌菜恐怕就得花费数十两银子，更别说这周宅的布局，还有墙上的这些壁画，显然出自大家之手，没见面之前我就好奇，现在……更好奇了。” “非也。” 萧叶双手插在袖口之中笑着摇了摇头。 “大人这你就猜错了，周公子非但不奢侈，反而还十分节俭，至于今天的这桌子菜，想来是为大人和陆兄专门准备的。” “哦？” 荆红绫正要再说话时候，拐角楼梯之上，突然传来有人上楼的动静。 未见其人，先有笑声传来。 “实在不好意思，让三位久等了，在下就来赔罪。” 一道身材修长，温文尔雅，身着白袍书生模样的年轻公子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之内。 此人面目白净，肌肤似同二八女子，眉心一点红色印记，头束一方逍遥巾，并无陆城想象之中半点满身铜臭气息的模样。 相反，穿着朴素得体，仅是第一眼，就让人看着很舒心。 “周公子说笑了。” 荆红绫流露出一丝惊讶之后，淡然一笑。 “今日是我们三人上门叨扰，哪儿有让主人家赔罪的道理？这么说可就是折煞我们了。” 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众人依次落座，有了萧叶这个八面玲珑的家伙，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周之如笑容如同春风：“我料到二位大人定会登门，故此等候，略备酒菜，聊表心意，” 荆红绫顿了顿，不动声色道：“周公子竟然知道我们会来？” 周之如依次为三人斟满酒杯之后这才开口道：“其实想必二位也猜到了几分，时下我在这城中耳目遍布，甚至就连今天早上二位大人吃了多少包子都清清楚楚，非是在下不懂礼数，实在是要保证这么大一条街的安全，不得不事无巨细，毕竟，说到底在下也只是一名商人。” “周公子除了是一名商人之外，还神通广大，竟然能未卜先知平原城的妖祸。” 荆红绫看似随口一问，实则内含乾坤。 四人共饮一杯后，周之如不急不慢道：“两位大人说笑了，在下当然没这么大的本事，这一切，其实都只因为提前收到了情报而已。” “情报？”陆城三人俱是一愣。 但，荆红绫很快释然。 对于这两个字，其实她并不陌生。 毕竟，斩妖司就有自己专门的情报部门，用来收集天下作乱妖物的信息。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周之如这些商贾，居然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 而且，竟然还如此准确。 周之如微笑着点点头：“没错，也许在大人听来感觉很不可思议，但这个世界上，没有用银子买不到的东西，至于我是从何处买来的情报，事关我们生意人的秘密，这一点，请恕在下暂时无可奉告。” “实不相瞒，为了得到这份情报，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而我的目标其实也和你们斩妖司一样，都是那条恶蛟，只不过你们的目的是斩杀，我的目的，是买卖。” 荆红绫微笑道：“愿闻其详。” 周之如缓缓站起身，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许：“蛟龙者，百年罕见，浑身是宝，这对于我们生意人来说，非常诱惑，所以我才冒险暂住平原城。” 周之如话锋一转。 “当然，斩杀蛟龙不管怎么说，都是斩妖司的事情，我就算想帮忙，以我的这些人手，也只会成为二位大人的累赘，我只求二位大人在成功斩杀蛟龙之后，能将蛟龙躯体卖给我。” “而我，也会给你们一个根本无法拒绝的价格。” 陆城调侃道：“像周公子这样的大户，竟然也做妖物皮囊的买卖？” “那是自然。” 周之如神色如常的点点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能赚钱，什么生意其实并不重要，当然，在下也有自己的原则。” “比如只做妖物皮囊的买卖。” 荆红绫眯了眯眼：“听周公子的意思，难道还有人做活着妖物的买卖？” 周公子愣了愣，思忖片刻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 这句话，从周之如嘴里说出来后，三人表情各异。 萧叶眼神中流光溢彩，陆城则是波澜不惊，早已预料到。 唯独荆红绫瞬间满面寒霜，她咬牙切齿怒道：“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有需要就有供应。” 周之如言简意赅。 “所以就算斩妖司明令禁止，私下，也永远会存在这种交易，斩妖司就算严查，又能查到多少？” 荆红绫顿时语塞。 陆城好似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道：“周公子既然做妖物躯体的买卖，正好我这里有一些，不知看不看得上眼？” “哦？” 周之如眼前一亮。 “大人收藏的，定然是好货，哪儿有不要的道理？” “请稍等，我去去便回。” 陆城身形原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候双手已经满满当当，甚至，背上还背着两捆蛇皮。 “果然都是好东西。” 周之如忍不住赞叹。 荆红绫眼见这般情形，忍不住轻咳一声。 “陆大人，今天咱们可不是做买卖来的。” 陆城洒然一笑：“反正早晚都要卖，倒不如卖给周公子，兴许……还能拿到个好价钱。” “价钱方面大人尽管放心。” 周之如匆匆一瞥，心中便已有数。 “两颗蛇妖蛇胆是不可多得的好货，蛇皮其次，嗯？这舌头是……” “蜥蜴妖的。” “不错，也是好东西。” 随后，周之如果真给了陆城一个意想不到的价格。 陆城眉眼都快乐开花。 “既如此，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周公子果然是个痛快人，如不嫌弃，你我二人从今往后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周之如微笑道：“那是在下的荣幸。” 见此一幕，荆红绫气的桌下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但仍是微笑道：“陆大人，斩妖司每个月没发放俸禄吗？还是说你很缺银子？” 这家伙，斩妖司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陆城随口答道：“俸禄哪儿有做买卖挣得多？” 荆红绫：“……” —— —— 这顿饭陆城吃的可谓收获颇丰，不止清了方寸物，还卖了正常市价一倍的价格。 虽然如此，但一行三人却根本就未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至于周之如说的情报，也找不到任何疑点。 毕竟。 江湖中也有专门的情报机构，而且，因为江湖中人不管怎么说都比斩妖司的人手多，消息也因此更加灵通。 唯一让陆城想不通的是，蛟龙是最近两日才到达平原城，而周之如却是早在将近一个月之前便来到此地。 也就是说，贩卖情报的人，提前一个月便预知了蛟龙的走蛟地点，这一点，不可谓不令人匪夷所思。 陆城的想法，与荆红绫不谋而合。 荆红绫沉声道：“看似难以置信，实则又在情理之中，周之如不是傻子，不会蠢到编造出一个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理由，所以，他说的应该是真的，至于他说的购买情报的渠道，我能想到的地方只有两个，一是斩妖司，二是民间天机阁，不过我更倾向于后者。” 天机阁乃是江湖中一极其神秘的组织，传闻没有天机阁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天机阁推演不出来的福祸。 之所以如此厉害，是因为坐镇此阁的阁主，本身是一位早已在江湖销声匿迹多年的阴阳家。 阴阳家最是擅长推演天机，只不过每推演一次，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真元，对人体有着不可逆转的创伤，非药石可解。 故此每一代天机阁的阁主，寿命都不会太长。 而且阴阳家一脉单传，每一代只传一个弟子。 “如果真是天机阁推演出来，那这件事情也就解释的通了。” 说到此处，荆红绫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这位周公子的确是为了蛟龙躯体来的平原城，总算对我们没有什么威胁，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居心叵测之人。” 陆城对天机阁的了解，只在市井升斗小民的只言片语之中，不免向往。 但对于周之如的自说自话，他却保留了怀疑态度。 从一开始，这个周之如就好像已经算到了一切，摆下宴席，对答如流，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提前已经准备好了剧本。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陆城突然开口。 荆红绫颇为惊奇：“怎么？你不是已经和周之如以兄弟相称？并且连买卖都做上了，这会儿又说为时尚早？” 陆城淡淡一笑：“如果叫两声兄弟，每次价钱就能翻一倍的话，信不信我能叫到他破产？” ------------ 第34章 如虎添翼 是夜，秋雨淅淅沥沥。 平原城内，黑灯瞎火一片。 街角，一团黑影躺在冰冷石板上，已经生机全无。 此人蓬头垢面，浑身油污，胸前一个巨大空洞，脏腑被什么东西挖走，死前双目圆睁，一脸怨毒。 陆城俯下身子，轻轻替这人合上双眼。 这人他非但认识，还很熟悉。 刘鸾凤的父亲，刘员外。 只不过此时的刘员外这副模样，早已不复往日气派，不难想象，在被妖物所害之前，已经沦落到何等田地。 而这一切，只不过才过去一个晚上而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斗笠下，荆红绫语气冰冷。 “若是他早在发现妖物的时候，便第一时间向官府求助，何至于落到妻女皆惨死的下场？更别说妻女还一同沦为妖物的玩物，而他却纵容包庇妖物。” “更何况，现在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一件，阴曹地府跑快点，说不定还能追上他的妻女。” “话虽如此……” 陆城叹了一口气。 “可想必他也是因为受到了妖物的威胁蛊惑，才会阻拦我等进入刘府，我曾答应过一对父女，尽可能的照顾刘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便刘家只剩他一人，我会找个地方安……” 一个葬字还未说出口，异变突生。 原本已无任何生机的刘员外骇然瞪大双眼，双手成爪，快速朝陆城的胸口插去。 电光火石之间，刘员外的十指已长出如同铁钩一般锋利的指甲，若是被这一双手插中胸口，不死也得丢下半条命。 “陆城，小心尸变……” 荆红绫脱口而出。 这一幕太过突然，尤其陆城根本毫无防备，且近在咫尺，饶是他反应再快，也还是被指甲划中胸膛，瞬间衣衫破碎，胸前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这锋利的指甲竟带着浓浓的死气。 一击不中，刘员外尸体噔噔噔连续向后跳跃一丈之远，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小队四人，嘴里发出阵阵怪笑，令人头皮发麻。 陆城迅速以大造化功封闭胸前窍穴，阻止死气进一步扩散，随后才沉声道：“这不是尸变，是邪祟入体。” 常有游离人间的邪祟最是喜好霸占将死之人躯体，行凶害人，借此增长自身道行。 荆红绫双眼一眯，冷喝一声找死。 手中无端出现两张黄色符篆，那邪祟见状，怪叫一声，迅速朝远处逃窜，想来是已经感知到了这两道符篆的厉害。 荆红绫冷哼。 “想走？” 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朝那邪祟激射而去，陆城三人见状也迅速跟上。 只是不曾料到还未追出多远，便瞧见刘员外的躯体直挺挺躺在地上，而那邪祟已化作一团黑雾，被一名青衣老道捏在手心之中，黑雾惨叫连连，但不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老道的手掌心。 而在这名老道身侧，还站着一位面如冠玉，眉心一点印记的年轻公子，不是周之如又是谁？ “周公子。” 荆红绫短短呼吸之间便已变幻多种情绪，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更是极其意外。 “你怎的会在此处？还有……这位道人是……” 那老道身长七尺，慈眉善目，道骨仙风，一手持拂尘，身后背负一把七星宝剑，闻言，微笑着打了一个稽首。 “老道道号纯阳，乃是周公子门下门客，今日才刚到平原城，听说此地妖物汇聚作乱，今夜特意跟随周公子一起出来感受一番，没想到正好碰到这邪祟害人，看来，此地果然是妖邪横生。” 说罢，纯阳子念诵法诀，掌心处邪祟顿时凝聚成一张扭曲人脸，痛苦咆哮。 这人脸随着咆哮声不停变幻相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俨然都是被它所害之人。 纯阳子法诀念诵完毕，轻喝一声：“老道岂能容你再继续祸乱人间？” 说罢，掌中突然出现一团灼热火焰，顿时将邪祟灼烧的烟消云散。 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已。 荆红绫赞叹道：“道长好手段，没想到周公子竟然还有你这般了不得的门客。” “门客只是纯阳道长自谦的说法而已。” 周之如微微一笑。 “事实情况是，在下前不久才帮助道长所在道观重新修缮了一番，道长为表谢意，知道在下目前在平原城落脚之后，便风尘仆仆赶来相助，这都是因为道长事先并不知斩妖司各位大人已亲临此城，否则……也不会大老远来这一趟，更不会在几位大人面前献丑。” 荆红绫笑道：“周公子言重了，道长如此神通，让我们惊讶还来不及，又怎会存在献丑一说？只是却不知道长来自哪座道观。” 纯阳子摇了摇头。 “山野小观，提了只会让几位大人笑话，所以不提也罢。” 荆红绫还想追问，但见纯阳子已经闭上眼睛，便不好再继续追问，只得看向周之如：“原本还想劝告周公子最好莫要在外面闲逛，但既然有纯阳道长这般神人保护，那么安全应该是可以确保的了，既如此，咱们就此别过。” 周之如郑重的点点头：“我们也不耽误几位大人斩妖的大事了，不过既然纯阳道长来了平原城，那肯定不能闲着，毕竟斩妖除魔之事是道家本分，所以，今夜……就让纯阳道长也为各位大人出一份力吧。” 荆红绫惊奇道：“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好了。” 这纯阳子道行极其了得，单是方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手，就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有道长如此人物加入肃清妖物行动，我们势必将如虎添翼。” “陆兄，这个给你。” 周之如突然看向陆城，他尤其注意到了陆城胸前伤口。 虽然死气已经得到控制，但已经造成的伤口若不及时处理，伤口很有可能会糜烂。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瓶亲手交给陆城。 “是纯阳道长亲自练的内丹，对克制邪祟之毒有着很不错的效果。” 陆城不动声色，他其实压根儿用不着什么疗伤内丹，因为他的刀鞘之内就藏着一条以特殊法门隐匿了气息的六翅蜈蚣。 六翅蜈蚣以毒修行，邪祟死气也算是此类，对付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他没想到周之如竟然会如此大方。 光是这晶体剔透的玉瓶就价值不菲，更别说里面流光溢彩的丹药，一看就知并非俗物。 先前周之如以高出一倍的市价买下了他所有的货，这一点尚且还能理解。 一是周之如可能心生结交之心，所以下血本博取他的好感。 二是即便以高出一倍的价格买入，卖的时候，也很有可能原价卖出，甚至是高价卖出，怎么算都不亏。 但眼下这只玉瓶和里面的丹药，绝对是难得的宝贝。 其价值，未必就低于先前的买卖。 周之如竟然眼皮都不眨一下便送出来，是真的财大气粗，还是别有所图？ 陆城调侃道：“周兄，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随便就收下。” “贵不贵重，其实也看能不能派的上用场。” 周之如并没有收回的动作，他看向陆城正色道：“对于有需要的人来说，这东西当然价值万金，可我的身边已经有纯阳道长这个大活人了，这东西对我来说，也就显得有些鸡肋了，而且就算是卖……眼下这乱世，不见得有几个人能买得起，倒不如直接送出去，毕竟……周兄你们也是为了这平原城所有的百姓冒着生命危险肃清妖患，这些丹药，就当作在下的一点心意，代表平原城百姓的一点心意。” “陆大人，给你你就收下吧。时辰已经不早了，别忘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荆红绫出言催促。 “陆兄，荆大人可比你爽快多了，怎么说都是个男人，给你你就拿着。” 周之如说完便和纯阳子双双离去，根本不给陆城任何拒绝的机会。 荆红绫一把夺过陆城手中玉瓶，一改先前态度冷笑道：“这老道如此手段，可不像是什么山野小观的道士，他既不肯透露，那我们便只能从这瓶丹药入手，兴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第35章 我果然没看错人 越靠近钰江两岸范围，妖物越是扎堆。 距离偶遇周之如过去两个时辰不到，小队已经遭遇了三次小规模妖物合围。 好在，都有惊无险度过。 只不过饶是如此，两名新任巡司也各自受了不轻的伤势。 这还是在陆城和荆红绫的保护之下，若无保护，此刻定然已经殒命。 “我们这边尚且如此，他们那边，恐怕更严重。”荆红绫忍不住心有担忧。 “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多准备一些人手，只不过话说回来，短暂时间内抽调其他州府人手，那倘若其他州府的妖物趁此作乱，遭殃的还是百姓。” “只可惜此地距离盛京太过遥远，否则斩妖十三司随便抽调一司，应对当前危机便已经绰绰有余。” 陆城的伤势，在服下纯阳子的丹药之后，果不其然迅速好转，此刻伤口已经恢复如初，甚至就连体内的真元，竟也得到了一定量的补充。 故此，虽酣战几个时辰，非但没有任何疲劳之感，反而越发精神奕奕。 耳畔突然传来江水剧烈沸腾之声。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漆黑如墨的钰江，在那江中心，赫然出现了两只灯笼一般大小的红色眼球，正隔着大老远，冷冰冰，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分明只是一个眼神，两名新任巡司便已承受不住，肝胆欲裂，各自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来。 “是那头孽畜。” 荆红绫陡然瞪大双眼，并迅速以自身真元为屏障，将两名巡司护在身后。 陆城如今的实力已在四品巅峰，随时都有可能破境，即便如此，面对这两只冰冷眼睛，也忍不住心神惧震。 恰在此时，体内明珠自主散发出一丝妖力，将五脏六腑包裹，如此，陆城才算舒服许多。 思绪间，数道人影齐刷刷朝他们这边赶来，正是杨琼，张虎，王东青等人。 只不过，除了三人之外，赫然只剩下三名大名府下巡司。 看向这一幕，即便早有心理准备，陆城和荆红绫仍是忍不住眉头一拧。 今夜的战斗，明显比昨夜要凶险太多。 众人的眼神情不自禁都看向遥远江面，在那里除了一双血红双眼之外，还隐约有着一条庞大黑色身躯，正在江水之中不断翻滚。 这般单纯靠身躯制造出来的巨浪，一遍又一遍不断冲刷着沿江两岸，顷刻之间，已有十几处民房被江涛波及毁坏，化作废墟卷到了汹涌江水之中。 众人看的心惊肉跳。 若非衙门早已提前肃清钰江两岸百姓，光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将不知有多少人命丧钰江。 “孽畜，让我先递上一剑试试你深浅。” 杨琼怒不可遏，宝剑出鞘，青光直朝江中恶蛟而去。 恶蛟头颅面前水面突然溅射出水花，竟是十分不屑的打了一个喷嚏。 再然后，一条偌大蛟尾自水下挥出，一尾巴将宝剑抽飞，杨琼霎时间闷哼一声，面色惨白，嘴角竟然有血液缓缓流淌出来。 “这孽畜……竟然越来越强了。” 杨琼语气中充满着浓浓的惊骇。 “这一点我早有预料。” 荆红绫神色凝重的说。 “江水之中不比陆地，水中本就是它的主场，而且……这钰江之中，恐怕并不止它一条妖物，得想办法将它们引出来干掉才行，以免到时候我们不能专心致志对付这孽畜。” 当初划分小队时候便是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逐渐向城中合围，杨琼等人此时此地出现，便已证明城中大小妖物基本已经肃清。 钰江之中潜伏起来的妖物，便成了重中之重。 “这个好办，属下早有准备。” 张虎咧嘴一笑，手中无端出现五张符篆。 陆城双眼一眯。 虽然同是真君符篆，但张虎这些符篆，与他先前所用的截然不同，竟然是罕见的水系，而且符篆本身颜色也从黄色变成了绿色。 张虎口中念念有词，五张符篆激射而出直朝江心，符篆化作碎片入水，江中瞬间炸起阵阵巨浪，片刻后，江面突然漂浮起十几只妖物残肢断臂，以及一些鱼虾尸体。 但……也就仅此而已。 江中的庞然大物见此一幕，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冷冰冰看了众人一眼之后，整个身子，迅速没入江水之中。 张虎的笑容渐渐凝固。 “这……” “它们不上当也正常。”荆红绫语气沉重。“眼下钰江是它们最后一条防线，观此方天地异相，走蛟时候当在明天夜里，在此之前，它们绝不会随随便便上岸，光凭借几张符篆，可远远不够。” “那……大人，我们应当如何？”王东青沉声问。 眼下恶蛟作乱发生在他的大名府境内，尽管这恶蛟是从别处逃窜而来，但如果处理不好，总司怪罪下来，他同样难辞其咎。 故，除了荆红绫之外，排第一的最焦急的人，当属他无疑。 更何况，因为这头孽畜，他还折损了手下一大半力量。 再如此下去，恐怕他这位大名府府司，很快就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光杆司令了。 他深知培养出一名巡司的不易。 绝非民间寻常斩妖人可比。 荆红绫沉思片刻后，目光灼灼道：“想办法下水，将这些妖物引出来再解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城中妖物尚且如此难缠，何况水下正是那头孽畜的大本营？ 贸然下水，已经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瞧见众人这般反应，荆红绫不禁语气微冷：“怎么？都害怕了吗？” 杨琼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先前气机，上前一步道：“斩妖除魔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属下愿意前往。” “你？” 荆红绫打量了杨琼一眼，眼神中虽有些许赞许，但还是果断摇了摇头。 “你不行，你性格太冲动，遭遇妖物时候，多半只会以命相搏，而我要的是引妖物出来，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我……” 杨琼还想再说什么，张虎已经笑着打断。 “大人说的不错，杨兄的确不太适合，所以，这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不如就交给我吧？” “你更不行了。” 荆红绫叹了一口气。 “你虽无杨琼那般冲动，但却有一家老小，老人卧病在床不说，幼子尚且嗷嗷待哺，怎能让你如此以身涉险？” 闻言，张虎微微一愣，随后，郑重的抱拳行礼。 “多谢大人关怀。” “那么，除了杨琼和张虎之外，还有其他人能担当此任吗？”荆红绫缓缓扫视众人一圈。 说是众人，其实也根本没几个人。 眼见这般情形，王东青忍不住低声口吐芳菲。 杨琼不行，张虎也不行。 荆红绫这不是明摆着要让自己出面？ 不过王东青也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纵然此时不自己站出来，荆红绫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与其当众被穿小鞋，倒不如大大方方站出来，毕竟，除此之外，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当场辞去大名府府司一职，而这一点，王东青不论如何都不会接受。 “咳咳，大人，我看……不如就让我去吧。” 王东青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这个仇，自己已经在心里记下来了，如果侥幸不死，日后必定加倍奉还。 然而令王东青没想到的是，荆红绫在略带欣赏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依旧摇了摇头。 “王府司，你也不行，别忘了你还有一州府之地需要治理，更何况眼下你手下又折损了那么多人，你若出事，短时间内，大名府妖患当如何处理？” “这……” 王东青欣喜之余，又充满了不解。 杨琼不行，张虎不行，就连他也不行，荆红绫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眼下，除去他三人，就剩下六名巡司，而这六人中，有五人是才刚上任不久，绝无可能担当此重任。 突然，王东青脑子里灵光乍现。 难道…… 正此时，荆红绫微笑着看向陆城。 “陆大人，你觉得剩下的人当中，谁能担当此重任？” 陆城眉毛一挑。 到了眼下，要说他还猜不出荆红绫的打算，那只能用蠢货二字来形容了。 不过，要是他真遂了荆红绫的意，几乎可以说是连蠢货都不如。 那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陆城语气平淡道：“我觉……” “陆大人，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有如此胆量，推荐自己？我果然没看错人。”荆红绫眼前一亮，迅速打断了陆城还未说出口的话。 陆城：“等等，我是说……” “陆大人，你什么都别说了，既然你如此想要建功，那我就给你这次机会。” ------------ 第36章 水鬼 “大人，你恐怕误会了，我是说我觉得……” 陆城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见荆红绫径直朝他走来。 二人距离不过咫尺之遥的时候，荆红绫压低声音道：“陆城，我可是故意在给你机会，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我敢保证，只要你这次圆满完成任务，所得到的好处绝对是你想都不敢想的。” “你也不要想着拒绝，因为拒绝也没用，这件事情，非你莫属。” 陆城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大人可真是好算计，看样子是非要属下将这条小命交代在钰江不可。” “几位大人如此厉害都不能担当此重任，偏偏要属下这么一个小小的巡司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这不是让属下去送死，又是什么？” “你说错了。” 荆红绫一本正经的拍了拍陆城肩膀。 “不止你一个人去，我也会陪你一起。” “什么？” 闻言，杨琼张虎齐齐面色剧变。 “大人绝对不可以身犯险。” 陆城听的冷笑不已。 大人不能以身犯险，难不成自己这等小小巡司便可主动去送死？ 不过，荆红绫要与他一起进入钰江，这一点，他着实没有料到。 这也让他的心，稍微宽慰了一点。 荆红绫看向杨张二人，语气平淡道：“事关重大，我不亲自下水一趟，又怎晓得这其中的厉害，更何况我与陆城都习得龟息大法，在水中闭气最是擅长，这一点，你们又有谁能做到？” 张杨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 斩妖司有天罡三十六绝技，地煞七十二绝技，其功法包罗万象，他们也曾习得不少。 不过修行功法本就是以功勋兑换，再加上类似龟息大法这等辅助功法本就冷门，而且所需要的耗费还很离谱，所以，他们并未舍得功勋去兑换一二。 虽然水中也能使出几分本领，但绝对做不到长时间闭气。 一但稍有意外，绝对将招来灭顶之灾。 荆红绫盖棺定论道：“既然做不到，那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我跟陆大人都不是傻子，不会蠢到自己去送死，你们几人，只需要安静在岸上等着就行，毕竟，要真是出现了连我都对付不了的意外，你们上也无济于事。” 杨琼和张虎二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齐齐松了一口气，随后微微点了点头。 陆城忍不住眼神闪烁。 荆红绫这句话说的，可谓别有深意。 他猜测荆红绫身上肯定有什么保命的法宝或者手段，否则不会如此笃定。 话说回来倒也正常，毕竟随手拿出龟息大法，又会龙爪手这等绝技的十三司司命，又怎会没有一点压箱底的本事？ “陆大人。” 荆红绫看向陆城。 “贸然下水只会让妖物有所防备，平原城是你的地盘，你可知有什么办法能不知鬼不觉的进入钰江？” 陆城想起那蜥蜴妖在地下的洞穴，正好可以进入钰江。 但在他被满城百姓逼走之时，那条洞穴已经被摧毁。 “先前的确是有，不过现在……” 正此时，刀鞘之内的六翅蜈蚣传音道：“大人，平原城的地下洞穴可不止一处，小妖天生对毒物气息极其敏感，已经感知到这附近就有一处可疑的地方。” 陆城连忙改口：“先前的确是有一个，不过已经被摧毁，现在，又发现了一个。” 六翅蜈蚣本就属于毒科，生来喜欢居于穴中，对洞穴之类的地方极其敏感，故此能快速感知到附近洞穴。 片刻后，陆城与荆红绫二人便来到城中一口老水井旁边。 水井年久失修，井壁之上，残留着妖物攀爬过后的痕迹。 两人甚至在井下发现一具才被害不久的百姓尸体。 尸体死法与刘员外死法一般无二。 都是被妖物挖开胸膛，食尽了脏器。 陆城微微皱眉。 “这般死法实在怪异，也不知是什么妖物下的毒手。” “有邪祟。” 黑暗中，荆红绫隐约瞧见一团黑气在通道中一闪而逝。 她迅速祭出一道黄符，奈何邪祟的速度更快，感知到危险之后迅速逃遁，消失在漆黑潮湿的通道之中。 “短短几个时辰时间竟然两度出现了这种东西。” 荆红绫神色颇为凝重。 邪祟靠吸气人的死气壮大自身，但凡这种东西出现的地方，必然死气极重。 想来和城中死去的诸多百姓有着莫大关联。 妖物虽多，但尚且有迹可循。 但邪祟，无形无气，随处可藏身，极其难以发现。 “看来等肃清妖物之后，还得里里外外将整个平原城翻箱倒柜一番，才能放心离去，否则一但这些东西壮大，可远远比妖物带来的危害更加厉害。” 曾有古籍记载，百年之前，两国交战，一座城镇一夜之间被屠戮干净，冲天的死气吸引诸多邪祟入城，短短月余时间便孕育出一头极其凶猛残暴的血魔。 血魔过境之处，鸡犬不留，大地枯萎。 后来还是斩妖十三司足足出动了十一司，并且以三位司命战死的代价，才总算将血魔诛杀。 妖与魔，若真要比较，后者带来的威胁，更加令人闻风丧胆。 说话间，两人已深入洞穴十数丈。 通道潮湿，淤泥遍布，但再往前没多久，便隐约听见了汹涌的地下流水之声。 两只模样丑陋的水怪正在通道四处徘徊，刚与陆城见面的一瞬间便被一刀劈成两半，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虽然逼仄通道黑灯瞎火一片，但对于修行中人并造不成太大困扰。 而此时，汹涌沸腾的钰江，也跃然于两人眼前。 江面之下，果然妖气冲天。 两人运转起龟息大法，深吸一口气后，一前一后跃入江水之中。 妖物最是擅长以气息辨别人族。 这龟息大法恰好可以隐匿气息，再加上水流湍急，一时间，竟无一只妖物察觉到两人的存在。 越靠近江心，妖物便越发出没的频繁。 突然，一条斑斓大蛇从黑暗中出现，缓缓游到了两人身边，口吐蛇信，不断嗅着两人身上的气味。 大蛇已诞生灵智，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迷茫疑惑。 陆城和荆红绫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仍未到达江心，如果现在就被发现，计划定然功亏一篑。 大蛇蠕动身躯渐渐将两人包裹，随后，张开血盆大口，两人便同时感受到一阵极其强大的吸引力。 “不好，这孽畜是要将我们二人吞进腹中。” 荆红绫声音低沉，正要出手之际，却被陆城阻拦。 “此时出手，前功尽弃，不妨先看看情况。” 陆城说完，又以心念传声给六翅蜈蚣。 “有什么办法破解？” 这传声法门乃是六翅蜈蚣所授，陆城已使用的越来越得心应手。 前些日子在修书到斩妖司之后，未过多久就证实了六翅蜈蚣所言，那时候陆城想过放任六翅蜈蚣离去，不料六翅蜈蚣以被斩断一翅为由，选择暂时留在陆城身边，缓慢恢复元气。 否则，以六翅蜈蚣的珍稀程度，即便离开陆城，用不可多久也会被其他厉害妖物盯上，失去一翅，实力已经大打折扣，到时候定然遭殃。 六翅蜈蚣传音道：“这大蛇虽然体型骇人，但实际上只是蛇类之属排不上号的存在，对高等妖物生来便畏惧，小妖只需要释放一丝气息便能吓退。” 话落，那大蛇果然突然止住动作，变得焦躁不安，随后极速远遁。 危机悄然化解。 陆城并不担心荆红绫发现六翅蜈蚣的存在，毕竟水下遍布大小妖物，妖气无时不刻不在。 果不其然，荆红绫一头雾水。 “这孽畜怎么跑了？” “不知道，说不定是受到了什么妖物召唤，我们还是小心要紧。” 不料，陆城话音刚落，周围江水便迅速沸腾起来。 一只人形妖物在大蛇的带领下，激射而来，最终在两人身前一丈处稳稳停下。 细看这妖物，人身白面，周身长满黑毛，脸面长的极其怪异，似哭又似笑，格外瘆人。 陆城心里一紧。 妖物志记载，此物名为“水鬼”，目盲，生性狡诈，常扮做落水之人吸引人类相救，而后加害，或是在水下摇曳，专门寻找落单人族或是船只。 水鬼者，力大无穷，能以肉身之力强行拖拽船只下水，且在水中极其灵活，非常难以抓住。 陆城连忙给六翅蜈蚣传音：“这又是怎么回事？” 六翅蜈蚣沉声道：“小妖猜测应该是方才暴露气息才将这水鬼招来，只不过还不确定这水鬼到底有什么目的。” 二人对话间，那水鬼突然动了。 身形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候，几乎已经与陆城和荆红绫面对面。 黑暗中，陆城感觉到荆红绫触碰了一下他的后背。 意思很明显，以最快的速度斩杀水鬼，迟则生变。 陆城的手已经握在刀柄之上，但下一刻，水鬼突然伸出长满黑毛的爪子，向两人指了一个方向，做了一个跟随的手势。 随后，转身离去。 荆红绫忍不住惊奇道：“这孽畜，它想做什么？” ------------ 第37章 旧王座 “它让我们跟在它后面。” 陆城握刀的手渐渐松了下来。 荆红绫不知何故很正常，因为她目前并不知道六翅蜈蚣的存在。 陆城猜测，这水鬼应该是将自己两人当成了前来投奔的妖物，故此，方才也算是入门考验，而他们两人，已经通过。 这一切，都是六翅蜈蚣的功劳。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不能错过，只不过我二人始终是人，不是妖，水鬼暂时分辨不出来，不代表其他妖物分辨不出来。”陆城故作一脸担忧。 他有六翅蜈蚣，自然不怕，可荆红绫又当如何？ 一旦被发现，他总不能坐视不理，到时候也同样要暴露，真在这危机四伏的钰江之中打起来，保不齐小命都得丢在这里。 “无妨，我有办法。” 荆红绫手中突然多出一只小小瓷瓶。 这般无中生有之术，让陆城断定，荆红绫身上也应该有类似方寸物的法宝。 荆红绫从瓷瓶之中倒出两粒漆黑药丸。 在陆城不解的眼神下，她解释道：“这是以妖物精血炼制出来的丹药，服之可短暂时间内妖气盖过人气，应付眼下的情况已经够了。” 见陆城迟迟不肯接过药丸，荆红绫只得按捺住性子沉声道：“别以为我们作为总司任职人员，就像你们想的那么舒适，每个月我们也会不定时接受一些地方巡司府司无法接受的斩妖任务，必要的时候，甚至会以身涉险进入妖类巢穴，用这丹药掩盖自身人气，再合适不过。” “原来如此。” 陆城的确是没想到如同荆红绫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竟然也会不定时接受任务。 只不过王朝境内的妖患有各州府人员处理，由此推断，总司的人员能接受的，十有八九是一些王朝之外的任务。 就比如，他国的燃眉之急？ 服下丹药之后，周身果然妖气沸腾，甚至能比肩那头蜥蜴妖。 不难猜测，用来凝炼此丹的妖物，本身品阶就极其不俗。 “还不走，在等什么？” 水鬼去而复返，张开血盆大嘴，口吐人言。 二人连忙道：“这就来。” 未几，两人便到达钰江江心。 陆城估算这里，最起码在江面之下十丈，而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目之所及，除去水中地盘之外，还开辟出一座巨大洞府，大小堪比县衙。 水中妖物欢腾汇聚，洞府之中小妖来来往往，堪比市集。 墙壁上燃烧着熊熊长明灯火，地面上石桌长椅无数，摆放各色瓜果。 陆城只猜想到平原城已经妖满为患，但万万没想到，在这地下的妖物竟并不比城中少。 更触目惊心的是，洞府中吊着许多铁钩，而铁钩之上，赫然还倒吊着许多城中百姓，有活的，有死的。 小妖将死的取下来剐肉，活的浑身涂满油脂，下方架起熊熊篝火，火焰炽热的温度将活人烤的痛苦哀嚎，那些小妖听见这般动静，反倒显得越发兴奋。 “多刷点油，多刷点油。” “火再大点，这可是本座学了许久才学到的烧烤之法，那些人族喜欢文火慢烤，肉都烤熟了没甚意思，没有半点人肉的鲜味，本座反而喜欢外焦里生，这般吃起来才有味道。” 说话间，一名小妖已将活人的一条臂膀撕扯下来，囫囵塞进嘴里，连皮带骨，咬的嘎嘣脆。 另一名小妖见状，迫不及待揪下那人头颅，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了下去，完事后还意犹未尽舔了舔满是黑毛的嘴唇。 “呕……” 荆红绫到底是女儿身，即便已贵为十三司司隶，仍旧忍不住胃里一阵疯狂翻涌，险些吐了出来。 她自认自己已算是见多识广，但也从未曾见过这般人间炼狱情形，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的同类被残害。 荆红绫当即便手中掐动法诀，准备将这一干小妖屠戮殆尽。 不料却被陆城出手阻拦。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里的小妖加起来总共多少？七百还是八百？你能一个照面全部将它们干掉？如果不能，那你就是自寻死路，别忘了我们的主要目标。” 荆红绫虽一时于心不忍，但总归是一瞬间之事，闻听陆城话语，便立马冷静了下来。 正此时，前方带路的水鬼突然停下脚步。 “明日才是大王飞升之时，你们二位就在此等候，洞府中一切尽可自取，只是需要记住莫要随意走动就行，若是不小心闯入了大王的休憩之地，谁都救不了你们。” 简简单单一句叮嘱，陆城和荆红绫便得到了许多有用信息。 两人随意寻了一处无妖位置坐下，洞府虽明亮，但犹有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此处便是其一。 陆城好笑道：“这些妖物竟然将那孽畜走江的日子称为飞升之日？” “一点也不奇怪。” 荆红绫扫视洞府中大小妖物一圈后，沉声解释：“世人总喜欢将恶蛟称为蛟龙，此说法其实很是荒谬，蛟是蛟，龙是龙，二者虽然相差不过一个字，但其实力和地位，却是天与地的差别。” “哦？” 陆城听的好奇。 “具体说说？” 荆红绫眼见此刻无事，缓缓道：“蛟类者，虽是妖物中位于巅峰那一类的存在，但始终不过是妖物的范畴，而一但走江成功，化身为龙，便已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妖皇，类似人间帝王。” “你说，到时候还能单单只称呼它为妖？而据我所知，如今的天下，满打满算不过也就出现过十二位妖皇而已，这其中，还包括早已陨落的四位妖族旧王座。” “旧王座？那又是什么？”陆城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玄之又玄的事情，不禁越发好奇起来。 前世只在一些神话故事中知晓一些只言片语，而今穿越异世，第一次可以直面传闻中的蛟和龙，如何能不让他激动？ 荆红绫突然叹了一口气。 “这些事情，原本是不应该与你一名小小巡司说的，但你我二人同赴龙潭虎穴，也算是并肩作战了，与你说了其实也无妨，毕竟……” 说着，荆红绫似笑非笑的打量了陆城一眼。 面前这个家伙，从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她太多惊喜。 且不说长相以及智慧，就说陆城匪夷所思的战斗能力，以及遇事不慌的定力，都远非常人。 这样的人，若非亲眼所见，她绝不相信只是一名小小的巡司。 毕竟，哪位巡司能做到一夜之间斩杀两百多头妖物，这其中还包括两条四阶蛇妖，而陆城的战斗方式更是极其匪夷所思，知晓正面不敌，便从蛇妖身体内突破。 换作别人，谁能想到如此惊世骇俗的方式？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面前这个家伙能做到了。 陆城皱眉：“毕竟什么？” 这般危机四伏，生死一线的情况下，荆红绫头一遭流露出一丝明媚笑容：“毕竟你这家伙将来的成就绝对不只是大名府下一名小小的巡司。” ------------ 第38章 纯阳子 陆城忍不住眉毛一挑。 心里反复琢磨着荆红绫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果然已经藏不住，要赶鸭子上架了吗？ 可他目前为止，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往上爬，否则也不会每个月控制在不上不下的排名。 能耐越大，责任越大。 天下苍生什么的，陆城从来不感兴趣。 来到此方天地，从未接受过别人斗米之恩，顶多不过尽一份职责而已。 他最大的期望就只是默默壮大自己的实力，有朝一日，突破桎梏，成为人族中数百年难得一现的神人。 “咳咳，大人扯远了。” 陆城轻咳两声。 “还是说说这旧王座的事情。” “哦？” 荆红绫流露出一丝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笑意。 这家伙，果然和她猜想的那般，根本就对崭露头角没什么兴趣。 不过，落在我荆红绫手中，岂能让你如意？ 思毕，荆红绫便说起了旧王座的由来。 “传闻妖族每隔百年便会出现一位妖皇，妖皇者，居住在万妖国，统领大千世界百万妖族，但万妖国地处贫瘠之地，不似人族这般拥有富饶的整个中土，故此，每隔上一些年月，便会有妖族频频骚扰人族疆域，甚至有不少妖物干脆偷偷在中土扎根，我们眼下所见到的这些妖物，大多都属于这一支。” “由于妖族履犯我人族疆域，人王震怒，遂与妖皇定下每百年一战，战败者，将一百年之内无条件遵循对方要求，那时候我人族武运何其昌盛，神人不胜枚举，故此连下四场，皆是人族获胜，故此连续保得中土四百年安宁。”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五个百年之战，妖族突然冒出来一位魔，横扫中土，无人能敌。” “魔？” 陆城惊奇。 荆红绫郑重的点点头：“没错，就是魔，也是你想象的那样，他并非生来就是妖物，而是人族堕落成魔。” “这位妖魔以无可匹敌姿态横空出世，一连斩杀四位早已退居幕后的旧妖皇，旧王座的典故也由此而来。” “中土各国闻听这件事情，无不人心惶惶，于是各国斩妖司不得不头一遭合作，派出十位神人联手斩杀此魔。” “那后来呢？” 洞府的篝火在油脂的加势下，燃烧的越发旺盛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烧烤的香味，只不过这烧烤并非真正的烧烤，而是烧烤活人。 但陆城此刻的注意力全被荆红绫吸引。 微弱火光照耀下，荆红绫蹲坐在角落，双手放在膝盖上，下巴枕着膝盖，火光印照得她脸庞红润，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陆城竟有那么一刹那看得痴迷起来。 荆红绫叹了一口气：“后来，当然是人族获胜，只是斩去此魔的代价也太沉重了一些，十位神人被斩杀六位，余下四位也在随后的岁月里，因为伤重而不治。” “这之后，万妖国也陆陆续续出现了八位妖皇，只不过这八位妖皇比起旧王座时代，明显不及，这也导致许多妖物干脆离开万妖国，来到中土，也就有了眼下我们所看到的情形。” 陆城皱了皱眉：“如此说来，倘若这条恶蛟真的走江成功，岂非就成了妖物第十三位妖皇？” “呵……” 荆红绫轻蔑一笑。 “那只不过是中土这些流窜在外的妖物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即便万妖国如今再落魄，也不至于让一条化形的恶龙成为新任妖皇，一阶实力很强不假，但对于万妖国那些大妖来说，这等实力，顶多只能称得上妖王。” 陆城忍不住惊叹：“蛟龙化形都不及妖皇，而那位魔却一连干掉四位妖皇，如此实力，的确让人耸然听闻。” “行了。” 荆红绫突然抬起头，双手拍了拍膝盖。 “陆城，你也不需要妄自菲薄，如果我没看错，你如今当是四品实力，这般修为，距离升任府司也只差一线而已，我看过你的所有任籍，满打满算，你升任五百里崧岭巡司也才两年而已，而你这般修行速度，即便放眼整个斩妖司，也罕有敌手，我相信，你的路，一定还很长。” 陆城正要说话，忽闻洞府一阵骚动。 尤其群妖，更是个个激动异常。 两人齐齐站起身来，只见一道仙风道骨的人影在一只小妖的带领下，迅速踏进了洞府。 而当瞧见这道人影的时候，陆城二人俱是瞪大双眼。 “纯阳子？” 那道仙风道骨人影，竟然正是不久前才见过一面的纯阳子。 有小妖见此情形，禁不住新鲜人气的诱惑，龇牙咧嘴上前，纯阳子见状冷哼一声，拂尘一扫，那小妖顿时魂飞烟灭，连半点尘埃都没剩下。 又有一狗妖正跃跃欲试，纯阳子变掌成爪，手心之中有雷电闪耀，雷电祭出，那狗妖顿时如遭雷击，身躯直挺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冒出似同炭火烧烤一般的浓烟，片刻后，竟已被浑身烤熟。 其他妖物见状，一拥而上将其分食，刹那间狗妖五脏六腑横飞，不消片刻，竟连骨头都没剩下。 领头小妖忍不住浑身猛颤，恭恭敬敬道：“仙长，大王正在闭关，二大王已在相候，请随小妖来。” 纯阳子默不作声俯视群妖一眼，见再无一妖蠢蠢欲动之后，这才点头道：“可。” 随着纯阳子进入洞府深处，荆红绫一脸的震惊与匪夷所思。 “这个纯阳子，竟然私通妖物？” 陆城一脸淡然：“从一开始我就没相信过他们，只不过却不知周公子这么做到底是为何，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买卖，那也太匪夷所思了一点。” “这个简单，想知道他们的密谋，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荆红绫说罢，如同变戏法一般，手中再度出现两道符篆，竟然是极其珍贵的天君符篆。 陆城好似好奇宝宝一样不住的打量荆红绫的全身，寻找任何有可能是方寸物的物件儿，可打量到头也没看出什么来。 荆红绫身上几户没有任何金银饰物，更是连兵器都无。 那方寸物到底会藏匿在什么地方？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荆红绫被陆城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然，忍不住一脸警惕的问。 陆城讪讪一笑：“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好看的，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滚，竟敢调戏本大人？” 荆红绫怒斥一声，率先将紫色符篆贴在身上，刹那间便隐去身形气息，以至于陆城根本就没机会瞧见她转身之后，那一刹那的嘴角轻微上扬。 陆城惊诧，仔细观看一番手上符篆纹路，上面传来若有若无的真元波动。 想来是用来隐身之类的符篆。 只不过比起真君符篆，这天君符篆多了一条可隐匿气息的强大功能，而这正适合眼下这群妖汇聚的场景。 陆城将紫色符篆张贴胸口，一阵心神恍惚，再从小妖身旁经过时候，小妖竟然毫无察觉。 这符篆，浑然厉害。 陆城咋舌。 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到达洞府深处，越靠近此处，妖气越发浓烈，隐约可见一条庞大的身躯正盘踞在一处幽深的洞穴中。 此妖双目赤红，散发出摄人心魄的眼神，偌大的头颅之上生出一只尖锐的独角，身躯遍布鳞纹。 正是那条流窜至此的恶蛟。 ------------ 第39章 你们这是明抢 陆城忍不住心惊肉跳。 先前在夜色之中，江水沸腾，虽能看得见，却并看不真切。 而此刻距离不过数丈之遥，方才真正感受到了这恶蛟的强大压迫力。 难怪能召集整个平原城的诸多妖物。 陆城正思索间，荆红绫已然低声道：“这孽畜比我们追杀它的时候又长大了一倍不止，不知有多少人已遭了它的迫害，而这还只是处于蛟的状态，若是成功化龙又将是何等情形，完全不能想象。” 说话间，站在恶蛟之下，如同一条爬虫一般大小的纯阳子已然微笑着开口：“不错，到底还是人的精血更加能提供妖物修行所需要的精元，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妖物削尖了脑袋都要往人族生存的地盘上凑，若是再给你安安稳稳修行个数年，飞升化龙必然是板上钉钉之事，只可惜……” 纯阳子嘿嘿一笑，再无先前半点道骨仙风，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险狡诈。 “只可惜时间不等人，我人族大能不会给你这么好的机会。” 恶蛟鼻孔冷哼一声，嘶哑道：“若非如此，本座怎会找上你们帮忙？明日便是本座走江之际，届时不要忘了你们与本座的约定。” 纯阳子再度笑道：“那是自然，实不相瞒，这次造访，就是为我们的约定而来。” “都已经谈好了，明日按部就班即可，还有什么问题？” 恶蛟蠕动庞大的身躯，缓缓围绕纯阳子形成一个圆圈，剧烈的震动震得洞府碎石簌簌往下掉落。 陆城毫不怀疑，这孽畜单凭如此庞大的身躯，也能在万妖从中，占据一席之地。 这般碾压力量，便是摧毁一座坚固的城门，也并非什么难事。 “我们突然觉得……” 纯阳子右手轻轻扬了扬拂尘。 “我们开的条件，低了点。” “你们想反悔？” 恶蛟勃然大怒，张开血盆大口，喷出灼热妖息，地上碎石瞬间化为齑粉，与此同时，震怒的动静惹得外面一众大小妖物惴惴不安，便是美味可口的人肉，也都瞬间失去了兴趣。 但……即便身上衣衫已经变得褴褛，处于妖息正中的纯阳子却犹自岿然不动。 “老蛟，何必如此生气？贫道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比起你走江化龙这等天大机缘来讲，我们要的，其实并不多，而且，这还是建立在你成功走江之后，随时有可能出尔反尔的前提下，跟妖物讲信誉？” 纯阳子神色玩味。 “我们恐怕还没傻到那个地步，到时候你果真翻脸，我们又能奈你如何？” 恶蛟庞大的身躯再度围绕纯阳子蠕动一圈，它通红双目直勾勾盯着纯阳子：“你们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们要你一半的妖力，而且，这一半的妖力，还必须是此时此刻便交出来，否则……我们的合作，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 “一半的妖力？现在交出来？你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恶蛟怒火滔天，仅仅只是咆哮一声，这洞府便被震得好像就要支撑不住倒塌一般。 纯阳子冷笑道：“答不答应在你，有件事情你可以放心，现在交出妖力的话，明日走江之时倘若你遭遇了什么不测，我们可帮你出手一次，虽然只有一次，但对付紧要关头已经足够，所以你不用担心妖力不够走江的问题。” “当然，若是你觉得我们太过分，完全可以拒绝，反正……凭老蛟你的能耐，轻轻松松应付斩妖司肯定不是什么难事对不对？” “你……” 恶蛟几欲再度发怒，但此时外面已经有许多小妖承受不住其盛怒时候的威压，当场肝胆俱裂而死。 若是再来一遍，恐怕外面的小妖就得死个七七八八，到时候又有谁来当它的马前卒？ 恶蛟嘶哑的一字一句道：“你们这是明抢。” “大家都是在抢。” 纯阳子指了指头顶。 “不同的是，你抢的是平原城多少无辜百姓的命，而我们抢的是你，如果只是从这一点来看的话，我们也算是帮你分担了一部分的杀孽，我们可比老蛟你高尚多了。” “贫道时间不多，毕竟斩妖司的人已经来到平原城，若是被他们发现，那所有计划都泡汤了，你尽快考虑清楚给贫道一个答复。” 恶蛟闭上猩红双目，身躯缓缓离开纯阳子四周，最后重新盘了起来，随后，它睁开双眼，居高临下俯瞰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纯阳子。 “不就是一半妖力？本座给就是，不过你给本座听着，如果明日走江之时，出现任何意外，本座哪怕拼着灰飞烟灭，都会先将你们粉身碎骨。” “甚好。” 纯阳子一挥拂尘，摊开手掌，掌心出现一颗圆润明珠。 “老蛟，请吧。” 下一刻，恶蛟腹下一阵颤动，张开血盆大口，缓缓吐出一颗碗口大小的血红色内丹。 随着纯阳子手掐印诀，口中念念有词，恶蛟内丹上的血红色光华飞快流逝进纯阳子手中的明珠内。 陆城望向此一幕，身躯微微一震，思绪早已翻江倒海。 这圆润明珠竟和它体内的那颗明珠一样，也能汲取妖力？ 他忍不住低声道：“纯阳子若是服下这颗明珠，岂非实力暴涨？届时我们如何是他对手？” “服下明珠？” 荆红绫冷哼。 “除非他活的不耐烦了，这明珠其实是一件吸纳妖力的容器，本身也是一件不错的法宝，只是这些妖力并不能直接给人使用，毕竟人的修行法门和妖的修行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贸然服下，只会爆体而亡。” 陆城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如此说来，纯阳子的明珠虽然宝贵，但比起自己体内的那颗，则显得太过鸡肋。 只不过，他刚刚想通这一问题，荆红绫话锋陡然一转。 “除非……” “除非什么？”陆城连忙问。 荆红绫神色凝重道：“除非有人自甘堕落，踏入魔道，成为不人不鬼的妖魔，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成魔之路的艰难，不是常人能承受得了的，当然，一但成功修成妖魔，其厉害的程度，也绝非常人能够想象。” “就比如……那位一己之力斩杀四位妖族旧王座的人魔……” “修魔道便可直接汲取妖力？” 陆城不解道：“这般简单，如何就艰难了？” “没错，修魔道，通过特殊的媒介，的确可以汲取妖力，但你可知道，一百分妖力能有一分化为己用都是万幸，所以，真正成魔所需要的妖力，又岂是你能想象？在这之前，你还得保证自己不被人族大能发现，否则定然当场将你斩杀，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是就能理解了？”荆红绫嗤笑着问。 陆城下意识道：“那你所说的那位人魔，又是如何做到的？” “他是……” 荆红绫正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些事情，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因为现在的你……还根本够不着那个层面。” 陆城的求知欲瞬间被这句话浇灭，他见荆红绫果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不禁一阵悻悻然。 “不说就不说吧，估计……也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情。” “闭嘴，看那边。” 荆红绫一声冷哼将陆城拉回现实。 随着纯阳子手中圆润明珠的色泽逐渐变得如同烈焰一般赤红，恶蛟内丹妖力的充盈，逐渐减弱到只有先前的一半，与此同时，恶蛟庞大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缩小。 妖力的汲取停下之时，纯阳子笑的合不拢嘴。 而恶蛟却气息萎靡，身子……只有原来的一半大小。 ------------ 第40章 妖就是妖 “老蛟，你如此痛快，那我就只能却之不恭了。” 纯阳子大袖一挥，明珠消失不见。 暗处，荆红绫咬牙切齿。 “这臭道士可真够不要脸的，分明是趁火打劫，还要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想必那孽畜的肺都快气炸了。” “眼下的它，除了答应之外，根本别无他法，只不过我很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做了什么交易，想要知道答案，恐怕也只有等明日走江之时了。” 陆城思索片刻后道：“恶蛟妖力失去一半，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一件，出手的把握更加大了，不过看眼下的情况，纯阳子绝非是孤身一人，说不定现在平原城内就已经有恶蛟所说的他之外的他们。” “他们指的都是谁？周之如在这其中，又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二人此时心中有太多疑问，但不等二人交流，洞府之内便传来恶蛟明显中气不足的怒喝：“滚……” “好好好，贫道这就离去，老蛟你还是赶紧恢复元气要紧，就不打扰了。” 眼看纯阳子即将离去，为避免节外生枝，陆城二人也赶忙回到先前位置，只是却没曾想，两人刚刚显露真身，便凑巧碰见水鬼来巡。 脸庞惨白的水鬼疑惑的打量二人一眼：“方才你们干嘛去了？” 二人同时心里一紧。 看来方才离去的这会儿功夫，水鬼来找过他们。 陆城不动声色道：“头一次见这么多同胞汇聚，觉得心里好奇，所以四处逛逛，不是你说了只要不靠近大王修行的地方就没事。” 水鬼皱了皱眉。 显然是被陆城的话噎了回去。 沉默片刻后，它又才道：“二大王听说来了两个了不得的同胞，想要亲自见见你们。” “二大王？” 陆城心里一紧。 能被称作二大王的妖物，想必绝对不简单，他二人虽然以丹药暂时隐匿人气，但若是遇见厉害的妖物，未必就能做到毫无破绽。 “怎么？” 水鬼面无表情。 “初次来我们的地方，就被二大王亲自接见，这般待遇你们还不满足？” “当然不是……” 陆城脑子里迅速思索着脱身之计。 不料就在此时，一道极其熟悉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洞府之中。 易一夕？ 众小妖见易一夕出现，纷纷行礼问好，哪儿还有半点先前茹毛饮血的妖性？ 对此，陆城早已见怪不怪。 妖族虽野性难驯，但等级地位却极其森严，换句话说，实力为尊。 在它们的世界里，没有道理可言，没有对错之分。 实力，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水鬼见状，连忙上前：“二大王，那两只妖……” “大王召本座有急事，其他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说罢，以人身出现的蜥蜴妖径直去了恶蛟洞府。 片刻之后，易一夕面带微笑的走了出来。 “大王今日心情不错，愿意跟大家讲一讲修行心得，这对于大家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知有哪些妖愿意……” 这话尚未说完，众小妖便个个激动异常，翘首以盼。 “我……” “我……” “二大王，还有我……” 眨眼之间便已凑齐三四十小妖。 易一夕赞许道：“能得大王亲自解惑，是你们十辈子修来的福分，甚至极有可能瞬间明悟，得道飞升。” 三四十小妖闻言更加激动异常，在易一夕的带领下，个个迫不及待的钻向恶蛟洞府。 荆红绫见状嗤笑道：“一群蠢货，还真相信它们能有得道飞升的机会？” 陆城已然猜到了什么，不禁冷笑：“这二大王忽悠的本事倒是的确厉害，三两句话就能扇呼的这些小妖上去报销。” 片刻后，恶蛟盘踞的洞府之内突然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声音，霎时间小妖的惨叫声，惶恐声此起彼伏，听得外面的众妖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何事。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易一夕一脸微笑的走了出来。 “各位，先前进去的那些兄弟，在本座的亲眼见证下，已经全部得道飞升了，相信名字很快就会出现在万妖国的飞升台上，让我们大家为它们庆祝吧。” 众妖闻听，个个两眼放光，洞府瞬间喜庆一片，不一会儿，又有十来个被倒吊起来的无辜百姓遭了殃，被众妖分食进了五脏庙。 见此情形，易一夕松了一口气。 名誉上是此方天地的二大王，实际上只有它自己清楚，它所扮演的角色，只不过是恶蛟的一只爪牙而已，就比如方才所做的事情。 但，好在这一切并非没有盼头。 若是洞府那位成功走江化龙，届时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少，总能捞到一点好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必须活下去。 所以，在得知斩妖司的人已经来到平原城之后，它便迅速躲藏了起来，哪怕明明对那个叫陆城的家伙恨之入骨，也不得不如此。 思绪间，水鬼再度上前提醒。 易一夕方才刚经历过一场虚惊，此刻仍旧惊魂未定。 若是没能成功骗过这些小妖，让小妖们得知所谓的解惑讲道，不过是为恶蛟恢复元气果腹，恐怕这洞府的大小妖物立马会造反。 妖物们只是畏惧强者，但不会傻到自己去送死。 易一夕摆摆手：“让它们随意吃喝玩乐，本座还有其他要事在身。” 它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只要不出现能威胁到它地位的妖物就行，至于其他的……随它们去，反正，明晚走江之时，眼下城中这些妖物，十有八九都会沦为洞府那位的替死鬼。 陆城和荆红绫一直暗中关注着易一夕的动静。 他甚至做好了只要身份暴露，就从这里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 以体内明珠存储的妖力，除非恶蛟亲自出手，否则绝无可能有妖能阻拦，而若是拼尽所有，不留任何退路，陆城甚至很自信，即便恶蛟亲自出手，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江面。 估摸此时，外面天已经亮了。 妖物大多畏惧阳光，昼伏夜出，就连六翅蜈蚣也不例外，所以白天才会大部分时间都蛰伏在白碗之中，眼看洞府之外的钰江水逐渐有丝丝光线照射进来，陆城也想明白了为何恶蛟会对这些手下的小妖下手。 只因天色已明，在这个时候派出妖物在城中抓捕百姓，绝非明智之举，稍有不慎还会暴露藏身之地，到时候只会得不偿失。 而恶蛟半个时辰功夫不到便流逝一半妖力，明显已经到了极度虚弱的时候，它可等不及那么长时间，迫不及待需要享用一顿大餐。 陆城对此嗤之以鼻。 妖就是妖。 ------------ 第41章 去而复返 东方已然霞光万丈。 钰江之下，洞府之内的一众妖物们，已然酣睡了过去。 除去几只负责巡视的小妖。 “咱们已经下来这么久了，上面的人，该着急了。” 陆城提醒荆红绫。 荆红绫云淡风轻道：“放心吧，我已通过秘法传信，告知了他们我们现在的情况，叫他们安心等待，布下天罗地网即可，现在，就等我们设法将这些妖物引出去，只不过看情况，似乎并不容易。” 陆城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的确不容易，它们应该是受到了什么指令，才会盘踞在此，要想目的达成，看来就只能从那条孽畜那里想办法了。” “哦？” 荆红绫眼前一亮。 “这么说的话，难道你有办法？” “办法是有，不过还差点什么……” 陆城上下打量了荆红绫一眼，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有话就说，到底还差什么？”荆红绫察觉到陆城不怀好意的目光，不禁心里一阵发毛。 在这一瞬间，她脑子里浮现出多种念头。 最后选择了一种最大的可能性。 “陆城，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让本大人出卖美色？” 蛟龙之属，性淫。 若真有绝色女子以美色相诱，倒的确有可能上当。 不过要让她荆红绫做这种事情，倒不如直接一刀杀了她。 先前在刘府时候，刘鸾凤母女腹中妖胎的模样，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若是她荆红绫怀下了这般不人不妖的怪物，岂非让整个家族遗臭万年？ “大人，事已至此，牺牲一点美色又有什么关系？毕竟这可是为了斩妖除魔的大任。”陆城一本正经。 荆红绫不禁恼怒道：“有多远滚多远。” “咳咳，既然大人态度如此坚决，那我就不勉强了，不过……” 陆城陡然话锋一转。 “又不过什么？”荆红绫恶狠狠的瞪了陆城一眼，心想这家伙又有什么鬼主意？ 陆城叹气道：“不过除此之外，也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但同样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赶紧说。”荆红绫不耐烦的催促。 陆城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是属下不愿意说，是说了也没用，仓促之下，根本找不来这些东西，所以倒不如不说，免得大人你白白失望一次。” “本大人让你说你就说，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荆红绫俏眉一横。 “本大人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稀奇。” “咳咳，那我可就直说了，比如说方才那种隐身符，又比如说一些隐匿气息的丹药，又比如说…～” 陆陆续续，陆城罗列出来一大通稀奇古怪的东西，听得荆红绫忍不住直皱眉头。 “这么多东西，一时间我可记不住，干脆你直接自己选好了。” 荆红绫说着，大袖一挥，面前突然多出来小山一般高的一大堆东西。 陆城两眼直冒精光。 先前他说要荆红绫牺牲美色，只不过是故意让荆红绫觉得根本不可接受而已，只有这样，荆红绫才会退而求其次，选用他现在的这个办法。 当然，陆城从一开始心里打的就是荆红绫这些宝贝的主意。 他心中感慨不已。 不愧是十三司司隶，随身都能携带这么多好东西。 陆城轻咳一声。 “大人，既然这样，那我可就选了。” “选吧，拿出来不就是让你选的。” 很快，荆红绫就后悔了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 陆城就宛若久旱逢甘霖一般，几乎是一股脑儿的将所有宝物划拉到了他自己面前。 “这个有用。” “嗯？这个也要。” “天君符篆？好东西，大人果然财大气粗，随身都能携带十几张符篆。” 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宝物越来越少，荆红绫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上当了。 她横眉冷眼猛然一拳头砸在陆城手上：“你这家伙，一开始就算计好的是不是？” “大人何出此言？我可都是为了我们的斩妖大计啊，当然，若是大人实在舍不得这些宝物，那属下也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陆城无奈的摊了摊手，一副撂挑子不干的惫懒模样。 荆红绫此刻是骑虎难下，不得已，只能愤愤道：“都怪我一时糊涂，才会中了你的计，罢了，这些宝物，你可以随便挑几样，不过事先说好，宝物可以归你，但事情你可得干的漂漂亮亮。” “呵呵。” 陆城干笑两声。 “大人是不是太瞧得起你所谓的这些宝物了？它们再贵重，难不成比我自己的命还要更贵重？这任务我是完成不了了，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荆红绫着实被气了一个不轻，明明知道陆城是咬定这些宝物不松口，而偏偏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总不能真的自己以身犯险？ 当然，她也更加心疼她的这些宝贝。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功勋换来的？ 但，眼下似乎根本就由不得她了。 “行，你这家伙不就是要你看上的这些宝贝吗？给你就是，不过，只能拿走你刚刚挑选的那些，好歹……也得给我留一些保命的底牌。” “这要求完全不过分。” 陆城陡然换了一张笑脸。 他能够拿到眼下选中的这些好东西，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心念一动，面前所有宝物，尽数被收进玉箫之中。 荆红绫咦了一声。 “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也有……不对，以你如今的实力，了不起顶天是一件方寸物，绝对不可能是咫尺物。” 方寸物？ 咫尺物？ 陆城心中了然。 想来，荆红绫身上的应该就是一件咫尺物了。 光听名字，就知道内里空间比方寸物多上不少。 而此刻，玉箫之内的空间，已经堆放的满满当当。 陆城站起身对荆红绫笑道：“大人稍后，我去去就来。” 说罢，陆城身形原地消失。 荆红绫左等不见，右等不来，心中不禁暗自焦急。 思绪间，忽然一道人影缓缓至洞府入口处走来。 这人须发皆白，道骨仙风，手持拂尘，身后背负七星宝剑。 瞧见此人的一瞬间，荆红绫眼眸中便流露出无穷无尽的杀意。 纯阳子，这臭道士竟然去而复返了？ ------------ 第42章 先下手为强 荆红绫很快发现不对劲。 这人虽然有纯阳子的外形，但神意方面，却有欠缺，而且，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连外形，也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之处。 思绪间，纯阳子的眼神立马朝她看了过来，并且，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了一丝古怪笑意。 荆红绫立马瞪大美眸：“是你这家伙？你怎的会……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人，如她想的那样，根本就不是什么纯阳子，赫然是陆城所假扮的。 陆城笑了笑：“想要成功骗过那头孽畜，不假扮的像一点怎么行？” 陆城常年行走在五百里崧岭，他镇巡司的名号以及模样，早已被许多妖物记下，自此每次行动，收获都极其一般，甚至很多时候都会空手而归。 为此，不得不耗费功勋兑换了一部可使人变幻容貌的功法，此功法虽然奇妙，但却并不能完全做到跟某个人一模一样，这是因为人与人的骨头有很大的差别。 功法只能暂时改变皮肉相貌，却改变不了人的根骨。 不过即便如此，对陆城来说，也够用了。 至少，骗过五百里崧岭的那些妖物，不是什么难事。 对于这条恶蛟，陆城心中也有着七八分把握，只因恶蛟现在正在盛怒头上，这个时候瞧见纯阳子去而复返，又怎会细致分辨到底是不是真的纯阳子？ 荆红绫也知斩妖司有一些粗浅易容易形之法，但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有人去注意。 毕竟功勋来之不易，与其兑换这等粗劣毫无用处的变化之法，不如用来兑换一些可供修行的功法来的更实在。 只不过她完全没想到，这法门竟然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荆红绫笑骂道：“你这副模样打扮下来，倒还真有几丝那臭道士的派头，不过你这拂尘和七星宝剑从哪里弄来的？” “那边有不少被害人留下的东西，我在里面找到了身上这些，虽然像，不过细微上还是有差别，希望能骗过那头孽畜。” 陆城洒然一笑，说完，便准备迈进洞府。 不料此时，荆红绫突然出声：“等等……” “还有事？”陆城疑惑。 荆红绫想了想，犹豫道：“万一……要是被那条孽畜识破了你的假装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了。” 陆城故意说的很坦然。 毕竟，拿人家这么多好东西，总得装作艰难一点，要不然怎么让面前这位姑奶奶觉得舒心？ “陆城。” 荆红绫突然有些后悔了。 尤其当看到陆城这般慨然赴死的豁达之后。 恶蛟虽说在平原城扎根，但说到底，也是她们三人一路追杀到此，倘若没有他们的追杀，恶蛟，也未必最终在平原城留下来。 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什么万妖聚集。 陆城，也就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而现在，分明是她们招惹来的祸端，但陆城却因此慨然赴死。 他分明应该会有更好的前途。 想到这里，荆红绫的心就像是被一根针猛然扎了一下。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提前动用那招。 “又怎么了？我的荆大人？” 陆城瞧见荆红绫这般犹豫不决的模样，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荆红绫轻轻摇了摇头。 陆城越是如此故作轻松，她便越是内疚自责。 “没什么，放心去吧，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出手。” “嗯，好……” 陆城快步走向洞府。 恶蛟正盘踞在一处，有轻微鼾声传来。 此刻恶蛟的身躯，已然比之前又大了一些。 先前它吞噬了不少小妖，此刻正需要消化这些妖力，更何况还要面对今夜的走江，必须要保持好眼下最好的状态。 陆城瞧得暗自心惊。 这妖族的修行竟如此简单粗暴，而且效果也如此立竿见影。 正走神间，恶蛟嗅见气味，迅速睁开双眼，瞧见竟然是纯阳子之后，不禁冷哼一声后，又闭上双目：“你们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陆城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不知道这易形之法是否管用，若是一但被看出端倪，便只能做好拼命的准备了。 但没想到的是，竟然如此容易就骗了过去。 不过陆城细想之下便心中了然，恶蛟现在急需要时间消化才刚刚掠夺来的妖力，又怎会多放心思在一个刚刚才见过的人身上？ 陆城微笑道：“贫道之所以去而复返，是因为我们突然改变主意了。” 恶蛟似半睡半醒一般睁开眼：“难道你们后悔了？知道得罪本座会有很不好的下场？所以决定先将妖力返还给本座？” 若真是如此，那它今夜走江的把握，又大了不少。 至于走江成功之后会不会事后报复，那……就得看它的心情好坏了。 谁知，面前纯阳子竟突然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我们改变主意，是因为觉得只要你一半的妖力，实在是太少了，我们……要你全部的妖力。” “你说什么？” 恶蛟陡然瞪大猩红双目，因为情绪暴怒的关系，浑身片片鳞纹竖起，巨大身体迅速蠕动将陆城圈了起来，恶蛟张开大口冰冷道：“有种，你再说一遍。” 陆城还是第一次直面如此庞大的威压，若非早有准备，恐怕光是这么一下，就得让他浑身汗毛炸立。 深吸一口气，陆城再度微笑道：“别误会，这并非贫道一个人的主意，而是……我们大家的决定，因为，我们觉得，跟你合作实在是太危险了，等你走江成功之后，随时都有可能报复，所以，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 第43章 妖群来了 “找死。” 闻听此言，本就盛怒的老蛟突然抽动尾巴，以强横无匹的力量朝陆城横扫了过去。 陆城迅速抽取一缕金色丝线的妖力灌注全身，他曾在金色丝线形成的时候便估算过这一丝金线的力量，约摸能让自己在瞬间突破两道小关。 他如今是四品巅峰，调用金色丝线的妖力之后，已是稳稳的三品中期，这也是他能瞬间斩杀两头四阶蛇妖的根本原因。 三品实力，约摸和纯阳子相当。 而恶蛟原本是二阶巅峰妖物，在被纯阳子弄走一半妖力之后，很有可能已经降至二品初期，于是，陆城毫不犹豫选择硬扛这一击，这也是为了之后的恶战提前摸底。 “轰……” 陆城的身躯与恶蛟尾巴碰撞，洞府之内爆发出一阵震天响，无数睡梦中的小妖听见这般动静，纷纷醒了过来，都四下张望，猜测发生何事。 与此同时，荆红绫心中担忧不已。 方才那分明是恶蛟震怒，发动攻击的动静，也不知陆城那家伙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 她虽知陆城实力不弱，但毕竟无法与恶蛟相提并论，就算有她的法宝辅助，也绝无可能是恶蛟对手。 正思索间，一道白色人影如坠流星一般从恶蛟盘踞的洞府深处之内飞了出来，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半天不见动静。 “陆城……” 荆红绫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就在此时，在地面砸出的一个深坑中，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咳嗽。 “咳咳……” 陆城强忍住五脏六腑的翻江倒海，踉跄的从坑中爬了出来。 此时，他浑身上下衣衫破碎，形同乞丐一般。 但荆红绫却是没忍住差点惊呼出来，好在她及时捂住了嘴，才不至于让自己暴露。 一切，都有惊无险。 洞府众妖一阵骚动，易一夕步履匆匆自另一方向出现，正要询问发生何事时候，恶蛟偌大的头颅已经从洞府深处探出，它高高昂起头颅俯视着狼狈不堪的陆城，开口讥笑道：“现在你还敢再说一遍吗？” 陆城深吸一口气，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淡淡一笑：“老蛟啊老蛟，贫道跟你说的事情，可不是贫道一个人的意思，你大可以宰了贫道，但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得掂量掂量那之后的后果，毕竟……今晚你就要走江，若无我们的帮助，贫道看你也只能功亏一篑。” 恶蛟本就在盛怒之下，见此刻纯阳子非但不求饶，反而态度越发嚣张，不禁杀心瞬起。 他若真依了纯阳子所说，交出所有妖力，岂非就成了待宰羔羊？ 这一刻，老蛟不禁怀疑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纯阳子这帮人给耍了。 当初他在斩妖司的围剿下，使出浑身解数逃遁，也是依了纯阳子这帮人所言，寻到合适地方，再走江化龙，届时有他们的帮助，将如虎添翼。 而现在，同样是这帮人，先是狮子大开口，要它提前交出一半妖力，现在更是无耻到逼迫它交出全部妖力。 它若是真的点头答应，恐怕立时会成为妖界经久不息的头号笑柄。 “去死。” 恶蛟恶狠狠的咆哮着，又一尾巴朝陆城抽了过去，陆城已经知晓这蛟尾的厉害，不会蠢到坐以待毙，他身形一闪，迅速消失，再出现时候，已经到了众小妖群中。 小妖尚不知究竟发生何事，陆城便抽出身后七星宝剑，一剑斩去三四名小妖头颅。 “孽畜，想要贫道死？就算是死，贫道也会先足垫背的，哈哈。” 手起剑落，又两名倒霉小妖被长剑拦腰斩断。 易一夕勃然大怒。 “臭道士，好大的胆子。” 他身形一晃，眨眼间便出现在陆城身前，只不过，陆城并无与他缠斗的心思，他的目标，都在这洞府的小妖身上，能多杀便多杀。 小妖杀起来不费力，还能最大程度上激怒恶蛟。 片刻之间，陆城已接连斩杀小妖二三十。 果不其然，恶蛟几欲发狂，它费尽心机想找寻攻击陆城的机会，岂料陆城身法极其灵活，每一次攻击都会寻找小妖当作自己的挡箭牌，收割小妖性命之后，再辗转腾挪下一处。 有体内明珠之内的妖力做支撑，陆城非但没有任何力竭征兆，反而越杀越欢。 非但如此，陆城在一边战斗时候，也一边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就在此时，易一夕敏锐察觉到了陆城的意图。 “这臭道士想逃，绝对不能放任他离去。” 陆城冷哼一声，像模像样的捋了捋胡须，手腕一抖，剑上妖血瞬间抖落一地，他这时候才瞧见，这品质一般的宝剑，竟然已经密密麻麻都是豁口，想来都是在斩妖时候留下的。 陆城瞄了一眼宝剑，嘿嘿狞笑道：“想要留下贫道，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说吧，陆城微不可查的朝混在妖群中的荆红绫比划了一个手势。 跑…… 眼下两人计划已经达成一半，只要将这些小妖成功从钰江引出，那等待这些孽畜的，定然将是一场大屠杀。 届时，可就再也无妖能阻拦他们对付恶蛟。 荆红绫大喜过望。 感慨陆城果然没让她失望，趁着无妖注意，早已经隐匿自身气息的她迅速混入妖群中，浩浩荡荡朝陆城追杀了出去。 钰江之水沸腾不止。 城中百姓见此异状，啧啧称奇，忍不住好奇都赶来了沿江两岸看热闹。 然而，杨琼，张虎，王东青等人已经彻夜等候在此地，三人都明白，这是水下正发生剧烈打斗的动静。 “要来了。” 三人同时心里一紧。 “迅速驱散沿江两岸百姓，命令他们绝对不可靠近，否则后果自负。” 杨琼神色沉着冷静，大袖一挥，抛出黄色符篆十数张，以江心沸腾之地为中心，将其包围起来。 张虎见状，从怀中摸出一把绿豆大小的事物抛入江水之中，随后亮出兵器，严阵以待。 殊不知，不远处的芝兰街，一栋阁楼之上，此时正有两人远远瞧着这一切。 正是周之如与纯阳子二人。 望着江面的异常波涛浪花，周之如宠辱不惊的脸上，头一次有了一丝凝重：“钰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出现如此异相？” 纯阳子皱了皱眉，一脸的疑惑不解。 “这……的确奇怪，看样子，好像是水下妖物的动静，可它们不是……”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江面突然炸起十数丈的水花，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自水中跃出后，一眨眼的功夫便逃遁的无影无踪。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只隐约看清楚这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衣衫破碎，浑身血污，女的倒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只可惜根本瞧不见这二人长相。 两人之后，江心之中乌泱泱出现一团黑影，那黑影从最开始的磨盘大小，迅速变成乌云一片。 杨琼三人对视一眼，如临大敌。 妖群，来了。 ------------ 第44章 我们家是穷，但不是傻 一只蛇首人身的妖物率先冲出江面，然而顷刻之间，符篆燃烧出熊熊大火，将一众妖物围堵其中，张虎先前设下的陷阱，也在此时发动。 钰江炸出无数巨大漩涡，身处漩涡其中的妖物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撕扯成一摊烂肉。 “啊呀，中计了，有埋伏。” 有一小妖惊呼，众妖正准备重新返回江中，不料正此时，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王东青突然从腰间解下一物，投于江面，手中掐动法诀念念有词，钰江之水忽然从中间撕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黝黑空间，而但凡想借机逃走的妖物，也在此时连同江水被一分为二。 王东青有些肉疼。 这条玉带乃是他花了大量功勋兑换而来，用作保命之物。 没想到竟用在了这里。 但转念一想，此番若能成功斩下恶蛟头颅，也是大功一件，便心中释然。 “王大人，还愣着干什么？有妖物入城了。” 杨琼一声冷喝将其拉回现实。 原来是因为方才江水爆炸之际，有小妖拼着性命危险突破了火圈，朝城中杀将而去。 城中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遇上妖物，只有等死的份儿。 王东青立马收回思绪，对着仅剩下的手下吩咐道：“你们几个随我一起入城斩妖，这边交给两位大人。” 小妖密密麻麻有数百之数，杨琼和张虎虽实力强悍，但妖物之中亦有异类。 两人杀的正兴起时候，忽然从水中窜出一条巨大蜥蜴，对着两人重重的撞了过去。 两人原本有机会可以闪避，奈何被一众小妖缠住，根本无暇分身，故此，两人都被这一击撞得倒飞出去，直砸烂十几处民房才停了下来。 “咳咳……” 杨琼脏腑之内翻江倒海，看着面前这头张牙舞爪的蜥蜴，不免有些心惊。 他二人都是三品实力，而这蜥蜴妖同样也是三阶。 但，妖物与人不同，若是以人形打斗，实力定然会大打折扣，故此这蜥蜴妖知晓今日利害，一开始便显露真身。 它庞大的身躯快速爬行在城中，只消片刻功夫，便已不知撞塌多少民房，又有多少避闪不及的百姓被其利爪踏成肉泥。 “你们这些腌臜的人类，统统都应该死光。” 蜥蜴妖口吐人言，如同惊雷咆哮。 天上乌云滚滚，大有黑云催城之势。 城中芝兰街阁楼上，瞧见天地异象，周之如神色凝重：“这孽畜是准备提前开始走江？” 纯阳子沉声道：“这般怪异，其中必定大有隐情，公子，贫道……去去便回。” “嗯。” 周之如刚点了点头，纯阳子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城中，百妖四处逃窜，它们已经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这其实也怨不得这些妖物，先前恶蛟与纯阳子这帮人的密谋已然已经告吹不说，恶蛟还失去了一半妖力，实力大打折扣。 走江注定危机重重。 若是选择在夜里走江，斩妖司必定会布下重重枷锁阻止，到时候成功的机会更加渺茫。 而它们不远百里千里赶来此处想要瞻仰一番化龙这等震动妖族大事的初衷，也就随之打了水漂。 所以倒不如趁现在直接杀个出其不意，提前开始走江，看看有无成功的可能。 城中一时间百姓的惊呼声四起，妖物极其狡猾，分头突破，斩妖司为数不多的人手，根本应付不过来。 而杨琼和张虎这两位最强战力，此时也已经被蜥蜴妖拖住，分身乏术。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最先离开钰江的陆城和荆红绫二人使命达成，并未被城中的纯阳子识破身份，此刻恢复真身后的陆城，一并加入了斩杀妖物的队伍之中。 有此两人加入，斩妖司如虎添翼。 但，很快陆城和荆红绫就发现了新的危机。 逃窜出来的妖物之中，赫然还有两头三阶鱼妖。 “一人一头，搞定鱼妖之后，立马帮助他们，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肃清城内妖物，看此方天地异色，那头孽畜，势必要提前走江。” 荆红绫一掌拍碎一头妖物头颅，沉声吩咐道。 陆城点点头，转身正要离开之际，荆红绫突然喝道：“陆城。” “嗯？还有什么吩咐？” 荆红绫娇躯一震。 “没，没事，万事小心，保命要紧。” “莫名其妙。” 陆城随口回了一句，气的荆红绫狠狠一瞪眼。 然而此时，陆城已经朝其中一头鱼妖追杀而去。 “大人，小妖能感知到这头鱼妖就在咱们附近，它之所以没有妄动杀孽，猜测……应该是想保存实力，找机会溜走？” 刀鞘之内，六翅蜈蚣口吐人言。 “如此说来，这头鱼妖可真够狡猾的，它若是大动干戈，我还能第一时间发现它的位置，可它不动手，这倒有些难办。” 陆城瞧了一眼腰间散发点点光芒的玉珏，不禁神色沉重。 眼下这城中到处都是流窜妖物，玉珏，也失去了它本来存在的意义。 一群五六岁模样的稚童突然从拐角处窜出来，奔走相呼。 “二狗家的水缸里突然多出来一条很漂亮的金色大鲤鱼，快去看看。” 陆城闻言，心念微动，目光看向稚童奔走的方向，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这家人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便是稚童身上穿的衣服也打满了补丁，唯一看起来能值几个铜板的，便只有挂在院中的一副渔网。 只可惜渔网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下水，早已布满尘埃。 陆城微微叹了一口气。 平原城周围极少有可耕种之地，多数城中百姓便只能靠着打渔维持生计，眼下城中禁渔，不免因此断了生计，故此，百姓的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这院中的确有一口大水缸，眼下妖物乱城，院中夫妇眼见突然有陌生人造访，不禁心生警惕。 “你……你是何人？到我院中想干什么？” 陆城微笑道：“先前此间流窜进来一头鱼妖，此刻正藏匿在你们家的水缸之中，特来斩妖。” 那妇人脸上立马闪过一丝惊慌之色，随后将一众稚童护在自己身后，牢牢将陆城挡在外面。 “休得胡言，我这家中哪儿来的什么妖物？” 陆城指了指水缸。 “里面那条金色大鲤鱼就是。” “胡说八道。” 妇人可不关心这锦鲤到底什么来路。 这锦鲤浑身泛着金光，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若是拿到市场上卖出去，铁定能卖出一笔不菲的价格，至少能大大改善家中现在的状况。 “依我看，你分明是看中了我们家的这尾锦鲤，想假借斩妖之名，巧取豪夺罢了，我们家是穷，可是不傻。” ------------ 第45章 走江 陆城面有异色，他深知这家人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他虽不关心城中百姓生死，但瞧见妇人身后稚童那澄澈中又带着几分好奇惊慌的眼神，不免心生恻隐之心。 陆城从腰间解下一袋银两，交予妇人。 “既如此，那我用银子买下这条金色锦鲤如何？” 不料就在此时，有一名稚童惊呼：“快看，这条大鲤鱼竟然流眼泪了。” 陆城和妇人夫妇不禁同时朝水缸中看去，那金色锦鲤果然眼角有泪珠滚落，泪珠遇水便变成了金灿灿的金珠子，沉入水缸底部，散发着耀眼光芒。 妇人脸色狂喜，将那珠子捞出，果然是黄金。 而随着锦鲤不停流泪，缸中的水珠也越发多了起来，明晃晃，着实让人目不暇接。 “不卖，坚决不卖，给多少钱都不卖。” 妇人哪晓得这其中厉害，她只道若是家中有这么一尾锦鲤，便等同有了源源不断的金珠子，到时候哪里还用得着为生计发愁？ 陆城眉头微皱：“大姐，事出反常，这锦鲤的的确确就是妖物，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妇人夫妇早已被惊喜冲昏头脑，陆城所说的话，又哪里还听得进去半点？ “赶紧走，再不离去，我可就要撵人了。” 陆城心念一动，手中长刀已然出鞘三分。 妇人见此情形，立马哭天喊地。 “来人啊，抢人了，杀人了，快救命啊。” 城中原本此时正乱，闻见这声惊呼，妇人周遭邻居纷纷拎着编担锄头来助阵。 只因有人趁乱打劫早已不是一次两次，这周围邻居早已同仇敌忾，迅速将陆城包围了起来。 有眼尖的人一眼认出陆城身份。 “我道是谁，原来竟是陆巡司大人。” “我们只当你这次回来真是为了斩妖除魔，没想到竟还是行如此下作之事，你枉为朝廷官人。” 一时间，唾沫星子乱飞，陆城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愚蠢的人们。” 陆城微微摇头，随即，不动声色的以气机从水缸中牵引出一颗金珠子滚落在地。 “既如此，那便随你们好了。” 陆城转身离去，既然赌不了人性的善，那便赌人性的恶。 如他所想那般，前脚刚刚离开小院，后脚，小院便传来一阵争吵的动静。 “看，哪里来的金珠子。” “好像是从水缸里面掉出来的。” “嘶……这水缸中有一尾锦鲤，金珠子就是从它身上掉下来的。” “……” 陆城微微一笑。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六翅蜈蚣，你替我看守此处，鱼妖若是作恶，立马传音给我。” “大人，你……难道你就不怕小妖趁此机会离去？” “你若真要离去，便不会等到现在还不走，如果我所料不差，我身上……应该有你需要的东西对不对。”陆城微笑道。 六翅蜈蚣惊诧：“大人，你……你说的的确不错，不知为何，小妖在大人身上能感受到一丝不同于寻常妖力的妖力，这妖力对小妖有极大的好处，小妖正是借着大人的这种妖力，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生出断翅。” 说话间，六翅蜈蚣已然盘旋着身子爬出刀鞘，先前被陆城斩去的一只断翅，也已经生长出来，甚至，断翅下面，又有了两处隆起。 “你倒是挺实诚。” 陆城赞赏的点点头。 这一点，其实也是在最近才发现的，体内明珠的妖力，竟然在缓慢流逝，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条答案。 “在大人面前，小妖不敢有任何隐瞒。”六翅蜈蚣扑腾着翅膀，恭恭敬敬。 陆城点点头：“去吧，我再去别处帮忙。” 陆城赶到荆红绫所在地方时候，另一头大黑鱼妖，已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鱼妖依旧保持鱼身，但腹下已经生出人族双腿。 只可惜此刻双腿已经被荆红绫斩下。 陆城注意到，荆红绫的额头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暗金色的印记，此刻印记正忽明忽暗，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 “这是什么？” 陆城不禁好奇。 荆红绫随口道：“没什么，你那边解决完了？” 这速度，不禁让荆红绫有些惊讶。 那两头鱼妖都是四阶妖物，而她所斩杀的这条，已然即将突破三阶，陆城这次可无法动用什么龟息大法从鱼妖内部攻破。 那他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的？ 陆城摇了摇头：“情况有些复杂，还没解决，不过暂时没什么危险，还是先过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听陆城如此说，荆红绫倒也不再多问。 多日相处下来，她知晓陆城行事心中自有分寸，不会无的放矢。 而远处，蜥蜴妖庞大的身躯远远望去，竟如同小山一般。 这蜥蜴妖显露真身之后，竟比先前和陆城交手时候又长了一大截。 显然，实力又已增长不少。 二人正欲出发时候，天地异相再现。 滚滚黑云不断下坠，将整个平原城笼罩成了一片黑夜，大雨磅礴，远处隐约可闻山洪暴发动静。 滚滚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不断朝钰江涌来，无数百姓纷纷出城观看着这一旷世奇景，而陆城注意到，此时荆红绫眉心的印记也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他早先便猜测到荆红绫敢三人一路追杀恶蛟到此，必有倚仗，如今看来，多半和荆红绫眉心这道印记有关。 只是却不知这印记到底是一门法宝，还是其他的神通？ 思绪间，钰江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有一道白色人影瞬间从江中激射而出，而后一只偌大头颅迅速从江中冒出，庞大身躯在滚滚洪流之中翻江倒海。 恶蛟，终于出来了。 ------------ 第46章 中听不中用 “那是纯阳子？” 眼见的荆红绫一眼便认出开先的白色人影，不禁嘴角微微勾起。 “看样子他已经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 此时，恶蛟正不遗余力的追着纯阳子。 纯阳子是心中有苦难言。 先前为探究到底发生何事，亲自下水找恶蛟当面对峙，不料这恶蛟一见到他便不由分说想取他性命，根本不给任何解释反应时间。 他若不逃，便只有死路一条。 “轰隆……” 强大的蛟尾带起一阵势如破竹的水花朝纯阳子激射而来。 “卑鄙腌臜的小人，承受本座的怒火吧！” 这水花顿时分离成无数细小水珠，但凡碰到之处，皆被砸出密密麻麻黄豆一般大小的深坑，几位抱着侥幸看热闹的百姓躲闪不及，被水珠洞穿身躯，顿时浑身冒出无数血洞，血流不止，当场毙命。 纯阳子虽长的仙风道骨，可却并非什么善男信女。 “你这孽畜好不讲道理，无缘无故便对贫道下死手，真当贫道是软柿子捏的不成？” 城中尚有斩妖司人手存在，再加上已经脱离钰江，纯阳子纵使此刻想要解释也已经没了机会。 一味逃遁只会助长恶蛟气焰，便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身应对。 见此一幕，陆城和荆红绫会心一笑。 天幕之中，隐有雷电闪烁。 这头孽畜宁愿冒着走江失败的风险，也要将纯阳子当场除掉，足可见内心已经盛怒到了何种程度。 “看那边……” 荆红绫突然指向蜥蜴妖方向。 杨琼和张虎已经负伤，竟然被已经显露真身，并且实力大涨的蜥蜴妖逼的节节败退。 蜥蜴妖似乎也已经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任凭杨琼二人掏出诸多法宝砸在身上，即便被砸的血肉模糊，依旧穷追不舍，并不时发出强大的咆哮之声，震的人耳膜生疼。 但杨琼和张虎虽因被偷袭，各自负伤，但毕竟各自任十三司司命，也绝非泛泛之辈，二人交替掩护，借此机会迅速回复自身伤势。 蜥蜴妖看出端倪，深知拖下去时间越长，情况越是不妙。 蜥蜴妖猛然深吸一口气，腹部肿胀如同圆球，下一刻便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浓浓黑气汹涌喷薄而出，将周身百米之内的区域，尽数笼罩，连同杨琼二人在内。 两人第一时间意识到这黑雾不妙，迅速屏住呼吸，调动真元保护周身不被黑雾侵蚀。 但被这黑雾侵袭的百姓可没那么好运气，很快便被侵蚀成一摊浓浓血水，触目惊心。 蜥蜴妖竟然放弃追杀杨琼二人，大摇大摆吞吐着黑雾朝城中人口更密集的地方窜去。 “这孽畜……” 杨琼怒骂。 “它这是故意引诱我们去追杀它。”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远处，陆城眯了眯眼。 这黑雾俨然有着剧毒，若是被这头孽畜继续横冲直撞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平原城便会变作一堆废墟。 县衙之内，县太爷萧河，林放，萧叶等人眼见这般惊天动地景象，早已被吓的毫无人色，一干衙门人员纷纷跪地乞求上苍。 原因无它，在这种级别的战斗面前，他们这些人，顶多也就是渺小到再不能渺小的尘埃而已。 一道黑影迅速钻进黑雾之中，正是拖刀而行的陆城。 陆城封闭自身所有窍穴，黑雾短时间之内，不得入侵，而他则利用诡谲的身法，不断在蜥蜴妖的四足之下，来往穿梭。 每一次靠近，都能在蜥蜴妖的四足之上，割下一块血肉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瞧见是陆城之后，蜥蜴妖暴躁无比，奈何此刻它体型庞大，又有周围密密麻麻的房屋掣肘，短时间之内，竟根本奈何不得陆城。 而陆城也感觉到，这蜥蜴妖在放出黑雾之后，妖力明显缩减不少。 想来这黑雾虽然是一手大杀器，但同样对蜥蜴妖造成了不小负荷，若非如此，这孽畜在第一时间便应早已放出黑雾。 “吼吼吼……” 江水之中，恶蛟追逐着狼狈不已的纯阳子四处翻腾。 城中，蜥蜴妖甩动长尾，将一片民房扫平，然而仍是没能抽中身躯灵活的陆城。 而蜥蜴妖的四条腿，早已被陆城砍的血肉模糊。 陆城虽表面还算镇定，实则已经多次险之又险，若非有着体内明珠金色丝线提供的源源不断妖力，也断无可能在一边以真元护体，一边以真元战斗的情况下，坚持到现在。 而他之所以明知危险，也要前往，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到，突破三品的门槛，已经开始松动，眼下，只差一个契机。 既如此，不妨试试在命悬一线的时候，看有无可能突破。 远处，荆红绫三人见此一幕，看的心惊肉跳。 尤其一直瞧不顺眼，认为这家伙只会巧言令色跟在荆红绫身后借势的杨琼。 “这家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以四品修为，硬撼这三阶蜥蜴妖，竟还能凭借身法处处占尽上风，更可笑的是，我在每月斩妖司的排名之上，竟从未见过这家伙入榜，看来，我们总司的某些人员，已经有玩忽职守之嫌。” “杨兄，你不是一直跟陆城不对付？怎的如今竟说起这家伙的好话了？”张虎颇为惊奇。 “没错，我是一直瞧不上这家伙。” 杨琼冷哼一声。 “可我杨琼还没心胸狭窄到连事实都不敢承认的地步，不管怎么说，这小子始终是我斩妖司的人，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个人跟蜥蜴妖拼命，那样一来，你我二人岂非让人笑话？张兄，且随我出手。” 杨琼说罢，正要出剑时刻，却被一旁荆红绫阻拦。 “都别动，你们现在进去，只会成为陆城的累赘。” “累赘？” 闻言，杨琼面色一冷。 他堂堂斩妖十三司司命，如今亲自下场斩妖，竟会被人说成是累赘？ 荆红绫平淡道：“我说的是事实，难道你们没看出来，陆城正是想凭借灵活的身躯，活生生耗死蜥蜴妖？此刻你们下场，只会让蜥蜴妖有新的目标，同时也会打乱陆城的节奏。” 顿了顿，荆红绫语气笃定道：“相信我，陆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更何况，他……” 杨琼陡然两眼放光：“大人，更何况什么？” “没，没什么。” 荆红绫神色迅速恢复正常。 先前在钰江下面洞府时候，陆城可是从她那里忽悠过去了不少法宝，对付蜥蜴妖绝对足够，而到现在，都不见陆城使出任何法宝，这只能说明，陆城远远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刻，故此，根本不需要担心。 同时，荆红绫心中也忍不住生出诸多疑问。 这家伙，到底凭借什么能支撑这么久？ “哦？” 杨琼眼神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光亮。 同样，他想起荆红绫和陆城一起在钰江下面度过的几个时辰，亦不免心中诸多疑惑。 在钰江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钰江之上，滚滚雷云下垂。 纯阳子使出浑身解数，仍旧被恶蛟击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已。 水中战斗本就不是他的强项，更何况实力本就比此恶蛟差了一个大品阶，更加不是对手。 他想逃离江面，只有如此，才能有机会成功逃离恶蛟的魔爪，但恶蛟早已洞穿他的意图，凭借庞大身躯，牢牢将其围困在江心，根本不给纯阳子任何可趁之机。 嘭…… 恶蛟头颅重重撞击在纯阳子身躯之上，这一下，直接让纯阳子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顿时呕出一大口触目惊心的鲜血来。 “孽畜，果然，畜牲就是畜牲，完全不讲道理，既然如此，那你可就休怪贫道了。” 此时此刻，纯阳子已经完全失去跟这孽畜讲和的念头。 恶蛟口吐人言嘶哑道：“臭道士，你也配与本座讲道理？” 张开大口，恶蛟猛然深吸，强大的吸力将身躯中心的所有江水尽数吸向腹中，其中，还裹挟着只剩下了半口气的纯阳子。 纯阳子披头散发，浑身血污，但下一刻他却陡然瞪大双眼，目露精光，拔出身后七星宝剑，以自身所有残余修为，将宝剑用力插入江水之中。 一道无形气机如同波浪一般扩散开来，迅速漫出平原城外。 纯阳子厉声狞笑道：“各位前辈，都还躲着藏着干什么？赶紧出来。” 数声盖过惊天雷鸣的爽朗大笑自平原城各处极速传来。 三道人影激射而至，稳稳停悬于波涛之上，雷云之下，如天人俯瞰人间。 其中一身着赤红长裙，赤脚散发的妙曼美妇忍不住掩面咯咯笑道：“小道士，你道号纯阳，却没料到竟是半点阳刚之气都无，竟然才支撑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果真是……中听不中用啊。” ------------ 第47章 阴葵 雷云之下三人，除去赤足美妇之外，另外两名男子，一人脸庞尖锐似鹰隼，一人大腹便便，肥头大耳，身高丈许，袒胸露乳，胸前挂着一条一百零八珠吊链，赫然是一僧人，只不过这一百零八珠却并非真正珠子，而是婴儿头骨。 纯阳子本就只剩最后一口气，再听闻美妇此言，没忍住两眼一黑，竟然气得当场虚脱，直直朝江心坠了下去。 那中年美妇眼疾手快，挥出一条红色长绫，及时将纯阳子裹胁，拉入自己怀中。 她笑得越发媚态十足。 可怜纯阳子一生修行，此刻却被一美妇如同怀抱婴儿一般抱进怀中，可谓丢尽此生老脸。 “咯咯咯，小道士，你可得感谢奴家的救命之恩啊。” 纯阳子急火攻心，两眼一番白，干脆直接装作晕了过去。 原本正翻江倒海的恶蛟在感知到这三人出现之后，立马停下壮硕身躯，通红双眼直勾勾盯着这三人，一脸的警惕和威胁。 肥头大耳啧啧称奇：“好一条走江恶蛟，数十年上百年都未必能见一次，若是让你成功化龙，对老僧老说，也是功德一件啊。” 鹰隼男人冷笑道：“秃驴，先别高兴太早，莫忘了这城中还有朝廷的这些小娃儿在。” 小娃儿说的便是荆红绫等人。 自这三人出现开始，荆红绫，杨琼，张虎三人便如临大敌。 她们已在城中呆了多日，竟全然没察觉平原城外，竟来了这三位如此惊骇绝伦的人物。 踏浪而立，凌空而渡，这分明是踏入修行二品才能掌握的神通，面前这三人，竟毫无例外，都是二品高手。 难怪他们竟丝毫感应不到对方气机。 半空中美妇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都看向荆红绫三人。 中年美妇的眼神，尤其放在荆红绫眉心的那点印记上，她娇笑道：“竟然是斩妖司独有的敕印，看来这小姑娘在斩妖司的地位不低啊，瞅瞅这美妙的皮囊，可真是让奴家垂涎三尺，先说好，待会儿宰了这小姑娘之后，淫僧，你想怎么享受，奴家不管，可这副皮囊可得完整地给奴家剥下来，如此，奴家可就又多了一件珍贵的藏品。” 大耳和尚嬉笑道：“怎么享受？还能怎么享受，翻来覆去不就那些姿势，不过这小姑娘身躯如此娇嫩，真享受起来，难保不会伤害皮囊，毕竟皮娘子，你瞧瞧老僧这身躯……” 皮娘子，淫僧…… 这两个称呼落到荆红绫三人的耳中，赫然如同晴天霹雳。 荆红绫咬牙一字一句道：“阴葵教……三长老。” “哟。” 中年美妇再度咯咯一笑，她赤足凌空行至荆红绫头顶十丈处，丝毫不介意红裙之下的白皙美腿，以及美腿之上更加幽深之处就这样被下方的人看在眼中。 “小姑娘见识不低，竟然连阴葵教长老都知道，既如此，奴家更不能留你们性命了。” 说罢，美妇一手怀抱纯阳子，一手凌空向下虚抓，顿时一道巨大虚影以磅礴之势朝荆红绫头顶盖去，说杀便杀，丝毫不拖泥带水。 “好胆。” 杨琼眯眼冷哼一声，手持长剑一剑朝虚影斩去，不料非但剑气不能撼动虚影分毫，反而自身却被这虚影的庞大威压得面色陡然一阵惨白，扑通一声，杨琼单膝跪地，若非有长剑支撑身躯，此刻已然双膝下跪。 荆红绫冷哼一声，同样一手朝虚影抓去，赫然是天罡三十六绝技之一的龙爪手，但威力比起美妇的神通，却是明显不及，两道虚影碰撞，龙爪手虚影仅仅只是支撑片刻，便轰然碎裂，虽如此，从天而降的那道虚影，也弱了几分。 这一过程只在片刻之间，荆红绫已趁此机会，带离杨琼逃离美妇身下。 美妇轻轻咦了一声。 “好有趣的小姑娘，看来，身上秘密还不少，等抓住你之后，想必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呢。” 阴葵教三位长老，自始至终都没多看蜥蜴妖那边的动静。 对他们来说，三阶妖物，也不过就是比蝼蚁稍微大一点的爬虫而已，根本没有任何稀奇。 至于跟妖物搏杀的陆城，更入不得他们法眼。 然而陆城却在这三人出现的时候，便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强大的压迫力。 “好恐怖的气息，实力绝对碾压荆红绫三人，也就是说，至少都是二品高手。” “阴葵教？那不就是已经在中土销声匿迹多年的魔门？” “纯阳子所说的他们，想必，应该就是这些人了。” 思绪间，蜥蜴妖的疯狂更甚。 它本就与陆城有不死不休的大仇，此刻又被陆城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天上那三位跟恶蛟的恩怨，它已经顾不得。 它现在，只想让陆城死。 然而，酣战许久，陆城早已到了突破的边缘，但此时，他却不能选择突破。 他深知眼下之所以没被天上那三位瞧在眼里，便是因为四品根本入不得他们眼，但此刻正处于剑拔弩张之际，在这个时候突然突破，便免不了被察觉，届时，想不注意都难。 没错，凭借体内明珠的妖力，如果不计后果，甚至抽离明珠所有妖力，他有把握能在二品恶蛟的手下，保住一条命，但，也仅仅只是保住一条小命而已。 可眼下可有着三名魔门二品高手俯视，真被他们盯上，根本无所遁形。 最主要，有他们在，陆城根本就不敢妄动明珠妖力，否则一旦被察觉出端倪，下场，只会比死更加难受。 一条粗细如同手臂的紫色雷电从云中探出，轰然砸向江面，激起滔天巨浪。 见此一幕，正准备再度动手的中年美妇微微一惊。 “走江的时机到了。” 天生万物，万物有灵。 蛟类之属化龙本就与其他妖物化形不同，属逆天而为，天道势必降下雷劫，若能扛过此劫，再经由江河跟随洪流入海，便可成功褪去皮囊，化为真龙。 恶蛟身躯缓缓自江心浮现，后背焦黑一片，但却并无明显伤痕，显然是以什么秘术或法宝，抵挡躯体扛下了这一雷劫。 雷电暂时消失，但越发狂暴密集的雷云，显然是在酝酿着更加毁天灭地的下一击。 恶蛟庞大的头颅从江中探了出来，以独角面对头顶三人，双眸泛着血红色光芒，在漆黑的江面，如同两盏通红的灯笼。 “你们……想要怎样？” 皮夫人惊诧道：“小泥鳅，难道不是你请我们来帮助你走江化龙？这般说话又是何意？” 被称呼为小泥鳅，恶蛟眼神冰冷，但它现在实在无心思浪费时间：“别装了，你们不是要本座的全部妖力？本座就算拼得身消道陨，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如愿。” “小泥鳅，我们何时要你全部妖力？” 皮夫人越发惊讶，她不得不拍了拍怀中纯阳子的屁股。 “小道士，来……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 第48章 三品 纯阳子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当场死去。 只不过当他想起搂着他的这位皮夫人的种种传闻，又不得不忍着羞辱开口：“贫道尚且不知，不过猜测大概是有人从中作梗，挑拨离间，想来，多半便是这些斩妖司的娃娃。” “只可惜这孽畜实在冥顽不灵，根本不给贫道任何解释的机会。” “嘻嘻嘻。” 皮夫人娇笑。 “小泥鳅，看来你误会我们了呢。” 恶蛟身躯一震。 早先盛怒之下，并没细想那么多。 此刻闻听纯阳子所言，才觉此事颇有蹊跷。 “纯阳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妖物和魔门中人勾结，难道你就不怕朝廷将你的道观尽数铲平？” 这一刻，纯阳子的罪名终于坐实，荆红绫终于忍不住怒斥。 纯阳子冷哼一声：“不用朝廷出手，贫道的道观，早就被贫道自己铲平了，至于勾结？笑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道理，尤其是你们这些小娃娃能懂？” 事已至此，就算想藏着掖着也无济于事。 最主要，皮夫人三人已经到场，今日事，几乎稳操胜券，不需要再藏着掖着。 “一派胡言。” 荆红绫勃然大怒。 “既然你这臭道士如此执迷不悟，那我就让你领教领教我斩妖司的厉害。” 荆红绫上前一步，杨琼和张虎二人眼见这般情形，难掩激动之色。 “大人，难不成你准备……” 荆红绫双手掐动印诀冷喝：“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她右手指向自己眉心，真元涌动几近沸腾。 “给我开……” 眉心金色印记陡然大放光彩，璀璨夺目。 与此同时，漆黑天幕之中，隐约有一道光幕闪耀。 那是在一座巍峨的宫殿之中，有两道浑身闪耀金光的身影，正自朝此方天地走来。 恶蛟见此一幕，骇然瞪大双眼。 这便是它为何要答应与头上这些人合作，并且愿意提前拿出一半妖力的原因。 “有趣。” 大耳和尚咧嘴一笑。 “妄想斩开这方天地，那也得看我等愿不愿意才行。” 说罢，大耳和尚看向下方恶蛟。 “老蛟，你与我们合作，已经先行拿出一半妖力，今日我等又怎好食言？” 大耳和尚摘下胸前骷髅吊链，直直抛向头顶，刹那间吊链崩碎，一百零八颗婴儿头骨四散开来，坐镇四方，黑雾喷涌，将整个平原城笼罩其中，一并，连那道金色虚影都隔绝在外。 荆红绫见此一幕，娇躯微颤。 “神器，他们竟然用神器隔绝了此方天地与外界所有的联系。” 此刻，她终于明白先前在恶蛟洞府之内，听到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些人早就识破了她身上的秘密，并且已经准备好了后手。 而眉心的印记，正是她们三人敢孤身追杀千里的最大倚仗。 纯阳子忍住剧痛哈哈大笑。 “哈哈，咳……好痛……” “竟然……真的挡住了。” 恶蛟狂喜。 若无那两道金色虚影对它造成阻拦，再加上有这三位魔门高手替它扛下天劫，化龙成功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荆红绫三人面色俱是沉重不已。 这般片刻功夫过去，雷云之中，第二道天劫终于蓄力完成。 然而，也就是在此时。 原本封印此方天地的一百零八颗婴骨，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震颤。 荆红绫瞬间欣喜不已。 “是两位大人在破除神器封印。” 钰江之上的大耳和尚笑容渐渐消失。 “原本还想先解决了这几条小杂鱼再进行我们的计划，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多时间留给我们了。” 皮夫人和鹰隼男人同样脸色阴沉。 “看来这些家伙，从一开始就盯上我们了，否则便不会在那小丫头眉心种下印记，还真是像狗皮膏样一样甩不掉啊。” “行了，废话少说，任凭他们有天大的能耐，想要破除神器封印也绝非一时片刻能做到，在此之前，务必要让老蛟走江成功。” 皮夫人红袖一挥，纯阳子被平安送回地面。 随后，她看向恶蛟道：“老蛟，你方才那法宝还能扛下几次雷劫？” 恶蛟微微沉思。 刚才它的确是用了法宝来扛住第一道雷劫，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皮夫人又道：“老蛟，你不用如此防备，不坦诚相待，我们又如何能做好最周密的计划，你这走江天劫共合六道，方才你已经承受下一道，我们能为你扛下三道天劫，最后的两道，可就需要你自己承受了。” 扛下三道？ 老蛟心中狂喜，但表面却不动声色。 它为应对此番雷劫，又岂止只有一件法宝？ 它原本以为这些人顶多不过为自己承受下两道雷劫，若是如此，勉强能够熬过雷劫，但那之后必定虚弱无比，如果有人在这时候趁火打劫，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眼下…… “三道么？虽然很勉强，不过最后的两道，本座也只能自己硬扛了。” “好。” 皮夫人大笑一声，迅速闪身至恶蛟头顶，在雷劫刚从云中探出那一刻，她身躯外围迅速被一层金光笼罩，然而雷劫之后，金光迅速消散，而她本人也瞬间面色惨白，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咳咳，蛟龙之属，不愧号称是肉身强横，奴家刚刚挨了这一下，可是差点灰飞烟灭了呢。” 老蛟故作感激：“谢谢了，本座走江成功，定有重酬。” “是么，那奴家可就先谢谢了。” 此时，平原城周遭封印再度传来沉重的撞击之声。 大耳和尚笑道：“真是蛮横，竟然想以神通硬破此方天地封印，不过……等你们成功的时候，我们的任务，也差不多该已经完成了。” 说罢，大耳和尚亲临雷劫之下，由他来硬扛这第三道雷劫。 第三道天雷从云中探出，周遭百里之内的妖物，无不瑟瑟发抖。 原来这雷劫一道比一道更强。 先前两道，妖物们拼了命还能勉强承受，但这第三道雷劫的威力，已然比第一道大了一倍有余。 距离雷劫中心最近的平原城逃窜妖物们，悲催一点的，直接被吓了一个肝胆欲裂，稍微好点的，也早已双腿僵硬，身躯笔直不得动弹。 而这也给了王东青一行人绝好的绞杀机会。 唯独被黑雾笼罩的蜥蜴妖非但没有任何颓势，反而爆发出了比先前更加强悍的战斗力。 “殊死一战？” 陆城嗤笑。 他瞧得出来这蜥蜴妖应当是存了必死之心。 六道雷劫之后，平原城封印势必崩碎，那两道金色虚影势必要降临此方天地。 恶蛟若是侥幸走江成功，能借着三位魔道高手的掩护，一路奔流入海，从此鲤鱼跃龙门。 可它这只蜥蜴妖又当如何？ 祈祷魔门三位高手顺手带上它？ 痴人说梦。 这一刻，蜥蜴妖心中所有的幻想都彻底破灭。 横竖是个死，死之前，不论如何也要拉足了垫背的。 蜥蜴妖再度深吸一口气，吐出比原先黑雾还要更加大的一团黑雾，迅速朝平原城各个角落蔓延。 此时，第四道雷劫再度出现，这一次，鹰隼男人出面硬扛。 雷劫声势之大，天地变色。 蜥蜴妖更是被如此威压惊得身躯一震。 而此时，陆城也终于找到了最佳的出手时机。 以雷劫声势做掩护，真元迅速运转，冲击最后一大玄关。 嗡…… 陆城一阵天旋地转。 但随之而来的，是说不出的舒畅以及真元澎湃。 “原来，这就是三品的感觉？果然……比四品的时候，实在要强大太多。” 陆城提刀，眨眼之间便到达蜥蜴妖头颅下。 蜥蜴妖被雷劫影响，并未发觉此时陆城身上的变化，它狞笑道：“终于不再躲躲藏藏了？既然如此，那你就给本座去死。” 蜥蜴妖抬起诺大的前掌，重重朝陆城头顶拍了下去。 这前掌密密麻麻生满锋利倒刺，且坚硬无比。 虽如此，但它却留着三分余力。 只因在陆城身上，已经吃过一次亏，尤其陆城的那把刀，它最为忌惮。 故此，这一招表面是实，其实为虚，目的，就是为了破解陆城的刀。 果不其然，陆城眼见这般情形，挥刀抵挡，却不料蜥蜴妖突然变掌成爪，双指不惜冒着被长刀斩断的代价，也要将陆城的刀夺走。 陆城见状微微错愕，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既如此，他便将计就计，一刀斩断蜥蜴妖双指，不过长刀却卡在了第三指，再也前进不了半分，刀力已尽。 蜥蜴妖忍住剧痛狞笑：“没了刀，看你还怎么威风。” 不料，陆城嘴角却微微勾起。 “你知道那两条蛇妖怎么死的么？那两头蠢货，都吃了情报的亏，你的死法，也跟它们一样。” 黑雾之中，陆城一拳砸穿蜥蜴妖上颚，三品修为的真元迅速灌注蜥蜴妖头颅，顷刻便将其头颅绞成一团烂肉。 蜥蜴妖瞪大双眼，惊骇至极，拼着最后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竟然……三品……” 陆城微笑道：“其实，我就算只有四品，照样能一拳宰了你。” “宰了我？” 蜥蜴妖再度狞笑不已。 “那我也得拉上你垫背。” 方圆周遭所有黑雾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回复到蜥蜴妖身躯之内，而后蜥蜴妖的身躯迅速膨胀数倍，这般异相，竟然连一直对这边的战斗毫无兴趣的皮夫人和大耳和尚都为之侧目。 “有点儿意思，这三阶小蜥蜴，竟然被一个区区四品小杂鱼逼到了不得不自爆的份上，这是有多绝望？” 与此同时，一直对陆城很有信心的荆红绫面色剧变。 “陆城，快逃，它要自爆。” 话音刚落，蜥蜴妖庞大的身躯轰然爆炸，化作一片血污，受到波及的周遭民房，顷刻间化作飞灰。 ------------ 第49章 现在给也不迟 爆炸之后，漫天血雨沉寂，以蜥蜴妖为中心，周遭十丈都化作一个巨大深坑。 唯独不见陆城身影。 见此一幕，荆红绫娇躯一颤，差点没瘫软在地。 “陆城……死了？” 一旁杨琼和张虎俱是一愣。 显然二人都没料到是这般结果。 张虎叹了一口气：“以四品修为，能将三阶蜥蜴妖逼到自爆的地步，这个陆城，的确是个难得的大才，只可惜……他若不死，我定然向总司举荐。” 杨琼眼神中闪过一丝释然，这一刻，他同样真情流露道：“这个陆城是人才不假，可我十三司的人才也不在少数，但作为一个地方巡司，他的确已经做到了首屈一指，不管怎么说，为斩妖而死都算是死得其所，这一点，毋庸置疑。” “都怪我。” 一瞬间，自责与后悔的情绪涌上心头，荆红绫心中竟绞痛难忍。 “方才我就应该让你们出手相助他才对，都怪我实在太相信他了，却忽略了他本身就只有四品修为的事实。” 荆红绫心中很清楚，陆城是从她那里得到了许多法宝不假，但，谁都没想到蜥蜴妖竟然会用自爆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场战斗。 如此大的声势，别说是陆城，就算是她们三人，也难说就能保证全身而退。 须知妖物自爆，本就是以毕生修为为交换，在瞬间获得远超自身妖力的恐怖杀伤力。 换句话说，自爆的妖物，只有一个下场，神魂俱灭，连转世修行的可能都无。 荆红绫身躯一软，此时此刻竟已心境大乱。 平常根本近不得身的风雨，竟也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裳，头发。 张虎于心不忍：“大人，此事与你无关，不用过分自责，更何况，我们所见过的死人难道还少吗？” 荆红绫咬牙颤声道：“陆城不是死了，他是……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 便是想立个衣冠冢都没有可能。 “早先他想要学我这门龙爪手神通，我未应允，现在想来，反正是个死，或许……在死之前，我至少不应该让他留有遗憾，毕竟，他为我们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正此时，一道虚弱男人声音传来。 “现在给也不迟啊。” “现在给？现在又给……嗯？” 荆红绫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抬头一看，竟然瞧见一道衣衫褴褛的人影踉跄挣扎着从爆炸产生的深坑里，艰难的爬了出来。 这人满身血污，浑身腥臭无比，不是陆城又是谁？ 荆红绫骇然瞪大双眼：“陆城，你……你没死？” “咳咳，本来是快死了，千钧一发时刻，我想起大人赠送的那些宝物，情况危急，不管有没有用全部一股脑儿拿了出来，再加上在妖物自爆前一刻便提前找好了躲避地点，这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只是，可惜了那么多宝贝啊。” 陆城随意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然而真实情况是，荆红绫给的法宝，基本没用，他是全靠三品实力，再加上体内妖力的帮助，在爆炸前一刻，以真元护身，这才侥幸逃过一死。 只不过让他心痛的是，就这么一下，竟然耗光了两条金色丝线的妖力。 荆红绫喜极而泣：“你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心疼那些身外之物？只要人没事就行。” “哦？” 陆城眼前一亮。 “大人既然如此说，那不如再赠予属下一些？对了，最好连那门龙爪手一起。” 荆红绫顿时板起了脸。 这家伙，大难不死，第一时间竟还惦记着自己的那些宝贝？ 但很快，荆红绫的黑脸就被震惊取代。 “你……你突破三品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仔细打量起陆城，果不其然，真元内敛，华中有实，已然是达到三品的迹象。 陆城感慨道：“只是运气好而已。” “你这哪里是运气好？你这分明就是祖坟冒青烟了，非但没死，反而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还突破到三品。” 荆红绫实在是哭笑不得。 果不其然，这家伙，每次都会给她意料之外的惊喜。 张虎笑眯眯道：“陆大人，恭喜恭喜，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杨琼先前的真情流露迅速转变成表情僵硬。 他突然从陆城身上感受到了危机。 荆红绫竟然送了很多宝物？他越发好奇两人究竟在钰江之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面，此时雷劫已经来到第五道，滚滚雷云距离江面已经不过数十丈之高，整座平原城，已经彻底陷入一片漆黑，几近伸手不见五指。 “真是好有趣的小鬼。” 荆红绫四人头顶，忽然传来皮夫人的娇笑声。 “非但没被小蜥蜴自爆炸死，而且还能借此机会突破到三品，奴家都对你有些心动了呢。” 不知何时，皮夫人竟已来到几人上方，她先前硬扛一道雷劫，虽然狼狈，但毕竟是二品高手，造成的威压，也绝非荆红绫等人可以正面硬扛。 更让陆城心惊的是，先前他尚在四品时候，凭借明珠妖力，有十成把握能在面对二阶蛟龙的时候，保住一条命。 但此刻他虽已经突破三品，但在二品的皮夫人面前，纵然借助明珠妖力，他也仅仅只有把握保住一条命。 “这妖妇很强，给我的感觉，竟比恶蛟还要强上不少。”陆城惊骇之余，沉声叹道。 荆红绫神色凝重：“你的感觉一点也不错，能成为魔门十长老的人物，又岂会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这妖妇绰号皮夫人，实则已经不知活了多少年月，最是喜爱女子皮囊以及双修之法，借助男子纯阳修行，乃是极其邪恶的法门，多年前魔门沉寂的时候便已是二品境界，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二品，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刻意压制了自己的修为，迟迟不突破。” “所以，表面上是二品高手，实际上，早已是准一品，再加上那头孽畜的妖力已被抽离一半，你自然会有种她比恶蛟更强的感觉，可若是恶蛟果真走江成功，跻身一阶，只要有足够喘息的时间回复妖力，他们三个加上一起……都未必是对手，这便是人族修行者和妖族的区别。” “准一品？” 陆城神色动容。 但他同时心中疑惑更浓。 一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月的老妖婆，竟然如此愚蠢到替一条渡劫恶蛟硬扛一道天劫，她究竟图什么？ 就图恶蛟已经提前拿出的一半妖力？ 利益既到手，竟还如此信守诺言？ 这一点，陆城是万万不信的。 “小姑娘，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 皮夫人掩面偷笑。 两条裙下光溜溜的大白腿就如此在陆城头顶晃荡，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雷云之下，也依旧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当陆城想起这妖婆说不定连身上这副皮囊都是从别的女人身上扒下来的之后，便瞬间索然无味。 尤其更加不知这副皮囊下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幅光景，说不定，早已老得浑身皱巴巴，陆城更加提不起任何兴趣。 荆红绫冷笑道：“魔门十长老，哪一个不是臭名昭著？这其中又以你这老妖婆最甚，天知道你究竟残害了多少男人。” 皮夫人非但不生气，反而引以为荣，她故意在虚空中翘起双腿，露出纤细雪白美腿，笑眯眯看向陆城道：“姓陆的小哥，莫非你也觉得奴家看起来像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女人么？奴家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被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给骗了，奴家可从未害过什么男人，就算有，那也是那些男人自己不要脸，对于像小哥你这样年少有为的俊男，奴家……心疼都还来不及呢。” ------------ 第50章 悬崖勒马 第五道天雷蓄势已发，粗如水桶，以无可匹敌之势头重重砸在恶蛟头顶。 强悍余微将钰江之水激起滔天巨浪。 恶蛟全身上下竟无一处完好，甚至有些地方血肉伤口，深可见骨。 但也正因为如此，陆城清晰瞧见，恶蛟身躯之内的骨骼，竟缓慢的发生着某种惊人的变化。 这是即将化龙的征兆？ “你喜欢年少有为的俊男，可我不喜欢又老又丑的女人。” 顶着头顶莫大威压，陆城语气平淡的回了一句。 荆红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反观皮夫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 她之所以不停套上别的女人的皮囊，就是因为不敢面对自己已经垂老的躯体，而每一具皮囊保存的时间都有限，所以她不得不频频更换。 此刻听陆城如此一说，显然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但，皮夫人竟超乎意料的还是没生气。 她笑意吟吟道：“老女人怎么了？老女人可比你旁边这位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会玩儿多了，保证……能让你欲仙欲死，流连忘返。” “呸。” 荆红绫忍不住怒斥。 “好不要脸。” 皮夫人笑的更开心了：“陆小哥，你可得好好想清楚，跟了奴家，奴家便带你回山门，在那里，可有着很多比你旁边这位更漂亮的小姑娘，任君采颉，而且……奴家可以跟你保证，这些小姑娘，可都是新鲜的雏儿。” “最主要，奴家还可以传授你一些能让实力快速精进的法门，直入二品，甚至一品都不是没可能，想想吧，整个中土又总共才有多少一品高手？” “陆城，千万不要听这老妖婆胡说八道。” 荆红绫心里一紧。 她听出来皮夫人是要拉拢陆城。 且不说她愿不愿意放陆城走，就说以陆城的天赋和本领，只要入了魔门，势必会成为中土的又一大魔头。 事实上，早在皮夫人流露出拉拢意向时候，杨琼的手，已经下意识放在剑柄之上。 一但陆城有任何动心的迹象，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出手，将一切扼杀在萌芽之中。这般细微动作，自然逃不过陆城的眼睛。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第一次见到杨琼这家伙的时候，此人便流露出深深的敌意。 “陆城，相信我，只要你真的跟这妖婆加入了魔门，绝对会被榨成一堆枯骨。”荆红绫再度郑重的劝道。 皮夫人一撩大腿，摆了一个极度撩人的动作：“小姑娘，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个榨法？” “当然是……” 荆红绫霎时间红了脸。 她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这些事情，又怎好直接说出来？ 见她一时语塞，皮夫人不禁掩嘴娇笑：“哟，怎么？说不出来了是吗？” “你……我没你那么不要脸。” “行了。” 正此时，大耳和尚冷声出言打断。 “老三，别忘了正事。” 皮夫人闻言风情万种般白了其一眼道：“最后一道雷劫还没下来，急什么？再说了，不有你们看着吗，它还能跑了不成，现在对奴家来说，最大的正事就是这位陆小哥，奴家可是不知多少年没遇到过这么感兴趣的男人了呢。” 大耳和尚周身一阵恶寒，看向陆城的眼神，也情不自禁多了几分怜悯。 恶蛟正蓄力面对最后一道雷劫，并未注意到这边情况。 反倒是大耳和尚和皮夫人的对话，被陆城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中。 他陡然身躯一震。 他已经猜测到了什么。 平原城的封印在两道金色虚影的碰撞下，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保不齐什么时候那道吊链封印便会彻底崩坏。 但，就在此时，皮夫人突然朝陆城勾了勾手指。 “陆小哥，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人家开出的条件，还不够让你心动吗？” 瞬间，陆城有种被某种无形枷锁牢牢捆住的无力之感侵袭全身，而他的身体，竟不由自主的朝皮夫人所在的位置飘了上去。 “小哥，乖乖到奴家身边来，奴家送你一样绝顶的宝贝，而这……仅仅是奴家的见面礼。” 说罢，皮夫人如同变戏法一般手中无端出现一座晶莹剔透的玲珑宝塔。 “七彩玲珑塔？” 识得此物的杨琼惊呼一声。 这可是件能镇压妖物的大法器，比起神器都差不了太多。 老妖婆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见此一幕，杨琼毫不犹豫挥动手中宝剑朝陆城斩去，好在荆红绫眼疾手快，将其阻拦。 “杨琼你疯了？” “大人，我可没疯，总之不论如何都不能让陆城这家伙落在魔门手中。”杨琼杀心已起。 荆红绫沉声道：“难道你没看出陆城根本就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也与我无关，大人，我只是执行我的职责罢了。” “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对他下手，别忘了我们刚刚才一起并肩作战。” 在陆城刚被皮夫人控制住的时候，荆红绫就已经尝试将其救下，奈何皮夫人这神通实在是厉害，根本撼动不了分毫，所以，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城被抓。 “我相信陆城绝对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更何况眼下神器封印即将崩坏，只要那两位亲临此方天地，救下陆城又有何难？”荆红绫语气笃定的挡在杨琼身前。 杨琼冷哼一声：“大人你实在是妇人之仁，你怎知他就不会被这妖妇蛊惑？你说的是没错，只要那两位大人亲临，救下这小子不难，可若是这小子自甘堕落，愿意坠入魔道又当如何？现在可是最好的出手时机，再晚一点，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此时，陆城距离皮夫人，近在咫尺。 瞧见这浑身晶莹剔透的宝塔，着实让他眼前一亮。 尤其在听到杨琼说此塔竟能镇压妖物之后。 陆城身上如今除了体内明珠外，最能拿得出手的宝物，便是王东青送的那一件方寸物，而那支玉箫跟面前这玲珑塔比起来，实在是相形见绌。 见到如此宝物，怎能不让他心动？ “皮夫人，这么珍贵的宝物，你真的打算送给我？我怎么觉得实在难以置信？”陆城很不确定的问。 皮夫人眼眸里闪过一抹欣喜，显然是没想到陆城竟然如此好哄骗。 她轻启红唇魅惑道：“那是当然，奴家床下说过的话，可从来都做不得假。” 见此一幕，下方杨琼瞬间怒目圆睁。 荆红绫急忙惊呼道：“陆城，千万不要相信她的鬼话，她是骗你的。” “她是骗我的，难不成大人你说的就是真的？” 陆城嗤之以鼻。 “先前为了活生生耗死蜥蜴妖，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荆红绫，是你说应该不让我留有遗憾，可到现在，我也没见到你一点心意，若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可你眼见皮夫人有赠宝之意，便立马落井下石，你这般行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皮夫人？” “陆城，你……” 荆红绫心里猛然一咯噔。 她万万没想到，陆城竟然在这时候，说出这般让她难堪的话。 “大人，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杨琼冷哼。 “方才我出手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应该阻拦我，一剑杀了他之后便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可现在……纵然想出手也已经晚了。” 荆红绫被说的面色惨白。 陆城，真的为了宝物临阵倒戈？ “陆城，行，你不就是要我身上剩下的宝物？我给你就是，连同你心心念念的龙爪手，一起传你，只要你现在悬崖勒马。” “晚了。” 陆城冷笑。 “荆红绫，你身上那些宝物，又怎能与皮夫人手中这件玲珑宝塔，相提并论？” “至于所谓的悬崖勒马，我的确是应该悬崖勒马？因为……为你们斩妖司卖命，是我陆城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 第51章 同归于尽 荆红绫娇躯猛然一颤，此刻，她心头五味杂陈。 甚至，还有一丝丝后悔。 仔细一想，比起陆城这样的大才，她身上的那些宝物，又算得了什么呢？ 念及此处，荆红绫竟没忍住湿了眼眶，一滴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 目光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陆城双眼一眯。 自拥有牛之清泪后，他的眼神异于常人，自然瞧见了这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但，陆城仍旧面色不改调侃道：“哟，还流泪了，荆红绫，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陆城，你这贼子真是狗胆包天。” 杨琼愤怒之下，递出一剑。 但这一剑只不过被皮夫人轻轻一挥袖子，剑气便瞬间瓦解于无形。 “真是好没礼貌，难怪陆小哥会离开斩妖司，转投奴家。”皮夫人眼看计谋得逞，不禁笑得更加开心了。 陆城冷笑道：“最没礼貌的就是下面这个家伙，从第一眼看到我开始，就一直对我心怀敌意，搞得我好像挖了他们家祖坟一样。” “陆城，你找死。” 杨琼不甘心再度斩出一剑，只不过剑气尚未挥出，便被皮夫人凌空一巴掌拍散，除此之外，杨琼脸上也多出来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真以为奴家那么好脾气是不是？陆小哥现在已经是奴家的人，可不允许你们再没大没小。” “正是如此。” 陆城心满意足，微微一笑，随后目光便放在了玲珑塔上。 “夫人，这塔，当真要送给我？” “那是自然，奴家可不是斩妖司这些宵小之辈。” 说罢，皮夫人竟然真将宝塔双手奉上。 宝塔入手，约莫有十来斤重，塔身铭刻密密麻麻道家铭文，散发着古朴氤氲气息。 “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陆城忍不住赞叹。 皮夫人娇笑道：“奴家送出的东西，怎么会差？” “那……” 陆城突然上前一步，环住了皮夫人妙曼腰肢。 “夫人，也不知这玲珑塔该怎么使用？” 皮夫人瞧见陆城这般举动，不禁更加心花怒放。 她之所以对陆城如此上心，是因为她的双修之法，与修士寻常修行之法根本不同。 此法对男子的资质要求极高。 故此，寻常男子根本入不得其眼。 至于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天之骄子，也仅仅只有入眼资格而已。 但陆城由于体内明珠的关系，散发的气息异于常人，别人感知不到，但尤其擅长双修的皮夫人，却是在被陆城吸引之后，越发的心中欢喜。 若是能与陆城达成双修，那她的境界，必将势如破竹。 若非如此，她也绝对不会慷慨大方到竟然以玲珑塔作为诱饵。 “这个简单，瞧见塔身这上面的铭文没，这些便是操纵此塔的咒语，只需要念出咒语，玲珑塔便可自行镇压妖物，除了对妖物管用之外，对鬼魅之物同样如此。” 陆城听得啧啧称奇。 不禁再度赞叹：“好东西。” 此时，最后一道粗如水缸的天雷，终于蓄势完毕。 携带者毁天灭地之势，朝恶蛟当头砸下。 三位魔门长老也不禁在这一刻，同时将注意力放在恶蛟身上。 大耳和尚笑道：“先前第五道天劫已经将这孽畜砸的血肉模糊，这第六道天劫，它纵然能以毕生精血扛住，但事后短暂时间内，也绝对会再无反抗之力，到时候我们要取它的龙骨和龙源，可就容易多了，虽然龙骨龙源还未完全成型，但已足够用，毕竟，真去寻找真龙龙骨和龙源，咱们也没那个本事。” 下方正准备应劫的恶蛟陡然高高昂起头颅，怒目圆睁。 “你们称呼本座什么？” “当然是孽畜啊，小泥鳅，这都听不清？” 皮夫人笑得花枝乱颤。 “你真以为我们是来助你？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就准备等这六道天劫落下，再将你趁火打劫一番，走江化龙？恐怕，你没有化为真龙的机会了。” 陆城听得心惊胆颤。 这与他方才所料，竟然丝毫不差。 不愧是魔门中人，行事竟然如此毒辣。 六道天劫避无可避，不早不晚偏偏在此时道出阴谋，目的就是为了让恶蛟心性大乱，从而根本无法专心对抗天劫，如此一来，恶蛟就算有隐藏手段，也绝无安全扛过这道天劫的可能。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恶蛟狂暴无比。 “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东西，竟然敢耍本座？” “行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老实啊。” 皮夫人十分不耐烦地摆摆手。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肯定藏有法宝或者后手，等待第六道雷劫之后，成为半龙之体，恐怕到时候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干掉我们吧。” “你们……” 恶蛟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计谋竟然早已被皮夫人三人看穿。 陆城忍不住心中感慨。 果然但凡是活了一些年月的，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尔虞我诈。 只可惜，到最后仍旧是魔门三人技高一筹。 恶蛟的结局，似乎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 而恶蛟约莫也已经猜到这一点，此时，它愤怒咆哮一声，继而竟然直接将目标对向皮夫人三人。 “想要取本座的龙骨龙源，本座纵然是烟消云散，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如意。” 话音刚落，钰江之中，恶蛟庞大的身躯迅速从江面窜出，直朝三人而去。 电光火石间，紫色雷电声势浩大从雷云中窜出，连空间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 天劫如同附骨之蛆，恶蛟朝向哪里，它便窜向哪里。 见此一幕，皮夫人三人脸上终于头一次有了惊慌之色。 “这孽畜，它想利用天劫之威，和我们同归于尽。” ------------ 第52章 善后 天雷粗如水缸，壮如合抱之木，以雷霆万钧之势朝恶蛟当头砸下。 千钧一发时刻，皮夫人正欲使出浑身解数逃命，不料正在此时，一把锋利的冰冷长刀，已经刺入了她的身体。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等她反应过来，陆城便抽刀迅速下坠。 雷劫将皮夫人三人同时拖入其中。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后，已经使出最后手段抵挡的恶蛟，终是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 而恶蛟的躯体却在迅速发生着惊人变化。 这是化龙的征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恶蛟发出阵阵狂笑。 可正此时，一道阴冷的女人声音突然传来：“陆小哥，你还真是好狠的心啊，奴家如此待你，你却如此忘恩负义要害奴家性命。” 沸腾江水中，缓缓出现三道狼狈不堪，遍体鳞伤的人影。 瞧见这一幕，恶蛟顿时如坠冰窖。 而陆城更是头皮发麻。 被捅了一刀之后，又被天雷击中，这三人竟然还没死？ 大耳和尚艰难笑道：“终日打雁，终会有被啄的一天，老三，这件事情，至少能让你长长记性。” 荆红绫三人犹自在震惊之中还未回过神来。 震惊之余，又是狂喜。 “陆城这个混蛋，原来一切都是他假装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给老妖婆来上一刀，只是……只是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 杨琼面色阴沉：“大人，他是为了那座玲珑塔。”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刚刚的确给老妖婆来了一刀，简直为我们斩妖司挣足了脸面。” “大人，难不成你忘了方才那家伙是如何羞辱我们的？”杨琼沉声喝道。“纵然他出了一刀又如何，我照样要取了他的狗命。” “杨琼。” 荆红绫冷喝。 “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别忘了，那三个家伙，可还没死。” “不过……” 荆红绫话锋一转。 “虽然侥幸不死，但也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 三人当中，受伤最重的，当属皮夫人。 陆城那一刀，虽然没能结果了她，却在其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再加上天劫之威，此刻，她身躯的皮肤已经是千疮百孔，甚至还有多处被雷劫烧伤。 陆城如临大敌，已随时做好瞬间抽取体内所有妖力的准备，他装作若无其事随口微笑道：“皮夫人，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没办法，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再说了，我的确是对老女人没什么兴趣，所以……只能辜负你的厚爱了。” 荆红绫闻言，身躯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 这家伙……竟然已经有喜欢的人？ “老女人？” 皮夫人冷笑连连。 她素来爱美，如今身上这皮囊已经奇丑无比，自是不愿意再留。 她突然以指甲抠住了自己的脸皮，随后迅速将一整张人皮从身上撕扯下来，露出光滑细嫩如同婴孩一般的柔嫩皮肤，至于雪白脖子上的那张脸，赫然是一张绝美的女子脸蛋。 此女子眉毛形似柳叶，双眼亮如星辰，竟然并不比荆红绫差。 最主要，这张脸，看起来，最多只有二八芳龄。 荆红绫突然一阵恶心：“老妖婆，披一张人皮在身上不够，竟然还要披两张。” “哈哈，两张？” 皮夫人大笑不已，随后她又看向陆城：“动作倒是挺快，竟然这么快就将玲珑塔藏了起来。” 陆城一本正经：“你可别胡说八道，宝塔不是已经被你收回去？” “老三，还要啰嗦到什么时候？此时不取龙骨龙源，又待何时？” 大耳和尚一声冷喝将皮夫人拉回现实。 皮夫人最后意味深长看了陆城一眼，她知已经时间不多，便笑着留下了一句：“陆小哥，你听着，奴家……早晚还会来找你的。” 恶蛟历劫成功之后，正在恢复元气，而此时，平原城上方的封印，终于不堪重负出现了丝丝裂纹。 皮夫人三人转头齐齐对恶蛟出手。 恶蛟见状，飞速朝着洪流之中游去，试图借着洪流迅速脱身。 “轰……” 两道金色人影又一脚踹出，一百零八颗婴孩头骨瞬间轰然炸裂为齑粉。 封印，彻底瓦解。 当这两道金色人影踏足平原城上方时候，无形的压迫，让城中所有百姓无不瑟瑟发抖。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三个，是不是太不把我斩妖司放在眼里，还有你这条小泥鳅，胆敢在中土犯禁，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两道人影迅速化作一道流光，朝三位魔头追杀而去。 陆城眯眼看着两道流光一闪而逝，心中备受震动。 “这两人的实力，很有可能，已经到达了人族的巅峰，一品境界。” “斩妖司，果然不简单，我如今的实力，在这两人面前，根本看都不够看，果然，还是大名府这种小地方更适合我，虽然穷了点，但是……很安全。” 荆红绫望向数里外传来的惊天动地动静，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来得及时，有两位大人出手，此事，已经尘埃落定。” 淅淅沥沥数日的雨，逐渐变小，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街道上汇聚起许多小水潭，房檐的水滴断断续续掉进水潭之中，发出清脆响声。 数十公里外，打斗动静终于告一段落。 黑压压的云层，没多长时间，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阳光，照耀着整座平原城的残垣断壁。 原来，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打斗，其实过去也不过才数个时辰而已，此时，才是下午时分。 王东青一行人总算幸不辱命，肃清了城中所有妖物，当然，也有一些妖物眼见情况不对，提前逃走。 这倒也无关紧要。 王东青相信经历了这番变故之后，大名府，当有很长一段的安宁时间了。 对他来说，这是好消息，同样也是坏消息。 好消息，这番平息恶蛟作乱，大名府活下来的巡司个个功不可没，这月斩妖司排名，大名府势必异军突起。 坏消息，目前看来，大名府基本已是无妖可斩了。 “陆城。” 暖阳之下，荆红绫板起了俏脸。 “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大人说笑了，我们之间，有什么账可算？对了，我才想起方才慌乱之中被那老妖婆在胸口拍了一掌，这会儿正头晕眼花，我先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后面再说。” 陆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荆红绫强忍住笑意沉声道：“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随后，她又才对杨琼吩咐道：“通知县衙，就说……可以主持善后了。” ------------ 第53章 善后（二） 陆城，并未真的离去。 他来到了先前鱼妖所在的农家小院。 如他所想那般，虽然只过去几个时辰，这小院，已经是一片凄惨。 中年夫妇二人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稚子蜷缩在一旁，满脸惊恐，面色惨白，一脸的无助。 六翅蜈蚣听从陆城吩咐，一直监视，故，陆城前来时候，便迅速道明原委。 “大人离开之后，这周围邻居便惦记上了那条鱼妖，只不过碍于情面，不敢明面上做什么动作。” “先前恶蛟渡劫时候，平原城漆黑不见五指，这倒给了这些人合适的出手机会，然后就是大人你看到的这样。” “跟我想的一样。” 陆城面无表情。 人心不足蛇吞象，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这对夫妇活该。 倘若他们当时接受了银子，又怎会如此？ 说到底，都是这夫妇二人咎由自取。 “那头鱼妖逃去了哪里？” “没逃。” “哦？竟然没趁此机会逃跑？”陆城惊讶。 六翅蜈蚣道：“非但没逃跑，此刻仍旧在这水缸之中，至于行凶的邻居，已经被鱼妖显露真身，吓得变成了疯子，从今以后，怕是难以再恢复正常。” 陆城走向水缸。 果不其然，锦鲤正安安静静躺在其中。 “说吧，想耍什么把戏？”陆城冷笑着问。“事先说好，我这人没什么耐心。” 鱼妖口吐人言，竟是一个稚童声音：“大人，小妖一直在钰江修行，从未害过一人，今番被恶蛟召唤至此，更是坚守本心，只恳请大人能看在这点份上，饶过小妖一命，倘若日后修行有成，定然回报。” 陆城再度冷笑：“你虽未害人，但却有人因你而死，这笔账，又该如何清算？” “小妖愿献出所有金珠，算是对平原城遭此劫难的一点微不足道心意，只盼大人在小妖拿出金珠之后，能放任小妖回到钰江，继续安安稳稳修行。” “你在跟我讲条件？” 陆城面色冷了下来。 鱼妖连忙道：“小妖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废话少说，你若真有诚意，先拿出所有金珠再说。” 平原城的灾后重建，的确需要不菲数目的钱财。 陆城知道萧河父子是不论如何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的。 他虽不在意这些百姓生死，但却还是很在乎县衙的朋友。 以萧河的尿性，真拿不出来钱的时候，只会打起衙门众差役的主意。 陆城开出这个条件，原本只是为了试探。 但没料到鱼妖竟然真的一股脑吐出了小半水缸的金珠。 “大人，这些金珠是小妖闲来无事时候，在钰江之底以泥沙练就，绝非从任何地方抢来。” 陆城皱了皱眉。 他原本已经做好鱼妖继续讨价还价的准备，若是如此，在骗出所有金珠后，他会毫不犹豫一刀将这妖物宰了。 毕竟，拥有如此心智的妖物，又怎会甘心一直老实本分修行？ 但让陆城没想到的是，鱼妖竟然如此主动，甚至都不带一丝犹豫，这倒让他一时之间不好下手了。 眼见陆城犹豫不决，六翅蜈蚣轻声道：“大人，小妖能感受到鱼妖绝无恶意，而且在它身上，也未能感应到恶念，它修行从未害人应该是真的。” 陆城双眼一眯：“你在教我做事？” “没，没有，大人，绝对没有。” 六翅蜈蚣顿时一个激灵。 它虽是高阶妖物，在鱼妖面前，或许可以摆出高高在上姿态，但在陆城面前，它却万万不敢。 先不说它还期望着跟随在陆城身边修行，就说真正跟陆城动起手来，也绝对只有找死的份儿。 因为，陆城身上的那股妖气，除了让它很受用之外，更多的是……让它觉得危险。 “既然没有，那就闭嘴，怎么做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随后，陆城又才看向水缸中眨巴着湿润眼睛的鱼妖。 “放任你回钰江修行？” 这一刻，陆城腰间的长刀，陡然出鞘三分。 而鱼妖身躯一震，竟直接沉到了水缸之底，眨巴着滴溜圆的眼珠，一脸绝望的看向水缸之外。 陆城的刀，停留在了出鞘三分的位置，再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这鱼妖，果然没什么害人之心。 方才刀突然出鞘，正是为了试探鱼妖下意识会不会有过激的反应，现在看来，一切，真如六翅蜈蚣所言。 陆城冷笑道：“饶你一命，返回钰江修行可以，不过须得先吃下本司手中这颗丹药，而且就在平原城江下修行，顺便保护这一方水土安宁。” “提前告诉你，这是道门真人炼制，一但你心生恶念，本司便会心有所感，届时，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本司也都一定会将你当场斩杀。” “多谢大人。” 丹药入腹，鱼妖欢天喜地。 六翅蜈蚣心生感慨。 它对有毒以及邪祟之物，天生便能感应。 这丹药，其实就是一颗普通的疗伤药罢了。 心中对陆城的胸襟和手腕，不禁更加佩服。 鱼妖欢快跃出水缸，在陆城的掩护之下，重回钰江。 陆城相信，用不了多久，沿江两岸，将重现昔日繁荣。 —— —— 三天后，平原城县衙。 陆城足足躲了荆红绫三天，但今天却不得不现身。 因为林放带来的一个极其让他觉得意外的消息。 “周之如贱卖芝兰街的所有产业，将所得钱财，尽数交给县衙，用来作平原城灾后重建之用？” 陆城闻言，眉头紧皱。 此时，县衙堂上，荆红绫三人俱在，除此之外，还有萧河父子与王东青。 至于剩下的其他几名巡司，在两天前便已返回各境，只剩王东青在此处理诸多事宜。 “没错，周兄此举着实令人震惊啊，要知道那是多大的一笔银子，结果呢，周兄大袖一挥，就这样全部送出去了，我萧叶还从未见过如此慷慨之人。” 萧叶忍不住感叹，但随之，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周兄在找到我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也顺带说明了一下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有两个原因。” “哪两个！” 荆红绫连忙问。 萧叶比划出一根手指：“第一个原因，是不忍见平原城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甚至有些农户，连安葬亲人的钱都拿不出来，他所赚钱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他就当这趟没来过。” “当这趟没来过？” 荆红绫冷笑不已。 “说的倒是简单，继续说，第二个原因。” “这第二个原因，是纯阳子。” ------------ 第54章 多情山庄无情公子 “纯阳子？” 闻听这三个字，除去萧河父子，林放一干差人之外，连同陆城在内，所有人都面色阴沉。 “他竟然还有脸提纯阳子？” 荆红绫话音刚落，便闻衙门之外，传来一声爽朗大笑。 “大人说得对，我的确是没脸，所以这不……在下亲自上门道歉来了。” 来人，一袭白衣，头束一方逍遥巾，眉心一点印记，不是周之如又是谁？ 杨琼上前一步，宝剑直指周之如咽喉：“你所犯下的罪行，是一句道歉可以平息？” 周之如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料到杨琼竟然如此不客气，而荆红绫竟也根本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便立即明白了这是何意。 他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随后变得复杂起来。 “在下的确有罪，罪在有眼无珠，竟然被纯阳子所欺骗，害了城中这么多百姓，罪在太过容易相信人，如果在下一早便有提防，又怎会如此？” “周之如，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事实上，你和纯阳子，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杨琼宝剑上前一寸，已然抵住了周之如咽喉，甚至，已经有鲜血，断断续续滴了下来。 宝剑只要再上前半分，周之如必定命丧当场。 但，周之如竟然根本不闪不避，他一脸愧疚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而且不论说什么，各位也都不信，因为纯阳子已经死在斩妖司的那两位大人手中，不管我怎么说，都只是我的一面之词而已对不对？” 三日前那场一品与二品巅峰之间的战斗，陆城虽然并没有亲临现场，但事后却听王东青提起。 纯阳子借此机会妄想溜之大吉，结果却被那两道金色人影一脚踩踏成了肉泥。 至于魔门三大长老，在使出浑身解数后，侥幸逃脱一条命。 倒是那恶蛟的下场极其悲惨，被抽了龙骨不说，尚未形成的龙源，也被采摘，只剩一滩烂肉。 原来那两道金色虚影并非真人，而是来自斩妖司某两位大佬的出窍元神。 若非如此，魔门三长老也绝无可能逃脱。 思绪间，杨琼冷笑连连。 “知道是一面之词你还要狡辩？” “唉。” 周之如突然叹了一口气。 “各位不相信在下是被蒙骗的，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在下捐出的真金白银可是真的，而且还有城中那么多百姓做见证，更别说所有经过，在下都已记录在案，眼下城中遭此劫难，正是需要钱财重建的时候，杀在下容易，只需要宝剑再往前半寸即可。” “但，平原城百姓的生计该怎么办？他们吃什么，喝什么？若是因在下一人，连累这么多百姓陪在下一起遭殃，各位大人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杨琼不屑一顾：“我是斩妖司的人，百姓生计与我何关，自有操心之人。” 周之如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难道诸位就不怕百姓将此事闹大，最后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死在下其实算不得什么，但王朝其他地方百姓知晓此事后，会有什么看法？说斩妖司为了一个并没有真凭实据的猜测，便一剑杀了一个慷慨解囊的善人？从今往后，斩妖司将如何在中土立足？” “巧言令色。” 杨琼勃然大怒。 “我现在就一剑杀了你。” “住手。” 千钧一发时刻，荆红绫不得不出声阻拦。 周之如说得不错，一切都还只是他们这些人的猜测，拿不出任何真凭实据。 如果就因为这般猜测，便杀了周之如，的确无法跟平原城百姓交代。 她虽心中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此时也不得不如此。 杨琼不解：“大人还犹豫什么？此时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在下并非什么虎，在下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已。”周之如一脸从容不迫。 荆红绫忍住怒意道：“周公子真是好算计。” “大人说什么，我不是太明白。”周之如眉头微皱。 “留下你的金银财物，你离开平原城，记着，你不会每次运气都这么好的。” “既如此，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周之如走了，除了陆城之外，余下众人无不愤慨。 这倒让王东青惊奇不已。 “陆城，你就不觉得惋惜？” 陆城摇摇头：“红绫大人此举，必有深意，如果周之如真的与此事毫无关系，放走他也没什么，可若是真与纯阳子勾结，则必有所图谋，相信，应该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到时候再出手也不迟。” “陆城说得没错。” 荆红绫赞许地看了其一眼。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日前我已经传信回斩妖司，令情报部门查这个周之如的底细，结果却根本查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也就是说，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周之如这个人。” 众人听得俱是震惊。 荆红绫紧接着又道：“虽然未曾查到周之如的信息，但，当我向斩妖司大概描绘了一下此人相貌，年纪之后，斩妖司那边却有了发现。” “哦？” 张虎眼前一亮。 “大人发现了什么。” 荆红绫微笑道：“周之如，和多情山庄的庄主，无情公子的相貌，简直如出一辙，至于年纪，更是无比贴切。” “一个人或许可以通过一些秘法改变相貌气息，但内行之人，一眼便可看出端倪，因此，周之如的这张脸，是如假包换的，也绝对没有披上人皮之类的东西。” 多情山庄？无情公子？ 众人神色俱是变得凝重。 张虎沉声道：“久闻多情山庄无情公子素来行侠仗义，喜好为人打抱不平，在江湖中久负盛名，一身玄功更是早已出神入化，或已至二品境界甚至更高，属下实在难以将这样的两个人联想到一起。” “不重要。” 荆红绫轻轻摇了摇头。 “我相信我们斩妖司的情报部门，在这方面，他们几乎从未出过什么差错，这一点，就算是天机阁，也比不上。” “另外，此间事已了，灾后重建事宜，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明日我们便返程。” 说完，荆红绫突然看向陆城：“陆城，你随我出来一下。” ------------ 第55章 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天空阳光明媚，衙署长廊之中，两人目光对视。 陆城被荆红绫盯得心里发怵，最后终是率先将目光移开。 “咳咳，大人，你如此盯着我做什么？莫非还在为先前的事情生气？” 陆城想了想，诚心解释道：“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属下那么做，也完全是出于无奈，若非如此，老妖婆又岂会信得过我？” “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情。” 要说荆红绫事后不生气，当然是假的。 然而明日即将离开大名府，时间所剩不多，纵然有气，此时也不是出气的时候。 荆红绫眼眸直勾勾看着陆城：“陆城，你该知道，以你的能耐，待在这小小的大名府，实在是太屈才，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发挥才对，所以……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 “不愿意。” 陆城斩钉截铁拒绝。 “大人，属下几斤几两，属下自己心里清楚，实在不适合总司这种大染缸，更何况，一直逍遥散漫惯了，跟你们去斩妖司总司，只会浑身不自在。” “这一点……” 荆红绫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早就已经想到了，你若真想去总司，便不会这两年来一直隐藏自己，可你应该知道，恶蛟一战中，你出力几乎是最多的，功勋怎么说也得了好几百，这次，即便你想藏着掖着也行不通了。” 陆城笑了笑：“偶尔一次而已，再说了，杨大人他们都很清楚，我这完全是借助了大人你送的法宝的关系，凭我自己的能耐，是绝不可能挣到这么多功勋的。” “可你明明没有……”荆红绫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陆城打断。 “我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杨大人觉得有没有。” 荆红绫不是傻子，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杨琼是绝对不会允许陆城在斩妖司出头的，因为某些原因。 所以，即便陆城这次能一骑绝尘，引起总司各位大佬的关注，也会在杨琼解释之后，迅速失去兴趣。 陆城，实在是太会拿捏人心了。 一阵清风吹过，吹拂起荆红绫额前垂落下来的几缕青丝。 荆红绫回忆起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竟恍若一场梦境一般，尤其在钰江下面发生的一幕幕。 “好吧。” 荆红绫轻启朱唇点点头。 “说实话，你现在不去总司，对你来说，其实也是好事一件，继续留在大名府，对你自己来说，也是一种保护，反正，不管去哪儿都是斩妖除魔卫道。” “哦？” 陆城惊奇。 “大人此话何解？” “没……没什么。” 荆红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但紧接着她又道：“陆城，虽然你暂时可以不用去总司，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那就是……当我需要你的时候，无论如何，你都要出现在我面前。” “大人，当你需要我的时候？” 陆城一脸惊讶。 “咳咳。” 荆红绫连忙清了清嗓子。 “本大人代表斩妖司，我需要你的时候，意思也就是斩妖司需要你的时候，这么说能明白了么？” “原来如此，吓得我还以为……” “绝对没有的事情，你把本大人当什么人了？我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更何况是一个早就有了心上人的男人。”荆红绫一连串的发问，让陆城完全摸不着头脑。 心想今天的荆红绫，也太奇怪了一点。 既然她心情看起来好像不是太好，那自己就干脆不说话了。 “陆城，你傻愣着干什么？难道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荆红绫瞧他这傻不愣登的模样，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能不能给个提示？我该解释什么？”陆城一头雾水。 荆红绫气得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 她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这家伙竟然完全没意识到重点？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在装聋作哑？ 荆红绫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中愤怒，她平淡道：“我是说，你不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家的姑娘，需不需要本大人出面帮你提亲？有本大人这个斩妖司司隶的身份，相信应该能帮你增加不少面子。” “哦？原来大人你说的是这个。” 陆城没忍住笑了出来。 “假的，我哪儿有什么喜欢的人？不过是为了打发老妖婆而已。” “你没喜欢的人？” 荆红绫惊喜之余，竟又莫名心中有些失落。 陆城很坚定的点了点头：“目前，的确是没有。” 这家伙可真是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难道他对自己竟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还是说明明有感觉，但就是不敢承认。 要不然，在恶蛟巢穴的时候，陆城看她为何是那般眼神？ 不过这种事情，她到底是个女儿家，羞于启齿。 她又怎么好意思亲自问出口。 但荆红绫突然又双眼一亮。 “咳咳，陆城，你觉得……本大人给你的印象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 陆城随口回答。 “太小气了一点。” “我不是问你这个。” 荆红绫怒目圆睁。 “我是问你，本大人长得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跟老妖婆比起……” 陆城的话刚说到一半便忽然觉得后背汗毛直立，他立马改口：“大人长的当然是美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等等，把你刚刚说的那一句重说一遍。” 荆红绫瞪大美眸，一脸的难以置信。 陆城刚刚只是随手将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存货掏出来，压根儿没注意说的到底是哪些。 “大人说的是哪一句？” “翩若什么的那一句。” “哦。” 陆城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荆红绫听完，竟是忍不住一脸陶醉痴迷。 陆城竟然有如此好的才华？ 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不知不觉，竟已脸颊微红。 “陆城，你这家伙任职斩妖司简直太屈才了，你应该去考状元。” 陆城闻言，老脸一阵发烫。 “咳咳，跟考状元比起来，属下还是更喜欢除魔卫道。” “嗯，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不过……” 荆红绫话锋一转。 “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陆城轻咳两声：“那是当然……” “你这家伙，不管你说的真话还是假话，总之，我都当真话听好了。” 看了一眼天色，荆红绫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平原城泥土味的清香。 “时间啊，真希望能走慢一点，毕竟……也不知你我下次再见，得等到什么时候。” ------------ 第56章 盼万不负妾之所望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纵然心中有再多不舍，该离开的时候，最终还是要离开。 “此次返程，属下作为东道主，无别的为几位大人效劳，只能为几位分担一下旅途的舟车劳顿。” 城门之前，陆城打了一个口哨，一条斑斓大虫带着另外两只大虫，极速朝平原城飞奔而来，看的送别的众人啧啧称奇。 “这大虫乃是属下坐骑，对崧岭了如指掌，有它带路，这五百里，三位大人能过的稍微轻松一些。” “呵呵，陆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 张虎率先跃上老虎后背。 杨琼虽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但在冷哼一声后，还是挑选了一只老虎骑了上去。 至于陆城的坐骑，留给了荆红绫。 “三位大人，保重。” 萧河，王东青，以及衙门的一干差役恭恭敬敬行礼。 荆红绫环视一眼，最后将目光放在陆城身上，她轻声微笑道：“保重。” 三人三虎，就此消失在众人视线尽头。 王东青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尘埃落定。” 他拍了拍陆城肩膀，似笑非笑道：“陆城，我猜，荆大人昨天肯定向你抛出了橄榄枝对不对？你可知以你的实力，便是升任一州府府司都没问题，届时便可以与我平起平坐，可你竟然拒绝了，着实让我有些意外啊。” 陆城一脸轻松的耸了耸肩：“就算不升任府司，王大人，以我这次立下的汗马功劳，在大名府境内，不一样可以和你平起平坐，你说对不对？” “唔……” 王东青哑然失笑。 “你这小子，罢了，我能看出来，大名府，早晚都是留不住你的。” “算算时间，我也在平原城逗留多日，差不多该回去了，陆城，眼下五百里崧岭基本算是太平了，而其他几境那边由于暂时没有合适的巡司人选，如果遇到了不可解决的失态，可能还得麻烦你多跑几趟。” 陆城笑了笑，转身朝城内走去。 “大人，跑路当然没问题，不过不白跑，所以大人你需要我的时候，最好考虑付出和回报，到底成不成正比再说。” “这家伙……” 王东青哭笑不得。 但看向陆城背影的目光，却是一脸的欣慰。 “陆城啊陆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知我王东青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沾上你的光，一飞冲天。” —— —— 县衙之内，萧河正忙着处理诸多事宜。 “林放，这部分是失踪和被妖物害死百姓名单，你派人再一一核实一下，确定没问题之后，再按照先前商量的发放补偿。” “损毁房屋的数目也统计出来了，现在在城西搭建有临时居住处，通知百姓们先去那里暂住。” “萧叶，你这个小王八蛋，没看到老子正忙的不可开交？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躺在那里喝茶嗑瓜子，存心气老子是不是？” 冷不丁，萧何抄起手中的账本猛然朝萧叶砸了过去。 不料却被萧叶稳稳接住，甚至还摆了一个极其潇洒的姿势。 “幸亏我早有防备，要不然，还真被爹你得逞了。” “咦。” 萧河颇为惊奇。 这平时不学无术的逆子怎的突然也有了这般好的身手？ “惊讶吗？哈哈，我是跟林捕头学的，没办法啊，如今这乱世，可不得学几招防身？总不能每次都指望陆兄来救命。” 闻听此言，萧河放下笔，感慨不已。 “说起来咱们平原城可欠陆司不少，这次灾后重建，除了周之如拿出来的钱财之外，就数陆司拿出来的最多，他每个月又才多少俸禄？”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轻笑。 “真觉得亏欠我的话，你们父子二人就赶紧齐心协力将后续事情全部办妥，这样也能让我在背后少挨几句老百姓的骂。” “陆司……” 瞧见来人，萧河连忙起身迎接。 萧叶虽没站起，却也坐直了身子。 “陆兄你来的正好，荆大人走的时候留了东西给你。” “哦？” 陆城惊奇。 “刚刚送别的时候为什么没直接给我，反而要通过你的手？” 萧叶嘿嘿一笑。 “难不成是留给你的情书，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方便？” “去你的。” 陆城还没自恋到那个地步。 更不觉得自己有那个实力和条件，能被堂堂斩妖司司隶喜欢上。 说着，萧叶已经从里屋拿了一包精心包好的东西出来。 陆城也不回避众人，只因此刻在县衙大堂之内的，可都是他信得过的。 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小堆琳琅满目的宝物，以及一本颜色泛黄的古书。 陆城眼前一亮。 这些，赫然都是荆红绫随身携带的宝物，至于古书，乃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天罡三十六绝技之一的龙爪手。 除此之外，还有书信一封。 “君望之物，俱已呈上，勿需君盼，盼此物能常伴君子左右，披荆斩棘，乘风破浪，望万不负妾之所望。” 字体娟秀，寥寥数语，竟看得陆城心神颤抖不已。 原来，她竟对自己有着这么大的期盼？ “陆兄，方不方便给我瞧瞧这信上写了什么东西？” 萧叶瞪大眼睛，刚准备往上凑便被陆城一把推开。 “跟你无关的事情不要瞎打听。” 萧叶一阵悻悻然。 “虽不是情书，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了，不得不说，陆兄可真是好福气啊。” 尚不等陆城答话，一名衙役突然匆匆来报。 “陆司，萧大人，城里出了一点状况，你们最好赶紧来看看。” “又出状况。” 陆城收起书信，心里一沉。 “难不成还有漏网的妖物？” “不……不是妖物，是……” 说到此处，衙役面露惊恐之色。 “是鬼……” ------------ 第57章 活见鬼 “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 林放冷哼一声。 “休要在陆司面前胡说八道。” “大人，小人绝对没有胡说八道，那鬼物现在就附身在谢员外家的小姐身上，正在谢家大吵大闹，根本无人敢拦。” “鬼物附身？” 陆城皱了皱眉，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已经死去的刘员外。 “有点儿意思，行，赶紧过去看看。” “陆城稍等，带上我一起，也让我见识见识。” 萧叶闻听鬼物二字，显得格外兴趣十足。 去往谢员外家的路上有三人。 林放，陆城，萧叶。 林放按捺不住心中疑问，询问陆城：“陆司，真有可能是鬼物作祟？” 陆城点点头。 “平原城在短短数日之间便枉死这么多人，怨气和煞气都十分浓重，有鬼物趁此机会作乱，并不稀奇，先前只顾着清理城内妖物，并没来得及收拾这些鬼物，现在妖物肃清，加上荆大人他们已经离去，鬼物便开始出动了。” “既然附在谢小姐身上，想必应该是只女鬼才对，也不知究竟长的怎么样。” 萧叶突然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我等肉眼凡胎，纵使鬼物来到了面前，都不一定能看得见。” “听清楚了，我叫陈磊，是于秀莲明天要嫁的人”。 “你叫郑天华，老婆是镇长的女儿。” “她是于秀莲，你们早就搞上了，对不对？” 声声入耳，郑天华浑身瘫软，心惊肉跳。 他自知，今晚摊上了大事，恐惧袭满全身。 可眼前的年轻人不过20出头，怎么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看到郑天华眼睛瞬间流露出惊恐，陈磊内心暗爽，郑天华今晚得到的羞辱足够他记一辈子了。 但他心知，郑天华好对付，于秀莲可不好对付。 于秀莲撒起泼来，比流氓都可怕。 不过没关系，于秀莲的克星，二狗娘一会也能到了。 看到正在偷偷穿衣服的于秀莲，陈磊不悦的说： “于秀莲，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于秀莲吓得立马一动不动，她早听出来陈磊的声音了，害怕的要死。 惊吓过后，她脑子飞快运转。 顾不上别的了，她要把自己脱身干净才行。 “我一个女人家，浑身都被你们看光了，丢人啊”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流氓啊，你们都是流氓，欺负我一个女人家” “我命好苦啊，谁来帮帮我啊” “老天爷啊，我活不下去了，让我去死吧。”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于秀莲坐着边大声哭，边双手捶腿。 一声声鬼哭狼嚎的声音，给大家整不会了…… 虎子嫌吵让她闭嘴。 结果越说她嚎的越起劲…… 陈磊上一世最怕的就是于秀莲搞这么一出。 撒泼打滚，颠倒是非。 他也不急，就这么看着，同时也让虎子，大东他们看戏。 人都已经抓到了，剩下的，只需要等到二狗娘来处理就好了。 很快，外头传来哒哒哒……拖拉机的声音， 陈磊知道这是二狗带着她娘，来了！ 二狗娘人高马大，又壮实。 只见她健步如飞，二话不说，上前一个嘴巴子抽在于秀莲脸上。 “给我闭嘴”，打完后，二狗娘恶狠狠的对着于秀莲说道。 “再敢发出来声音我还抽你”。 这一巴掌直接把于秀莲抽翻在地，大气都不敢喘，只剩眼里的眼泪跟线一样往下掉。 陈磊看着都觉得疼，难怪上一世于秀莲最怕二狗娘。 虎子二狗他们更不用说了，下巴都要惊掉了。 “来的路上二狗跟我说，我还不信，这年月，竟然还真有这种肮脏事。” 二狗娘扯着大嗓门，掐腰骂着。 “磊子，这恶心的娘们，娶进家就是祸害，咱们不能要！” “婶子，听你的”，这就是陈磊的目的，他立马答应。 二狗娘除了彪悍，还有另一个身份是他们村妇女主任，加上她平时刚正不阿的做事风格，乡里乡亲对她没有不服气的。 深知于秀莲一家子丑恶嘴脸，陈磊今晚搬出来二狗娘来坐镇，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走，绑着他俩去退婚，婶子把彩礼给你要回来，咱不吃这闷亏”。 陈磊看向愣神的三人，提醒他们开始干活。 直到二狗娘开着拖拉机往于秀莲家出发的时候，虎子，大东，二狗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磊子，难怪你叫我娘来” “二狗，你娘真彪悍” “二狗你娘平时也这么揍你吗？” “你们两个给我老实点，别乱动” …… 一直到后半夜，他们一行人才回来。 陈磊怀里揣着彩礼3000块，和于秀莲一家按了手印的保证书。 这场婚约就算作废。 于秀莲一家怎么处理郑天华，陈磊不知道。 但离开之前，陈磊悄悄的给郑天华留了口信。 “你老婆身体有毛病一直生不出来，于秀莲身体可没有毛病，没准今晚她就怀了你的种。” 一进家，陈磊就发现了爹娘以及邻居们，似乎早已等候。 原来虎子大东迟迟不回家，几个家长找孩子凑一起，二狗爹没憋住，告诉了他们情况。 陈磊爹身上盖着毯子，坐在轮椅上，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 陈磊娘低头不做声，眼睛红红的。 “各位叔叔婶婶们，劳烦大家为我的事情操心，正好大家都在，我通知一下明天婚礼不办了，也请各位帮侄子转达一下。”陈磊率先开口，安排好一切，也堵住了大家想八卦的嘴。 新媳妇没过门偷情被抓，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这瓜确实太大，没一年半载磕不完。 陈磊毫不介意，因为知道这是他新人生的开始，可他爹娘能不能想的开就不一定了。 他得照顾好二老情绪才行。 “散了吧，都要天亮了。” “虎子，大东，二狗，今晚辛苦你们了，回家去吧。”陈磊招呼着大家回家。 待众人散去，陈磊，关上了院门。 “磊子，娘对不起你，没给你找个好人家”，谷秀英 好母亲。 被儿子紧紧抱住的谷秀英，局促地手不知道往哪放，农村人哪有兴这个的，今晚院子里那么多外人，半大小伙子也不知道害臊。 “娘，我爹呢？”陈磊吸了吸鼻子，埋在母亲肩上问道。 “傻孩子，你爹睡了呀”。 说完，谷秀英慌张的推开儿子，迈着小碎步，边走边说： “少喝点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娘让掌勺的师傅给你们煮个面条暖暖胃”。 母亲虽然挣脱开，但留在陈磊身上温暖的触感，让他激动万分。 望着熟悉的一切，上一世的记忆逐渐与现在重合。 陈磊终于相信，他不仅重生了，还重生回到了结婚前一天。 陈磊无比感激老天爷给的机会，一个让他弥补上一世前半生所有遗憾的机会。 “磊子哥，我不就让你多喝几杯酒吗，又是抽自己耳光，又是大笑，不会喝傻了吧”，虎子一脸懵。 虎子的声音传来，把陈磊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他稳了稳心情，走回屋内。 看着家里头挂满的大红喜字，陈磊开始了筹划，上一世走错的路，这一世他绝对不会再走。 和于秀莲的婚姻是他半生悲剧的开始！ 他原本有着温馨的家庭，两个姐姐已经出嫁，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他结婚生子。 他学习一般，加上前几年父亲摔断了腿，他就不再读书，承担起了家里的农活。 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也相亲相爱。 像所有农村孩子一样，到了成家的年纪，父母就托人给他寻了门亲事。 那个年代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就定下来。 ------------ 第58章 两张嘴 萧叶暗中朝陆城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满脸的赞赏。 就连林放也觉得陆城说的虽然难听了点，但……的确是解气。 谢员外面色阴沉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回答道：“好一个陆大人，斩妖除魔的本事虽不知道怎么样，但这嘴皮子功夫倒的确是厉害，希望你们真的能从我们家发现什么，要不然，我一定将此事上报，我就不信，没人能治的了你们。” 陆城毫不在意道：“谢员外请便，不过现在，还是先找个人带路去谢小姐住的地方吧。” “不用了。” 谢员外瞥了陆城一眼。 “我亲自带你们去。” 但，就在此时，陆城冰冷道：“谢员外，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我的意思是，找个人带我们去，这个人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你。” 陆城话锋一转冷笑道。 “你身上火气这么大，别说是鬼屋，就是我们这些衙门当差的见了都怕，谢员外，你这么大一把年纪，火气还这么旺，你……真应该想办法去去火了，否则，定然害人害己。” 谢员外脸色顿时僵住，踌躇片刻之后，才阴沉的冷笑道：“好啊，这府中这么多人，随便你们挑选带路之人。” “不用选了，我觉得……尊夫人就不错。” 谢员外身旁，站着一位年纪约摸四十的贵妇。 贵妇容颜保养的很好，原本这个年纪脸上多少都应该长了一些皱纹，但她的脸上，却压根儿难见到几丝。 方才这半天一直只有谢员外与陆城一行人对话，却不见贵妇说半个字，俨然一副对谢员外言听计从的模样。 “夫人，既然陆大人这么喜欢你，那就由你带路吧，不过你可一定要伺候好了几位大人，要不然，往后我们谢家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谢员外冷笑着离去。 陆城微笑着看向贵妇：“夫人，劳烦前面带路。” 贵妇点点头，语气平淡道：“几位大人随我来便是。” 谢府很大，从会面处到谢小姐住的地方，仍有不少距离。 陆城注意到，这一路之上，越是靠近谢小姐住的别苑，越是鬼气森森。 先前还能看到一些谢府的下人来来去去，但越往里面走，便越是没什么人。 倒是多了许多被铁链栓起来的狗。 而这些狗的嘴，无一例外都被笼子锁住，根本叫不出来。 瞧见陆城一行人到来，这些可怜的狗无一例外都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实在太过怪异。 “夫人保养的这么好，连我一个自认见识过的美女也不算少的人都觉得惊奇，敢问夫人可是有什么秘诀？” 跟随在贵妇身后，陆城微笑着询问。 夫人脚下一顿，同样笑道：“陆大人可真会开玩笑，奴家都已四十五岁，人老珠黄，又如何比得上陆大人见过的那些小姑娘？” “嗳，夫人此言差矣。” 陆城大手一挥，不知不觉间，已与贵妇同步而行，他微笑着上下打量了贵妇一眼，脸上惊叹之色更浓。 “在下说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真话，而且，也不止在下一人这么觉得，不信你问问林捕头他们。” “咳咳，陆大人说的话，的确不假。”不等贵妇开口，林放已然轻声附和。 萧叶同样连忙笑道：“谢夫人，我娘与你是差不多年纪，可若是你跟她走在一起，十有八九会被人认成母女，当然，我娘肯定是母亲那一位。” 闻听此言，贵妇终于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有女人不喜欢自己被人赞美，更何况还是几位衙门的官老爷？而且……老少皆有，怎能不心花怒放？ “你们几位可真会说话，不过，这些话奴家就权且当你们说的是真的，先受着了。” “夫人绝对受之无愧，另外，关于实在是很想问问，夫人是不是真有什么驻颜有术的秘诀？若是如此，在下愿意花费重金购买，不论多少都行，只要夫人你开口。” 陆城大手一挥，颇有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夫人见状，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陆大人可真会开玩笑，就算真有什么驻颜有术的法子，又怎会是奴家这种平头小老百姓能拿到的，至于奴家为何看似还这么年轻，这一点，你问问林捕头就知道了，他是过来人，应该有经验。” “我？” 林放全然摸不着头脑。 “夫人可真会说笑，在下也就是一武夫，平时衙门办案十分繁重，家里的事情全靠夫人操持，十天半个月难回一次，在下怎知夫人这话中意思？” “唉。” 贵妇突然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男人啊，真是完全不懂女人。” 陆城笑眯眯道：“所以才要向夫人请教。” 贵妇停下脚步瞧了兴致勃勃的三人一眼，最后目光又放在身体最结实，年纪最年轻的陆城身上，她脸颊上莫名浮现出一丝红晕，突然笑骂道：“陆大人，你这小不正经的，莫非是存心在调戏奴家？” “这哪儿跟哪儿？”陆城一脸茫然。“在下绝无此意。” “罢了罢了。” 贵妇突然摆摆手，她红着脸娇羞道：“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你们是衙门当差的人，谅你们也不会在外面胡说八道。” 陆城迫不及待道：“望请夫人赐教。” 贵妇四下张望一眼，确定附近并无人偷听之后，这才羞赧一笑。 “像奴家这个年纪的女人么，其实挺简单，只要嘴里吃得饱，穿的好就行，哪儿需要什么秘方驻颜有术？毕竟，什么都不及嘴里顿顿饱饭来的重要，当然，奴家说的，可不是真的嘴。” 林放办起案来有条有理，的确是一把好手。 但若论起这些话题，那可真是一个实打实的门外汉，他全程皱眉一脸严肃，闻听贵妇最后一句话后，更是警惕不已：“吃饭不是用嘴，那是用哪里？莫非夫人身上竟还还有另外一张嘴？看吧，陆司，我就说这谢家有古怪，果不其然被说说中了。” 陆城呵呵干笑两声掩饰自己尴尬。 一旁，萧叶贼兮兮的在林放肩头拍了拍，他压低声音煞有其事，笑容玩味道：“林捕头，谢夫人说的那张嘴，可不是你认为的上面那张嘴，而是……下面那张嘴。” ------------ 第59章 能干 林放纵然再一窍不通，经过萧叶如此明显的提醒，也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还是公子见多识广，是在下闹笑话了，咳咳……” 可怜林放堂堂衙门捕头，竟被贵妇三言两语弄了一个大红脸。 贵妇还是头一遭见到如此稀奇的事情，不禁捂嘴偷笑。 随后又才看向萧叶：“到底是县太爷公子，就是见得多，竟然第一时间就知道奴家在说什么。” 萧叶瞪大眼睛嘿嘿一笑。 “那个，夫人……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这般如狼似虎的年纪，真能顿顿吃饱？说真的，我怎么……怎么有些不信哪，莫非……夫人是自己用手将自己喂饱？” “去你的。” 妇人大概没想到堂堂县太爷公子竟然如此大胆，敢明着调戏她。 若是换作平时，她肯定要生气。 但今日不知为何，被三个男人环绕，非但不生气，竟反而还觉得十分受用，而且……越发听得欢喜，心中跟猫挠一样。 “奴家可从来不喂自己吃饭。” 说到这里，她脸色越发红润。 “奴家相公厉害的很，他喂的饭都快吃不下了，又怎会还有心力自己给自己喂饭？” “啧啧啧，如此说来，谢员外可真是能干哪。” 萧叶啧啧称奇。 “一把年纪还如此龙精虎猛，而且能顿顿喂饱夫人，当然……我说的能干，额……就是很能干的意思。” “去你的，越说越不正经了。” 贵妇娇笑着骂了一声。 陆城突然漫不经心地询问：“夫人，萧公子说得不错，都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谢员外没日没夜辛勤劳作，这头牛非但没有累死，反而越耕地越年轻，这可着实是一大奇闻，难不成，谢员外是有什么秘法……或者……秘术？” 贵妇脸上笑容突然僵硬，她一改先前娇羞冷冰冰道：“陆大人，地方已经到了，我女儿，就住在这栋阁楼里，只不过她平时素来喜好宁静，所以她这别苑，没安排什么下人丫鬟，平时她也就在阁楼中读书弹琴，极少出门，而且不喜欢生人靠近。” “你们既然一定要看，那就去看吧，不过事先说好停留时间不能太长，如果惊扰到了我女儿，那我们谢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最主要，如果这次再查不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麻烦你们不要再有下次了。” 说着，贵妇主动上前敲了敲房门。 “沅芷，衙门来了几位大人要探望你，方便的话就开门让他们进来看看。” 阁楼内不见动静，只闻一阵细细碎碎的古怪声。 贵妇再度轻叩门扉：“女儿，是娘。” 依旧未见有人开门。 萧叶见状，忍不住上前来到紧闭的窗户旁边。 这窗户乃是以厚纸糊上，周围密不透风。 萧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捅破窗户纸，瞪大一只眼睛从外面朝里看进去。 只在这一刹那，萧叶如遭雷击，身躯一震，下意识噔噔噔后退十几步，最后没忍住一屁股蹲在了地上，满脸的惊恐。 林放见状连忙将其扶起：“公子，怎么了？有什么状况？” “鬼，绝对是鬼……” 不知不觉，萧叶已额头冷汗直流，显然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惊吓。 贵妇脸上一闪而逝一丝慌乱：“休要胡说八道，青天白日的，哪儿来的鬼？” 陆城皱了皱眉，也走上前朝窗户里面看了看。 阳光从阁楼上方的明瓦之中照射下来，阁楼之中，琴台之侧，正独坐着一位身穿红裙的女子端坐看书。 见她侧脸，皮肤白皙几近病态，全然不似正常女子肤色。 青丝披肩，脚上赤足。 除了脸色之外，并无任何不妥的地方。 当然，这座阁楼的鬼气，的确已是谢府之中最盛的地方，但唯独不见任何鬼物。 “陆兄，怎么样？是不是有鬼？” 萧叶抹去头上冷汗，迫不及待地问。 陆城摇摇头。 “我只看到谢小姐正端坐读书，不曾见过什么鬼物。” “端坐读书？” 萧叶瞪大双眼，立马坚定不移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陆兄，一定是你看花眼了，方才我分明见到一个红袍女鬼就像蜘蛛一样，倒吊在房顶上，我睁开眼睛看她的时候，她正同样瞪大眼睛看我。” “那双眼睛，不……那绝对不是人的眼睛，双目没有瞳孔，只有眼白，我从未见到过那么骇人的眼睛。” 说到此处时候，萧叶仍身躯再度颤抖起来。 林放沉声道：“公子平时是有些荒唐，不过……从来不说假话，陆司，你看……” “我看你们分明是存心找茬才对。” 贵妇冷哼。 “我女儿在这阁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时过得好好的，不见有什么异常，偏偏你们一来就说我女儿是鬼，这不是找事是什么！” 这妇人的态度，与方才已俨然判若两人。 陆城越是觉得蹊跷，便越是装作不动声色。 “呵呵，夫人切莫生气，说不定萧兄真是一时激动看花了眼。” “我可没……” 萧叶正欲替自己辩解，被陆城一个手势打断。 陆城紧接着说道：“事实怎么样，我们进门一看就知道了。” 说罢，陆城指头微动，房门之内的门闩，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陆城轻轻推开房门，一股透人心脾的凉意扑面而来。 毫无准备的林放和萧叶同时打了一个激灵。 “这什么地方，怎么这么阴冷？” 贵妇连忙辩解：“女儿从小体质偏热，大病小病不断，因此我们专门为她修建了这栋阁楼，虽然阴冷，但她的偏热体质却大有改善，连病都少了很多，只是性子却变得越发孤僻，所以，待会儿她万一生气起来，你们可都得识趣点，要不然我们就告你们扰民。” “知道的，夫人。” 陆城微笑着点点头后，率先进门。 红裙女子仍在读书，丝毫不觉三人进门。 贵妇轻声呼唤了几句之后，仍旧不见应答。 陆城三人则是仔细地打量起阁楼中的一切。 从表面上看，的确没有任何异常，至于谢家小姐的怪异举动，用性子孤僻，喜静来形容，也能说的通。 “看完了没有？没什么异常的地方，就赶紧离开。” 贵妇不断的催促。 “看完了，的确是没什么异常。” 陆城微笑着拱手。 “看来是我们多想了。” “知道就好，赶紧走吧，我要关门了。” 三人总共也没停留多长时间，但就在贵妇刚刚将房门关好之后，陆城以极快的速度取出一张黄色符纸丢在地上，随后一脚将符纸从门缝送进门内。 念诵咒语。 符纸突兀燃烧起来。 “糟糕，夫人，里面好像起火了。” 陆城惊呼。 贵妇一阵慌乱：“火？哪儿来的火？” 三人转身，果不其然房间内有火光闪耀，而此时，也传来红裙女子痛苦的尖叫声。 “拿开它，拿开它，啊啊啊……” 贵妇一把推开房门，迅速脱下身上衣裳将符纸扑灭，红裙女子已吓得头发凌乱，花容失色。 “乖女儿，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有娘在。” 陆城趁无人休息，刀出鞘半分，一条六翅蜈蚣迅速从刀鞘中飞出，闪身没入墙角。 “呵呵，原来是虚惊一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 转身那一刹那，陆城隐约瞧见，红裙女子眼神中，有怨毒一闪而逝。 ------------ 第60章 九层高楼 “此事实在蹊跷，那谢家小姐竟并无什么异常之色，难道真是周围邻居嫉妒谢家财富，故此恶意举报？” 林放本肉眼凡胎，办案按图索骥，素来以证据说话。 此番前来谢家，竟未找到任何可靠证据，不免觉得沮丧。 “我敢保证我绝对没看花眼。” 萧叶信誓旦旦，语气笃定。 “陆兄，你相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信不信不重要，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安排，相信今明两天就会出结果，行了，时间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 —— 宅院。 树木凋零。 窗前，陆城看着本月最新的斩妖司战报和山川志怪奇闻异事录，笑容玩味。 这也算是他每个月为数不多的快乐源泉。 斩妖司巡司排名争夺日渐愈演愈烈，上上个月的排名前三，竟然有两个在上个月掉了十几名，至于剩下的那一个，已经永远从排行榜上消失了。 而上个月的排名前三，其中有一个赫然是刚刚成为正式巡司不到一个月的新人。 “现在的行业竞争已经这么卷了吗？” 陆城忍不住咋舌。 整个王朝共有三四十州府，大名府排名最近两年一直殿后。 王东青的名字更是因此挂在最引人注目的末行，难怪王东青会专程找到自己，请求帮助。 合上排名录，陆城又匆匆浏览了一遍奇闻异事录。 大多数都是一些狗血故事，以及书生与女鬼这种的艳情桥段，类似于前世的聊斋志异。 总之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出来的。 看完这些之后，陆城最后打开了一本斩妖司功勋兑换录。 如今他累积的功勋点已经高达六百多点，可以兑换一批不错的装备。 现如今的他，最需要的就是一把趁手的神兵利器。 随身携带的那把刀，明显已经不够他用。 这也是他一直累积着功勋点没用的原因。 打开，琳琅满目全是好东西。 从一些斩妖用的小道具，到最厉害的符篆，秘技，以及兵器，应有尽有。 当然，价格也是五花八门。 在这上面，陆城一眼便瞧见了天罡三十六绝技的龙爪手，兑换需要高达八百多的功勋点。 荆红绫这一送，仔细一想，送了最起码价值一两千的功勋。 拿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算算总账，连陆城都觉得极其不好意思。 也难怪当时荆红绫那么舍不得。 陆城率先翻到了兵器一栏。 刀叉剑戟十八般兵器都有，品质也包罗了从最低级的凡品，上品，精品，极品，当然这上面并没有神品兵器，那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 大耳和尚脖子上挂的那条可以封印平原城的吊链，应该就是神品。 至于从老妖婆手里弄过来的玲珑宝塔，尚不至神品，但最低也应该是精品法器，甚至于有可能是极品。 总录之上，也有与玲珑宝塔相似的镇妖之塔，售价让人望而却步不说，品质大小也差了不少，无形之中，又狠狠地赚了一笔。 不过老妖婆临走之前放下的话，可着实有些让陆城觉得不安。 管它呢，明日愁来明日忧。 陆城的注意力，很快被一把通体黝黑，上面铭刻有无数细小纹路的刀吸引。 此刀名为神谕，形状与平常刀一般无二，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平平无奇，朴实无华。 相传乃前朝斩妖司某位神人持有，斩妖无数，刀身已有煞气弥漫，极其容易迷人心智，动辄心性大变，甚至很有可能因此堕入魔道。 那位神人正是因为被煞气侵蚀，修行时走火入魔，最后神魂俱灭。 此刀，也从那个时候被流传了下来。 并且，无一人敢持有。 总录之上，每件品阶不错的兵器，都有各自的来历，并且每个故事都充满了浪漫与英勇的色彩。 但唯独这把刀的故事，是个例外。 陆城看着高达五百多功勋的价格，有些犹豫不决。 这个价格，在所有的神兵利器售价中，并不算贵，甚至可以说是很便宜。 但陆城却知道想要累积这五百多功勋是有多么不容易。 这还是他有着体内明珠这个逆天法宝，以及万妖聚集这种大好的机会，才能积攒下来这么多。 若是换成其他普通巡司，极有可能到死的时候，都累积不了这么多。 当然，排行榜上那些天资过人的妖孽天才并不在此列。 兑换这把刀，假如不能驾驭刀上的煞气，那五百多功勋可就都算是打了水漂了，再想累积这么多财富，就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更重要，在此刀后面标注的品阶并不像其他神兵利器那么明确，只有未知两个字。 这也就是说，这把刀，也有一定的几率根本就是一把普通的刀，只不过前朝那位神人因为用着顺手，所以一直没丢，而后刀身因为斩妖过多，而凝结了煞气罢了。 花五百多功勋兑换一把煞气凝结，品阶未知的刀，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只会被斩妖司的人笑话当成神经病吧？ 陆城定了定心神，继续往后面看去。 “天魔剑，极品，乃百年之前一位大神人持有，使此剑斩妖无数，但凡妖物见此剑，无不战战兢兢，价值两千三百功勋。” 嘶…… 看到后面价格的时候，陆城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种级别的宝贝，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巡司敢幻想的，或许像斩妖十三司各司司命这种级别，才有资格买得起。 不敢想象若是有人花费两千三百功勋换下此剑，将在斩妖司引起多大的轰动。 陆城实在不愿意做这种出头鸟。 当然更大的原因是穷。 “月神之泪，极品，乃两百年前一位女民间斩妖人持有，后在一场妖族入侵的大战中，斩妖人持此剑斩妖无数，最后力竭而亡，兑换价格两千五百功勋。” 陆城继续往下看去，兑换价格越来越离谱，同样，东西也越来越好。 殊不知，同一时间，斩妖司，一座气势恢宏，周围云雾缭绕，修建在山腰悬崖畔的九层高楼，正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闭眼在藤椅上打着盹儿。 在他的身后，是高楼的第七层，里面悬空漂浮着数十件各种各样散发着夺目光彩的兵器，而其中，最不起眼的角落，竟然还有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刀正安安静静插在那里吃灰。 ------------ 第61章 他连一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一行身穿黑色锦衣，腰悬玉珏之人快步走向九层高楼。 为首的是一名丰神俊逸，身材修长，气度卓然的年轻男子。 这一行人抬着一口黑色木箱，忽略了一到六楼各式各样的宝物，径直上了七楼。 “齐先生。” 年轻男子拱手行了一礼，他微笑道：“这个月收缴的兵器已经送来了，除了几柄剑不知踪迹外，其他的都在这里，请齐先生点收。” 斩妖司每月都会清点不幸死去的巡司或者府司，甚至十三司的各级人员，这些死去之人留下的兵器，大多都会成为无主之物。 且因这些兵器都斩杀过妖物，多多少少都会有煞气依附在兵刃之上，留存俗世，后患无穷。 因此，斩妖司每月都会派人将这些兵器统一回收，带回总司，交由面前这位老人抹去上面煞气，再重新等待它的有缘人。 然而，有些兵器的煞气，却绝非人为能抹去，只因曾经持有它们的主人，个个都惊才绝艳，赫赫有名，斩妖凝聚的煞气，早已与兵器本身融为一体。 想要抹去煞气，只有一条路可行，那便是摧毁兵器。 就比如老人身后悬浮的几十把兵器当中的几把，以及丢在角落吃灰的那把刀。 当然，这几件兵器，绝非常人能够使用，因此，常年一直放在这里，无人认领。 “知道了。” 白发老人微微点了点头。 “放那里就是，我自会处理。” 年轻男子命手下放下木箱之后，挥手驱散属下，而他自己却并未着急离去，在七楼随意观赏起来。 修行者无不钟情于神兵利器，只因能拥有一把趁手的兵器，对于战斗而言，毫无疑问如虎添翼。 年轻男子的兵器是一柄品相极其不俗的宝剑，他心念一动，宝剑自咫尺物中出现，光华流转，熠熠生辉。 老人见此一幕，抬了抬眼皮。 老人声音沙哑的说道：“东来，当初你从藏剑阁带走这把剑的时候，这把剑本身还只是上品，没想到两年过去，竟然被你温养成了精品，你们裴家的养剑术，可真是名不虚传。” 裴东来，这一代斩妖司司天的独子，斩妖司公认的少年天才，被誉为极有可能接替下一任司天的人中龙凤。 年纪轻轻，已是三品巅峰修为。 再加上其一把神出鬼没，斩妖于无形之间的本命飞剑，纵然对上二品境界高手，仍有一战之力。 最主要的是，裴东来如今不过才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跻身三品巅峰修为，这份成果，未必是绝后的，但，一定是空前的。 裴东来笑了笑：“我裴家养剑术厉害不假，可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厉害的养剑术，也只是将剑本身的品质发挥到极致，我这把饮血，本身的极致也就只是精品了，绝无再进一步的可能，除非……” 说到此处，裴东来自嘲地摇了摇头。 “除非能斩杀绝世大妖，以大妖之血再淬火锻造，不过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但凡绝世大妖者，都早已归属万妖国，而从古至今，能活着从万妖国出来的人，就只有那一位。” 裴东来的目光下意识看向角落里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刀。 “只可惜，就算能活着出来，没多久，也因煞气攻心而暴毙了，这把刀，也因此蒙尘几百年，无人认领。” 老人眯了眯眼：“你想认领一把极品飞剑？” “想，当然想。” 裴东来无比肯定地点点头。 “不过却不是为了我，下个月就是红绫二十三岁生日，我想在那之前，送她一把极品飞剑，我现在的功勋点，只有一千八百多，还需要努把力才行。” “出手就是极品飞剑，你小子倒真是阔绰。” 老人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许，随后又才淡淡道：“若真有一把极品飞剑傍身，对红绫那丫头来说，也是好事一件，听说她这次赶往大名府追杀恶蛟，可就吃了不小的亏，而且还遇上了魔门三大长老，这还是她有那么多法宝傍身的情况下，可想而知，这一趟有多凶险。” “可不是嘛？” 闻听红绫二字，裴东来眼里情不自禁流露出几丝柔情。 二人从小在斩妖司长大，青梅竹马。 裴东来对荆红绫，早已心生爱慕之意。 再加上两人本就门当户对，一直是斩妖司公认的金童玉女。 “只可惜这次追杀那条孽畜的时候，我恰好在外执行任务，不能及时赶回，否则又怎会让红绫以身犯险？至于魔门的那三个魔头，这笔账，我裴东来也一定要替红绫讨回。” “是吗？” 老人语气依旧平淡。 “可我听说红绫那丫头这次回来之后，非但没有对此耿耿于怀，甚至还对此事绝口不提，这可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而且换作平时，她一回来一准儿先来我这里拜访闲聊，可这次回来后，一整日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人说总是一个人杵着发呆，时不时还一个人傻笑，实在稀奇得很哪。” 裴东来微微愣神，随即展颜：“说不定，是旅途劳顿，还没缓过神来，又或者在旅途中遇见了一些有趣的人和事，这其实也并不稀奇。” “有趣的人和事？” 老人嘴角微微上扬，笑意玩味。 “看来，你小子应该早就知道了，倒也是，杨琼是你爹的嫡系心腹，路上真有什么事回来他也会第一时间先告诉你，所以，想必你是知道大名府那位刚上任两年的巡司的事情了。” “的确……” 裴东来神色微微僵硬，但仍旧操持着风度。 “杨琼的确说过一些，年纪轻轻已经晋升三品，人才难得，不过，仅凭这点，恐怕远远不够对我造成威胁，三品和三品巅峰两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而那个叫陆城的，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仍旧是个未知数，我又何必为一个根本不想干的人自寻烦恼？” “更何况，齐先生你别忘了，我跟红绫马上就要订婚了，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红绫只是许久没有出去玩儿这么长时间，仍还在回味罢了。” “不错。” 老人微笑着点点头。 “心胸坦荡，有容人之量，从这点来看，你已经稳压那个叫陆城的家伙一头。” “不瞒齐先生。” 得到老人发自肺腑的赞扬，裴东来不禁心情大好，连带着先前的一丝抑郁都烟消云散。 “其实我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调查过这个陆城的底细，或许，他的确在修行路上天赋异禀，不过据我所知，他到现在连一把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红绫就算要选择，最起码，也要选择一个有趁手兵器的男人，这次，陆城斩妖有功，累积了不少功勋点，想必一定会兑换一些东西，也不知道他会……” 正在此时，角落里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刀，突然剧烈颤抖一下。 齐姓老人双眼一眯，眼神中有惊讶一闪而逝。 “有人选择了兑换这把刀，而且……这个人，正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陆城。” ------------ 第62章 虎妖 “这个陆城。” 裴东来面色凝重，眉头微皱。 “他一定是疯了，难道他在兑换兵器之前，不先了解一下兵器过往主人的历史？亏我先前还觉得他是个苗子，若是好生培养，说不定能为斩妖司出不少力，现在看来，简直是我想太多了。” “是么？” 齐姓老人眯了眯眼。 “但愿如此吧。” 此时此刻，平原城。 陆城在确定要兑换第一眼便相中的刀后，便果断以玉珏锁定此兵器。 接下来，总司会一次性扣除相应的功勋点，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收到从总司送来的刀。 “这可是相当不菲的一笔支出，如果要是看走眼了，那可就可惜了。” 还剩下一部分功勋点，陆城又兑换了一些寻常法器。以及一些疗伤丹药。 一直到所有功勋点全部用完为止。 “接下来，就等待这些东西送到平原城了。” 是夜，星光璀璨。 一条挥动着翅膀的蜈蚣以极快的速度窜进了陆城的院子里。 “大人，有发现了。” 六翅蜈蚣口吐人言。 陆城点点头：“什么发现？” 六翅蜈蚣道：“那谢家小姐身上果然有古怪。” “哦？此话怎讲？” “入夜时候，谢家小姐便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小妖瞧见几道鬼魂依附在了她的身躯之内，看样子，应该就是谢员外死去的那几名小妾。” “而且，小妖通过探听得知，那几名小妾根本就不是得了不治之症死的，而是被……谢员外活生生在床上折磨死的。” “跟我所想的一样。” 陆城点点头。 “这个谢员外应该是修行了一种极其邪恶的采阴补阳之法，所以才会越活越年轻。” “嘶……采阴补阳。” 六翅蜈蚣倒抽一口凉气。 “那大人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不着急，再等等，我先出去一趟。” —— —— 一轮昏黄圆月高高挂在树梢头。 五百里崧岭，格外寂静，别说昆虫的叫声，就连一丝风声都无。 “咔嚓……” 陆城一刀将眼前虎妖脑袋斩下。 他双手微微颤抖，浑身遍布血污。 “差一点就死了。” 陆城的心中惊魂未定。 双手粘粘糊糊，凑近一看。 手掌之上，赫然是尚还温暖的鲜血。 借着清冷月光四下望去，陆城头皮发麻。 四周，赫然还横七竖八躺着至少十几具人的尸体，他们死状各异，极其残忍。 有的被挖心掏肺，有的被扯断手脚，有的头颅炸裂，脖子处只剩一摊烂肉。 而在他的胸口之上，也有着一道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爪伤，隐约还能瞧见肋骨之下，正不断跳动的那块心脏。 这都是眼前这头虎妖的杰作。 两天前，五百里崧岭出现一只强大的虎妖，掳走过路客商无数，生吞活吃，人心惶惶。 今日黄昏，陆城带着一干衙门捕快入山斩妖，不料由于情报失误，错误的估计了虎妖的实力，导致小队全军覆没。 思绪间，严良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酥麻。 低头一看，触目惊心的伤口竟然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复合？实在匪夷所思。 不过，严良仅仅只是惊讶了片刻，就迅速释然。 妖魔鬼怪都存在的世界，区区愈合伤口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自己是堂堂穿越大军中的一员，哪儿能没点特殊能力不是？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先离开这个地方回去，这鬼地方简直不要太过阴森。” 脑子里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密林中，便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动静。 陆城忍不住心惊肉跳，浑身汗毛直立，冷汗直流。 这是又来了什么厉害妖物？ 要真是这样，眼下的他他绝无可能是这畜生的对手。 至于逃？更是痴人说梦。 陆城瞥了一眼旁边的一棵枝繁叶茂大树，心中已有了打算。 陆城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树梢，动作轻盈如同猿猴。 “只希望这头妖物的鼻子不要太灵，千万不要发现我的存在。” 树枝上，陆城整个人匍匐，双手死死抱住枝干，屏气凝神安静等待。 大约二三十个呼吸之后，一个穿着一件脏兮兮道袍，头戴一顶莲花冠，腰间系着一根麻绳，穿着一双草鞋的年轻道人渐渐进入他的视线。 原来，方才听到的动静正是道人制造出来的脚步声。 “靠，人吓人，吓死人……” 陆城下意识长舒一口气，忽然整个人又再度坠入冰窖。 因为来人并非只有道人，在道人的身后，还有着十来个“人。” 只不过这十来人，走起路来双腿僵硬，面色惨白如同死尸，有一阵浓浓尸臭味传来。 而且，每个人额头都贴了黄符纸。 “僵尸……” 陆城差点没手脚不稳，从大树上摔下去。 前世在电影中看过的情节，在今夜竟然真的碰到了。 这场面，实在骇人。 不过很快，陆城又冷静下来。 这道士应该是赶尸人，专在夜间行路。 而且道士既然敢在这个时间行走崧岭，想必也有几分本事，若是跟着他，说不定能安全返回平原城… 刚思索到此处，陆城的目光便被道人的动作吸引。 只见道人来到一具尸体前，蹲下身子，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直直插入尸体胸膛，一阵搅动之后，取出来一根拇指大小的肋骨，上面还带着不少血丝。 道人拿在手中一边轻轻晃动，一边自言自语。 “只有一两七钱，不对不对。” 说着，他随手将那截肋骨丢在一边，别过头来到了第二具尸体面前，又是同样的一番操作。 “二两三钱，也不对，真是怪哉。” 接下来，十几具尸体，都被道士挨个称了一遍骨头。 道士做这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刀法更是炉火纯青。 陆城的头皮都要炸裂开来。 原本以为遇到了救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一个煞星。 荒山野岭，三更半夜，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又行事妖邪的道士，谁见了不犯迷糊？ 不知不觉，他额头已经渗出一层密密麻麻汗珠。 树梢上，陆城连大气都不敢喘。 此刻的他，宁愿面对那头杀人不眨眼的虎妖，也不愿面对一位如此古怪的妖道。 十有八九，这妖道还会使用妖法！ “奇了怪了，既然贫道算到了此地，那就不会错，可人为什么会忽然不见了？” 道人一阵碎碎念，突然，他好似想到什么一般眼前一亮。 “桀桀桀，原来如此，贫道真笨，这都没想到。” 说罢，他重新将匕首插回腰间，双手拢袖冷笑道：“树上的那位朋友，你还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 第63章 是来救你的 “遭了，难道竟然被发现了吗？” 陆城身躯陡然一个哆嗦，要不是抓得紧，差点没从树干上掉下去。 树下，年轻道人微微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目光正是陆城所在的方向。 虽是黑夜，看不真切，陆城却能感受到这道人浑身散发的邪恶气息。 这道士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统道教出身，若是落在此人手里，保不齐也会落得一个剖胸取骨的下场。 甚至有可能更惨。 说不定，死无全尸。 思绪间，道人的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朋友，你是选择自己下来，还是贫道设法请你下来，贫道得提醒你一声，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陆城心中迅速默默盘算。 这妖道体型健硕，人高马大，若是与其拼命，还真不一定有胜算，再加上他身无长物，就算有一身斩妖除魔的粗浅本事，对上能驱使僵尸的道人，胜算更是几乎为零。 突然，陆城脑子里灵光乍现。 他迅速从怀中摸出几张黄色符纸。 这是先前从斩妖司以功勋点兑换而来的真君符篆，威力不俗，念动咒语便可驱动，只不过需要消耗一定量的真元。 陆城修行两年，以他的实力，催动灵符不在话下。 身上除了五张火系灵符之外，两张隐身符，以及一张疾行符。 只可惜虎妖实力骇人，已然达到三阶实力，因此，陆城身上这些用来保命的符纸，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口中默念咒语，火系符篆无声无息从树干落下，在靠近道人的一瞬间，迅速爆发出一阵熊熊烈焰。 得手了。 陆城惊喜不已。 但，下一刻，火焰散去，妖道竟然完好无损的站在树下。 这一幕，再度让陆城如坠冰窖。 年轻道人一脸阴森的咧了咧嘴：“还以为有什么厉害的本事，没想到竟然只是真君符篆，这种程度，根本伤不到贫道半分的好吧？” 陆城咬咬牙，干脆一鼓作气将剩下的四张符纸全部催动，烈焰迅速笼罩道人全身，道人不耐烦的冷哼一声。 “雕虫小技而已，也敢在贫道面前班门弄斧？” 但见道人大袖一挥，火焰迅速分裂成一阵阵火流星，极速朝头顶上方冲去。 “我去……” 顷刻之间，陆城的身上衣服已经多处被点燃。 灼热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松开了双手，也因此，整个人重心不稳，立马从树干上跌落下来。 若非密林腐叶层层叠叠，光这一下，就能要了他半条小命，不过饶是如此，陆城依旧疼的龇牙咧嘴。 狼狈翻滚几圈之后，总算将身上火焰扑灭，此刻，道人正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陆城，嘴角微微勾起，一脸莫名笑意。 “乖乖听贫道的话，早点下来，就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了。” 最不想面临的情况已经到来，此时陆城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这妖邪道人。 不过他心中已生出一计。 陆城假装骂骂咧咧道：“天气闷热，小爷在上面正凉快着，你这妖道竟敢打扰老子睡觉，信不信老子一刀活劈了你？” 说话间陆城的一只手随手抄起地上的一把长刀，另一只手趁道人不注意已经悄悄伸进怀里，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品相尚可的疾行符，以备一但道士有不对劲的地方，随时可以脚底抹油。 年轻道人啧啧道：“人不大，脾气还不小，贫道在这里，有能耐你就朝贫道身上劈一刀试试……” 陆城微微地皱了皱眉。 这道人总不会蠢到自己上门送死，其中必定有诈。 再者，这妖道虽然行事阴邪，但目前来看，似乎并没有对自己出手的意思，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如果他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那自己这一刀下去，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 思忖片刻，陆城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的职责是斩妖除魔，守护一方水土，到底是做不了随意杀人的事情，今天算你运气好，暂时放你一马，咱们山高水远，后会有……后会无期。” 陆城收了刀，转身准备离开。 表面上无比镇定。 实则，陆城却一直聆听着身后的动静，一但这妖道有任何不轨举动，他就会立马做出及时的反应，哪怕……是跟这妖道拼命。 拼命最起码有一线生机，不拼命，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他最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但，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冷喝：“站住……” 陆城五雷轰顶。 他瞬间催动疾行符，身形化作一道残影一溜烟的朝密林之外冲去。 但惊骇不已的是，不管他如何奔跑，身前的密林似乎始终不见尽头，更诡异的是，妖道的声音始终在他身后几步距离之外响起。 “跑啊，继续跑，我看你能跑到什么时候……” 终于，疾行符的灵力耗尽，陆城的身形骤然一滞，整个人重重的摔趴在了地上。 当他转身抬头的时候，妖道果然一直在身后，只不过比其他，妖道显得气定神闲太多。 而当他眼角余光打量四周的时候，刹那间便满脸绝望。 因为……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方才那棵树下。 “妖道……你……你到底对老子使了什么妖法！”陆城惊惧不已，他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神通。“还有，你为什么要抓着老子不放？” 年轻道人扯了扯嘴角，他一脸不屑道：“妖法？简直可笑，贫道方才用的是我风雪观正统的缩地成寸之术，此术一出，不论你小子跑出多远，有多能跑，也就只有寸余距离而已。” “至于抓着你不放？更是滑稽，贫道一直在这里，压根儿动都没动好不好？” 陆城终于面如死灰。 他对道士所谓的风雪观并不感兴趣。 他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但目前看来，妖道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自己。 “说吧，妖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不过事先说好，你要是敢伤害老子，老子就算拼了命，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这句话，陆城是真真切切发自肺腑。 而且，他也已经做好了拼命的打算。 年轻道人虽然行事妖邪，但却有一张极其英俊，棱角分明的脸，眉心还有一颗红痣，他转了转滴溜圆的黑色眼珠子，咧嘴露出一口人畜无害的笑容：“伤害你？怎么可能？” 说着，年轻道人压低嗓音，郑重其事道：“实不相瞒，贫道……是来救你的。” ------------ 第64章 接客 “救我？” 陆城别过头吐出一口唾沫在地，一脸不屑。 年轻道人不急不躁，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嘿嘿一笑：“小子，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出来斩妖的这么多人里，就只有你一个人能活下来？” 陆城扯了扯嘴角：“因为老子命大。” “命大么？恐怕未必吧。” 道人用一只手正了正头顶莲花冠，蹲下身子，双眼熠熠生辉，仿佛能洞穿人心里所有的秘密一般。 紧接着，他说出了一个让陆城觉得五雷轰顶的答案。 “因为……你小子根本就不是人。” 咕噜…… 陆城只觉得喉咙干涩，情不自禁咽下一口唾沫。 “别……别他妈开玩笑了，老子……不是人是什么？” 此时，在陆城心湖，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这道人竟真有神通广大的本领，竟能将他最大的秘密一眼识破？ 一股恐惧之感，迅速笼罩他的心头。 这道人，到底什么来历？ 道人冷笑：“你是一个异类。” 陆城如坠冰窖，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又根本说不出来。 他浑身发麻，双腿无力，几乎就要瘫软在地。 这可真是才出狼穴，又入虎窝。 他心里一发狠，一刀割在自己的大腿上，瞬间血流如注。 虽然触目惊心，但那一瞬间的痛感，也让他的双腿暂时恢复知觉。 这样，就算真遇见了什么危险情况，也不至于只能干坐着等死。 年轻道人啧啧称奇。 “果然如此，虽未成型，便已初显天魔心性，贫道这一趟，总算没白来。” 他那双原本就闪烁着光泽的双眼，此时再度明亮几分。 “小子，想不想拜入我风雪观一脉，成为受世人尊崇，法力无边的山上神仙？” 陆城干笑两声，一副老子信了你就有鬼的样子。 山上神仙？ 就凭你这妖邪的行事风格，也配称之为神仙两个字？ “老子只想回平原城。” 陆城的的回答简单干脆。 回去之后，大可以养尊处优，过着每个月领着俸禄，安安稳稳的日子。 就算要执行斩妖任务，也大可以不必那么拼命，先保住自己小命最要紧。 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道人冷哼一声：“贫道方才说救你，并非信口雌黄，以你小子现在的情况，如果还敢回平原城，怕是只会以临阵脱逃的罪名被斩妖司处死，否则你怎么解释这么多人，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回去？” “以你家那位顶头上司的行事风格和脾气，这种事情，应该不至于让贫道提醒你吧。” 陆城顿时语塞。 妖道说的不错。 大名府府司王东青的确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家伙，脾气古板，行事雷厉风行，因为临阵脱逃被其当众斩于手下的巡司，已经不下五指之数。 最为重要的，这家伙还是一位第五境的修行者，放眼整个泗水郡，能从王东青手下逃掉的人，屈指可数。 这其中绝对不包括自己这个才第一境的修士。 自己在他的手上，连叫救命的机会都不会有。 见陆城有所松动，年轻道人继续循循善诱：“回去是板上钉钉的死，而跟随贫道，就能活，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 陆城天人交战。 片刻之后，他长舒一口气。 就在道人以为终于胜券在握时候，陆城突然道：“老子还是要回平原城。” 王东青虽然手段凌厉，但最起码有迹可循。 只要自己老实交代情报有误，未必就没机会将功折罪。 再者，再次行动的话，平原城那边势必会派出更加厉害的高手随行，如此一来，就可以将性命危险降低到最小。 而跟着这不知来历的妖道，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道人目光骤冷，他阴沉道：“你很想死？既然这样，那贫道现在就成全了你。” 说着，道人高高抬起手掌，掌心之中隐有雷电闪烁，陆城身躯骤然紧绷，就在他准备以命搏命之时，道人的手掌却气势骤然一减，轻飘飘落在他的肩头。 眉心有痣的妖邪道人咧嘴一笑：“贫道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了，哈哈哈……” 陆城紧绷的身躯瞬间松软下来，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他的后背已经再度被冷汗湿透。 一阵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这妖道……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年轻道人突然站起身：“贫道知道你小子现在还信不过贫道，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等你真正了解到了贫道的神通广大之后，一定会改变想法的……” “等等，来日方长是什么意思？”陆城皱了皱眉。 道人一本正经的从怀中摸出一块银锭在陆城面前晃了晃。 “你可以暂时不用跟随贫道回风雪观，不过现在，贫道想请你帮忙赶一趟尸，时间不长，也就……也就两三天的路程吧，这十两银子是给你小子的报酬，你当巡司半年都不一定能攒下这么多钱，你觉得如何？” 看到银子的一瞬间，不得不承认，陆城的确心动了。 可比起银子这玩意儿，小命更加重要。 但就在他刚想拒绝的时候，道人冰冷眼神立马看了过来，这让刚到嘴边的话立马又全部咽了回去。 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更加委婉的方式。 “两三天，我再返回，最少也得六天的时间，这么长时间，平原城早就已经将我列为失踪人员，到时候我再突然毫发无损的回去，那可就是真的十死无生了。” 道人表示不打紧。 “放心，你家的王府司已经带人去别的地方执行任务去了，若想回来，最起码也得七天时间，跟你的时间刚好对得上，这里是平原城颁发的告示，就在你们进山执行任务之后贴出来的。” 看着道人手中果然有平原城城卫军印章的告示，陆城心里便不再怀疑。 但他仍旧有些担忧。 “老子怎么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出尔反尔？万一你到时候一刀把我杀了怎么办？” “出尔反尔？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谁不知我风雪观王晋一言九鼎，说要灭谁全家……咳咳，不对不对，谁不知我风雪观王晋一言九鼎，从不出尔反尔……” 风雪观王晋？ 陆城心中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这风雪观应该是一处道观，只不过他从来没听说过。 “我帮你赶尸？我能做些什么？” “很简单，拿着这个铃铛，在前面引路就行。” 晨雾朦胧中。 赶尸小队继续上路。 “叮铃铃……叮铃铃……” 悠扬的铃声传出去很远很远，接下来的路途，出乎意料的一番平静，不见风，也不见妖物。 ……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赶尸小队在一处山涧前停了下来。 在此处，矗立着一栋四四方方的古宅。 古宅年久失修，庭院深深，四周参天古树遮蔽，不是专门寻找，还真发现不了如此隐蔽的地方。 年轻道人打了个哈欠，双眼惺忪道：“白天就在这里休息吧，晚上咱们再继续赶路。” 说着，道人朝古宅里头大喊一声。 “十三娘，出来接客……” ------------ 第65章 喜欢吃就多吃点 古宅年久失修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走出来一位穿着风流，胸前衣襟半漏，露出里面鲜红色肚兜的中年女人。 这女人生的花容月貌，眉目间带着万般柔情，一举一动，都浑然天成的媚态，看的陆城心动不已。 荒山野岭，竟然有如此一座古宅。 古宅之中，竟然还有一位如此极具诱惑力的女人。 她独居在此处，难道就不害怕吗？ 妇人体态慵懒道：“我还以为是谁，没想到是你这臭道士。” 妇人风情万种的看了年轻道士一眼，随后才将目光放在陆城身上。 “哟，好俊俏的小哥，看穿的衣服，好像还是官家人，奴家这里……可从来没来过官家的人。” 说着，妇人带着幽香的身子，竟然直接往陆城身边凑了凑。 修长的指甲，不断在陆城的胸前撩拨，弄的陆城心猿意马，慌乱不已。 他个头比妇人高半个头，从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妇人宽松肚兜之内的大片风光。 老子居然被一个女人给调戏了？ 陆城觉得很丢脸。 以至于他下意识直接将妇人一把拉到了自己怀里，沁人心脾的幽香再度浓烈几分。 “意思除了官家的人之外？你见过的男人有很多？” “那当……哎呀，讨厌，臭男人，想套奴家的话？” 正此时，一旁的年轻道士瞥了陆城一眼，冷笑道：“小子，不得不说，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十三娘你都敢碰，难道你就不怕被扒皮抽筋，最后甚至连根毛都不剩下？” 陆城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并非只是因为年轻道士这句话，而是，荒山野岭，突然出现一个这般风韵犹存的独居女人，本就蹊跷。 事出无常必有妖。 于是，陆城直接一把将女人推开。 “娘子请自重。”陆城一本正经的说。 妇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哟，还在奴家面前装正经人呢，刚刚奴家靠近你的时候，奴家可是明明感觉到，你身体都有反应了么。” 陆城一阵老脸通红。 能没反应吗？ 他是个正常男人，更何况是在面临这种诱惑的情况下？ 没反应？ 除非是太监。 “咳咳，差不多行了。” 年轻道士从中打着圆场。 “十三娘，你就别想了，这小子，是我要的人，谁都不能打他的主意。” “你要的人？” 妇人略显惊讶。 “难道他是……” 年轻道士突然再度咳嗽了两声。 妇人立即会意，只是遗憾的再度看了陆城一眼。 “啧啧啧，真是可惜了。” “行了，天都快亮了，还不开门让贫道这些客户进去休息？” 客户指的就是身后那些僵尸了。 妇人笑眯眯道：“开门简单，不过规矩还是那样，进了奴家的客栈，住宿费可少不了。” “那是自然。” 年轻道士十分爽快的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两。 “不用找了。” “哟，看来你小子是发财了。” 陆城没理会两人的叙旧。 他满脑子都是两人对话里的玄机。 死人住客栈？ 难道…… 陆城心中一阵骇然。 他曾经听过一些江湖秘闻，其中就有专门供尸体休息的客栈这种地方， 又名赶尸客栈。 难道这间客栈其实就是…… “吱呀。” 客栈的大门突然敞开。 年轻道士手掐法决，念诵咒语，随后身后的一行僵尸井然有序的跳进了客栈。 随着大门关闭，原本并不怎么明亮的客栈，顿时显得更加昏暗了。 妇人点燃了一盏油灯。 随着屋内渐渐变得明亮，陆城也瞧见了这间客栈的布局。 简简单单两间睡房。 空荡荡的大厅里摆放着一张神案，此刻香炉中正燃烧着供香，气味有些刺鼻。 陆城都有些想不明白，生活在这种环境之内，妇人身上是怎么带有那种幽香的。 但很快，陆城就头皮发麻，如坠冰窖。 因为，在这大厅的四周，漆黑的角落里，赫然摆放着密密麻麻至少数十具棺材。 有些棺材看上去年代已经久远，不少地方都已经腐烂，原本的油漆也已经脱落。 而有的棺材是最近才抬进来的。 油漆还很新鲜。 “前堂的床位已经住满了，只能带着你的客户去后堂了。” 妇人摆了摆手，示意年轻道士随意。 年轻道士嘿嘿一笑：“贫道不挑，有个地儿给我的客户喘口气休息就行。” 说着，年轻道士带着一行僵尸去了后堂，没多大一会儿便安置完毕。 陆城的心一直跳的厉害。 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妇人：“刚刚……你说这些棺材是床？” 妇人微笑道：“死人可不就是睡棺材？对于他们来说，棺材可不就是他们的床？有什么问题吗？” 陆城愕然。 说话间，年轻道士从后堂走了出来。 “赶了一夜的路，可累死贫道了，不但累，而且又饿又渴，十三娘，你这里还有什么吃食没有？” “有，当然有，有新鲜的驴肉，牛肉，猪肉，狗肉，你想吃什么？” 年轻道士突然打了一个哈哈。 “贫道乃方外之人，不吃肉，只吃素，有馒头青菜什么的来一点就行了。” 陆城对此嗤之以鼻。 他昨晚可是亲眼瞧见了这道人的心狠手辣。 他不吃肉？ 三岁小孩都不相信。 管它呢。 赶了一夜路，再加上与虎妖搏杀一阵，他也早就已经饥肠辘辘。 “有肉是么？赶紧全部弄好端上来，他不吃，我吃。” 年轻道士突然看向陆城，笑容玩味。 没过多久。 妇人果真端上来了许多香喷喷的肉食。 陆城迫不及待夹起一块肥嫩的肉块送入嘴中。 入口即化。 十三娘手艺竟然如此厉害？ 陆城不由得赞赏道：“老板娘人美就算了，没想到手艺也这么好，哪个男人娶了你，可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是么？” 妇人笑意盈盈。 “既然好吃，那你可就多吃点。” 全程，年轻道人只是看着陆城大快朵颐，而他自己，如他所言，一直都只吃青菜馒头，桌上的肉食，看都没多看一眼。 陆城忍不住吐槽：“真是不会享受，这可是上好的驴肉，我长这么大，总共也没吃过几回。” 年轻道人笑眯眯道：“不用理会贫道，喜欢吃……那你就多吃点。” ------------ 第六十六章 你好坏，奴家好喜欢 “不用你提醒，这么好的手艺，我今天要是不把这些肉全部吃光，就对不起人家老板娘的亲自下厨。” 陆城是真的饿了。 昨晚斩妖之后，早已筋疲力竭，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要不是有银子做支撑，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一桌子肉菜，陆城风卷残云，直接将肚子胀的滴溜圆才就此作罢。 “吃饱了？” 年轻道人笑眯眯的问。 陆城慵懒的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吃是吃饱了，不过瞌睡又来了，此时此刻，要是有一张舒服的大床躺上去该多好。 ” 能在吃饱喝足后，美美实实睡上一觉，是陆城现在最大的期望。 年轻道人指了指大堂最上方的几副棺材。 “诺，那就是床，虽然小是小了点，不过对你来说，睡觉也够用了。” “什么意思？让我睡棺材？”陆城眉头微皱。“老子可从来不睡那玩意儿，那是死人才睡的东西。” “随你便，贫道先休息了，爱睡不睡，或者你睡地板也行，不过别怪贫道没告诉你，这地上，可有很多死人的脚印，有些脚印甚至还留下了尸气，如果不想被尸气侵蚀，最后变成半人半尸的东西，贫道劝你……最好还是乖乖躺进棺材里。” 年轻道人说完，大袖一挥，居中的一副棺材盖竟自动打开。 随后，年轻道士舒服惬意的躺了进去。 “十三娘，麻烦你帮我把棺材盖带上。” 这不经意的一瞥，陆城这才瞧见棺材之内，竟然铺就着柔软的被褥，根本不是他想的那般冰冷。 貌似……躺在棺材里睡一觉，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十三娘这个娇滴滴的美妇，竟然也有睡棺材的习惯。 “很不理解？” 妇人捂嘴偷笑。 陆城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是非常不理解，有在棺材里面铺褥子的功夫，随随便便都能用木板搭上一张床。”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妇人妩媚一笑。 “奴家这里是赶尸客栈，尸气浓郁，睡寻常的床铺，避免不了被尸气侵蚀，睡棺材反而安全一点，能隔绝尸气，最主要，棺材板一盖，眼睛一闭，什么都瞧不见，总比躺床上被棺材围绕来的舒坦的多。” “原来如此。” 听妇人这么一说，陆城倒觉得睡棺材其实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这会儿困意袭来，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睡棺材就睡棺材吧，只是……这里就两副棺材……” “你睡奴家那副。” 妇人指了指另外一具棺材。 陆城嘿嘿一笑：“你应该也刚刚起床不久吧，棺材里面多少还有些温度，难道你就不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 妇人捂嘴偷笑。 “别说是睡奴家睡过的棺材，就是你现在让奴家陪你一起睡都行，不过……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色胆。” 陆城下意识脱口而出有这个字，到了嘴边却生生的咽了回去。 先不说这棺材能不能躺下两个人，就算是能躺下，又能发生点什么？ 关键还睡不舒坦。 更何况还有年轻道士先前的警告。 这妇人，别看表面人畜无害，保不齐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心狠手辣的狠角色。 “算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睡好了。” 不得不说，躺在棺材里，逼仄狭小的空间非但没让陆城觉得压抑，反而在被棺材包裹的情况下，安全感十足。 没多大一会儿，陆城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 陆城是被一阵嘲杂的动静吵醒的。 赶尸客栈外面，突然来了一伙山贼。 这些山贼个个都挂了彩，筋疲力竭，狼狈不已。 看样子，是被官兵追杀到此。 他们也没料到在这荒山野岭，竟然还能找到一家客栈。 至于这客栈到底是住人还是住鬼，根本不重要。 他们现在只想美美实实的吃一顿，然后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当然，这一切在瞧见十三娘之后，就变了。 山贼头领是一个独眼龙，满脸的络腮胡子。 瞧见开门的十三娘之后，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娘希匹的，这鬼地方竟然还有如此美丽的女人，实在是稀奇。” 说罢，独眼龙对左右手下摆了摆手 。 “进去看看有没有其他人，是女人就留下，是男人，就给老子一刀剁喽。” 妇人一阵惊恐不安。 “哎哟，各位爷，奴家这里就奴家一人，哪儿来的什么男人？” 陆城本来是准备出去的，可一听对方人多势众之后，又改变了主意。 那个叫王晋的臭道士和十三娘颇有交情，想必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再出去，也没什么意义。 倒不如躲在棺材里听听外面会发生什么事情，过过耳瘾也是好的。 独眼龙闻听妇人言语后，颇为惊奇。 “没人？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进去搜。” 两名手下骂骂咧咧进门，不到片刻时间便惊恐的连滚带爬出了客栈。 “老大，太……太他娘邪门儿了。” 独眼龙怒骂道：“大白天的，邪它娘的哪门子门儿？ 手下结结巴巴道：“棺材，里面……里面全部都是躺着死人的棺材，有些已经变成白骨，有的刚住进去，身子还没开始腐烂。” “棺材？” 独眼龙面色凝重。 他能当上这伙山贼的头领，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抽刀进门以后，果不其然。 入目之处，大堂四周，的确摆满了棺材。 独眼龙不信邪，一刀劈开一具看上去还很新的棺材，里面，果然躺着一具僵硬的尸体。 接下来又连续砍烂了好几具棺材，果然，和手下说的一模一样。 “娘的，真晦气。” 独眼龙低声咒骂一句。 随后又看向十三娘，冷笑道：“搞了半天，我们这是误打误撞进了赶尸客栈。” 十三娘笑眯眯道：“知道是赶尸客栈，还敢闯进来，难道……你们就不怕？” “怕？” 独眼龙突然哈哈大笑。 “老子刀口舔血这么多年，还真就不知道什么是怕，更何况，小娘子，你只有自己一个人，而我们……却有二三十号人，你能拿我们怎么样？哈哈哈。” 十三娘眼眸都快笑出花来了。 “嘻嘻嘻，果然不愧是当大哥的，就是有魄力。” 说着，十三娘竟突然将衣裳往下脱了几分，露出雪白嫩滑香肩，并且主动朝独眼龙身子贴了上去。 “大王，你好坏，奴家……好喜欢哦。” ------------ 第67章 妖术 连日以来被官兵追杀，别说是女人，独眼龙连条母狗都没碰过，此刻突然有这么一位美妇人投怀送抱，独眼龙早已忍不住心猿意马。 “他娘的，见过浪的，没见过你这么浪的。” 说着，独眼龙很是欢喜的在十三娘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疼的十三娘喘气连连。 “哎哟，你真是讨厌死了。” 夜半三更，枭鸣三声。 临安府，百里镇。 阴风凄嚎，迷雾升腾。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夹杂在风中，由远及近，从小镇入口缓缓传来。 陆城一只手将头上的斗笠往上推了推，以便能借着马鞍上的灯笼瞧见小镇全貌。 另一只手，则时刻不离腰间刀柄。 三日前，临安府衙门收到消息，百里镇闯入一伙妖人。 这群妖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从北边一路行来，已经有不少村庄遭受到了他们的屠戮。 “陆城，此行由你先前往百里镇打探消息，后续会有三百军卒殿后，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这是陆城从斩妖司出发之前，临安府尹洛知秋的叮嘱。 洛知秋中年及第，胸怀抱负，只可惜官运不济，时运不通，为官二十载，依旧不得高升。 倘若这趟真能平了这帮妖人，定是大功一件。 或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我这身江湖客的打扮，应该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如若真暴露差人身份，亦只能拼死搏杀出一条血路，将此间消息传递出去，也好为后面的三百军卒打下胜利基础。“ 陆城喃喃自语。 百里镇人丁寥寥，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二百来户人家。 小镇深夜几乎不会有什么店铺开门，因此，陆城到达这里的时候，完全黑灯瞎火一片。 除了风声，马蹄声，整个小镇几乎再没有其他声音。 突然，陆城感觉到脚下黏黏糊糊。 他摘下灯笼，蹲下身子。 这才瞧见地上的液体有些粘稠，腥臭，呈现出褐色。 “血……” 陆城脱口而出。 “带血的脚印，我来晚了？” 灯笼微弱的光线穿透大雾，清晰可见，道路的青砖上，留下许多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看血液的凝结程度，事发到现在，绝不太久。 陆城站起身，沿着脚印一步步朝前走去，很快就来到一栋大宅前面。 整个百里镇，唯有此间，院中隐有火光。 “柳府…” 脚印在这里消失。 看样子，行凶的人已经进了这道门。 百里镇民风淳朴，多半是妖人所为。 “如果真是如此，那整个柳府恐怕都已经被妖人占据了，我若就此冲进去，那等于是自己找死，到时候连情报都无人传递。” 念及此处，陆城心念一动，准备按原路返回。 当务之急，还是先将情报传回去，等军伍到达，再行围剿。 可，正此时，一道冷笑声传来。 “鬼鬼祟祟在外面听了这么久？也该听够了吧？” 这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响彻在陆城耳畔。 糟糕。 陆城后背冷汗直流。 被发现了？ 若是如此，那便只能拼死一搏。 奋力拔刀之际，忽又听得一冷哼传来。 “哼，我还好奇为何整个百里镇，无一平民百姓踪迹，原来都是被你们弄到了这里进行宰杀。” “邪神教的妖人们，今日你们不凑巧遇见我仙剑丁隐，柳府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桀桀桀，什么仙不仙剑不剑的，大家都是以秘法求长生，半斤八两罢了，你若识趣，就此离开，我们还可当作没见过面，损失你非要自找不痛快，那老子就真的送你去登仙。” “来吧，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我丁隐今日倒要看看，一群茹毛饮血的怪物，修的到底是怎样的长生。” 刹那间，百里镇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陆城下意识两步上前，朝柳府院子中看去。 顿时炸毛。 诺大的庭院里，密密麻麻叠满了百里镇百姓的尸体。 少说也有六七百具，老弱妇孺皆有。 少有完整尸体。 有的被挖去双目，有的被砍断四肢，有的被掏空五脏六腑。 房檐之下，倒吊五六具尸体。 断头台上，几个水桶盛满鲜血。 院中，正有二人对峙。 其中一人，青衫飘飘，正是丁隐。 对面一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嘴角布满血迹，其人身后，还有十几名面目可憎的同伙。 丁隐抬手一剑，洞穿妖人胸口，后者胸膛瞬间炸裂的血肉模糊。 “啊啊啊……” 妖人发出痛苦咆哮，霎时间，身上衣衫寸寸炸裂，露出结实强健的身躯。 随后，皮肉之下，骨刺破体而出，其人短短片刻之间，身躯暴涨两丈有余，已变作一浑身长满棘刺的怪物。 这一幕直让陆城头皮炸裂，脚上如同灌了铅一般。 这些妖人，究竟修行了何等妖术，竟然能变化至此？ 妖人变身之后，其同伙也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变作一个个丑陋无比的怪物，攻向丁隐。 饶是如此，丁隐仍旧游刃有余，周旋在这些怪物其中，每剑下去，必会斩下许多血肉。 百剑之后，已有半数怪物被其斩于剑下。 领头的怪物见此一幕，双目赤红，鼻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丁隐冷笑道：“妖人们，还不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 话音刚落。 妖人们纷纷开始“自残。” 有的双指挖去双眼，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咀嚼。 有人撕开胸膛，挖出还在蹦跳的心脏，一把碾碎，涂于剑伤之处。 种种诡异，看的陆城是又怕又想笑。 “打不过也犯不着自残啊，跟自己较什么劲儿？” 但，下一刻，陆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因为这些怪物在经过自残之后，身躯再度暴涨，打斗间，柳府直接化为一片废墟。 陆城躲闪不及，直接被震飞的大门砸中，当场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城半睡半醒间，隐约瞧见有一人掀开瓦砾，将他挖了出来。 “小兄弟，今日之劫，本由你起。” “先前那妖人已经发现你踪迹，若非我替你挡下这一劫，此刻的你，恐已步了这些无辜者的后尘。” “我道行有限，除去这些妖人之后，已油尽灯枯，你我相逢，即是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