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滞留茶舍八日间 无有元良修仙大陆。 勋贵李家所在地,青梗镇。 街道内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正所谓九衢三市风光照,正万家、急管繁弦。 一少年,扑开了聚骨扇,愁意在脸。 虽说滞留故地已是第八日了。 但少年还是左顾右盼。 拿感喟天道奇迹,来转移注意力。 天地苍穹沧海桑田,把曾经的良田千顷,堤坝川水涂鸦,拔地起来了一座小镇。 对小镇这里。 少年是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百年前的小镇还不曾修有脚下这条大通之路,以前的这里只有一条林荫小道,径朝山麓之前。 熟悉的是,车水马龙的休憩之人,还陆陆续续到山麓前歇脚,喝茶,并坐在茶馆内,各话谈资。 坐下。 少年合上聚骨扇,想到自己三百年前建这个茶馆只是为了让几代婢女盱眙度日,好自己去瞧病。 便觉自己的私心是不是过于重了。 “小夭,上茶。” 虽说少年每次来都要打量一番迎客来的新风光,但今朝都已是第八次了,少年还是像刚来喝茶一般,留意着处处的景象,不忍移目。 “公子,你明日不会还来喝茶吧?” “昂,这话说得,你还要把我往外撵是怎么的,怎么越来越局促了啊?” 放下话,少年暗忖,恐怕小夭对他的态度是回不去了。 因为这八日里,少年每坐下喝一回茶,茶女的神态便会多增一分敬重。 尤其如今的茶女,面对着自己,竟比面对道观里面的庄严法相还要拘谨,生怕说错了话冒犯了他。 “别紧张么,有什么可紧张的,我来七回又没有赊过你账,你今天怎么比昨天还不谙世事啊。” 茶女小夭缓缓地敬过来一杯温茶,不凉也不烫,少年端过来一闻一抿,遂一饮而尽。 “公子,你就不要折磨小夭了。 “公子来的第一天,就讲了我曾祖母秀珠的往事。 “公子来的第二天,又谈及了我的祖母凤娘。 “第三天,公子虽然没有提及我的母亲冬儿,可公子话里话外谈到的龟甲碑,比前几天的信息还炸裂啊。 “传闻龟甲碑立在我们家旁院可真真的有十万载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越说,茶女小夭的身子骨就越哆嗦,直到后来,茶女小夭的面容,恰被苍白覆盖,没了音气。 “仅仅这些就怕成了这样么,那后面的几天呢,我不一句话都没说么。” 少年话音未落,就察觉了小夭的惊悸眼神,一直在晃看自己的上下长衫、聚骨扇,还有赤足。 如果说刚才的小夭是满面的煞白,那如今的小夭,就是一脸的忌惮。 “又在瞎脑补什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别自己吓唬自己,我又不吃了你。” 少年说着,右手示意茶女小夭把空杯斟满,然后小夭一连将茶水倒漫了,她那整个眼神都还没有离开过少年长衫半寸。 “漫了,漫了!” 少年提醒了一番,就往茶女小夭的额头轻轻弹了个脑瓜崩,“哎呀”一声,小夭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放下茶壶,并怕得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公子,小夭怠慢了。” “我又没怪你什么,怎么吓成这样。” 少年拂袖,喝茶的功夫开始直视小夭。 但就是这一双直视的双眸,简直要了小夭的命,脸上瞬间爬满铁青。 “得,我还是明儿再来吧。” 少年起身,略感扫兴,本打算今日就将自己与小夭的渊源说说,但瞧小夭的境况,恐怕是没到时候。 “明儿?明儿茶舍要打烊一天,公子莫来了。” 听到“打烊?”二字,少年顺口就惊了一句,满脑袋的挖空念头,想自己隔百年才回来那么一次,怎么就从未听秀珠、凤娘说过,迎客来还有打烊这规矩。 难道迎客来不是满负荷营业么,公子我晚上回来了怎么办。 回转过身。 少年登时就改了主意,恐怕今天就得向小夭敞开了说说,不是怕小夭明儿打烊,而是怕小夭这状态还会持续打烊多日。 毕竟他身上的病,可没时间这么耗着。 况且,他还有要事要向小夭打听。 少年复又折返过来,坐下。 “公子,您怎么又坐下了?” “不行?” “行,公子,小夭再给公子续杯。” 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小夭没反应过来,不过从面貌上看,少年就知道,小夭的神态比刚才还难受。 瞧她续杯的样,连个茶壶都拿不稳了。 “小夭啊,秀珠、凤娘她们也有打烊这一说?” 少年狐疑,把右手四指移在了桌子角,轻叩,笃笃。 “不该啊,没听她们提过。” 少年问过,小夭的脸色就更难看。 “难道打烊是小夭张口来的?” “怎么,怎么会……怎么会。” 问小夭的时候,少年就不信了,再听小夭这么嗫嚅、这么支支吾吾,就判断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小夭,要不咱谈谈?” “谈?谈什么?” “谈谈小夭为什么这么敬我,谈谈小夭。” 少年刚想问问小夭知不知道她身后茶舍的来历,却见小夭终于铆足了劲儿,打断了自己。 “公子啊,你着沁了黄釉的长衫,你执沁了黄釉的聚骨扇,你下面一双不惧寒冷的赤足,就已经将茶舍的客人都吓跑了,难道公子您没发现么。” 两句话下来,少年这才醒悟过来,刚刚茶舍是还满座,现在可不就剩下自己,还有茶女小夭了么。 接着,少年瞅了瞅自己的长衫、自己的聚骨扇、自己的赤足,觉得并无二致,一时间,便对小夭的话语提了兴致。 “公子,聚骨扇上的黄釉沁色咱先不提,就公子一身长衫的褶子,就够把小夭吓了个半死了。” “黄釉沁色要多长时间才能沁在衣服的褶子里, “咱想都不敢想,你瞧瞧咱茶舍的座椅板凳,才三百年,不就沁出了这么些点儿的枯黄釉色么。 “公子,光你手执聚骨扇上的岁月釉黄,桌椅棱角凝聚的成色也比不了哇。” 一番斟字酌句,少年恍若如梦,比对着小夭的说辞,少年开始上下审视着自己。 想到小夭这个孩子的敏锐洞察力竟到了这步田地,少年不得不对小夭刮目相看。 “赤足呢,也有说法?” 少年挺好奇小夭还会说些什么,刚将端过来的茶水擎出了弧度,遂又放下,洗耳恭听。 ------------ 第二章 惊蛰 “最不正常的就是公子的赤足,咱镇里都是夯土地面,哪有人一连七日光着板走来走去,还一点不带泥泞滋腻的。” 说到这里,小夭几尽哭音。 “况且现在是什么节气,三九小寒啊公子,公子的赤足居然还能保持着润色透温,小夭怎么不怕到要打烊。” “原来是这样啊。” 少年听得津津有味,不过想来,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长衫自己穿了十万载,聚骨扇自己拿了三百年。 他踏上的这一对赤足,走遍了万水千山,十万八千里,洗是的确没有刻意洗过,不脏,洗什么。 “公子,他们可都传了,无有元良修仙大陆上的仙可都没您这样的,您就爽快了些吧,你到底要干嘛啊,是不是人,或者说是其他的什么。” 谈及此,少年站了起身,背对小夭。 小夭既然把天儿赶到了这。 就先跟她谈谈茶舍的来历、茅屋的来历,以及他的来历。 “人,咱肯定是人,不会是你口中的其他什么,而且我这个人,还生了点小病,算来算去,也有三百年了,之所以搭建这个茶舍,是为了给你曾祖母秀珠留着买卖营生,过活的。” “上一次瞧病回来是什么时候?” “怕也得有八九十年了吧,你娘冬儿那时起码有这么大,这么高吧。” 少年伸出胳臂比划了比划。 神色愈发暗淡。 一股说不出的难言之隐不言而喻。 继又而,少年禁不住得叹息了一声,嗨。 肉心不快。 他得的这个病,可真要命了。 明明有睡意,可闭着眼还是跟睁开眼一样,到处都是可见光,熬都把人熬郁闷了。 少年哭笑不得。 没有睡意也还罢了。 可关键是,穿越至青梗镇的这十万年来的痛苦,没人比他更了解。 生、老、死,少年皆不惧。 可唯独不会睡、不能睡这个病,让少年炸了的心都有。 少年唤作江小江。 十万年前。 江小江蛮可以开荒种地,吃吃粟米度日,要不是小病熬了他三百年,他怎么会抛下薄田、种不住地,去日夜奔波求医。 江小江的前身,是一名道家弟子,因为观中揭不开锅,便兼职干起了外卖,以添补道观急用。 只可惜世道庸俗,实在卷成了马蜂窝。 没有什么处事经验的江小江便给雇主送错了外卖,还晚点了两个小时,两相争执下,雇主便叫来了一家子,把江小江给撸了一顿。 等醒来后,江小江便是栖身在了一棵榆树下。 不足三日,江小江就认识到自己穿越了。 为了可以安身立命。 江小江遂搭了一座茅草屋,开垦屋前荒地,种点粟米来吃。 日上三竿,江小江只记得自己擦了三把汗,歇了两次而已。 但那粗制滥造的木质石榔,竟然在手上瞬间腻为了齑粉,像是经受不住蹉跎岁月的侵蚀一般,竟再难结缘成型。 待再回到榆树下,就看到了龟甲碑已经鹊巢鸠占。 瞧龟甲碑上的字。 江小江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只不过擦汗、歇息的功夫。 太白金星李长庚竟在榆树下羽化成仙了。 李长庚还立了这个龟甲碑,刻了些字,叫后世瞻仰,以证道乾坤。 今时。 之所以又双叒叕地回来青梗镇,八日驻留。 正是缘由寻医在外的江小江,从行脚医的口中得知,青梗镇的茶女得了跟他一样的怪病。 还稀里糊涂地给治好了。 这就奇了个奇了。 青梗镇的茶女不正是自己的婢女之后? 她是怎么得的这不睡病的,又是怎么给治好的? 自己岂不是骑驴找马么。 复又坐下。 江小江双眼期待。 大抵的情况,江小江已然说明,现在就等小夭给他说说,她的病究竟是怎么个事。 “您是我秀珠曾祖母的主子啊?” “如假包换!” “所以曾主子此次回来,主要就是打听小夭的怪病,才吓了小夭八天啊?” 窗户纸已经捅破,江小江方示意小夭别离自己那么远站着。 “来来来,坐下,坐边上慢慢说,先说说这病你得过多久了?” 江小江从盘中取来空杯为小夭搁旁边,可小夭还是拘谨,小夭给两个空杯续满了茶,却仍是站着不动。 “公子坐着就好,小夭的辈分小,还是站着给公子说事吧。” “也行。” 江小江感觉这种场景下,多余的亲近会让小夭更局促,所以只能选择怎么顺怎么来,顺其自然。 “公子,不能睡的病,小夭感同身受,整整三年的痛苦,差点逼得小夭没心劲儿再等公子归去来了。” 小夭心有余悸。 “公子,其实小夭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一出口,小夭满口的沧桑味就感染到了江小江,令其不禁间,抖起了腿。 “得不睡病前,小夭其实是先得的绝症。” “然后才是在稀里糊涂下,染上了怪病,一闭眼就是可见光,生不如死。” 良久。 小夭久久不能释怀。 从叙述间。 江小江了解到。 小夭的这个年纪,是受了不该受的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苦。 小夭得过一次绝症,去阎王殿转了一圈。 若不是神医李证道妙手回春,自己也就随太奶去了。 只不过令小夭感到诧异的事,是自己病愈之后,居然不能睡了。 幸是这个节骨眼,院里的粟米苗结粒了,而且在一夜之间就成熟。 粟米金黄金黄的穗儿,饱满而又厚实,看着就很下饭。 小夭当即烧水下粥,便喝了一碗裹腹。 岂料。 不睡病登时痊愈不说,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分外好上了不少。 至此。 江小江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粟米,不就是他江小江开垦扒荒时,曾种下的粟米么。 从江小江的年纪论,粟米差不多跟他一般大了。 在江小江的记忆中,上次回来望龟甲碑前走走看看的时候,粟米可还没结粮,只是绿叶冒出来了。 按照他来的那个世界思维来看,就这么个吸收天地精华,日月荣辉的粟米,经十万年,成精都该早成精了。 ------------ 第三章 有一套 江小江打眼一瞅,小夭确实是个美人坯子。 但见小夭腰间细得有韵,芙蓉肤脂生有暗香,举手投足间,她那上下的身段便傲然天成,令人唏嘘称奇。 “及笄正好,花容月貌。” “什么,刚公子说什么?” 小夭愣了一下。 “没事。” 江小江恨不能立刻就来碗粟米粥,想自己奔波三百载,终无收获,却不曾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公子。” 小夭脸色绯红,也没追问江小江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而是着急说道。 “公子,秋收打谷时节,小夭把粟米都备藏在茶舍了,公子要不要现在就来一碗试试。” “好,试一试!” 江小江内心翻腾,说不定粟米还真能把自己的不睡病给治好,也说不定,毕竟从年岁来看,此物堪比蟠桃、人参果。 小夭进了茶舍,忙活了不少功夫,江小江就在原位上这么坐着,时不时瞧一眼茶舍房檐下有没有小夭的身影出来;时不时又叩着右手五指敲打着桌面去打发时间。 “砰砰。” 心跳逐渐加速,江小江等得急不可耐。 终于。 见小夭端出来了粟米粥,江小江方长吁了一口气,‘呼’,并强行克制着自己的激动情绪,不要太紧张。 “公子是不是等急了,小夭刚拿泉水冰了冰,要不然烫嘴。” 小夭推了过来粟米粥,静候。 可这时。 江小江竟然迟疑了。 粥已经搁眼前了。 江小江却发现,自己的勇气竟然不够,只敢吧唧着嘴,嗅了再嗅。 “小夭,喝了粥后美美地睡一觉是什么感觉。” 江小江很是期待,又很是顾虑,怕期待落空,怕没什么疗效,徜恍往昔,睡觉是什么滋味,恐怕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 “公子。” 小夭顿了顿,好像在思虑什么。 “小夭也不能确定,自己的不睡病算不算彻底治好了,可见光是没有了,但老是夜夜做梦,梦醒后跟干了一月的农活一般,身上哪哪都疼。” “嗯?” 江小江愣了一下,一句话在脑海飞驰而过,难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说睡意还有没有折磨你就得了,做梦么,比不能睡好接受。” 江小江劝说着自己,也劝解着小夭。 “呼……” 小夭缓了缓复杂的情绪,说着。 “说不清。” 小夭皱起了眉头。 “公子,不知道打哈欠算是睡意舒服,还是睡意折磨呢。” 小夭突如其来的一问,令江小江魂不守舍。 “打哈欠?” 江小江默默地在心里问着自己,对自己而言,想打个哈欠恐怕都是奢望了。 “打哈欠是什么味,我也几乎都忘了吧。” 江小江更加憧憬,打哈欠虽然不能说是绝对舒服,或睡意折磨,但会瞬间缓解一息,倒也是不错的。 “公子” 小夭似乎还有话要说。 “有什么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小夭神色尴尬,就跟要触及她的逆鳞一样。 “昂,好。” 小夭鼓起了勇气,说道。 “我梦里的一句话很有一套,小夭不是太懂,这话也说不清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很模糊。” “什么话,说来听听。” 江小江缓缓擎杯,不敢就地吃粥,只敢靠喝茶来稳定那惴惴不安的期待心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一句话下来,江小江立时蚌不住了。 “噗”的一下,半口茶被江小江斜身给喷了出来, “北宋,张载,横渠四句?” 梦境。 不管再怎么稀奇古怪,江小江也未必震惊。 但偏偏这句北宋张载的横渠四句,最不该出现在这无有元良大陆。 它本该是江小江那前身的世界,所传下来的东西。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江小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新直视着小夭,脱口又问。 “嗯。” 小夭神情笃定,点头以示肯定。 “噌!” 江小江猛得站立起了,久久不能释怀,又坐下后登时还扑开了聚骨扇,并瞪着聚骨扇发愣。 因为。 聚骨扇上描摹的就是那北宋张载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当初执这把聚骨扇前,江小江特意寻了匠师在聚骨扇上写了这四句把玩。 但为何小夭做了个梦,就能神交出这么四句横渠来,却是令人怎么也想不通。 江小江感受到的怪异无与伦比。 是巧合么。 他江小江不是没有在心里打好草稿,为任何荒诞的梦境提前做好准备,而是不管你再怎么做准备,哪怕做了一万种盘算。 江小江还是要为此震惊。 因为只有江小江一个人知道,这四句话是真的存在过,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梦境。 “公子,公子你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 小夭一推,江小江恍若隔世。 “噗!” 小夭刚要转身来看折扇上写有什么,江小江就‘佐助了’聚骨扇,怕扇面上的横渠四句,会吓懵小夭。 “就是个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小江刻意得镇定非常。 顿时端碗。 扬脖。 一口闷了粟米粥。 此时此刻。 江小江的心,跟吊了千斤顶一般,重若泰山,等待着憧憬的结果,迫不及待地感受着,身体上会不会有什么新变化。 但江小江一闭眼。 可见光仍然在。 难道喝了粟米粥不是立刻就见效。 “小夭,你喝了粥,什么时候有的效果?” 江小江尝试了几次闭眼,发现可见光还是在,无奈只好问向小夭,是不是还有哪些细节,她给忽略了。 “没多久啊,几乎是立刻见效,睡意登时上头,然后就做了个梦。” 小夭当即打破了天窗,令江小江始料未及。 “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啊,睡意呢?” 暗忖着,崩溃的情绪噌地一下窜到了脑门,虽说江小江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么一碗粥下去,竟连个涟漪的花也没起来。 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嗨,看来是我奢望了,小夭,公子我要继续踏上寻医之路啊。” 搁下了空碗,江小江分外落魄,敢情真的是,期待越高,失望就越大。 “公子要走?怎么没效果么。” 小夭有点懵,明显着急了。 “公子带小夭一起走好不好,路上小夭还能照顾公子。” “不行。” 江小江摇摇头,起身。 “路上万险,况且男女有别,多有不便。” “公子这就要走。” 一瞬间,小夭的情绪跌落冰点。 而几乎在同时。 江小江这么扭头一转身,刚要饯别小夭。 就觉着自己如遭雷劈。 自己不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当下的小夭,居然成了往昔的秀珠。 ------------ 第四章 左眼看前世,右眼看神明 江小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情况?” 江小江暗忖着,又揉了几揉眼睛。 闭着眼的时候可见光虽然还在,但睁开眼后,眼下的小夭,确实成了往昔的秀珠。 待定睛细看几眼。 江小江镇定了些情绪。 方确定,原来是左眼里面的形象才是秀珠,而右眼里面的形象则方是小夭。 “等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江小江刚要给自己的右眼打上没变化的标签,整个世界里面的人,似乎在右眼里面,多了些不同寻常的形象。 “不。” 江小江环顾四周。 “那些不是人,而是神明。” 江小江十分确定,夹杂在人群周围的形象,根本不是人,而是神明。 尤其门迎前,两位神将威武环视,似乎青梗镇百姓的太平盛世,皆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般。 再看胡同拐角的小城隍神龛前,百姓正在为来年的穰穰满家祈福,且呈上了鲜果供奉,小城隍老头笑盈盈盘来鲜果,就咬了一口。 “呼……” 小城隍老头注意到了这边,江小江随即克制着激动情绪,当做什么事情都看的很稀松平常。 “噗!” 江小江扑开聚骨扇,强装着笑意在脸,这才使得小城隍老头放下了芥蒂疑虑,觉着面前的凡人,还是在只看着百姓祈福而已。 “小夭,公子我不走了。” 江小江折返回原座位,坐下,打算常驻青梗镇,而此时此地,身体里面的气,就顺着经络八脉,急急得像赶集一样,聚往双眼。 “真的?” 小夭笑得合不拢嘴,几近跳起来。 “嗯。” 江小江的话音刚落地,明显便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舒畅睡意,来了。 “呜哇。” 江小江打了个哈欠。 随即。 江小江喜不自胜。 “这,这真的就是打哈欠啊。” 江小江闭上了眼,头一次决定,对可见光视而不见。 且开始感受着自身八万四千毛孔中的气孔源。 他发现。 喝下粟米粥的自己竟能控制着气源的闭合,也能控制气流冲击双瞳的缓急。 “公子。” 小夭高兴坏了。 在小夭看来,自己无疑是幸运的,虽然公子拒绝了带自己上路寻医,但是公子改弦更张,决定留下来,便是看得起她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 四代人的等待,也算有了一个着落。 当即。 小夭盯着江小江,伺候而立。 “呼……” 江小江再一睁眼后,身体内那最后一丝的气流感,随即消逝。 接着。 整个世界又恢复如常,左眼没了秀珠,右眼没了神明。 不过。 江小江还是能明显地察觉出来。 如今的茶舍,不光只有自己和小夭在,四周虽然看似空无一人,但方才小城隍老头的神息,分明来到了自己的三丈之外。 “是注意到我的不寻常了么。” 江小江暗忖了一句,头却还瞥着眼前的空茶杯。 “小夭,满上。” 江小江吩咐了一句,心思却还在自己的一旁三丈外。 “好嘞,公子。” 小夭这就斟满了杯,把一双素手端着,递给江小江。 “……” 江小江抿了一小口,觉着三丈外的小城隍老头或许看会儿自己,就会自行离去了。 “咯噔!” 令江小江诧异的是,貌似三丈外的小城隍老头不仅没有离去的意思,似乎还走近了自己。 再细微地来感觉,等待。 就知道。 那小城隍老头是坐在自己的一旁了。 “几个意思?” 江小江喝着茶,有点对小城隍老头的决定,摸不着边。 “要不要让小夭再添一套茶杯,给他来口润润喉咙。” 想到这些,江小江的手抖了一下。 如果不给他敬茶,应该也算不上失敬,除非他像百多年前的太白金星一样,自主现身来访,否则,我就当他是空气,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小夭,以后在外人面前要称呼公子我为江天士,记住了么。” 江小江顿了一下。 “另外,再择一处店面吧,老茶舍小了点,也容不下咱们两人作家。” “公子,咱们,咱们是要搬家么。” “当然。” “大一点的?要不要上下两层的?” “这些琐碎的事情你来定,店面就还叫迎客来就行。” 江小江想了一下。 “还有草屋院,就留着做为咱们的菜圃园吧,公子我闲来无事,也会去那边躺躺、耕耕地什么的。” “好嘞,小夭这就去盘问盘问。” 小夭喜不自胜,转身走的同时,江小江也注意到,身边小城隍老头的气息,也随着站了起来。 也就和小夭前后脚,小城隍老头的神息才越来越远,愈来愈稀。 “呼。” 江小江一人静坐。 才有了得闲的精力,来盘点一下方才喝粥后的境况。 自身的八万四千气孔源,如今再不能如愿以偿地控制打开了。 看来要想真真切切地左眼看前世,右眼看神明,还得打开气孔源才是。 怎么气流经由八脉后,都会汇聚双瞳呢。 而且。 刚刚打哈欠的感觉,明明就是舒缓了睡意,可为什么,可见光还在。 难道气孔源和睡意,都非得粟米来作引子么。 有了这个想法,江小江决定到了晚上,再喝一碗粟米粥试试。 毕竟。 小夭的前身为什么会是秀珠,很是让江小江喜闻乐见。 再者。 江小江也想知道,除了小夭的前身是秀珠外,其他人的前身会是什么,也很令江小江期待。 比如会不会是猪,会不会是狗,又或者会不会是别的什么。 “呵呵。” 江小江笑了笑,把茶壶端来,给自己续杯。 “不睡病总算是有了眉目,就算粟米给自己治不好,如今的这双眼睛,也算给自己指明了方向,人若看不好的话,便可以向神明探探仙方什么的。” 很快,小夭就打听到了一处街铺,回来了。 街铺大是挺大的,还是三层高,就是没人敢盘下。 传闻说是百年前,店铺的老掌柜开罪过神明被斩剐龙台了,阴息便不曾离开过老药铺。 凡是在此盘店开业的外人,也都死于非命了。 所以才会闲置,没人盘下来。 得知到理想的街铺太不吉利,江小江就首肯了小夭的想法,等明日再打听打听,看看其他的街铺还有没有空落闲置的。 毕竟选择店面,吉庆才是首当其冲的重中之重。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傍晚,是再喝一碗粟米粥瞧瞧。 傍晚。 江小江把一床粗布两头,系在两颗桐木间,作吊床,树干上挂了红灯笼,打算晚上喝了粟米粥后,就在吊床上凑合一宿。 顺便彻底感受一下自身的气孔源,究竟意味着什么。 “公子,粟米粥熬好了,现在吃,还是放凉了再吃。” 小夭喊了一声,就从屋里出来,见公子刚系了绳索床在树间,就会了意。 然后,小夭并不提粥的事,自己便先眼巴巴地把编织好的竹篾凉席腾了出来,且铺开在离吊床不远的地方,准备随公子一侧打地铺。 ------------ 第五章 一缕气息 夜色若墨。 小夭安稳地睡熟了。 江小江本打算敦促一下小夭别睡外面,毕竟三九小寒后的天气不是闹着玩的,比不得酷暑,一个及笄的女子睡在外头,着了风寒是小事,一不留神,就会被冻死。 但面前的小夭,只盖有一层薄棉被,不仅呼吸均匀,连整个面庞的酡红都笼罩在了温意下,别提睡得有多舒服了。 无奈。 江小江懒在吊床上,仰面朝天,然后闭上双眼,便暂且放任着可见光不管,见微知著地却来找寻着那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 不是视觉,不是听觉,若说是通感,或第六感、第七感,是有点扯了。 不过。 没有急急地再喝下小夭盛好的粟米粥。 江小江还是能够肯定着自己的感受。 整个青梗镇的情形,的确是在自己的意识之下了。 静悄悄的城隍神龛前。 一前一后。 是两位提灯、敲着铜锣的打更人,走过。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提灯人晃了一晃神龛,连忙放弃正搓耳背取暖的右手,就掖了灯桅杆,合十拜了拜小城隍。 “再巡两圈,咱们就能回去喝些烧酒御寒了,看着天色,是要起雾了啊。” 说罢,敲锣老者打了打哈欠,‘哇啊,’提了提神,又敲了一下锣,‘当’,提灯人才揪了揪心窝子的大棉领口,赶上了几步回道。 “是啊,都下霜了。” 可两人刚走没多远,遂回头瞅了瞅。 提灯小子赶紧把眉眼放低,把整个布糊灯笼绕在额头上,远眺。 “奇怪,刚才是不是一阵暖风从咱背后刮来了。” “我也觉着是,刚刚明明就感到了一阵暖和,莫不是城隍老爷可怜咱老百姓了吧。”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但小城隍神龛依然恬静,莫说是暖风,连夯土地面上的尘土,也是没有丝毫的起风节奏。 两人面面相觑,饶是敬畏之心陡起,一时间忘记了凛寒,又开始一人晃路,一人报事。 “丑时四更,一股暖流。” “丑时四更,神明佑福。” 背影越来越远,整个夜色便开始在雾气漂浮中,起了层层的氤氲气。 “呼。” 江小江舒缓了情绪,感到并没有太大进展,遂下来吊床,刚要去喝屋里炉罩上的粟米粥,但觉寒意侵身,冷不丁地竟打了一下喷嚏。 “啊湫。” 揉了揉鼻子,酸爽无比,见没打搅小夭睡意,江小江才心安地再次闭上双眼。 “是小神龛那?” 小神龛处。 雾气正浓。 江小江才觉察出,原来一股冬更冷雾正在一圈圈汇聚。 随即。 一声中气十足的苍音,便在城隍神龛周围传来。 “不知何方神明光临青梗镇,小城隍见礼了。” 小城隍神龛前,江小江并没有环顾到小城隍老头的身影。 反而是冬雾的重重环绕,方让江小江意识到了,居然是自己的一缕气息,才让自己有了视觉、听觉一般的通感之力。 而后。 神龛正中的泥塑一闪,江小江虽看不到小城隍老头的身影出来。 但在一缕气息的游走下。 周遭的雾气渐去后。 江小江就知道。 小城隍老头是真出来了,他就在那,不用特别地看到。 “城隍老爷,雾气是你布的么。” 江小江试探性地问了句,便感自己那一缕气息的周围雾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喔,适才小仙行冬令雾,方知道了上仙驾临,只得出此下策,想要聆听一番教诲。” “客气了,教诲不敢当。” “小仙道末,但也曾有缘面到了太白李长庚,不知上仙对大机缘,有何见教, “当时太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是教诲在下,说大机缘就是青梗镇,就是老榆树。” 青梗镇,倒还可说,老榆树,江小江也可话上两句,不过何为大机缘,江小江想都没有想过。 饶是道家出身,穿越至此,只得论一论感悟,免得小城隍老头,打破砂锅问到底。 或许青梗镇还要待上好久,说不定将来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青梗镇的神明,现虽谈不上有太大的交集,但得罪,是万万不可的。 “天象有守时,星辰有变化,福祸吉凶是机缘,天地相去亦是机缘,天地相远八万四千里,心肾相近八寸四分。” 江小江干烧了cpu,绞尽脑汁。 “青梗镇,自然映照二十四天;老榆树,当是印证二十四时,神明行雾布时,勾连天地,大机缘便在眼下了。” 江小江停顿了一番,感觉下文已经枯竭,倘若小城隍老头还要问,恐怕自己就会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了。 “噢。” 一声歇斯底里的感叹,让江小江松了一口气,随后,小城隍老头嗫嚅着沙哑的嗓音,格外激动。 “上仙教诲,令小可醍醐灌顶。” 小城隍老头好似组织了几息言语,才又说道。 “上仙是说,所谓大机缘,为不可说,为不可道,就是行雾布时,随天地呼应,天时地利人和三才,缺一不可,时间到了,大机缘也就近在咫尺了,是么。” 说罢,江小江汗颜,小城隍老头虽然心有感悟,却把感悟源头又抛了回来,江小江只得信手捏来小城隍老头的话,来把感悟付之一炬。 “不可说,不可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然后,江小江急急就想结束话缘,想着自己是该吃粟米粥了。 “城隍老爷,缘起性空,你我之缘,非缘,方为缘。” “小可恭送上仙。” 至此,江小江松了一口气,待小城隍老头的一句愈来愈远的话最后响彻耳畔,方才的一缕气息,遂回到了茅院中。 “咿。” 江小江惊讶地发现,一缕气息居然悬空,自己刚抬起来手,一缕气息便急转直下,环绕在了自己的右手拇指上。 一缕气息刚触及指尖。 熟悉的感觉遂迎上心头。 “这气息怎么让我感到了是触及了小夭、触及了秀珠呢。” 诧异下。 江小江望去熟睡的小夭,回想起来打更两者的对话,才会意,小夭之所以不惧怕冷,或许正是自己亲身一侧的缘故。 当然。 比起只是一缕气息,小夭自然是感不到天寒地冻,数九寒天了。 ------------ 第六章 他知道我了么 踱步入屋。 粟米粥虽然放在泥坯灶台上。 但瞧灶台的火候灰烬,尽到了星星点点的地步。 不知道现在的粟米粥,是温,还是凉了。 白日喝粟米粥的时候。 身体变化来得太震撼。 以至于。 忽略了自己小拇指尖上的一缕气息是怎么个情况。 江小江的精力,纯纯放在了左眼前身秀珠,右眼小城隍老头神明的身上。 不知道现在再喝一碗粟米粥。 不睡病会不会就会有其他的进展。 “哔哔。” 急走两步,江小江刻意地镇定情绪。 摸着碗不凉,还带有温气。 江小江便不再像白日那般彷徨,遂把粟米粥端起来,跟猴急喝酒的醉鬼一样,把个粟米粥,一股脑就全部倒入了喉内。 “咳咳。” 异常没先来,江小江就先被呛了几口。 然后缓了缓感觉,闭上双眼,对可见光还在,也便见怪不怪了。 只是这个时刻。 江小江更期待的是。 会不会像白昼时的样子。 看到神明,或者看到夜晚的阴司什么的。 陡转身。 江小江憧憬着,把双眼瞪大。 可夜色中,没有稀罕的事物,更没有神明、阴司的种种身影,除了院落外围的薄雾,其他还是如往常一样,照旧。 “这。” 江小江喝粟米粥前,已经认定会出现稍微的变化了。 但他绝对想象不到的是,现在喝下粟米粥,不仅没有打哈欠,连感觉上,依然也还是方才的感觉,并没太大的变化。 这种没变化,才让江小江郁闷。 “怎么回事?” “十万年的粟米粥,堪比蟠桃、人参果,喝第二碗,就……就没反应了。” 暗忖着,江小江闭上眼,又睁开,再闭上眼,最后还是睁开。 但无论远眺、近看,亦或者环顾四周。 压根就真没变化。 一时间。 憧憬之色顿去,一股说不出的颓废感,恰上心头。 “终究是我想多了。” 江小江搁下碗,连双腿在此时此刻都没了精气神,走路就跟无筋一般,软糯无力。 待刚出茅檐。 小夭眉眼上的凝霜、蜷缩一团抱暖扛冻的情景,江小江才尽收眼底。 “小夭。” 吓了一身的冷汗,江小江好似想到了什么,遂连忙跑到小夭身旁,欠下身,急得挠头。 小夭的鼻息已经很微弱了。 但没过几息。 小夭周身上下的霜粒很快就得以退去。 江小江这才审视着小夭的简陋床铺,摇头。 “真是个不要命的丫头,刚才自己的疏忽,差点把你给送走了。” 想着,江小江再探了探小夭的鼻息,待她眉眼边又渐上了暖晕,鼻息跟着缓和了不少后,均匀有力的呼吸方趋近正常。 然后小夭就不打哆嗦了。 江小江又触及了小夭的额头,确定小夭没染上急寒而发作闹热,这才把心搁肚里,又开始想怔了。 “呃,好累。” 小夭迷糊地睁开双眼。 “公子,你摸小夭的额头干什么。” 随即。 小夭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顿时清醒了八分。 “公子。” 江小江还在发愣。 “公子。” 小夭先是急,又是冥想,再然后是一抹红晕延伸至耳根,可能江小江不丢开她额头上的手背,才使得小夭不敢动弹。 “喔,小夭,你醒了啊。” 江小江怔了过来。 “数九寒天,刚才把我吓坏了,你鼻子上都凝霜了,可别再打地铺了,到屋里暖和暖和吧。” 江小江言语诚恳,不过小夭鼻子一酸,又泛出了泪花,江小江立刻便觉着,小姑娘的心细,或是又在瞎脑补着什么莫须有的事情。 “公子嫌弃小夭陪着,是不是,所以才撵小夭进屋。” 小夭仍是没动,就这么盯着江小江的双瞳。 “小夭就打个地铺,没感着真冷啊,公子为什么嫌弃小夭。” 小夭酸楚上来。 “公子,小夭铺的凉席上摞有两层铺盖,又有暖褥御寒,不比什么暖和啊。” 小夭解释着,江小江便往竹篾席、铺盖、暖褥看去。 久而久之。 小夭的容颜更红了,还捎带了些愠红,但不多。 “呃!” 江小江意识到,许是小夭认为自己在暖褥间,在感知着她的窈窕一切,登时丢开手背,直立起身。 “寅时二刻,打更收工,寅时二刻,打更收工。” 随着院落外传过来了打更者两人的梆音,江小江才转视着院落外的两个黢黑的影子身上。 “算了,都到寅时了,小夭就在此地再睡会儿吧。” 说罢,小夭脸庞上那最后的一点愠红消散,便高高兴兴地点点头,而后闭了眼又睁开了几次偷看江小江,方在惬意中,又进入了梦乡。 夜色灰蒙,雾气锁镇。 江小江就躺上了吊床,一双瞳孔便直视着吊灯,出神。 直到小城隍老头的神息居然莫名地出现在茅院外的几丈内,江小江才警觉地放出自己拇指尖的一缕气息,探知。 “他知道我了么。” 江小江的拇指气息刚探出茅院外,怔了一下,江小江的疑虑,便去了一半。 感情茅院外的小城隍老头,只是一缕雾气凝聚的神息而已,并非是小城隍老头亲临。 江小江刚要凭借拇指气息探查那凝聚的雾气究竟是什么的时候,雾气居然在穿透过来的旭光下,重新融合到了雾气当中。 “奇怪。” 江小江暗忖着。 “刚刚的神息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江小江整个又陷入了双眼的可见光中。 沮丧。 心里没个底。 “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好歹让我再打个哈欠也行啊。” 鸡鸣三声。 “嗨。” 江小江在小夭的彻底苏醒下,分外得羡慕嫉妒恨。 “公子,你喝过粟米粥了么。” 小夭睡意惺忪,揉了揉双眸,然后根本没有征兆地直接问出这句话,当场就令江小江崩溃了。 “喝是喝过了,但没有打哈欠。” “那怎么办?” 江小江的脸色难看,刹那间,令小夭的睡意去了九分。 “先不管了,反正时间长了,我也习惯了。” 江小江一双赤足着地,扑开聚骨扇。 粟米粥既然无效了,便将重心盯着左眼前尘、右眼神明上罢,这期间,先将落脚点安排了再说。 总不能一直在外睡着吊床,若老让小夭陪着,江小江始终放心不下。 这会儿。 小夭并没有直接伸懒腰起床,而是像干了一天农活的样子,把暖褥掀开,就揉来揉去她的胳膊、下肢,紧接着,便是锁眉。 从竹篾席上刚立起来,小夭年纪轻轻的,倒若一位年迈的老妪般,伛偻着背,缓了缓后,才能直身,然后又开始拿双手捶打着腰背部,挺了过来。 “治好了不睡病,就一直这样么。” 江小江极为纳罕。 小夭是说过,现在睡觉是睡觉了,但起来后就跟干了几个月农活一般,身上哪哪都疼。 可,听是一回事,见,则是另一回事。 ------------ 第七章 小白素 “一直这样。” 小夭过来了劲儿,挠头来缓解着尴尬。 “还是做梦,还是那句话么。” “公子,小夭都习以为常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小夭嘟囔了一句,顿了顿。 “起初做梦,自己还会惊醒、起夜,时间一长,连起夜都懒得起了。” 小夭的脸又红了,可能头一次在异姓面前说到起夜的事,很羞愧。 “不过,这次做梦,小夭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小夭紧蹙了双眉,绯红的脸颊还未换颜,便抱着双臂,做了一番,惊悸冷飕飕的感觉,打了个冷颤。 “小夭梦里好像被冻死了一回,不知道咋回事,又活过来了。” 说罢,小夭笑着拿双手拨着鬓边青丝,兴是江小江直勾勾盯着她,她才下意识地显出来了羞赧。 “昂,可不冻死了一回么,数九寒天,还敢逞能睡在外面,公子我要不是!” ‘发现的及时’,江小江并没有脱口而出,随即岔开了话题,催促着小夭尽早地拾掇。 “落脚地的事不能耽搁了,今天要能找到,今天就着落好为宜。” 青梗镇的雾气出乎意料得浓重。 与院落内外比,判若云泥。 小夭跟在江小江身后,总能绕开关键的障碍物,尤其过了龟甲碑后,小夭一双震惊的目光便锁定了江小江的后背好久。 “公子,也不知道咱们走多远了,有没有走过咱们的迎客来。” 说罢,小夭停驻了脚步,江小江侧身伸出了聚骨扇一指,说道。 “不就在那边儿么。” 江小江引领着,靠过去一臂的距离,就这么近,小夭才从浓雾里瞧出来一点座椅板凳的一角。 “走吧,空置临街的铺子要好远,哎小夭,你干啥呢。” 小夭像临在江河岸一角似的,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摸着雾捞来了板凳,并小心翼翼搁在茶桌旁。 “公子,雾气那么大,小夭怎么能让公子随着去找街铺呢。” 小夭找不到抹布,便搀起来袖口将座椅上的凝珠擦拭,后挺直身,笑着,拍拍手。 “公子,你就坐着等小夭的好消息就行了。” “不行。” 江小江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也知道雾气大,从茅屋到茶舍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你瞧你靠过来茶桌都这么费劲,还怎么一个人去找街铺,我不放心。” 江小江执着聚骨扇,握在另一只手的掌心虎口。 “咱们一边走,一边物色着新的迎客来。” 不等江小江说完,小夭执拗地过来拖着江小江坐过去,说,出了茶舍的路就好走多了,青梗镇的街道,她闭着眼都能摸熟。 “公子,小夭走了。” 撂下话,小夭壮着胆子遂直直走去,任由江小江喊了几声,也于事无补。 小夭的倩影隐没在雾浓中,江小江怕小夭别在寻路下有了闪失,忙一挥手,把右手拇指尖的气息甩出,破雾。 拇指气息遂从小夭的脚下,为小夭开路。 “大大,大大,雾里坐着一位神仙呐,素儿看到了,素儿看到了,神仙果然有法力,他在驱雾。” 落脚青梗镇客栈的一壮一少,要了客栈两碗杂碎汤,壮汉刚端过来推到了小白素面前,小白素就吆喝着跳出了座位。 “噢,素儿看到神仙啦,素儿看到神仙了。” “瞎胡闹,都是雾,哪来的神仙,快坐下吃汤,吃汤。” 客栈里面,都是歇脚客,人气多,冷雾也就侵占不了。 瞧着靠窗的小女孩被壮汉训斥,提灯和敲梆的两位老少打更人,就忍不住多了两句嘴。 “兀那汉子,青梗镇人杰地灵,除了门将、城隍、老井龙,下凡来的应该还有不少神明呐,兴许你女儿有慧眼,真看见也不稀奇。” “这话倒不假,我俩青梗镇打更,夜里说不定也被神明佑护了,数九寒天的深夜,我俩的身子,还暖过一阵呐。” 话音落下,壮汉痴痴地从窗内往外伸头,想着能不能一探究竟。 但见雾气重重,伸手不见五指。 人、屋、街、物,没有前后左右之分,壮汉把手伸了出去,一双眼中,也就模糊地看到了手的轮廓。 甚至。 整个雾气中的客栈,倒像是形单影只的存在。 不知道多远处有人,也就微弱地听到了些人声而已。 “咿。” 壮汉仔细了一处雾中人影,起初还单只有人影的衣物着色可被辨清。 不消几息。 雾中的女子形象,壮汉就看到了。 女子凡是脚跟所落之处,偌大的雾区,就跟退避三舍一般,便为女子留出一截清晰可辨的可视大道。 “娘嘞,莫不是真见鬼了?雾气还会退避?” 壮汉一惊,翻身坐回了杂碎汤一旁。 “大大,你是不是也看到了神仙。” 小白素触触汤碗不烫,而后缩回俩小手捧着,并哈在手上热气感觉,许是觉着行,就端着碗,拱趴在窗前,把热气吹往雾气中。 想那杂碎汤一碗,能聚多少热气,就算小白素眼巴巴地哈着碗中的热气,吹去雾中。 跟这浓雾想比。 热气也便犹如杯水车薪罢了。 巧的是哈出去的热气一回笼,小白素则更看不清雾中的景象了,眼前灰蒙蒙的,似蒙了一层霜,又白又灰。 “大大,神仙呢,现在怎么看不到了。” “嘘,小点声,三尺头上有神明,神明要是真听到咱们不敬,可不好。” “大大,你刚才真看到了什么,怎么吓成了这样,小白素就不怕看到神明,刚才那位甩气驱雾的仙人好像还对着小白素笑了哩。” “嘘,喝汤,赶紧喝汤,暖洋洋的杂碎汤都堵不住你的小嘴。” 壮汉扒拉过来小白素的身子,摁回来原位,小白素嘟囔了嘴,才静静地开始喝汤,时不时还瞥一眼外头,憧憬、期待。 “呼。” 刚才明明看到了雾气会避让行人、会给行人开道,怎么客栈外头的大雾不会跑呢。 明明能感到旭光都洒在了雾里头,但雾气着实大的连个人影都瞧不清了。 那位女子是谁? 女儿刚刚看到的,跟她,会是同一个神明么。 另一头。 从客栈前头寻路过去的小夭也着实有点吃惊。 雾气那么大,小夭仅仅是稍稍靠近了些客栈,就引来了客栈里面的人震惊、惊悚,小夭也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 第八章 那个人好像是雾气中的神明啊 青梗镇的人,对公子的态度,小夭再清楚不过了。 为了避免吓人,小夭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动向,在寻找门面。 毕竟看到雾气被驱散,连自己也有点小蚌不住。 虽然小夭不清楚公子是怎么做到的,但公子给小夭的震惊,也不仅仅限于驱雾开路。 所以旁人看在眼里的,也就形同小夭看在眼里的情形,感同身受。 可话又说回来。 公子坐在茶舍等候,还能想到方便自己,小夭的心理,就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甜感,美滋滋的。 一路走来,小夭靠对镇路的熟悉感,判断着自己是过了城隍神龛了,待再走出去一段距离,就能路过不吉利的店铺。 有传闻、有晦气的店铺哪哪都好,便宜、大,还符合公子的要求,不过怎么就有了传闻中的可怕事情呢,听着就怪瘆人的,连剐龙台都上了。 公子的不睡病尚未有进展,因此小夭就想着,不能让公子再为盘店铺的事情费心。 自己无非是多跑跑腿,于往生的曾祖母秀珠而言,小夭也算是已尽婢女之宜了。 更何况公子主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让人敢想不敢说,敢认可而不敢怠慢,于公于私,小夭都认为自己的尊崇,无可厚非。 “话说,到哪了呢。” 小夭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雾气终于消散了一半,一旁就是卖布匹的店铺,只要再拐几个胡同,就能去到李府的对面了。 勋贵李府,算得上是青梗镇的大户檐。 他们所在的街道,也是青梗镇最富饶繁华的区域。 街铺选址若在这里,赚钱还不赚得盆满钵满。 拐过一头。 街道上已经稀稀落落的有行人来往。 雾气虽然还在。 但却影响不了走路摸门了。 再寻目近前,那驱雾开路的感觉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没了。 小夭只管赶路。 临街的铺子闲置的有很多处,小夭想来可能是租金贵,便没人下坑。 再者黄金地段上,商行、当铺、药坊、医馆、酒肆、肉肆、妓门青楼、食间、杂货廊、戏馆、武行、衙门,以及形形色色的小贩小商充斥其内,没点底蕴,还真不敢盘下那上下两层的闲置店面。 想这边的商行铺馆,百年老店,也不在少数。 外乡人这边也多,富贾豪绅,也是这方居多,所以关于公子的蜚声,相对而言,这边也最少。 若盘下这边的店铺,作为迎客来,应该算是大吉大利。 面前正好有一所闲置的街铺,小夭刚从旁边的杂粮煎饼果子处打听到街铺的管事在哪。 远在茶舍静待的江小江遂将一缕气息收拢了回来,且聚在了拇指尖上。 “看来是找到了。” 江小江扑开聚骨扇,赤足踏出,便依着小夭所走过的路程,缓步而行,期间,江小江更在意的是,神明还会不会在意他。 比如昨夜里碰到的聚拢神息,是不是说明了小城隍老头注意到他了。 贴有门神处、小城隍神龛前,江小江特意留意着几处,他们确实还在,虽然看不到他们,但处事经验告诉他,彼此不叨扰,便是彼此互相敬重。 “大大,大大,那个人好像雾气里面的神明啊。” “别多嘴,刚才喝汤,歇脚客不都说了么,青梗镇碰神明不好碰,但碰到赤足的少年,拿聚骨扇的,一定要远离。” ‘谁知道活多久才能活出他这种不惧凛寒的人,还是不是人……’一句,壮汉说得极轻,但从路旁过,本就警觉的江小江,不需要敏锐的听觉,也还是全部听进了心里。 “赤足、聚骨扇!” 江小江下意识地环看了一下自己的周身。 想到自己的这些蜚声,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传开,江小江便特感郁闷。 可是。 江小江一转念。 “他们说的话,我能听到,那么,旁边的神明肯定也都听到了。” 暗忖着,江小江心中嘀咕。 “小城隍老头本就可能关注我,聚骨扇、赤足的形象,会让他们更注意到我。” 边走,江小江边扇着聚骨扇,神情无喜无悲,而那一壮一少,也已经躲离着自己了。 不过。 他们虽然回客栈休息了。 江小江也清楚地知道。 刚才那赞美他是神明的小姑娘,偷看了他三次,看他赤足,却看了不下五六次。 “还是小姑娘有眼力见。” 江小江虽然没有明想,但头一次被童言无忌的小姑娘夸成神明,江小江也乐得其所。 虽说让真神明看到、听到,有些张扬,可她硬要喊,自己不也是没办法不是。 “沙沙。” 江小江四处观摩着青梗镇的一街一道,哪怕感到有些神明刻意靠近了自己,江小江也当做什么也没发生,遂把一双赤足停留在一处破落的慌店前,瞄了一眼。 “相必这就是小夭口中的晦气店面吧。” 心里想过一句话,江小江没敢逗留好久,拔脚就走。 “博个彩头,博个吉利,也不能要有晦气的门面。” 随着越来越靠近小夭,江小江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虽说这些神明注意到了自己,却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冲这点来说,便合他的脾性。 若真互相冒犯,也不知道第一句话,谈些什么。 “你是神明么。” 正分析的入神,背后传来了一句糯糯的问候,江小江一转身,原来是刚刚夸自己的小女孩,不知道弄了什么鬼机灵,偷跑了过来。 “神明,你能给小白素变好多好多吹糖人么。” 小白素抓着江小江的衣襟不放,江小江不禁一愣,旋即腾出来一手,把两指捏着软嘟嘟的小脸,夸道。 “小白素?你叫小白素啊,怎么了,你爹爹不给你买吹糖人吃么。” “小白素,谁让你乱跑的。” 江小江捏着小白素粉嘟嘟的小脸,仍然意犹未尽,可这会儿,从远远的客栈方向,就跑来了壮汉,大喊,且打断了江小江和小白素的互动。 “公,公子,小孩子不懂事,冒犯公子了。” 面前的壮汉,神经质地哆嗦了下肩膀,没彻底近身小白素,便弓腰将小白素的腰搂住,害怕。 小白素哇哇大哭,江小江还来不及劝说,壮汉抱着小白素就跑远了。 “这个壮汉,五大三粗的,怎么怕我怕成这样,传言中我是吃人的虎还是索命的鬼啊。” 吐槽了一句。 江小江转身准备继续往小夭谈店铺的拐角胡同方向进去,猛然间,一幕画面映入了脑海。 ------------ 第九章 一日一次 壮汉抱着的小女孩,成了一片榆树叶。 愣了几乎好久。 江小江立刻转身,强行抑制着心中的悸动。 果然。 眼中的变化再次出现了。 很突兀。 却很让人兴奋。 小女孩的前身,居然是一片榆树叶,还是龟甲碑,李长庚证道乾坤地的榆树,所落下的枯黄之叶。 而壮汉的前尘,则并无出奇,只是一位屠夫,卖肉的屠夫。 紧接着。 门将、小城隍老头、土地、游神、灶王爷等各路神明形象,聚拢在了江小江的右眼中,令人目不暇接。 “砰砰!” 心跳加速。 陡然。 一个断定在江小江的心底萌生。 “左眼前尘,右眼神明的变化,不是消逝了,而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能出现一日一次。” 而且,这种变化好像还特别守时。 只不过这次的出现,令江小江跟昨日的心境完全不一样。 昨天是有心理准备,期待、憧憬。 今天则是,毫无防备,惊喜、悸动。 本来喝了第二次粟米粥时,心底还有更多的向往,可没反应,便让江小江对变化的到来死心了。 可没想到。 没想到。 有心插柳柳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看来不是粟米没作用,而是粟米一次性,把作用做到了极致了。 “我现在不应该留恋眼中的神明。” 调转过头。 江小江执着聚骨扇。 认识到了,感到和看到,确实是截然不同。 有一双双神明的瞳孔在注视着自己,怎么走,都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尤其自己一双赤足。 惹来了小城隍老头的兴趣。 小城隍老头,边捋着白髯胡须,边依着街道人群穿梭,饶有趣味地观察。 “小夭,小夭是走这个方向了?” 已经觉着不管是迈左腿,还是迈右腿走路的江小江,都觉着是迈错步了,只得拿聚骨扇敲打着虎口,用自言自语,保持着视而不见的态度。 街道上的人,各有各的前尘,赶京的考生、轻生跳河的妇女、喝水噎死的孩童,都从江小江身侧路过。 而这些。 都不足以转移江小江的注意力。 胡同逼仄狭窄,仅能三人并行,但巧的是,就这么个胡同,容纳的不仅有两边的菜摊商贩、小货郎,三五名神明居然就聚拢在一摊催糖人处,起着争执。 “这个吹糖人的形象不是土地婆,我有这么老么。” “行了,你已经够完美了,脸上都是褶子,吹糖人这么显年轻,都看不出你脸上的褶子了,要我说,游神才不好看,高不高,低不低的,还是个大肚腩,我这是穿得厚,又不是吃的多。” 江小江从一旁经过,其中一位神明提点了一下旁边的几位,那三五名神明,便下意识地看过来,令江小江好不自在。 “吹两个糖人。” 江小江没忘记刚才小白素的请求,为了不引起那近在咫尺的神明怀疑,江小江忍住没说颤抖的话,便指着招财龙、提灯猴,喊要道。 “就这两个,龙和猴吧,瞧着精致,其他的都太凶神恶煞了,会吓哭小孩子。” 一句话下来,三五名神明惊了一下,气不要冲破云层。 “长没长眼啊。” “说的什么话这是。” “是老太婆长的损,怎么连我魁梧英俊的游神,都捎带给骂了。” 三五名神明,很是气氛,江小江虽然听他们的交谈,悉数都听进了腹内,可摊主压根没听到,江小江,也不好假装听得到。 “好嘞。” 摊主捞出招财龙和提灯猴,江小江从袖内摸出来几枚铜板,就接过来糖人,且把吹糖人在三五名神明面前晃了晃,才分摊两手一手一个,离开了摊位,远走。 “跟来了么,跟来了么。” 江小江心中嘀咕,没敢停下来,待走了几步远后,方感到连小城隍老头,好像也被那三五名神明的争执,给拦了下来。 他们没跟来,江小江这才换了口气。 “演员真不好当,演员知道自己是在拍戏,他这可是实打实的玩真的。” 渐渐的。 左眼前尘,右眼神明的景象,越来越稀薄。 江小江蓦然想到,自己不是还要感觉一下那小拇指尖的气息是怎么个事么。 此时,体内的所有气流,却在周身的气孔源闭合下,再也不往双腿汇聚了。 被神明这么一打岔,江小江忘记了心中要事。 所以,变化,没了。 “没了,没了,没了,我岂不是还要等一天的漫长时间么。” 江小江没忍住,心中吐槽着。 “你说你们几个神明,围着吹糖人摊瞎起哄什么,长的又老又衰,还要怪吹糖人的小哥手艺欠佳?” 江小江悸动的心,又恢复了往日的落潮境,遂把拿着聚骨扇和一个提灯猴的吹糖人换到另一只手,一手把了两个,来到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公子。” 江小江刚出胡同拐角,远远的小夭,就眼尖地瞧见了他。 “谈妥了,店铺押一付三很划算。” 小夭朝着江小江招手,江小江缓缓地踏步前来,不得不整合了心情,心平气和道。 “什么押一付三,不租,咱们要整个盘下。” 话音刚落,小夭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旁的管事,瞪大了双眼,却直勾勾地瞧着江小江,嘴都合不上。 “押一付三只要三千六百贯就够首月了,全盘下来,要!” 小夭伸出了两张柔荑,一个一个的数着,饶是压根没考虑彻底盘下来的事情,一时间,就算不清了。 “要两锭银子,另加一百零八贯钱。” 惊喜交加的管事,捧着算盘打来打去,最后敲定了数额,便一掌拍着算盘,压到了旁边的临时桌案上。 “不多。” 江小江不考虑钱的事情,可能小夭还不清楚,秀珠、凤娘的所有营业数额,都被江小江攒着呢。 另外这三百年,游历看病虽然花了些钱,可但行好事、行善积德,江小江更一笔不小的财富。 “公子,买下来,您可就把小夭的所有积蓄给花光了呀。” 小夭的语气,不是吝啬,好像是在怪江小江,还不能只考虑盘店的事情,还要考虑到装修、铺货、打点、招工等琐碎的事情。 哪哪哪都是要花钱的。 ------------ 第十章 井龙渊三字灶王牌位 “邦唧!” “哎呦!” 江小江执着聚骨扇,轻敲了小夭一个脑瓜崩,小夭没防,便揉了额头嘟囔起来了小嘴,眼里、手上,都有极大的不解。 “不花你的积蓄。” 江小江说道。 “还不到三锭银子,你秀珠曾祖母半年都赚过来了。” 江小江从袖筒内掏出三锭银子,管事就迫不及待地伸过来手。 “不用找了。” 江小江只顾着周围的神明迹象,毫不在意三锭银子在管事眼里意味着什么。 管事还没愣过神。 江小江才补充道。 “把店铺张罗 干净,陈设要全换新的,至于装修么,听小丫头的就行,还剩下多少,就归你自己腰包吧。” 说罢,江小江指着小夭,可心里还在嘀咕着,刚才的神明都把自己跟糊涂了,都没有好好感觉睡意,貌似连打哈欠的事情都给遗漏了。 “公子。” 小夭见过大手大脚的豪商富贾,公子的身份虽然是说不清道不明存在,许是视金钱如粪土,可花钱也不能这么随性哇。 在小夭看来。 攒三锭银子,老费劲了,她起码得耗费十多年。 就算管事的将一应陈设,包括他们店的客房卧铺装修全算在内,都用不来这么多。 管事起码还能捞500多贯,一贯两枚铜豆来说,管事足足赚有两年的劳工。 “谢公子,谢公子抬举。” 管事舔了舔嘴唇,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了这种三两制式的银锭,没想到谈一座店铺,天上就掉下了泼天富贵。 “公子什么时候住,小的现在就去张罗?” “尽快,晚上公子我就要住下了。” “好嘞公子,你就瞧好吧。” 管事将银锭搂在胸前的布袋内,动作贼快,招呼了三个小厮,便吩咐着怎么行事。 他们几个背影远去,小夭方甩甩额头,便用幽怨的眼神审视着公子。 “怎么,心疼了。” “公子,小夭不是心疼,是心痛,跟嘠了三两肉下来一样。” “嗨,咱们住的急,也怪难为人家的,从现在到傍晚没剩多少时间了,公子我总不能让小夭还在天寒地冻下陪我睡冻夯土不是。” “公子,公子全是为了小夭的考虑才大手花钱的?” “嗯呐,不然呢,把小夭冻死了,谁还替公子我打理店铺啊。” 说着,江小江感知着拐角胡同处,貌似是小城隍老头把那三五名神明给带了出来,正看向了他这边。 江小江拍了拍小夭的肩膀,立马就往新店铺内踱去,并徒留小夭一人留在当下,眼露迷离,小脸成了红得流油的柿子。 “公子。” 江小江离开了好久,小夭终于半咬了薄唇,且不再为管事捞的油水多而心痛,忙喊了一声,怕公子一人在废弃的店铺中受了没人斥候的怠慢,紧跟过去。 店铺好荒凉。 上下楼的隔板梯虽是厚制的桐木,但两旁扶手因为久经打理,一捧捧旧网新丝,便缠了一圈又一圈。 几个形状大个儿的黑蜘蛛,刚爬下网,似要掉下来,小夭仔细一瞧,却是蜘蛛的腹下部有蛛丝吐出,如此,才把黑蜘蛛给吊在了半空。 一阵暖烘烘掠过通身上下过去,小夭乍感神奇,转头一瞧,却原是公子拍了拍手,把聚骨扇正扇着下颔,而出神地瞧着账台旁的灶王爷供牌。 “公子,怎么了。” “噢,没什么,就是好奇灶王爷的牌位上,怎么写了‘井龙渊’三个字,青梗镇的灶王爷,还有一号井龙么。” “没听说过啊,咱青梗镇供奉的灶王爷,一直都是胖乎乎的圆脸爷哇。” “是么。” 江小江脑海闪过一丝画面,刚在胡同里,除了土地婆、一身臃肿装束的游神,是还有一个不爱怎么说话的胖子在,或许小夭说的灶王爷该是他才对。 井龙渊的牌位虽然在此,可江小江并无感到其他的什么异常,没有神明在侧,也没有神明关注自己。 饶是神明不在家,等会儿就回来了。 “呀,怎么,怎么屋里一下子就没蛛网了。” 小夭怪讶了一声,方才只是注意到了暖烘烘的有了一阵风,没太在意,仅仅是跟公子说了两句话,再转过身来,蛛网尘封的隔板楼梯,却已经是一尘不染了。 “店里太久没人住了,都是灰,该稍微的清理清理。” 江小江说着,继续步行四边,瞧个仔细,小夭愣了好久,才开始环顾了四周,察觉出来了变化,诧异当下。 店铺内不是光没了蛛丝尘封,还刹那间焕然一新,木质地板开始亮得发光;陈旧的桌椅板凳虽然摞得杂乱,可边边角角,亦是没了丝毫的灰腻。 嗅着一闻。 方才的草、鼠烂霉味,也尽去的一干二净,这儿会的鼻息,是只能嗅出檀木的淡淡沉香,令人心旷神怡。 “公子,你怎么做到的。” 小夭喜不自禁,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方才的管事可就赚得更没谱了,顿时怨喜交加,说又不敢说,喜又空欢喜。 “公子,公子,小的来了,小的招来了几个麻溜的过来打扫店铺了。” 人未拥进来,声音先传入了江小江的耳畔。 江小江望门口一晃,管事的是够麻溜的。 三五个小厮后面,还跟了几辆马车,许是拖着些陈设、材料。 从马车后面,又是跟来几位老妇并女子,全副武装,她们头戴布罩,脸围麻帘,扛着大小扫帚,乌央乌央地就摊开了进来。 但人一见现场。 忽然就全愣在当下了。 “没那么麻烦,管事的,换家具吧,稍稍布置装潢,要把茶楼的气质给装出来。” 江小江吩咐了一下,上了隔板楼梯,小夭一跺脚,只敢对着管事的一并人等,大喊来怨。 “还愣着干啥,干活啊,把桌椅板凳全都给我换最好的; “把青梗镇最豪华的十六开屏风,不,三十二开屏风给我围这儿,作隔屏,我们店不要最次的,你听懂了没有,管事的。 “还有!” 小夭嘟囔着小嘴,怕太亏,又狮子大张口接着说道。 “我要青梗镇最好的画师来给我们茶馆艺装,灯具、吊彩、气窗、锅碗瓢盆也都要最好的。 “把老迎客来的物什全都搬过来,小心少一件,尤其我家的粟米,少一粒我都不依。” 说完了这些,小夭方感觉出完了气,可三锭银子是休想再要回来了,只能弥补弥补,给店里配置上最好的了。 既然出了钱,便也没必要出力了。 ------------ 第十一章 阴寒劲 “好嘞,小姐,您就妥妥地放心吧,干活,干活。” 管事的一招呼,全部人都开始搬东西,拆卸换新,然后管事的方笑着把一张地契恭恭敬敬地交到了小夭手上。 忙到晚上,管事的乐笑开怀,而小夭则将盯了一下午的地契,终于放入了自己的内怀。 小夭只打算让公子做好他的甩手掌柜,不让公子为俗事操心。 钱么,只能不要命地赚了,供自己家的公子,怎么供都是香的,再说公子再怎么大手大脚,又不是花到了旁人的身上,盘店么,怎会不花钱。 可管事的一群人,终于走了后,小夭则还是觉着自己骗不了自己,公子始终都是把闲钱都花在了管事身上了。 “呼。” 长吁了一口气,小夭开始熟悉新环境,并小心翼翼地煮茶,洗茶,晾茶,把精茶都备上了火灶上。 然后闷闷不乐地等候渴了的公子,从二楼下来。 氤氲茶烟,腾腾上升,袅袅悬浮,沉而不散。 小夭瞧公子终于参观完了店铺,从二楼下来,忙重装旗鼓,且欢颜开心地过去,把江小江搀扶边上,坐了下来。 接着又悉心把准备好的茶端过来,给公子压惊。 “小夭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布局啊,会不会太招摇了,财不能太外露啊。” 江小江放下聚骨扇,擎茶来喝。 “啊,公子,小夭不招摇不行啊,钱都花了,总不能没一点花在刀棱上啊。” “喔喔,小夭原来是在怪罪公子我大手大脚啊,是不是。” “没没,没,小夭还有些积蓄,不就三锭银子,7.5两么,小意思,公子尽管花就是,小夭这双手,巧着哩。” “三锭银子,原来是7.5两啊。” 江小江若有所思,然后放下茶盏,瞄了一眼小夭。 “还说不埋怨公子,7.5两我都还不知道,你就嚷嚷了出来。” 说罢,小夭不置可否,像是默认了,但敬重公子的心思却全然没有影响。 “公子,钱财虽说是身外之物,可我们都是浮世的俗人,当然会沾有铜臭气,但您不一样,总不能跟我们这些凡人一般,向往着铜臭气。” 小夭略有幽怨,但几息后,又转幽为乐,道。 “公子,小夭将来会赚好多好多钱,公子尽管花,花越多,小夭越高兴、越有干劲儿。” 言罢,江小江甚感惆怅,倒不是缘由于听懂了小夭的话,而是小夭这般心境,让他想起了秀珠、凤娘。 秀珠、凤娘,还有冬儿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在日新月异下,时间的洪流把她们的这份孝心,淹没罢了。 “怎么了,公子,小夭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惹你不开心了。” 顿时,小夭自责起来。 “公子,都怪小夭,小夭不该心痛钱的,管事的捞越多,恰恰就说明公子越超脱世俗,非浮尘中人,是小夭拿世俗的眼光看待公子了,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真难为小夭你了。” 江小江心中掠过对秀珠、对凤娘、对冬儿的缅怀心潮,怕小夭还会瞎脑补,忙岔开了话题。 “公子没有不开心,只是小夭的茶太令人怀旧了,令公子我想到了你的曾祖母秀珠。” 江小江顿了一顿。 “店好,茶好,人更好。” 说罢,江小江擎高了杯盏,将余茶一饮而尽。 “公子,小夭再给你满上。” 小夭脸露窃喜,都是恬静,她好希望自己也能像公子这般,与岁月为伍,那样,就可以永远像这样一般,为公子沏茶、倒茶、续杯了。 “公,公子。” 江小江刚要再吃茶,门外踉踉跄跄地跑来了管事,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管事的?” 小夭有些迷茫,按道理说,店铺的事情都打理好了、老店粟米等也都搬过来了,他怎么去而复返了呢。 “怎么回来了你。” 江小江捞起一旁的聚骨扇,刚下地,问过去。 管事的,就跟见了鬼一样,怕得要命,遂连连后退三步。 “这!” 江小江一皱眉,便猜到管事的这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了。 “噗嗤。” 小夭一时没忍住,笑了出声。 “管事的,白拿的钱不好拿吧。” 说罢,小夭瞅着公子看了她一眼,就吐了吐舌头,尤为恬静了。 “公,公子。” 管事的伸出手,脸色发白。 “钱,钱小的来给你送过来了,都是小的眼拙,怠慢公子了。” 管事的,掏出来钱,两手虽说在哆嗦着,但他还是颤巍巍地向江小江靠近,把钱递过去。 可江小江没伸手。 管事的遂把三锭银子强搁在一旁的账台边,便又后退了几步,远离江小江。 “哎呦。” 管事的后退着,并没有留神刚下过来的步墙在脚后跟,一不留神,就磕绊着瘫坐在地。 “拿着。” 江小江腾空手,把三锭银子托在掌心又递回去,可这么一来,靠近的江小江,简直把管事的魂给吓飞了。 “不不不,公子,赚钱也要有个亲疏远近,您老的钱,小的不敢赚,另外,房东也说了,房契尽归公子,公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不成。” 江小江又靠近了一步,而跌倒坐着的管事的瞧江小江几乎跟自己是脸对脸,煞白的脸,竟一下子陷入青黑了。 “公子,你就饶了小的吧,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钱,小的是不敢拿的。” “不成,拿着,买卖买卖,有卖就有买,再者你们辛苦一天了,多赚点不为过,谁还不是为了想让老婆孩子多吃点好的、穿点好的,拿着。” 江小江不得已将脸一板并轻轻放过去银子,三锭银子便尽回到了管事的胸脯上。 管事的心一横,立刻连滚带爬,哆嗦着抱着银子就跑。 “公子,小的可真拿走了。” 一溜烟跑出门的管事,还不忘喊了一句。 江小江摇摇头,晃着聚骨扇就在虚空中指了指。 还没回到账台边。 小夭绷不住的笑音又传入了江小江的耳畔。 “咯咯。” “小夭。” 江小江话了一句,准备问问小夭,自己有多可怕,或是脸上是不是写了什么。 可刚好直面了一眼‘井龙渊’的三字牌位时,登时,江小江的心底便腾升起来了一股寒劲儿,不知是怎么回事。 接着。 江小江又踱近几步,再甩出了右手小拇指尖的气息,前往探知,却发现,现在竟又什么都没有了。 方才明明感到,牌位有了异样的动静,似乎是一股阴寒之劲。 ------------ 第十二章 不速之客 “公子,怎么了。” “喔,没什么,刚才打了个冷战而已。” “公子,咱们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小夭觉着什么时候是个黄道吉日,开业么,得选个良辰吉时。” 问着,江小江的心底,便打算把三日后作为良辰吉日,刚想询问小夭行不行,门外就来了不速之客。 “笃笃。” 两声敲门声传了进来。 江小江即站了起来,拐至三十六开屏风留隙处。 但见窗花上,人影绰约,像是个老者。 “笃笃。” 老者又敲了一番。 然后江小江顿时纳罕。 这些天对神明的感觉太过熟悉、太过习以为常了,竟差点忽略了神明靠了过来,居然前来造访他。 门外的神明还未露出全身,一份忐忑便惹得江小江心跳加速。 “这真是小城隍老头啊?” 通过判断,江小江笃定,来者正是小城隍老头,只是他深夜造访,江小江不好猜出,他的来意究竟是什么。 “小夭,备茶!” 江小江吩咐了句,就赤足踏离了屏风,但并没有直接迎出,而是在脚底门墙前,停步不前。 小城隍老头以礼敲门,说明他很谨慎,所以江小江才站过去等待,也正是想表达敬重,回礼相待。 可又不能直接迎出,这会显得敬重过了头,怕小城隍老头察觉出异样、起疑。 “进门是客,江小江稽首了。” 江小江轻轻地唤了句,门侧窗花上的黑影方动。 然后小城隍老头那整个老态龙钟的形象便出现在眼前,就形单影只的站着,不敢真地鲁莽进来。 “深夜造访,是老朽叨扰了。” “哪里话,新店虽然刚盘下,不过,财狼来了有猎枪,可朋友来了有好茶,请进。” 两人均是恭谨,互相不敢怠慢,尤其小城隍老头,江小江已经表明了态度,小城隍老头还是率先从内怀掏出一物,脚还是没抬进来。 说道。 “开店么,不是做慈善,老朽怕铜钱会污秽了兄台的双眼,便准备了些薄礼,来讨杯茶喝。” “见外了,请进,请进,小夭,上街打些酒来吧,顺便备些酱牛肉、二斤肘子、菜烩锅,再添些韭黄、花生米什么的。” 说罢,小夭怔了一下,许是觉着一个生人而已,怎么还打酒呢,但愣过神后的小夭还是照做了,只是临门时,小夭问道。 “要黄酒么。” 小夭与小城隍老头近在咫尺,江小江刚与小夭对了一眼,小夭遂直面着朝向小城隍老头,似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噢,烦劳小娘子了,八两花雕便可。” 说罢,小夭愣愣地点点头,方上街离去了。 “亥时一刻,黄酒暖身。” “亥时一刻,冬寒勿贪。” 一老一少打更者,提着灯、晃着路,从新迎客来门口路过,小城隍老头这才把怀中一物,托在双掌,缓缓进来了店铺内。 “不成敬意,一枚寒杏奉上,换一杯茶、一杯酒。” “好说,好说。” 江小江把寒杏接在掌中,示意了身后那环绕半个大厅的屏风正中的位置,就引领着小城隍老头过去。 “坐。” “公子上座。” “同坐,同坐。” “请。” “请。” 江小江心中仍在频跳,待两人一同落座,小城隍老头又着慌地起身,问道。 “喔,还不曾请教公子名讳,老朽怠慢了。” “好说,好说,免贵姓江,字小江,外人多称我为江天士。” 见老城隍起身问自己,江小江也不好坐着,两人各自退后一步后,便均行了躬身礼,接着才又先后坐回原位。 “老朽免贵一个丰字,丰收的丰,单名一个科,科股的科。” “喔,原来是丰老。” “客气了,江公子。” 面前的小城隍老头丰老连忙拱手还礼,江小江得空,便偷眼瞄了眼寒杏。 黄杏边缘泛出润橙,莹而不涩,素闻黄杏熟在荷月,落在孟秋,如今寒凛三九,黄杏却丝毫不烂,反而还集聚了饱满汁液在内,竟轻微微得有些软糯感。 小城隍老头现身来访,送出之物,必然不凡。 黄杏虽然比不得瑶池蟠桃、仙苑人参果,可在浮尘中,也该是吸收了很多日月华光,天地灵气,不然放到现在,烂也该烂成泥腻儿了。 “此枚黄杏是老朽偶在一山林所得,今讨一茶一酒,还望公子不嫌老朽吝啬。” “丰公过虑了,江某得见丰公,相见恨晚,不过薄酒一杯,热茶一盏罢了,就是没有黄杏,丰公也可随时光顾,江某随时恭候就是。” 两人所言均未开诚布公,又点到即止,可妙也妙在寒暄两言之下的你来我往。 江小江知道小城隍老头化身前来,未必真为一茶一酒,说不定已经瞧出了他就是那夜与其对话之人。 可小城隍老头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还送来黄杏,江小江也就不好提及雾气中所感应到的气息虚影,是不是他。 此时,账台前醒的茶水,火候已纯,但小夭尚未归来,为了谈话不至于谈到无话处,江小江索性头一次献丑,遂给丰城隍,过去斟茶。 小夭曾经斟茶,总会斟过三次。 第一杯浓茶先要倒掉弃之,接着续满水后,便把第二杯的渣茶洗出也给倒掉,直到第三杯渣茶已然爽身,这才倒出清香之茶,供其享用。 所以江小江按照见过的步骤,按部就班。 把第一杯浓茶丢弃,来洗第二杯的渣茶。 岂料茶壶太也袖珍了,江小江扭挽的力道又过于刚猛,因此倒出来的第三杯茶水中就依然留有茶渣。 江小江很是疑惑。 没想到小小的斟茶,也有如此之多的门道,想来是自己过于笨拙,才在手上、袖口上,都沾湿了茶津,浸染了渣茶末。 而且小夭斟的茶,上有悬色,沉含醇香,温热适中,入口爽身。 再一看自己斟的茶,江小江登时汗颜。 先不说悬色不悬色,单瞧见渣渣都浮在了茶面,想必都会令丰公倒去不少胃口。 然后才是醇香。 可江小江更狐疑的是,自己已经分不清杯中之茶,所外溢的,究竟是茶渣之气,还是茶水余香了。 反正说到底,是浓茶没洗好,茶渣也没弄好,江小江紧张地望去门口,心底就打了个问号。 “怎么小夭还没回来。” 时间一息息过去,小城隍老头,却也不敢催促。 待得一老一少打更人,提灯、敲梆又从门前喊着时至亥时四刻后,江小江方硬着头皮,把两杯拙茶,端在了丰公面前,一杯自己留着,一杯轻推给小城隍老头。 ------------ 第十三章 一醉方休 眼下,可能是由于等候的时间过长了,江小江明显就感到,茶杯居然都透了寒凉。 可若再换一杯,未必就能做到心满意足。 只好以敬为先,先款待来客再等小夭了。 江小江倒不太讲究茶热茶凉、茶中有没有茶沫,茶能喝就行,只是怕小城隍老头记了他这一回,吐槽他待客不周。 “丰公莫要怪罪,浮尘粗茶,让丰公见笑了。” 江小江落座,心有愧意,小城隍老头方从恍惚中震醒,忙恭谨地起身一拱手,则更是对江小江尊崇倍至。 方才醒茶,小城隍老头瞅得入迷。 江公子手法粗陋,茶艺拙劣,可每一步醒茶依然是井井有条,稳重不慌,确正暗合了天地本不全、万物皆有缺之理。 尤其茶渣残留杯中,茶色浸染了江公子袖袍,小城隍老头遂想到了那前夜所遇上仙之气息,而得到的‘缘起性空’四字真理。 ‘名可名’不也正是这个底蕴么。 所谓虚妄,非虚妄,才是虚妄。 “江公子,老朽不虚此行,今夜咱们一醉方休。” 言罢,小夭提着酒肉、小菜,刚好归来。 她眉眼上落有凝霜,唇色冻得发白,小夭跺跺脚驱寒后,才小跑过来,把一应酒肉摊开在账台上。 小夭不是不想先伺候公子,只是没想到出来门后会如此冷,她抖了几抖肩膀后,又摸了摸耳垂,只得先过去内账下,披了件自己的小袄,而慌乱中,她又把柔荑在茶炉上熏了熏,以求热。 “呜,太冷了公子,小夭这就备酒菜。” “不急,数九寒天的,给冻坏了吧,瞧瞧你的小手,越发得青紫了,你快先暖和暖和吧。” “公子,咱屋里不冷啊,在茅院外睡一夜,都没有这么冷,怎么夜里的青梗镇,跟个冰窖一样,害得小夭穿得单薄了。” “凛寒下,屋里自然跟外面不同。” 小城隍老头捋着胡须,插了句嘴。 而后。 小夭就抬了眼眉瞧了一眼老者。 许是在茶炉旁,寒意已从身上去尽,尤其柳眉上的凝霜,也很快就没了。 而且这么一来,小夭那冻过后的小脸,越发得翘红。 她眼檐下还泛出粉劲儿,整个亮出光的眼睛,似乎都会跟着说话一样。 “不光是屋里,这些天小夭总觉着周围是春天般温暖,所以才减了外小袄,感觉很奇怪,谁料一出去,就后悔了,春天一下子没了。” “呵呵,小姑娘看来是真冻坏了,冬天怎么会有春天般的温暖,况且还有霜降,许是你年轻,方只顾着青春风度,才不谈温度的,青梗镇的女子,向来如此,风气贼不好。” 小城隍老头不知道小夭只要跟着江小江一侧,就不会顾虑抵御风寒的事情,哪怕睡在夯土地面上,也根本不会冷。 而江小江听了小城隍老头,是在说小夭要风度不要温度,顿时心里就噗嗤笑了,但碍于两人都在跟前,便不好发作出来。 “那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么。” 小夭口直心快,似有埋怨他这生人之意,饶是教训她小夭的只得是公子才行,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对她评头论足的。 岂料一句话下来,方提醒了小城隍老头。 小城隍老头与江公子两人,确实是衣履单薄,尤其江公子,还是一双赤足;大冬天的,仍扇着扇子,唯恐额头会出汗似的。 “丰公莫要怪罪小夭,小妮子不懂事,有些率真烂漫了。” “岂敢,岂敢。” 两人悉数抬手行礼,都在躲躲闪闪,唯恐双方都发现了对方的穿着异样,会露出什么破绽似的。 “咯咯。” 没了寒意的小夭发出了鸢莺的笑声,极为动听。 她头一次见过两人竟可以这么谈话的,既感到有趣,又感到好玩,说个话而已,怎么哪哪都有着异乎寻常的不对劲呢。 小老头倒还没什么可看的,再有趣好玩,也不过一脸的褶子罢了。 但说到有趣,这么有趣的公子,一下子就让小夭稀罕的不得了了,越听,便越发看得入迷,笑得童真了。 “咯咯……” “小夭,愣着干什么,今夜我要与丰公一醉方休,上菜,上酒,准备热茶。” 江小江蓦然间找到了台阶下,转移了他与小城隍老头的双方尴尬,而小夭经公子一提醒,忙低头掩饰着红到耳垂的心慌,听着心里那小兔乱撞的声音。 幸是公子没有在意,否则小夭更难为情了。 这下。 小夭眼疾手快。 把酱牛肉、二斤切成片的肘子、菜烩、花生米、韭黄,还有酸粉皮等一一备盘,就给公子上了桌。 然后恭恭敬敬地把八两黄酒给斟满了两杯搁下,分给了公子,还有小老头,接着又开始娴熟地熏茶。 “小夭,也给自己来一杯黄酒暖暖身子,过来吃些热乎菜。” “公子说笑了,哪有婢女上座之礼。” 小夭将茶熏好,遂站往江小江身侧伺候,并没有听进公子一言,可江小江一把就箍着小夭的双臂,然后摁在了自己一旁坐下,说道。 “丰公该不会见外吧,小夭是自己的家人,还望丰公海涵。” 江小江越如此说,小城隍老头越是发怔、神游太虚,就算醒过来后对待小夭,也越发得一视同仁了。 所谓天地万物,本就都在天道之下;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脚下就是机缘,脚下就是道,机缘是修行,道也是修行,所以待人处事,也即为修行。 “哪里,哪里,江公子一言一行,老朽都颇受良益,怎么还会见外。” 得到肯定,江小江点了点头,只是此刻的小夭,却是跟触电了一样。 在小夭看来。 公子箍着自己的柔臂,就跟公主抱没什么分别了,而且还在外人面前不拘一格。 那一颗本就小兔乱撞的心,当下,就更了不得了。 要跳出来。 都差点令人窒息了。 “小夭。” 江小江斟了杯黄酒,推至小夭跟前。 小夭一慌。 整个发烫的柔荑,便恰好窝着江小江的手背上。 “公子不敢,公子不。” 第二个‘敢’字还未落地,小夭赶紧缩回了柔夷,可缩回手归缩回手,小夭的心底,是有一万个不情愿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公子哪哪都好有趣,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饶是刚才还有些理智,如今的小夭,身子就跟脱了骨像一般,软绵绵的。 ------------ 第十四章 这也太不是时候了 “我到底修了多少世啊,才有了这么好的公子主子,公子居然说我是家人,真是好开心啊。” 暗忖着,小夭不再抵触黄酒。 江小江刚与小城隍老头同举杯,便把另一只手托着黄酒,也递到了小夭面前。 “来小夭,咱们同饮一杯。” 战战兢兢下,小夭接过了黄酒,在江小江一示意下,三人遂把黄酒一饮而尽。 很快,菜去了一半,黄酒也见了底,小夭便还是斥候着两人斟茶、倒茶,一侧立在江小江旁,随时听候差遣。 “子时一刻,小心霜寒。” “子时一刻,小心行雾。” “当啷。” 一声锣响,一老一少打更者,兢兢业业,提灯人晃看左右,打锣者巡视冬寒。 “又会有大雾么。” 小夭摸着小脸,略感微醺,刚认为自己喝得不多,眼前的小老头似乎就重影了。 再一看公子居然倒头在桌子上,便以为醉意和睡意,或许是异曲同工,倒也是不错的。 所以怕公子会冷着,小夭就蒙蒙地把自己的小袄给公子盖在了背上。 “小夭,你醉了,公子我再醉,也一样不会睡,只不过醉意下会好受些,注意力不会放在那小病上面罢了。” “要行雾了,小夭知道公子自然是不会冷,但小夭还是想让公子更暖和些。” “放心吧,今夜无雾。” 传来声音,小夭才抬头看去桌前。 但刚才还在的小老头,竟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了去影。 小夭还以为自己更醉了,便快快捶打着微拳,点着自己的眉眼额头。 又待江小江再直起身,不再为心烦之事焦虑时。 半空中终传来了渐行渐远的声音。 “江公子,老朽不胜酒力,咱们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说罢,在江小江的感知中,神明气息确实是彻底弥散了。 “嗨。” 江小江叹了口气,便在紧绷的情绪下,起身扑开聚骨扇。 “噗。” 江小江眼中虽有重影,但闭眼后还是可见光炸裂。 醉是肯定醉了,可想睡,却是犹如诗和远方般,永远都是在憧憬之中。 再一转身,小夭居然呼呼大睡了起来。 倒头在酒杯前,真是令人好不羡慕。 外面有风声呼啸而过。 江小江本想到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但转念一想,怕小夭又会受冻,便又折返回来,把小夭刚才披给自己的小袄,给小夭盖了回去。 岂料。 锦袄虽然盖到了小夭的身上,但小夭竟然还是打起了冷战。 正想着为什么会这样。 江小江的整个感知中,便注意到了‘井龙渊’三字灶王牌位。 “什么鬼,它在刻意避着我,来吸取小夭的阳气?” 有了这个判断。 江小江遂摸着小夭的额头。 比先前睡在外面不同,小夭确实不是受到了冻寒这么简单,而是阳气正被汲取,才会引起的梦下惊抖。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小夭开始说胡话,然后从脸庞开始,青晕就像沙拉穣一般向整个躯体扩散。 不消几息。 小夭如同涂了层冻蜡,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的气息,明眼人一看,也该知道事态紧急了。 而恰逢子时入丑,正是阴盛阳衰的极尽之刻。 江小江不敢拖延,便想着甩出去那右手小拇指上的一缕气息,好试一试能不能给小夭驱散那阴邪侵体之况。 “怎么回事,手怎么抬不起来了,跟坠了具千斤顶一样。” 江小江四肢躯体,一如既往自如,可待再想甩出去小拇指尖的气息,却发现拇指尖的气息,竟也会掉链子。 “不是,小拇指啊,什么情况,你倒是甩出去气啊。” 江小江越急,越手足无措。 “这也太不是时候了。” 难道一日一次的断定不对? 这气息还有什么其他更深层次的束缚。 “小夭,你可要坚持住啊。” 江小江急得要跳起来,自己怎么行动,都是无碍,可围着小夭转了两圈了,那拇指尖上的气息,依然重的,不听使唤。 它只是呆在指尖那,可再也不能随心如意了。 蓦然。 江小江才注意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前不久,凝聚在院落外的神息又出现了。 而且此次的神息,比上一次要浓重,从江小江注意到它,它竟丝毫不见衰减的景象。 可现如今要事还在眼前,江小江根本没有心思去探究那神息是怎么回事。 如果小夭还不能获救,自己活十万年,岂不白活了。 “嘎吱。” 小夭居然机械地扭动了一下,僵硬,而又怪异。 江小江拧眉一锁,只能想到了一种解释。 小夭确实被阴邪附体了,而且可能还被夺舍了,不然凭小夭的自由意识,怎么会这么动,如同木偶无异。 一颤。 江小江的右手无名指动了一动,随后,店铺外那汇聚起来的神息,便也跟着所动。 “这?” 虽然江小江不能把它像小指指尖的气息挥起来,但江小江已经肯定了一件事情,它并非是小城隍老头那意识下的神息。 “蹭。” 座椅一挪,小夭直直的腿立了起来。 江小江眼见自己无能为力,便再也不敢分神去关注店铺外的神息了。 “小夭。” 江小江喊了一声。 “小夭,你还能听到公子说话么。” 江小江脑海里闪过了一丝画面。 小夭的前尘是秀珠,如果眼下谁还能解救小夭,怕也只会是小夭自己了。 江小江苦笑了一下。 觉着自己太过天方夜谭了,眼下小夭是人是鬼,都已经不能判定了。 自己居然还把希望寄托到了小夭的前尘身上,要多离谱,就有多离谱。 但江小江只能这么解释,或凭借十万年来,以及那三百多年来风尘仆仆,见识见闻而言。 有一种因果,只能定数来解。 江小江偶遇神息,是江小江自己的机缘,自己的定数,而小夭恰逢此时有了厄运,便说明,他们之间的这两种定数,便根本不成因果。 所以江小江救不了小夭。 这是他们之间的定数。 “杏子。” 焦急下,酒桌上的黄杏映入眼帘,江小江无奈,只得屏息凝气,高喝了一声。 “大胆孽畜,竟敢伤害秀珠再世之人,你的罪孽更深了。” 江小江顿了一顿,不知道自己的所想,灵不灵,可事已至此,也似乎没有更好的法子,能唬一唬,便唬一唬吧。 “吾有一言,孽畜且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罪孽灾衍,或可化为转世福报,尔等若是灵性尚存,桌上的黄杏神果,尔可拿去,以助尔进功之宜,否则,恶果报应,旦夕便至。” ------------ 第十五章 虚惊一场 “仙人救我。” “怎么说?” 江小江悬着的心,本等待着小夭获救,但是传入耳畔的声音,却令江小江怔了了一下。 “仙人,孽龙无心害人,只为得缘,望仙人搭救。” 青面小夭,一双睡眼尚在紧闭,可侵入她身的孽龙,却驱使着小夭躬身拜了两拜。 “仙人,孽龙怨气太过凝重,根本近不得仙人丈内。” 孽龙继续说道。 “所以才借助阴盛极时,脱身仙人婢女之身,以求仙人指点迷津。” 孽龙顿了顿。 “女子本阴,又朦胧醉酒,倘非机会难得,孽龙就是万死也不敢冒进仙人婢女之身,害她性命。” 言罢。 江小江焦虑的心终于有所缓和,孽龙说明了来意,也点到了他所心虑之事。 “倘若并非醉酒,孽龙侵身,必会惹来仙人的婢女抵抗,如此一来,仙人婢女则会阳衰身残无疑了。” 孽龙言辞尊崇,站着阐述,不冒挺一步靠近江小江,也再不过分驱使小夭的身体,即便有那么几息谈话终止,孽龙也丝毫不敢率先打破宁静。 “害过人么。” 江小江屏住呼吸。 “多少人死于你手。” 江小江得知小夭性命无虞,是一场虚惊,这才把感知边放到店铺外的神息上,边应付了着龙几句。 “成冤魂前,济世救人不少,成冤魂后,善心良仁之人也害有不少。” 孽龙说着前言,语气中则含有愤懑,而说后半句时,言语中又明显多了几分颤抖、惭愧。 “为何济世,而又害世。” 江小江挺了挺右手无名指,想探觉一番那已稍微稀薄了些的汇聚神息。 可如此一来。 汇聚的神息经江小江意识一动,倒立时像塌方的大厦,栋摔梁倒,外缘的气息随着冷流下沉,内缘之处的神息,则还没被驱使着攀升两寸,便在冷寒夜气下四溃而落。 再聚精会神一探,江小江是彻底放弃神息了,那汇聚的神息确已不见,徒留地面一滩水渍痕迹,成了两方隐隐脚印。 “仙人。” 江小江极为颓废,但再转眼一瞧面前的小夭,或孽龙,精神又稍稍给提了上来。 有这么个玩意始终占据着小夭的躯体,跟他江小江谈话,江小江的心里终究不是个滋味。 “济世自是为了功德进宜,害人自是为了宣泄愤懑,孽龙虽然有过,但修行之功,抵也该将功补过了。” “此言差矣,功怎能抵过,功为功,过为过,功积福报,过攒秽缘。” 江小江顿了顿,继续组织着下文语言。 “就说此时。” 江小江想到了什么,说道。 “你我阴阳两隔,本无此相见机缘,奈何小夭在此,才成就了你的因,造就了你的果。” 江小江感觉自己好像说的有点岔题,赶紧收了收心,收了收思,言归正传。 你我无缘相见,或为秽缘;你我得缘相见或为福报。 “仙人。” 孽龙有些激动,小夭的躯体好不颤抖。 可小夭毕竟是浮尘之人,孽龙毕竟为阴秽之灵,所以抖动的小夭,僵硬中,透着诡异,诡异中,显着毫无生气。 此时,小夭青色的脸忽明忽暗,直到好久,孽龙似是方稳定了情绪,摆脱了内耗。 “仙人所言,孽龙颇受良宜。” 孽龙嗓音忽然夹着了小夭的莺气之音,江小江乍听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说男不男,说女不女。 江小江恨不能孽龙快些离去,以缓解身体上带来的诸多不适。 “仙人。” 孽龙又说道。 “神果黄杏乃是城隍大人所赠仙人之物,仙人当真想要成就孽龙之功益,送给孽龙么。” 孽龙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出来。 “仙人果真不打算尝尝仙儿了?” 说到此处,江小江哭笑不得。 先前还以为小夭命在旦夕,权益之计才想到舍弃黄杏,好试一试能不能利诱到孽龙。 谁曾想孽龙说到底,都不曾忘过黄杏,看来神果黄杏,也终算得上是稀罕物了。 “这个么。” 江小江愣神的功夫,脱口而出。 “仙人不愿意了么。” “倒也不是。” “那孽龙就在此大谢仙人了。” “什么。” 江小江一扭头,神果黄杏旁落孽龙之手,而后孽龙九十度弓了小夭的腰,便恭谨谢拜了一番。 “仙人。” 孽龙之音,好似云开见明,故临走前,再不敢多逗留于小夭体内,缥缈而去。 “孽龙不敢再积恶果,恐伤了小姐之身,孽龙这就离去,唯有改日再请教仙人搭救解厄。” 留言尚环转耳畔时,便先起来了一阵儿小风,把个氤氲茶烟吹逸在上下两层铺楼,弥漫。 豁然一阵阴风呼啸而出,店铺内的屏风便吱呀地摇晃造作了起来。 江小江想着黄杏就这么没了,太有些不甘,寻思着阴灵或许还走不远,下意识就放跑了气息,后面追赶而去。 “气息又能随心所动了。” 气息刚离开了小拇指,江小江顿时诧异。 “寅时三刻……” 又逢两位打更人走了回头路,从江小江的店铺外巡视,刚要晃灯喊下时令,那灯笼顿时一摆,竟差点掀翻在地。 提灯者和敲锣者相望一眼。 不约而同下,便面对面地说道。 “好一阵阴风,是从屋子里面刮出来的。” 两人就先后望屋里一探头,江小江的手臂亦才放将了下来,瞧着他们,笑了笑。 “二位,还忙着呢。” 不禁间,一老一少打更人,背上生了荆棘一样,冷寒刺骨。 直到他们跑了老远。 江小江才听到。 “寅时三刻,妖人放风。” “寅时三刻,妖人放风。” 江小江怔在原地,气息亦无功而返,饶是阴息落往了南镇边陲,江小江方大概地猜测,阴灵或与晦气店铺紧密相关。 “小夭。” 来不及细想,江小江猛得想到,还有小夭趴扶于地,刚准备扶小夭起身。 小夭便睁开了双眼。 “呃,怎么这么虚。” 小夭紧蹙双眉。 “呃,痛。” 小夭连连捶打双臂;下肢;腰背部,又不自觉地长吁了几口。 “哎呀。” 小夭不能站着,双腿打软,那尚未彻底挺拔的娇躯,便朝着近在咫尺的江小江身上,倒来。 ------------ 第十六章 等一个哈欠 “小夭。” 一声喊,江小江极为担忧,莫不是阴灵占据小夭的躯体时间过长,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小夭,你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时,小夭与江小江面面相觑,两人顿时发现,距离是过于近了。 “公子。” 小夭无力离开江小江的控制范围,索性一动不动,只顾着面颊酡红。 “公子,你,你是不是对小夭做了什么啊。” 小夭语气颤抖,似是觉得羞。 “怎么今儿个醒来,躯体不光是痛了,还虚,还腿发软,听传言说,只有,只有第一次成为女人,似乎才会是这种现象。” “小夭。” 江小江搀扶着小夭坐回原位。 “公子没对你做什么,不要瞎脑补,刚刚……” 江小江欲言又止,方才所遇铁定是不能告诉小夭的,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哪里能承受的了这种事情。 索性。 江小江耿直道。 “小夭怎么想,公子就怎么做了。” 可转过来一想,又觉得怪怪的。 “不是小夭,能做什么?” “谁知道公子能做什么!” 小夭耳根更红,江小江就瞅出了不对头了,一联系前言后语,连江小江也跟着瞎脑补起来。 “这一天天的,没有一件是省心的事。” 言罢,江小江摆脱着小夭的窥探,视线右移,又想到连黄杏也给了不知名的阴灵了,就觉着自己的亏,亏大了。 说没做,没吃,小夭不信,小城隍老头,也多半是不会相信了。 随着小夭小憩,趴着又进入了梦乡,江小江便直接守到了天亮。 街道、胡同、拐角,嘈杂了起来,摆摊的摆摊,赚吆喝的赚吆喝, 一盆脸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人们便于吃早饭、结伴上工的缝隙,谈起了今日的天气,果然没有雾气。 而闲暇间把玩着气息游荡青梗镇的江小江便也收拢了气息回来,站起来身,伸了伸懒腰。 不能睡。 只能伸伸赖腰,有心无心去祭奠一下那清晨的仪式了。 “一年之际在于春,一日之际在于晨。” 江小江及至店铺口,满眼都是新色新人,新景象。 虽说前些时日,也转过这里。 可现如今的心情却大不同了。 固然,如今的他对其双眼可见光还有很多谜团,不过,一天有一天的等待,也是怪令人神清气爽的。 尤其昨晚的气息,似乎还有了新进展,对于江小江而言,那也算是发现新大陆了。 有,总比没有好。 所以今天江小江,责无旁贷,就是只等一个哈欠,就算左眼、右眼又来了前尘、神明,他也要不管不顾。 “公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夭拾掇了晨颜,立在身后。 江小江侧脸一瞧,小夭居然还搬过来了太师椅。 太师椅就放在账台最里边的圆台内围处,要不是小夭刚才搬来,江小江也不会抬眼再瞧一眼那圆台内围,原来是陈列了一把扶手太师椅。 江小江坐将下去,不打算出去闲逛,今天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就连喝茶重要性,都不止上升了一个台阶。 “陈家他大娘,你们家昨夜院里可闹了什么动静么。” “能有什么动静,光有老陈头的喊声了,跟打雷似的。” “昨个打雷了?怪不得闹了一阵妖风,把我家晾晒的衣服,全掀地上了,我还得搬河边,再洗一遍。” “什么打雷,我说我家老陈头打雷了,你还刮起风了,真的假的啊,我家啥也没刮翻啊。” “啊,是打鼾啊,那风是从哪来的,衣服掀地上了,鸡笼里扑腾了半夜,我一早打院里一看,什么都给弄了个七倒八歪,不像个戏班。” 对面。 一位妇人把衣服均收拢了入桶,从药铺经过,问了药铺掌柜一番话,一为寒暄,二还为寒暄。 “李班主啊,今天的台子是场什么戏,老陈头念叨了半月了,想听‘杂扮’。” “今天没有‘杂扮’了,要等几天了,戏服我也还得洗呢,不说了,我洗衣服去了啊。” “那今儿个有什么啊。” “艳段儿,陈老神医要想看,就让他过去吧。” 远远的,李班主喊了一声,药铺陈掌柜瞧人儿远去了,便招呼了一声内场的徒弟,把晾晒的草药摞在门口两边,自己则继续把门板一块块开开,营生开市。 “一家戏班,一家药铺。” 小夭递过来茶,江小江抿了小口,继续耐人寻味地看着。 “卖布匹喽。” 便有驼队商团从茶铺经过,一个个外乡来的富人豪贾,则均望了望‘迎客来’三字,又瞧了几瞧坐门外的边上的江小江。 “啷个老板,茶市是还没开业哩还是咋底哩哇。” “啷个朋友,茶市确实哩还是没开业哩哇。” 驼团老板问了一句,江小江有模子有样地学着。 “咯咯。” 直到驼团已经离开了老远,小夭亦还是止不住的笑完了腰。 “噗。” 江小江扑开聚骨扇,又喝下半盏新茶。 “其实没啥可笑的小夭,出行那三百来年,我还有好多地方话没拽过呢,比这个还6,公子我会得可还多着了。” 江小江一本正经,说得连自己都信了。 “咯咯……” 小夭点了点头,则还是笑个没完没了。 江小江贫了嘴‘切,’遂在整个街道内寻看寻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比如小白素。 自己还欠她两个糖人没给,茶台搁了一夜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小夭。” 江小江说道。 “茶台上两个吹糖人还能吃么,当时有点急,我忘了什么时候搁那了。” “公子放心吧,吹糖人两天也不会化,况且现在入冬,说不定三天也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昨个一个小姑娘,朝我要着吃呢。” 说着,秀珠的形象终于来临,江小江顿时抑制不住激动,忙聚精会神,不去移目外面,怕看到稀奇古怪的前尘,或看到神明,而忘记了打哈欠。 “来了。” 睡意是从胳膊上传上去的,随着气源孔一大开,江小江再不顾及其他所有,包括连体内的气流都涌入了双瞳,江小江也视而不见。 他们都是每天睡一觉,便会开心一整天。 对江小江而言。 如今每天打一个哈欠,他便会开心得上蹿下跳。 “哇。” 哈欠还未彻底上头,江小江遂率先张开了大口。 然后。 一股麻麻的睡意就从眼角蔓延成泪,先淌了出来。 江小江很是受用。 因为半个哈欠几乎都能令其,休息个沧海桑田了。 ------------ 第十七章 书生张阳 “是江公子么。” 忽然,背后传来了一声恭恭敬敬的问候,打断了江小江。 “嗯。” 江小江转过头来瞧了一眼,是个生人,感觉问题不大,赶紧撂下了一句话,去继续未打完的哈欠。 “你先等会儿。” 江小江转头面向小夭一侧,不想感知,不瞧前尘,指张大了口,好去找回那剩下的半个睡意。 可张了几次口。 江小江恐怖地发现。 睡意不仅消失无踪。 连眼角的泪,此时都已经回笼个干净,干干吧吧。 江小江愣了一下。 则立刻便后悔地想到,自己居然敢坐在门口等哈欠,该是要多么愚蠢,是多么愚蠢。 不然一句问候,怎么能把自己的哈欠给问没了。 当下。 江小江彻底崩溃,心中不住的自责。 “完了,完了,今天彻底完了,我怎么敢坐外面啊,我是哪根筋抽抽了么。” 暗忖良久。 江小江一脸生无可恋。 待再一转头,即便发现了他面前的生人,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江小江也毫无兴趣可言。 “不是,你谁啊,我搁这儿坐半天,就为了一个哈欠,你一来就给我搅黄了。” “江公子,张阳给公子赔罪了。” “别江公子长,江公子短的,叫我江天士。” 江小江心烦意乱,骨子里还想着激发睡意,看能不能来一个回笼哈欠,可酝酿几息,就彻底放弃了,不想说话。 “小夭,送客。” “是公子。” “江天士,天士。” “张阳公子请吧,请不要为难小女子。” 小夭抬手做出了逐客令的态度,张阳顿时一脸的颓废,懊恼沮丧之情不可言表。 “江。” 张阳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天士’二字尚未出口,小夭便往左边靠拢,掐腰。 “张阳公子,不管什么事,还是请张阳公子走吧。” 说罢,张阳无奈,待依依不舍地转身就要离去,张阳还是鼓起了最后的勇气,喊道。 “江天士,江天士。” “哎,张阳公子,你怎么这么无礼。” 固然有小夭拦着,可张阳还是不愿放弃,一手扒拉着小夭的胳膊,两脚踮了老高,遂往江小江的背影喊去。 “昨夜入梦,城隍大人特别交代了鄙人,在进京赶考前,一定要来拜会江公子,江公子,是城隍大人。” “小夭,让张阳公子进来吧。” 江小江的情绪还没缓过来,但既然是小城隍老头授意他前来拜会,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 “呼。” 张阳缓了口气,心搁在了腹内,小夭‘喔’了声,方让开路随张阳进来店铺。 江小江背对张阳,不愿看他,或许一看到张阳,自己就会想起来白费的功夫,打不了的哈欠。 “江天士,书生张阳昨夜梦到了城隍大人,是城隍大人再三嘱托在下,一定来拜会天士的。” “又不是拜码头,何必叫来拜会我。” “在下不知,可能城隍老爷是想让在下高中状元吧。” “哦,我知道了,公子也拜会过了,咱们这就别过吧。” 江小江踱步而去,徒留张阳一人守着当地儿,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待江小江入来屏风的内围后。 在三十六开屏风中,隐隐约约则是张阳一去三回头的景象,迟迟不愿离去,还不得不离去。 小夭并没有催促,而是只做了手势,以给张阳公子留了点儿最后的倔强。 “公子。” 张阳离去,小夭入来三十六开屏风内围。 “公子晨起心情颇好,怎么张阳一来,公子就晴转阴了呢。” 小夭似乎并不急着要公子一个回答,而是将茶渣尽皆倒掉,又换了新茶,准备给公子换换口味,换换心情。 “小夭,公子我还是没打成哈欠。” “是因为张阳公子么。” “对,他来的不是时候。” “那怎么办?” “呼,还能怎么办?只有等明天了。” “公子也不必焦虑,都说好事多磨,说不定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以后想打多少哈欠就打多少哈欠哩。” 小夭手法娴熟,斟茶、洗茶、醒茶,一气呵成。 “小夭,这话说到公子我心坎了。” 江小江为了不去想没打成哈欠的事情,便欠身来到账台前,瞧小夭,看能不能找一个转移心情的话题,说一说。 “……” 可坐了好几息,江小江发现,脑子跟秀逗了般,怎么转都是没打成的哈欠,似乎没打成哈欠,比不打哈欠还要难受几分似的。 “公子。” 江小江心中沮丧,小夭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把两只吹糖人拿了出来,一个招财龙、一个提灯猴。 “公子,要不咱们上街寻寻小姑娘,把吹糖人给她,公子顺便换换心情。” 招财龙、提灯猴映入江小江眼帘,心情虽然谈不上立刻转变,但想到小姑娘肉嘟嘟的小脸,还有她那不可捉摸的前尘,倒使得江小江有去街上转一转的心情。 不过,今天在街道上,应该只能感知神明了,打哈欠的最佳时期,已经错过。 收拾好心情。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迎客来。小夭一手握着提灯猴,一手拿着招财龙。 “公子,小姑娘长啥样啊。” 小夭左顾右盼,嘴里老念叨着小姑娘。 江小江知道,小夭这是顾及到了他的心情,想要以此转眼他的注意力。 真是个可圈可点的小姑娘。 “小夭,身子还疼么。” 见小夭完全忽视了她自身,江小江有点小心疼,昨个晚上,小夭青脸僵体,着实吓坏了他。 “都,都过去了,怎么还提那事。” 小夭脸一红。 “公子,你能够心疼小夭,小夭已经心满意足了。” 又来到吹糖人小摊,小夭静立一旁。 “老板,再来两个吹糖人,一个城隍,一个灶王吧。” 江小江站定,感知着周围,觉着没什么异样后,吹糖人师傅才从晃看他的半分钟里,怔了过来。 “喔,好嘞客官。” 吹糖人师傅脸上微变,有些血青,不过好在走南闯北多了,见过了不少世面,吹糖人师傅索性硬生生地蚌住了害怕,该谈笑风生,还谈笑风生,该做买卖,还做买卖。 他的手虽说在不停地抖,但作为摊贩的讲究,倒还真不赖。 ------------ 第十八章 聚拢神龛前的一众神明 “给,客观。” 接过吹糖人,小夭会意,要从江小江的手里拿过去。 “公子又买两个,是怕小姑娘不够吃吧。” “不是给小姑娘的,是给小夭的。” 言罢,江小江继续赶路。 小夭顿时心里一暖,便把两个玲珑剔透的吹糖人,紧握在了手中,或许在公子心里,小夭和小姑娘,本就没什么区别。 不过。 在小夭心里,却早翻腾出来了惊涛骇浪。 “喜欢么,小夭。” “喜欢,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好好地离开过迎客来,连买些馋嘴吃的,都不敢多逗留一刻。” 说着,江小江前行的脚步,即刻停下。 小夭的话,听似平淡,却及大地触及了江小江。 江小江每次外出都将近百年左右,小夭应该是和秀珠、凤娘她们一样,怕离开一刻,会耽误了见到他。 “小夭,那你还不现在解解馋。” 江小江不愿小夭察觉到自己因为她说的话而感伤,忙催促了小夭吃两个解解馋,说以后还会给她买些别的。 比如胭脂水粉、珠宝银钗什么的。 “不,小夭舍不得,小夭要留着,能留多久,就留多久。” 然后小夭将掖在内怀的手帕取出,居然小心翼翼地把吃糖人包裹,放入了温怀。 江小江虽然感知到了,却直当是没看见,这一份美好,江小江不忍破坏掉它。 来到直通向老迎客来山麓的大道上,小夭随着江小江的步伐,放缓。 江小江看看晦气的店铺,小夭便也看看晦气的店铺。 在神龛前,江小江加快脚步,小夭遂也紧跟,总之来到客栈,小夭的眼眸,也没离开过江小江的背影。 寻望四周,江小江没有寻到小姑娘,本想过账台边,问问账房先生小姑娘是不是走了,可客栈里打他一进来,就极古怪地突然变静,江小江就猜到,自己可能是不能继续长待了。 “没有么。” 江小江离开了客栈,一出门,小夭就迫不及待地问。 “可能她大大怕我,早就离开镇了也说不定。” 江小江回了一句,找小姑娘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不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神龛前后,江小江下意识地便先左顾右盼起来。 难道左眼前尘,右眼神明的次数又多了。 没什么变化啊。 江小江神经质地眺望着远远的迎客来方向。 确定眼睛没有再次出现左眼前尘,右眼神明的状况,江小江才狐疑地瞧向城隍神龛前。 小城隍老头,应该是自行出没在人群当中了,以人的形象,不避不讳。 “奇怪。” 江小江纳罕了一声。 小城隍老头跟前的小子,自己也好像见过。 可到底在哪见过,自己居然想不起来了。 远远地看着,江小江并没有移步前去寒暄的意思,可实在拗不过好奇心,一双眼睛,却久久没有旁落其他的地方。 “咿?是小老头。” 小夭轻声说道。 “公子,小老头也还没有离开青梗镇啊,他应该是住下了,是不是。” 小夭不晓得,小城隍老头,压根不会离开青梗镇,他本就是青梗镇长驻的神明,又怎么谈得上离开。 蓦然。 在江小江的感知下。 小城隍神龛的周边,还有更多的神明。 几乎都齐聚在一起。 方才只当是自己又多出现了一次开眼的境况,居然忽略了感知。 如今回过神,江小江更是决定,或许自己真该跟小城隍老头寒暄寒暄了。 神明为什么都在那里,难道是有什么蹊跷不成。 “走。” 江小江说了一句,便扑开聚骨扇,在小夭愣神的功夫,江小江的一双赤足,就近了小城隍老头两丈之多。 “公子,等等小夭。” 小夭一路小跑,终于赶到了小城隍神龛前。 小城隍神龛前现在的人,比刚刚多了一倍不止。 多有过来上香的人;有祈祷来年丰收的人;还有奉上了些香火钱希望顺风顺水,顺财神的,竟也来到小城隍神龛前跪拜。 “江公子。” “丰老汉。” 江小江打面前一来,小城隍老头的面色瞬间洋溢出了笑脸,江小江率先施礼,小城隍老头不敢怠慢,连忙也还了个拜腰礼。 “江,江天士。” 江小江的感知全在周围那些还未混迹人群的神明身上,一声喊,又是一个九十度的弯腰拜礼,江小江方又瞧了一眼面前的人。 “喔,怪不得看着眼熟,是你小子啊。” 这一会儿,江小江好不容易忘记了打哈欠的不愉快之事,可把这小子的面相一看,那晨坐的打哈欠之景,瞬间就又回来了脑海中,翻江倒海。 “天士,对不住了。” “怎么江公子,你俩认识。” 小城隍老头话一出口,江小江心里过一万匹马,你跟我这假装什么呢,不是你让这小子来拜‘码头’,我的哈欠会不翼而飞。 “不认识。” 江小江脸一黑,依然不打算给张阳好脸色,他打断了他江小江的哈欠,便等同于打断了他的一千零一夜、伊索寓言。 试问谁睡不好,还能甩好脸色。 “老伯伯,都怪在下鲁莽,似乎,似乎是坏了江天士一些要事,故此江天士怪罪在下,也是在所难免。” 张阳解释着,小城隍老头的额头瞬间就不自然了,本就褶子几层,又多了些抬头纹。 “年轻人莽撞,是怎么得罪的江公子。” 小城隍老头佯装一副和事老的模样,似是询问着江小江,但话里话外,确是在给张阳暗示,貌似提示着他,不可得罪江公子。 “哎,丰老。” 江小江一眼洞察。 “张阳公子说,是城隍大人夜里托梦,令其拜会在下的,在下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城隍大人怎么昨个夜里突然就想起了我?” 江小江心里一阵暗笑。 既然小城隍老头假装不知道,自己也没必要挑明,只能顺口提一句,瞧瞧他还有什么好说。 “噢,许是城隍爷昨个喝多了,今早的雾不是也没起令么,应该是喝多了,呵呵,江公子,城隍也是一大把年纪了,他那个身子骨,还能拖几个梦。” 小城隍老头话锋一转。 “许是张阳公子乃是人中龙凤,江公子又是不可言明的大人物,所以城隍老爷一喝多,就没蚌住。” 一句话,小城隍老头捧了张阳,又捧了江小江,也没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更没有把水搅浑。 ------------ 第十九章 文曲星张阳下凡 只是在说着‘又是’二字时,稍稍卡了下壳儿,小城隍老头的脸上明显是摆明了忌惮——敢想而不敢言,能示尊崇,而不可怠慢的表情。 “不知江公子,能否让老汉做个话事佬,张阳公子是怎么得罪的江公子。” 话说到此时,江小江不得不往深处去想,何以一个城隍老爷,居然会为一个小子来做这个话事老,难道这个小子,还有什么天大的来头不成? 然后。 江小江撇下不愉快,回忆着晨起坐在门口的场景。 当时的自己是一心在等哈欠,然后张阳这小子就来了。 由于自己让张阳等的那一会儿时,自己的注意力已全在打哈欠上面,所以关于开眼前尘,和开眼神明的事情,江小江压根就没留意。 但现在细细想来,或许那个时候,确有奇怪之处。 张阳的头顶,悬有光,不是前尘,也不是神明。 待再想回忆更多,江小江发现,脑海里面便全是挥之不去的半个哈欠。 “呼。” 江小江打了个幌子,想到了绝妙的法子,来给自己台阶,既不辱没了小城隍老头,又给小子当头棒喝。 自己不仅可以抽身事外,也权作是给进京赶考的书生,当头棒喝。 “所谓进京赶考。” 江小江顿了顿。 “务虚拜会神明,也务虚拜会在下。” 江小江把来到这个世界前的真实想法,尽倒出口。 “又不是修行,修身,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天衍四十九,留一线给人争。” “争得过,就争;争不过,也莫强求。” “凡事都有个命,都有个定数,有的人说,人到四十还不信命,那是悟性太差,可人到四十若还是太过执着于命,那就是迂腐了。” “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贤人,十养生。” “十一择业与择偶,十二趋吉要避凶,十三逢苦要无怨,十四固执善恶,十五荣光因缘来,荣辱盛衰自然排。” 一番话,直将小城隍老头与张阳说得怔了好久。 直到旁边的一位神明说道,怪不得小城隍老头连夜送去了黄杏,敢情他这是去押宝去了,江公子非是凡胎,我等亦不该落于小城隍老头之后。 “呃。” 小城隍老头感喟了一番;苦笑了一番,又怅然若失一番,再苦苦冥想了一番。 “江天士,您是在警训小子,凡事都要顺应天道,顺应己心是不是。” 顿时,张阳脱口而出,江小江瞧了一眼,瞬间便觉着张阳这小子,是个会来事的人。 “张阳公子,你我面生,倒谈不上警训,倘若张阳公子信己,做己,那还需要拜会在下么。” 话声落地,张阳从惧怕江小江,三百八十度转变,变为服气得肝脑涂地。 “江天士,在下明白江天士深意了,原来江天士是在明里暗里给在下提点,都是怪在下太过迂腐,还以为开罪了江天士。” 张阳倍尊崇。 “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悟性太差,既有愧城隍老爷的一番用意,又愧对江天士对在下的一番点拨。” 说着。 张阳对着小城隍神龛的反向,拜了一拜,又对着江小江拜了一拜。 “老伯。” 接着,张阳又感慨万千地面对小城隍老头。 “在下也很感激老伯,在下若非得缘,就真的明白不来江天士的一番良苦了。” 至此,江小江心里打鼓,总算是度过去了,正待想何以众神明都汇聚于此,忽然又一位神明的话,顿时令江小江解开疑惑。 “嗨,你我怕是要好久才能拜会江公子了,文曲星下凡,你我不知道要离开青梗镇多久,才能回来了,一路进京,你我的首要任务是护佑文曲星安然无恙。” 接着,在江小江聚精会神下,另外一位神明说道。 “其他倒还好说,就是百会林,你我确实得多留意,那边多有狼虫虎豹,精虫怪魅,多半会对文曲星不利。” “是及,是及。” 他们谈到此,江小江也就听到了此,半天小夭问了句,你们怎么都静悄悄的,小城隍老头才用异样的眼光瞧着江小江。 “江公子,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这么久也不说话。” “丰公说笑了,鄙人听到了什么,还不都是丰公听到的什么么,张阳公子也在听,是不是啊张阳公子。” 言毕。 张阳杵成了一根棍,面色尴尬。 说道。 “江天士,是否别有深意,恕在下愚昧,没意会出什么含义,方才都是在下在感激丰老伯,和江天士啊。” 这时。 江小江说道。 “丰公,张阳公子说得对啊。” 面前的小城隍老头一捋须,方再三偷瞄了一番江小江。 “确实没听到?” “听到了,不就是张阳公子的感慨么,丰公说的是什么?” “是么,我不信。” 小城隍老头言语笃定,分明怀疑了江小江。 “公子,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就是咱们要找的孩子啊。” 幸亏小夭很突兀地喊了一句,否则江小江把双眼看着小城隍老头不是,不看小城隍老头,似乎也不是。 “哎,果然啊。” 江小江踮了下赤足,远眺。 “丰公,鄙人还有两个小玩意给小孩子,这就不叨扰丰公,改日咱们在畅饮。” “额哦,江公子请自便。” “江天士,张阳躬送江天士。” 江小江远去老远,张阳公子方放松了敬畏心里,问了句。 “丰老伯,江天士能听到什么?” “哦没什么,兴许能听到风声,咱们现在的谈话声。” “咱们现在的谈话声?” 张阳一愣,回头远远看了一眼江天士。 “都这么远了,他能听到?” “呼,老朽也不知啊,只是猜罢了。” “那丰老伯是不是也能听到现在的江天士在远处说些什么,听江天士的意思,似乎你与他都能够听到。” “这么远,老朽是做不到啊。” 小城隍老头遂朝天一叹,便向张阳公子摆了摆手,以示意回见,张阳不以为意,一点头,就先朝远远的江小江望了一眼,遂感到丰公的话难以捉摸,遂想要再问一问。 可刚一转身,丰公的身影,就已经悄然不见了,无论四下里,如何找,就跟缥缈的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哎呦,多亏了小夭瞧见了小姑娘。” 江小江感知着小城隍老头的踪影,应该是回神龛无疑了,这才深思着那些神明的话,在腹内翻来覆去。 没想到张阳那个小子,还是个文曲星,倒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 第二十章 孽龙阴晦气 还有。 小城隍老头现身青梗镇,也是个意料之外。 虽说张阳是文曲星下凡。 但要将他们联系起来,却没有更多的必然关系。 江小江极难相信,小城隍老头现身青梗镇,就单存是为了点拨文曲星。 “公子。” 小夭喊了一声。 “嗯,小夭。” 江小江的感知注意力还是全在身后不远处的小城隍老头身上,即便小城隍老头回去了神龛,江小江还是觉着他会出来。 “公子,刚才我看到的小姑娘,进了布匹店了,不知道是不是咱找的孩子。” 小夭不认识什么小姑娘,没见过。 不过。 凭公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依着小夭的想法,那小姑娘至少看着会与众不同。 他的公子,或可会称它为灵性,但小夭则认为,灵性不灵性的她看不出来,可一个小姑奶奶若是四周环顾,还根本对路边的杂耍、耍猴、小衣服等不对付,那就是她怀疑的对象了。 或许。 她也在找寻公子也说不定。 “嗯。” 江小江没缓过神,似乎忘了他们是出去找小姑娘的。 “公子。” 小夭瞧公子没反应,就又唤了一声,而一双大眼睛,则没有离开过布匹店的小姑娘。 青梗镇说大,很大。 但青梗镇说小,也小。 比如街道上,就这么长,一眼也就看到头了,所以要是只有一位小姑娘出现在这边,小夭会很容易看到。 这位小姑娘,眉骨青秀。 有两条小马尾。 脸胖乎乎、肉嘟嘟的。 但你要说她胖,那可就说错了。 小姑娘的胖,是胖在骨,削有形,虽说一身的衣服,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甚至还补有补丁。 可是。 你很难想像,她要是长发及腰,加有了岁月的修剪后,就算丑,也会丑不到哪里去。 “公子。” “我知道。” 小夭瞧着小姑娘被一位壮汉牵着,拐入了人群,眼见就离去,便拉着江小江的衣襟,就赶往人群当中。 “哎。” 江小江还在聚精会神。 虽然江小江没有将视线落在那个方向,但低着眉眼的他,却再清楚不过。 张阳,已经远去。 然后小城隍神龛那,就出现了异动。 小城隍老头的一缕神息刚聚拢成形,江小江就觉着,自己的赤足就迈出去了。 “小夭,他要出来了。” “公子,她要没影了。” “什么出来了?” “谁?谁没影了?” 两人均在同时意识到了不对,好似他们自己,关注的本不是同一件事。 “小夭,你刚说,谁没影了?” “我说。” 两人相视不到一息,小夭反应的够快,便连忙指了远去,比划了比划。 “小姑娘在那,公子看是不是。” 言毕。 江小江依着小夭指着的方向,望去。 人群川流不息,张袂成阴,男女老少虽说真不少,但要找一位小姑娘的身影,确实连个毛也没有。 江小江终于意识到小夭说的什么了,可把眼看了几看,小姑娘的身影,确实没有。 “呼。” 长吁了一口气,江小江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打出门的时候,他的意识感知,便全不在小姑娘身上,而是在神明,尤其小城隍老头和张阳吸引了自己,江小江更没有把感知,放在小姑娘身上。 如果用感知去找小姑娘,莫说现在找,就是他们还没出店铺时,想必也是大概率能找到的。 除非她离开了青梗镇,不然这么大的地方,不会! 正想着。 江小江愣了一下。 在整个感知从神龛逐渐反向去寻找小姑娘的身影下,过那处废弃的阴晦的店铺时,里面明显有扰动。 但或许现在处于白天,阴晦气太过微弱;又或者阴晦的店铺,是个三层小阁楼,江小江才会感知不准确。 但即便如此。 江小江也断定,里面的扰动,应该是阴晦在作祟的缘故。 或许,正是自己从那边感知,它才有机会察觉到了江小江。 江小江对孽龙的感触很大,印象颇深。 若非小夭福大命大,以江小江当时的状况,是铁定救不了小夭的。 当时,由于阴晦化风去的急,江小江才错失良机。 所以即便是拿气息过去跟着,江小江也只是大概锁定了一些区域,是在镇南这一片。 如今里面有了扰动。 江小江便有意验证。 故此江小江又尝试地在那边感知,然后就明确多了。 孽龙就在那里,阴晦气也与附身小夭的一般无二。 扰动的阴晦气在江小江的第二次感召下,已经几尽来到了三层顶楼,似要突破顶楼,也不敢亵渎这一番不可名状的大机缘。 “仙人哥哥,仙人哥哥,你们是来给小白素吹糖人的么。” 一声童唤。 江小江、小夭为之一振。 或许是由于江小江刚吃了一亏,所以小姑娘一唤,江小江的感知便不再逗留于孽龙的阴晦气上。 转而收拢的心神,就把一双眼睛,低了几分。 而小夭呢。 原以为今天是已经没机会找到小姑娘了,便选择静候在江小江身边,不再注意人群。 却不曾想。 小姑娘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时间便觉得好有趣。 “小白素,你怎么总能比仙人哥哥早看到你呢。” 江小江又伸手捏了捏小白素的脸蛋,滑溜溜的,甚感有玩味性。 不过。 小白素虽说是口里喊着仙人哥哥,但一双大眼睛,就没离开过小夭手上的招财龙、提灯猴。 “小姑娘。” 小夭说道: “刚刚你在布匹店左顾右盼的,是不是就在找吹糖人啊,是不是嘴馋了。” “姐姐,小白素不嘴馋。” 小白素摇摇头,转又而指着拳有酒窝的虎口小手指着江小江。 “我一直在找仙人哥哥变的吹糖人,他们的吹糖人,小白素不稀罕。” 这时。 小夭笑着把两手的吹糖人晃荡在小白素眼前,而江小江呢,则是抬眼瞧了瞧周围。 瞧瞧壮汉还会不会来抢小白素。 毕竟她那个五大三粗的大大要是现在赶来抱走小白素的话,江小江一定不感到意外。 “小白素,那天那个人是不是你大大啊,你大大人呢?” ------------ 第二十一章 壮汉是个捕猎的山人 寻了一遍。 江小江发现。 确实是没有人来找小白素。 江小江也好感觉纳闷,这么小的孩子,他这个做家长的,也是心真大。 这要是丢了,不得痛死啊。 “仙人哥哥,我把大大领到了个有一群姐姐在楼上跳舞那了,大大一时半会想不起我来,大大想起我了,姐姐们跳舞也就结束了。” 小白素说着,两个吹糖人,已经挨个地进入了小白素的口内。 只不过小白素这番话,江小江一时便没领会出来。 有一群姐姐跳舞那? 江小江绞尽脑汁。 似乎自己那新街铺街上,并没有这一番风景。 而且姐姐们。 一想到姐姐们,江小江转过来了神儿。 江小江对姐姐们跳舞的风景,虽然没有印象。 但姐姐们、跳舞、楼上,如今已经在江小江的脑海里勾勒出了答案,尤其把跳舞换成搔首弄姿、倩影旖旎,答案更是再清晰不过。 因为青梗镇还真有一地,符合小白素的描述。 那就是新迎客来那条街上的青楼。 “等会。” 江小江缓缓看向了小白素,没想到这么点儿的小人儿,就已经这么人小鬼大了。 她不仅把她大大领到了那,还说什么‘大大想到我了,姐姐们的跳舞也就结束’,真不知道这些话,都是谁教她的。 “……” 念及这一层,江小江心中汗颜,揉了揉小白素的小脑瓜子,便说道: “走吧,小白素,仙人哥哥带着你去找你大大好不好哇。” “嗯。” 小白素点了点头,遂比江小江先伸出来小手手,亟待着要拉。 江小江一笑,就把右手的小拇指给了小白素。 然后领着小白素,过去找小白素的大大。 而小夭则一旁跟着,很是为公子的心情转晴开心。 “仙人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大大是在前面的那道街上,也是用法力么。” “对啊,仙人哥哥有法力。” 说着,江小江抱起来了小白素,捏了捏小鼻翼。 不过。 话又说回来了。 江小江一见到小白素,就停用了感知。 感知会让人分心,就像刚刚那样,一不留神,便剑指偏锋。 江小江来到了青楼处。 在小白素的指尖前,遂望四楼多瞄了一眼。 原来青楼的外围,很是稀松平常,怪不得江小江觉着,对这边没什么印象。 青楼和自己的店铺,同属一条街,不过照着当初的那八日驻留、观摩,这里可从没有过热闹的场景。 不仅不热闹,还挺冷清。 青楼的阁顶,牌匾上生有锈迹。 两边是竖着的木质联文,联文的底木,藏了许多走势不规则的皲裂细纹,江小江定睛一瞧,居然还是块桐木弟子,少说也有百年了。 虽说这里是青楼,可倚红偎翠之景,外面却是全无。 比不得四楼上。 粉衣、长带、透明的薄纱、鸳鸯手帕,白白的肩胛,和长发搅在了一起;额间花佃,修眉,赤唇,长指,以及欢快的小兔子,和舞姿细腰融为了一体。 一时间,江小江眼花缭乱。 没来得及分清,谁是谁的脸。 一旁的小夭就开始死命拦着,扯着,推嚷着。 “公子,咱们是来找人的。” “小夭,上面可真热闹啊。” “公子!” 经小夭厉声喊了一声,江小江收了男人的神通,可抵不住知道了香艳处是在哪里,就没忍住又瞧了一眼。 而此刻。 江小江方发现,原来四楼是景,两边三楼的楼檐亭台,才是观景台。 它们里面容纳了不少人。 “小白素,瞧见你大大了么。” 江小江边问着,头边朝在一边的观景台上,而两眼球,却在小夭看不到的地方,溜神了。 “仙人哥哥,里边的人太拥挤了,把你的眼珠子都看没了。” “昂。” 愣了一下神,江小江无比尴尬,知道小夭在背后是一脸的愠怒,江小江方平视向小夭的脸,说没找着。 “找着就出邪了。” 小夭脱口而出。 “公子,现在你不如想想哈欠的事,你有多少重要的事,都还没办成一件呢。” 一句话点透,江小江的心中,五味陈咋。 打哈欠的事情,确实是被快乐掩盖了,但小夭明知故说,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呼……真难受。” “呼……小夭可好受多了。” 江小江一拧眉,确实无心仰头;直到小夭把两柔荑掐在腰两边,江小江连来找小白素大大的事情,都给抛之脑后了。 “小白素,你大大长什么样子。” 小夭一个人开始找观景台上的人挤人。 “大大穿了个大白褂子,光着臂膊。” 小白素说了说,小夭就开始摇头。 “没有,两边都没有啊。” 小夭接着问道: “小白素,你大大一来就瞧见了这里么。” “本来是没瞧见,可大大抱着我,我就告诉大大了,然后大大放下了我,就跟仙人哥哥一样了。” 小白素说。 “我记着离开大大的时候,大大还在呵呵,呵呵,呵呵,不知道在呵呵些什么,我瞧时候有了,就来找仙人哥哥了。” “呼。” 江小江缓解了好久,才从难以平复的心情中,找了一些平常心的踪影。 “小白素,你们为什么来青梗镇,你大大说了么。” 江小江放下小白素,小夭就开始锁定着江小江的眉、眼、鼻。 “大大没说。” 小白素想了想。 “可大大一直过去山麓那边打猎,大大是猎人,山麓那边又总能打到丰厚的野味,所以一连几天,大大都是捕猎来镇上换钱,还带着小白素拣了贵房子,住下。” 说完。 江小江的思绪,有了一个基本的轮廓。 按照小白素的童言来讲。 壮汉就是一名捕猎的山人,之所以逗留青梗镇不走,正是由于山麓那边的野味,能换上不少钱。 所以壮汉给小白素要杂碎汤,住客栈,没准在青楼点一下钟点房,也是有可能的。 “小夭,我要不要里边找找。” 江小江心里打鼓。 “我有个不成型的思绪,想验证一番,或许就能找着小白素的大大了。” 说罢,江小江问了一个问题在自己心里,自己怎么在征求着小夭的意见,似乎她不要自己进去,自己还略微有些忌惮。 ------------ 第二十二章 这下糟了 “不成。” 小夭果然没有出江小江的意料,回答的简单扼要,没有歧义。 可如果不进去一趟,心里就没有结果,找不找得到壮汉,也就更没谱了。 有了这个判定。 江小江终于动用起了感知,甚至指尖气息。 “呼!” 江小江刚把小拇指的气息甩出,周边的境况,就把江小江吓了一跳。 气息刚离开右手小拇指,大风就来了。 比起昨夜里边的邪风。 眼前的风,更是狂的没谱。 而且眨眼间,席卷而出。 江小江的心里嘎登了一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否则,他绝不会让狂风席卷了整个青梗镇。 还带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青梗镇三百来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狂风,而且还是冬天。 所以风势一成型,江小江就寻思,糟了。 可为时已晚,气息已经顺带着,从青楼里跑出了灌堂风,可想而知,青楼会有多惨。 风势下。 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天就黑了。 紧接着。 尘土飞扬。 把个青梗镇瞬间淹没。 然后江小江仔细一听,居然已经有了不少人的哭喊,和恐惧之声。 “怎么办。” 江小江一时间,找不到办法。 本还想着要不要把气息召回来,可这样一来,江小江就后怕,会不会对青梗镇造成更大的伤害。 “哎啊。” “咔嚓。” “呜呜。” “救命啊。” “哗啦。” 大雨倾下,江小江更是愣住。 江小江望天空一望,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乌云,已经遮住了晴空。 “小夭。” “公子。” 江小江发现,一旁的小白素、小夭还略好点,来不急细想,赶紧便将小白素抱起来,吆喝着小妖往店铺的方向逃避,躲雨。 “仙人哥哥,咱们不用跑,你的法术保护了小白素啊。” 小白素虽然喊着,可是江小江还是一路跑。 不是怕自己有什么闪失,而是怕大雨下的小夭、小白素,有闪失。 “呼……” 至迎客来一停。 江小江察觉到了一件事。 小夭、小白素的衣服全是干燥着的,根本没被大雨冲刷,就是自己的浑身上下,也是丝毫没有落雨的痕迹。 “这!” 这时。 青梗镇可就没那么好了。 从山麓上发下来的大水,除了没有冲塌迎客来老茶馆外,其他的一概洗礼了个遍。 江小江不敢再迟疑,便小心翼翼地把气息召去反方向。 然后,没过一刻,青梗镇终于恢复了天白地清。 但是。 即便如此。 无比惨烈,还是历历在目。 经受不住大风大雨的阁楼,已经塌方;经受不住山洪灌流的树木、牌坊,亦掘翻在泥泞里。 江小江寻目一瞧。 整个镇上,几乎成了水渠。 待水渠终于落下。 什么木屑、泥泞、衣服、树枝、枯叶、蚯蚓的尸体,都横在了路上。 气息终于回到了江小江的小拇指上。 待江小江再感知整个青梗镇。 昔日的风光,却被吹了个干净。 甚至,有几十位尸体被雨水冲往了烂沟里;许多头破血流的百姓,正在面对着满目疮痍的境况,嗷嗷大哭。 “这下闯大祸了。” 江小江好不愧疚。 而再去感知了下自己的气息,却发现小拇指上的气息,已经今非昔比。 不知道什么原因,气息更加的厚重了。 怪不得一下就来了个这么大的天灾人祸。 青梗镇的百姓,正裹挟着悲怆,收拾着残局。 江小江最怕青楼那边还有什么更惨的境况,自己不知,忙将感知移去了那边的观景台,想一探究竟。 青楼里边,淹没的最狠,连各个精致的小窗,亦破成了大洞。 在望外来感知。 居然有几位青楼女子被大风大雨,给掀在了地上,摔烂成了肉泥,而一旁的飞檐观景台,便早了没亭顶,要不是人多拥挤了一块,他们也多半活不成了。 “这。” 随着感知不断外扩,来到了老街上。 小城隍老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显现了真身,在路边上骂街。 “什么鬼,哪来的天灾人祸啊,都不分个亲疏远近,忠奸邪佞了么。” 再往边一探。 原来小城隍老头栖身多久的神龛,竟然也倒塌成了废墟。 “定数,定数啊,这个灾祸怕是只有那位仙人能够济世了,只是那位仙人在哪呢,莫非是那个茶馆的掌柜的?” 忽然。 小夭摇晃了下公子,把江小江从聚精会神下,唤了回来。 “公子,小白素的大大,被人从牛棚抬过了这边。” 原来小白素已经瞧见了她的大大,是被几个人从西边的牛棚里给抬了过去的。 “大大,大大,你怎么了。” “大大,大大啊。” “哇哇,小白素怎么办,小白素怎么办?” 听着哭喊声,声声震天,江小江跟遭遇了五雷轰顶一般,很是自责。 壮汉死了。 瞧那样子,应该是被一群牛给跑断了肠子,才导致死于非命。 头上那点被房梁砸烂的窟窿,怕不是致命伤,虽说也流有不少血,但肠子都已经卷了成麻绳才是真正的死因,这样子,想活也难。 “怎么办,怎么办?” 江小江兀自问着。 “怎么就浓厚了呢,怎么就成风了呢。” 虽说江小江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可就是不愿意去相信,这居然是自己造成的。 起初,气息应该只是风雏的影子而已。 当江小江甩出气息后。 就是先有了一阵气息在前成引,这才有了一小阵儿狂风。 然后,气息狂风所到之处,就成了一股势,势成,狂风也就接踵而至了。 最后是乌云。 乌云应该是青梗镇外围什么地的。 由于风势太大,乌云就被弄到了这边。 紧接着。 狂风暴雨就已经收不住。 风造雨势;雨成风凶。 青梗镇又是西高东低的形制,山麓上一激流,山洪便也就下来了。 …… 青梗镇的人们,忙了好久。 即便至前夜戌时二刻。 还是有不少的人家,在清理着倒灌入屋的泥泞烂摊子。 “不知道小城隍老头什么时候能来,自己好问问,神明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深夜。 小夭抱着哭成海的小白素,二楼睡去,期间,小白素惊厥了三次,看来大大的死,是给了她一个不小的打击。 而江小江一人独坐在屏风前,坐立不安。 尤其在感知到小白素居然惊厥了,江小江更是拧眉,不得安生。 ------------ 第二十三章 出门右拐 亥时三刻。 一老一少打更人,裹得比以往还厚,晃灯走路时,更是走得小心翼翼。 冬寒本就冷,洪流过后,地面上兀自结了场冰,两位打更人,只好寻找少水的路边,蜿蜒前行。 “亥时三刻,泥泞成冰。” “亥时三刻,小心路滑。” “当啷。” 锣声响传四周,两边的笼灯便隔三差五的灭了。 “方伯,你的腿没事吧。” “没事没事,刮风把我吹下了悬崖,幸好我落在了棵悬松上,不然,嗨……” “你老见过这么大的风么。” “没有,没有,青梗镇是有过大雨,却从未跑过狂风。” “这么说方伯见过大雨喽,青梗镇以前也淹过?” “狗蛋,这你可算问对人了。” 方伯搂了搂外罩着的棉衣,恍惚听着路两边的家户还有在收拾院落的,叹了口气,才说道。 “年轻的时候,跟镇上的渠商干过水渠刨沟,那时候的人没有现在多,房子也稀疏。” 方伯把狗蛋拉了一边,以防他踩冰摔倒。 “靠边点咱,当时下的雨虽说大,可沟沟渠渠多,水就算从西边过来,也就顺着沟沟渠渠下了东边了,现在不行了,我家都淹得不成样子了。” “方伯,我家也淹了,干柴、储粮、地窖里边的红粟,还有床、座椅,什么都浸了个遍,泥泞、石砾都铲了半天。” “是啊狗蛋,活一天少一天吧,咱们人在天灾人祸面前太渺小了。” “方伯,我隔壁的房子给冲没了,还死了个顶梁柱,真不知道她们家的孤儿寡母,将来还怎么活。” “等救济吧,镇上的李家是个大户,员外心也善,水灾刚过没多久,他们就开始张罗煮了好多粥给受灾的百姓吃。” “老员外也不算心善吧,听说他们救济,纯纯是有祖训啊。” 说罢,狗蛋敲了下锣。 方伯把笼灯抬高,就开始喊令。 “亥时四刻,夜深人静。” “亥时四刻,路滑冰厚。” 一老一少,经过了迎客来。 “方伯,你有没有暖和点啊。” “咱们走了这么远,肯定暖和啊。” “我觉着不是,这片路上就没结冰,兴是这边热点,咱们才感着暖和嘞。” 一老一少远去,方伯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狗蛋又敲了锣,便改了四更令。 “当啷!” “亥时四刻,路上少冰。” “亥时四刻,冬有路暖。” 一老一少终于远去,江小江则看在眼里,还是没有等来小城隍老头。 直到一团神息再次汇聚在迎客来外,江小江方转移了注意。 神息一如既往,既有令江小江感到的熟悉处,又有令江小江感到的陌生点。 熟悉的是,这一团神息,与小城隍老头或有渊源。 陌生的是,这一团神息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貌似一到这个点,就会出现。 江小江再次尝试控制它,但与上一次比,却没啥区别。 虽说神息像是能被自己控制,但想要用右手的无名指,去挪动它到更远的地方,它就会消散。 “呼。” 江小江的右手无名指,几乎都快撂木了,可还是没得到什么突破性质的结果,反而脑海里,又一顿狂风暴雨的袭来,便使得江小江倍感愧疚。 “噗。” 江小江心烦意乱,扑开了聚骨扇,扇了又扇。 这一次天灾人祸,给青梗镇带来了重创,尤其还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或许百姓在梦里,也会心有余悸。 “拿什么来补救呢。” 江小江站了起身。 “这个点,要不要动身去拜访一下小城隍老头,或许神明见惯了天灾人祸,会给他点建议。” 想到这一层,江小江凝重的心,终于按耐不住。 一踏出赤足,江小江就急急地出门右拐。 冬寒中的青梗镇真是冷清。 只有稀疏的几处灯火,在陪着江小江赶路。 随着拐入了胡同。 江小江就开始组织着语言。 丰公,江小江见礼了。 实不相瞒,江小江在一次神交下,就得遇了丰公丰彩,此次深夜拜访,江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江公子。” 冷不丁,一句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兀自出现,令江小江随之一愣。 “江公子,你怎么来这儿了?” 不知道丰老什么时候现在了自己眼前,江小江顿时无话,就是心中刚打好的草稿,现在竟然也变成了空白。 “喔,原来是丰公啊。” 江小江匆忙行礼。 “江公子。” 小城隍老头连忙后退了一步,把双掌互搭,便躬身回了一礼。 “也罢,在下迟疑去拜见江公子好久了,怕叨扰了公子,这才随便往路上走走,既得见江公子了,心也就搁进腹内了。” “丰公,怎么了?” “江公子,白天的天灾人祸,你怎么看?” “丰公,死了好多人啊。” 江小江嗓音颤抖。 “江公子,浮尘里哪有不死人的。” 小城隍老头的语气颇为感慨。 “死不是他们的终结,或许该是他们的因果始末也未可知啊。” “丰公,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们该死喽。” 江小江有些颓废,本以为请教小城隍老头,能有个什么补救的法使使,却不曾想,到了小城隍老头嘴里,也就是一个‘语气感慨’罢了。 “江公子,不知你知不知道,牛棚里面死了的那个壮汉。” “知道,知道,白天都看见了。” “壮汉的前尘是一名屠夫,今世是一位猎人。” 小城隍老头说道此处,顿了顿。 “江公子,杀生本身就是因果,所以壮汉死在牛棚里就没什么稀奇了。” 说到此处,江小江想到了壮汉的前尘,确实是屠夫不错,可就算如此,若是没有狂风暴雨,壮汉岂不是还不会死。 或者说。 壮汉的死因,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丰公是说,天灾人祸还是一场功德喽。” “老朽可没这么说,不过因果定数,却是有的。” 小城隍老头叹了口气,嗨。 “老朽至今也参不透功德二字,所以不敢妄言天灾人祸。” 小城隍老头或许是立得久了,开始引领着江小江边走边聊。 “江公子,老朽说一点见闻,还请江公子给指正指正。” “哎呀哟,丰公自谦了,江某哪有这份修行啊。” ------------ 第二十四章 毫无察觉 “还瞒我?” 小城隍老头笑着,指了指江小江。 “对不对?” “哪里哪里。” “江公子,所谓天灾人祸,往大了说,是天道宁论;往小了说,是对浮尘的一种警示。” “是极,是极。” “不过江公子,老朽在意的是,似这种天灾人祸,老朽居然毫无察觉,你说奇怪不奇怪。” 后半句‘老朽居然毫无察觉,你说奇怪不奇怪’一言,小城隍老头,并没有说出来。 而是话刚说到一半。 两人就刚好来到了神龛前。 “江公子,这种天灾人祸,你事先能察觉出来么。” 言罢,小城隍老头一转身,便直面江小江。 “怎么会,一点也没预兆啊。” 说着。 江小江还回想了一遍。 当时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起因只不过是为了找人。 但何以气息浓厚到可以掀来一场狂风暴雨,江小江也是蒙在鼓里。 “一点也没有?” “没有没有,确实没有。” 江小江顿了顿。 “怎么……丰公不信?” “呃昂,江公子,你看看这个。” 小城隍老头手一指,话锋急转,江小江扭头一看,确实小城隍老头的神龛又被翻修了一遍。 “新神龛?” “江公子,你猜猜城隍老爷有没有事先察觉?” “啊。” 江小江怔了一下。 这个小城隍老头,到了现在居然还在隐瞒身份,时不时的,居然还在拿话套他。 “丰公啊,神明该能察觉吧,你说呢。” “不尽然,如果察觉,他能把自己家弄成这样……” “也是,也是。” 说到这,江小江有了个奇怪的念头,似乎小城隍老头的意思是,他们神明好像对这种天灾人祸,应该是该有察觉才是,可是这次却没有。 “丰公,你的意思是天灾人祸,神明其实应该能察觉,只是这次城隍老爷却没察觉是么。” 说罢,小城隍老头的神色摆明了是有些难堪,照着这种境况,江小江就知道,他说对了。 “应该是吧。” 小城隍老头的喉音颤抖了。 “所以这次的天灾人祸,可能就是因果定数。” “丰公,神明不都是在五行之外么,哪里来的因果定数。” “江公子。” 聊到这儿,小城隍老头差点倒出来了哭音。 “我就是一个老朽而已,怎么说着,跟我是神明一样啊。” 面前的小城隍老头,开始闪烁其词,直接将话聊死。 “丰公啊,在江某心里,丰公不是神明,胜似神明啊。” “昂,不敢当,不敢当啊。” 小城隍老头顿时汗颜。 “我瞎说的,其实城隍老爷怎么想,我也不知道,只是神龛坏成了这样,老朽才有此联想。” “你这个老登。” 江小江在心中做了回应,可嘴上却没说出来。 “丰老,不知丰老要是城隍老爷的话,有没有济世的方法,就算死者乃是前尘报应的话,那还活着的人是不是还有其该走的路要走。” 江小江最想聊到的话题就是补救。 既然小城隍老头还不愿意开诚布公,那自己也不好说破,免得难堪。 “是啊,大水之后必有大疫,这也是我现在所惶惶不安的事情。” 小城隍老头想了几息,似乎在重新组织着语言。 “如果说天灾人祸还是功德,那么大疫下来,功德也会变成恶果了。” 话音一落,江小江莫名的恐惧起来。 小城隍老头所言非虚。 大雨之后是容易爆发疫情,虽说他们神明不怎么害怕,可百姓却会活得更苦。 “江公子,不知你有没有济世的办法,来为青梗镇的百姓,解解厄难,若大疫真来了,也就迟了啊。” 小城隍老头终于把话赶到了重点上。 江小江想的不错,小城隍老头之所以在白天有那种去找他的冲动,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是。 而恰恰。 这个原因,也正是自己能够弥补青梗镇百姓的唯一途径。 “丰老,江某有些拙见,不过还有些疑问,所以想向丰公请教请教。” “江公子,请教是不敢当,但说无妨。” “不知丰公,听没听过瑶池仙果?” “江公子啊,无有元良修仙大陆上关于瑶池鲜果的传闻不少,可老朽只是知其称之为蟠桃,长什么样,却是不知啊。” “那种东西可以预防瘟疫吗?” “江公子。” 小城隍老头顿了顿。 “莫说是瑶池仙果,就是老朽赠送给江公子的黄杏,也可轻松抵御得了瘟疫,更别说瑶池仙果了。” 小城隍老头言之凿凿,似是十分肯定,可转又而懵在当场,话都开始支支吾吾了。 “怎么?江公子?莫非江公子可以弄来瑶池仙果?” “……” 江小江摇摇头。 “不能。” “那岂不是等于没说么,黄杏也就一个而已,就算几个人分食,也救不了更多的百姓啊。” 小城隍老头面露慈悲之容。 “江某不才,虽然没也没见过瑶池鲜果蟠桃,但江某手上却一物,堪比蟠桃。” “什么?” 话一脱口,小城隍老头的双眼瞪得老大,似乎言外之意是十之八九不相信。 “不瞒丰老,江某就是疑虑这玩意不是药材,只是其特点,也就类比个蟠桃而已,江某还以为,蟠桃治不了瘟疫,所以才开口请教丰公的……” “江公子,老朽听闻,一颗低阶瑶池仙果便可延神明三千六百岁,区区瘟疫而已,怎会抵挡不了呢。” 小城隍老头,好像很是尊崇瑶池鲜果。 “不是江公子,你有何物啊。” 小城隍老头,言语中都带着期待,而后又才是焦虑。 “青梗镇百姓不下万计,就算你有堪比蟠桃之物,能救下这么多人?” 江小江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着,怎么施为,所以不管小城隍老头再怎么追问,江小江也没有回话。 “多谢丰公指教,江某明日便试一试。” 说着,江小江快速行了礼,心中略有收获。 狂风大雨,本就是自己导致。 因此,把粟米贡献出青梗镇的百姓,也就正好印证了丰公关于因果的所言。 “丰公,江某改日再谢。” 撂下话,江小江拔腿便走,心中也畅快了不少。 “不是。” “江公子别走啊。” “江公子。” “你说的究竟是何物啊。” “江公子……” ------------ 第二十五章 家人的感觉 “丑时三刻,当啷,霜降满街。” “老伯,可有见我家公子?” 摇曳的笼灯灯辉边,小夭向打更人询问着江小江的去向。 “不曾见,姑娘,现是深夜,无人在街上逗留哇。” 一老一少打更人说了便走,不一会儿,就只可瞧见忽隐忽现的灯源了。 小夭望着黧黑中,真的再无一人,只有来回徘徊着,等待着江小江回来。 “公子莫不是连夜走了吧。” 越想,小夭越焦虑。 冷不丁,身上起了寒意,身冷心寒。 所以没等江小江回来,小夭端出来了炭火盆搁地上,隔一会就要跟上面跳一下,取暖御寒。 “呼……呼……” 小夭跺着小脚,摸着耳朵,哪怕身上批了小锦袄,也从未离开过炭火盆,外面的寒气依然能钻入贴身衣内,叫人冷得哆嗦。 “公子啊,急死了,你到底去哪了呢。” “小夭。” “呀,公子可回来了。” 远远的,江小江从胡同拐过来,走路带风。 小夭一看公子回来了,遂连忙小跑进屋取出了点炉子里的大火炭,夹往炭盆里。 “公子,你快跳一跳。” 江小江一站定,小夭殷勤着拉过来了小手。 这是有什么讲究? 江小江脑海里闪出一句话,可想都没想,就跃了过去。 不为别的,就是小夭的殷勤,也不好悖驳。 “呼……” 江小江一跳,炭盆里的火一下子烧得更旺。 本来炭面上都是通红通红的火烬,没有焰,可随着江小江的赤足一落地,火焰舌便起了半丈高。 小夭觉着,甚至就连成条街上,都弥留开了温暖,没了半点寒意。 “火怎么还旺了” 小夭迷糊了一句。 “小夭,这么冷的夜,冻坏了吧,怎么就下来了呢,不多睡会儿。” “公子。” 小夭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然后委屈了一声,便开始捏起来了胳膊、肩膀。 梦醒了的时候,身上的疼都叫公子没影给吓没了。 公子一回来,小夭整个的心态,又都转到了自己身上。 胳膊、肩膀、屁股,甚至骨头缝,都有一种干活的痕迹,叫人酸爽。 “还不快去睡了囫囵觉,能睡觉,公子我可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啊。” “不睡了,公子,你刚刚把小夭急坏了,小夭还以为公子连夜不辞而别了呢。” “傻丫头,怎么会。” “那公子夜里去了哪呢?” 小夭很好奇,一双圆溜溜的眸子,盯着江小江的面庞不丢。 “啊,一言难尽,今儿个晨起,小夭去粮店打几包粟米回来吧。” “打粟米干什么?咱们自己的粟米还吃不完呢。” “咱们自己吃错错有余,镇上所有的人都吃的话,可就够呛了。” “什么!” 江小江没法向小夭解释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总不能向小夭解释说,要用粟米去预防瘟疫吧。 况且小夭视粟米如珍宝,整个迎客来内,恐怕除了他江小江,就属粟米在小夭心里的分量大了。 哪怕是小夭自己吃粟米粥,也是没见过小夭掉过一粒小米在碗底。 “公子。” 小夭有些急。 “干啥呢,粟米可是咱店的宝贝。” “小夭,公子我要说咱镇上接下来可能要是有瘟疫呢。” “瘟疫?” 瘟疫两个字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小夭没准会付之一笑,可现在却笑不出来。 “没错,暴雨洪流之后往往会伴有瘟疫的发生。” 江小江省去了解释他去见小城隍老头的情节。对于小夭而言,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让小夭接受,将屯的粟米都给消耗掉。 提瘟疫,就是让小夭有一个心理过度的过程。 “公子,粟米是公子种的,小夭听公子的。” 小夭的回答,声音明显小多了。 “心疼啦。” 江小江问了一句。 小夭点点头。 “咱们的粟米不一样,小夭肯定心疼。” 小夭顿了一顿。 “屯了这么久,小夭都舍不得吃,公子也没吃多少。” 小夭嘟囔了嘴。 “可是瘟疫来了更可怕,还是先救人吧。” “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江小江点点头,然后就是听夜声,而小夭在给江小江斟了茶后,就拾掇了炭盆,然后就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话了。” 坐在屏风旁的江小江意识到了这点,放下茶盏,就补充到。 “咱们的粟米也不少,小夭可以留一麻袋,这总行了吧。” “公子不用顾忌小夭,小夭是心疼公子有一颗济世之心,却连自己种的粟米,都吃不了几口。” “不打紧。” “打紧。” 小夭极执拗。 “留一袋,小夭也不吃一口,都留给公子吃。”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江小江心里立即暖乎乎的,有了家人后,确实让人不再有孤独感。 往日,江小江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外出游荡求医,从未有过什么亲人的感觉。 更别说有人在家里等自己吃一口热乎饭、喝一口热乎茶的感觉,那是更没有出现过。 江小江实在没想到。 在有了这么一位甜人的姑娘存在后,她的一个小举动,都能惹得自己的心情阴阴晴晴,怪不得自己会越来越在乎她的感受。 “小夭,公子我不睡,还总是夜里闹出点动静打搅你,公子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哪有,哪有。” 小夭略慌。 “就是公子不在小夭身旁,小夭夜里也会莫名其妙的自己闹出动静呢,不怪公子。” “小夭是说梦么。” 江小江越来越在意小夭的梦,貌似是梦的困扰,才造成了小夭起来找他,确实不是个事。 长久这么下去,好好的人,都要整抑郁。 关键是梦醒后身上的疼,也是一种折磨。 江小江心里笃定,今后在找寻治疗自己的不睡病的期间,也定要留意些治疗这个症状的方法,自己家人身上有点小病,自己这个做长辈的,怎能视若无睹。 “公子,你待小夭真好,要是谁嫁给了公子,一定好幸福。” 小夭说着,脸刷得一下红了。 江小江转过身来,就轻轻执着聚骨扇,往小夭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个脑瓜崩。 “哎呀!” “公子欺负小夭干嘛。” “鬼机灵。” 江小江笑了笑,心中好不惬意,不知不觉中,小白素一个小人,就从二楼下来了。 ------------ 第二十六章 瘟疫已经来了 “嘎吱嘎吱。” 江小江遂透过屏风往外一瞧。 居然这么快就天亮了。 “小白素。” 小夭过去。 小白素脸上都是泪痕,兴是昨个自己下来后,小白素又从梦中惊厥地想到了她大大了。 “小白素,姐姐带着你洗洗脸好不好哇。” 小夭很会体贴人。 在小白素点点头后,小夭便搂着还站在楼梯隔板上的小白素,便去一番洗漱,很快,小夭领着小白素,就给小白素上街买了碗杂碎汤、肉包子。 “大大。” 热腾腾的杂碎汤摆在面前,小白素的眼泪便扑簌簌落下来。 “小白素不哭,小白素不哭。” 可能小夭不清楚,小白素的大大,就是经常给她吃杂碎汤,和点肉包子。 “呼。” 江小江长吁了口气。 今后小白素可能也要成为自己的家人了,毕竟她大大的死,也是由于自己的过失造成的。 江小江吩咐了小夭,上街粮铺买米,至少采购500公斤的量,顺便雇来些师傅,可能今天街上,要大大地起锅煮粥了。 按照江小江的预计,一人一两来算,一万人就得需要500公斤的粟米,现如今自己屯的粟米,不过才50公斤的量,所以买来些粮米,掺在一起,这样人人都相当于吃了蟠桃了。 青梗镇大到九衢三市,按照十条大街、八大胡同,共划分出来了十个区域。 小夭按照江小江的吩咐,把人手锅台都按照区域起灶,每个区域又设了十口锅台,这样一口锅熬五公斤的粟米粥,青梗镇的人也都喝得到了。 忙活了半天,江小江掐着点就要到了,就吩咐了小夭外面张罗着,自己则一个人上来了二楼,找个清静地。 “今天应该能打哈欠了。” 江小江很是期待。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江小江还特意吩咐了小夭,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千万不要来打搅他。 小夭是个董事的姑娘,自然是了解她公子的苦楚。 所以在小夭的建议下,江小江将打哈欠的选址地,拣到了自己的卧房。 并且认为这个方法极靠谱。 卧室的铺陈装潢,江小江一看就心旷神怡。 木质的墙壁上,小夭别出心裁地将手绘的‘梅、菊、竹、兰’四君子蚕纱画布置了上去,下方还摆了些盆栽应景。 而软榻边靠着的是一幢丈高的书架,对口,则是半椭形的窗扇。 卧室极为静谧,江小江把椭形窗花盖住,便拦下了屏风帘挡,只待打哈欠能够如约而至,便就完美无缺了。 “噔噔噔!” 江小江的心跳加速。 接着整个身心,便在他坐往那高高的蒲团座上时,悉数都在为接下来的激动时刻,时刻做着准备。 “来了。” 先是眼睛,有些许的酸胀。 而后是脑后门边上痒痒的。 江小江知道,此刻的他已经开了双眼了。 只是左眼前尘、右眼神明在此刻不重要了而已。 “好好好。” 江小江越来越期待。 睡意已经上头,而且也快到嘴上。 便在这个时候。 江小江慵懒地配合着睡意哈欠,就把双臂往两边伸展。 “哈啊昂。” 哈欠已经上头一半,而且明显感觉着,眼眶都开始湿润了。 “好舒服啊。” 哈欠正要完美收官,江小江好不期待。 “噔噔噔。” 可偏偏这个时候,敲门声居然来了。 “哎呀。” 江小江大感恐惧。 没敢吱声。 江小江很清楚,他要是吱声了,那么今天的感受便会比昨天还难受。 尤其现在这个关键时刻。 哈欠上了头,就等着那一瞬间的全身酥麻上去,也就彻底结束了。 “江公子?” 门外见没人应声,居然喊了出来。 “是小城隍老头?” “江公子,老朽知道你在里面,你快快出来啊。” “你先等会儿。” 江小江快蚌不住了,眼见着酥麻意就要在泪眶中打转转时,小城隍老头居然会来。 而且。 小城隍老头似乎还挺着急。 “哎呦,丰公,你先等会吗。” 此时的江小江已经开始恐惧了。 现在的状况和昨天差不多,昨天是张阳,今天则是小城隍老头。 昨天是打哈欠打到一半,今天则是酥麻意快要上头。 “哎呀。” 江小江已经绝望,因为小城隍突如其来的打搅,已经奏效了,无论江小江再怎么想要靠着张嘴去实现睡意再来,却是怎么也不可能了。 “丰公啊,你就不能等会儿?” 江小江一把拉开门。 “江某就需要几个瞬息就行啊。” “江公子,来不及了,老朽也是逼不得已才前来打搅的,瘟疫已经来了。” “什么?” “而且还是鼠疫,江公子,你确定你的粟米能够堪比蟠桃吗?这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情。” “鼠疫?这么快?” “老朽若所想不错的话,想必是洪流下来后,就有人感染上了。” 小城隍老头顿了顿。 “或许是经过了一个寒夜,鼠疫就爆发了。” 消息传入了江小江耳内,江小江还有点不相信。 毕竟才一个晚上。 怎么会这么快。 当下。 江小江已经无心管哈欠打没打出来,遂随着小城隍老头,出了迎客来。 街上。 小白素坐在马背上,一手舀着那挂在鞍鞯上的粟米,盛了半勺便混在了锅灶内,小夭搅了搅,便朝着胡同,牵着马去了。 江小江朝东一看,小城隍老头正指着一位老汉。 老汉脸上的气血色泽确实暗淡,而且唇色也有些黑淤,他走路的时候,拐杖都要趔掉,看得出来,他是在硬撑着。 可是。 一咳嗽。 老汉就有征兆了。 痰中带着血块,接着就是呕吐。 最后哪怕是拄着拐杖,老汉的身子还是向一边倒地,意识不清。 江小江随地一感知,便清楚的意识到,老汉的体温不低。 “江公子,这是鼠疫,还没有大面积爆发,但鼠疫一开始,可就不好收场了。” 说着,小城隍老头往两边煮粥的锅灶望了几望,江小江瞧出小城隍老头质疑的不是鼠疫有没有法救,而是对他煮的粥存疑。 “丰公是想问,我这粥究竟能不能堪比蟠桃是么。” “……” 小城隍老头没有说话,却是点点头。 ------------ 第二十七章 行善济世 “江公子,恕老朽直言,此粟米堪比瑶池鲜果,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小城隍老头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 江小江想了想,说道。 “此粟米乃是我先人种下,至十万年才出芽结粮,这就是我的断定来由。” 江小江不好说出粟米是其自己种下,改为先人,一来不使得自己的身份过于张露,二来也好请小城隍老头给鉴定鉴定。 毕竟至今,江小江其实也是心里打鼓,对粟米到底有没有效果,也不好说。 但若论自己。 此粟米确实是让自己获得了左眼前尘,右眼神明的好处,若说没效果,可能也不尽然。 况且小妖靠粟米还治好了不睡病,虽说惊梦起夜不算十分完美,但这种结果,也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十……十万年?” 小城隍老头的下巴颏恨不能掉地上。 “江公子的先人是?” “丰公,江某也不甚了解。” 江小江说着,赶紧往外旁观,看能不能找到转移话题的茬子,以免自己露出什么马脚。 “丰公,江某在意的是就算此物堪比蟠桃,它又不是药物,怎么能够治疗预防瘟疫。” 江小江不敢再转过头和小城隍老头直视,怕他追着自己不放。 “江公子。” 小城隍老头没有任何犹豫,解释道。 “行瘟其实也属定数之列,其人若无因,无恶,即便瘟疫将身,其人也百病不侵,反之,就是前世罪孽后世因果。” 说罢,江小江皱起了眉头,似乎这与蟠桃、粟米能不能治疗预防瘟疫无关。 “但若是瑶池鲜果介入,或是食入黄杏,便是形同灵气注躯无异了,本该寿终正寝者,岂不是要多活百千年” 这时,江小江方点了点头,按照小城隍老头的说法,似乎也暗合了自己的处境。 前些时日,自己食入来粟米,才导致躯体那八万四千气孔源开合自如,然后就是躯体内的气流均涌入了双眼。 所以说自己这是等同于灵气注躯了。 “丰公所言,甚合吾意,请受江某一拜。” “……” 江小江和拳,恭敬地一拜,小城隍老头顿时慌了手脚,退后一步,便还了一礼。 “不敢不敢,折煞老朽了。” “公子,公子。” “小夭,累坏了吧。” “不公子,不知怎么回事,小夭今天全然不累。” 小夭说着,还拧了一下秀眉,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仙人哥哥,小夭小姨的力气好大,轻轻松松就能拎起来一大袋粟米。” 小夭还未开口,小白素童言无忌,当下就说了出来。 “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我感觉似乎自己的身体很健朗,忙活了这半天,完全不累,而且就像小白素说的,今天还吓了小夭一跳呢,以前似乎都没发现。” “是么。” 江小江恍惚了一下,难道跟小夭经常惊梦起夜后躯体很累有关? “小夭,你把今天的情况再详细说说。” 江小江问道。 “怎么拎粟米的?” 过了几息。 小夭也若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边,虽说自己不解,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 小夭出行往锅里放粟米时,旁边刚卸的粮米就要滚落,不经意间小夭把手一抬,就轻松抵住了。 那粮米足有百公斤重,小夭一只手拎起来后,就一提,又给掀了上去。 过后,小夭还没反应出来,要不是一旁的煮粥大婶、小子,看呆了,小夭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原来力气这么大。 而且。 这一路放粟米,小夭几乎走了整个镇的大街小巷,少说也要有二十里地的路程,可走走停停忙活,自己不仅一点不感觉累,还一点不气虚体酸。 “真是奇了怪了。” 小夭歪了脖颈,似乎还在思索,然后小城隍老头便直视了小夭一会儿,说道。 “小夭姑娘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依老朽看来,或是跟江公子有关才是啊。” “嗯,小夭也是这样觉着,自从公子来后,小夭就愈发觉着自己年轻不少了呢。” “咣叽。” “哎呦。” “鬼机灵。” 江小江敲了小夭一下聚骨扇,小夭这才撇了撇薄唇,领着小白素,往屋内斟茶去了。 “开饭喽,开饭喽。” 东边一声喊。 整个街道上就开始陆陆续续地上人了,比肩继踵。 人们脸上并没有多愉快,反而凝重的多些。 都是一场暴风雨,才让一部分人回到了原始前,另一部分人,也是有一顿没一顿,连积存的粮食,也都扔了多半。 昨天吃李家的布施,今天喝江掌柜的粟米粥。 而且听一些人说还可能闹瘟疫,一下子,人们又开始人心惶惶。 “大家一个个来,别慌,这粟米粥是迎客来老板熬的,大家人人都有份,说是还能抵御瘟疫呢。” “兄台,麻烦你给那位躺地上的老伯也打一碗,兴许喝了就有力气起来走路了。” 远方,一位壮小伙吆喝着维持秩序。 然后才有百姓出来,给老伯也打了碗粟米粥。 小城隍老头盯得很仔细。 旁人或许还没发现,那老伯半只脚其实已经陷进了阎王殿了,若是救不及时,能挨过晌午,便是他的造化大。 “醒了,醒了,看来老伯是真饿昏了。” 妇女喂了老伯一碗粥,老伯登时恢复了点精气神,瞳孔亮得发光,唇色随之也跟着上了些血色,接着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重新站了起来。 “这。” 看在眼里的小城隍老头,哆嗦了一句,然后转向了江小江,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睛,好像问了一千句话。 老伯的鼠疫似是驱除了。 江小江并没意识到小城隍老头还在看着自己。 而是还在感知着青梗镇的其他百姓。 毕竟祸是他闯出来的,扼制瘟疫,就必须得全力以赴。 原来。 整个青梗镇,像老伯这样的还不在少数。 百姓还察觉不出那就是鼠疫,若非有城隍老爷丰公的提醒,瘟疫这一层,江小江是铁定会给忽略的。 江小江想想都感觉后怕。 此事若是后知后觉,就算熬了粟米粥,恐怕还是避免不了会死更多的人。 若是真的到了这种节骨眼,自己岂不是百死也难辞其咎么。 ------------ 第二十八章 江公子,老朽可以尝一碗粟米粥么 随着整个镇上百姓喝下粟米粥,那些原本脸上被黑气笼罩的人,顿时就满面春光,然后有了力气的他们,便比比皆是地当地宣扬着,江公子真是大善人啊。 “江公子,老朽果然没有识错人,你就是青梗镇的在世恩人哪。” 小城隍老头的喊音,几乎颤抖,然后就跪下来拜一下,江小江连忙搀扶了丰公,说道。 “何至于此啊,丰公,你这是跪下来,江某情何以堪? ” “实不相瞒,江公子,昨夜老朽是一夜没合眼。” “嗯。” “老朽知道瘟疫不久就会遍布整个青梗镇,到时候尸横遍野,老朽……” 小城隍老头一时语塞。 “丰公的心情,江某了解,了解。” “可老朽并没有驱瘟的办法,当时就想到了江公子。” “嗯。” “幸是江公子心怀慈悲,夜里相遇了江公子,否则老朽也会磨下这张老脸,来求江公子。” 小城隍老头,又是一拜。 江小江来不及回礼,连忙过去搭住了小城隍老头的手腕。 “丰公言重了,都是江某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江小江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底。 “丰公,里边请。” 江小江一下子感觉轻松了不少。 “今夜吾与丰公再醉一夜如何?” “江公子。” 小城隍老头并没有急着进去,似乎腹内憋了一些难以启齿的话。 “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江公子不要笑老朽厚颜无耻。” “丰公哪里话,我感谢丰公还来不及呢,若非丰公提醒在下瘟疫将至,咱们也不能提前就将瘟疫扼杀在摇篮里啊。” 江小江顿了顿。 “丰公但说无妨,只有江某力所能及,绝不笑丰公厚颜无耻。” “是,是这样的,江公子还有粟米粥么,这粥如此神奇,老朽也要讨一碗喝喝。” “昂……” 江小江没反应过来,尽管江小江在心里是各种猜测小城隍老头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也准备了好了接受,但似讨要粟米粥之类的,江小江是全然没放在心上算计。 这种事,谁想得到。 “没,没有了么。” 小城隍老头等了好久,江小江似乎没有反应。 “这个倒不是,有,有,不多了,但丰公要喝,还是有的。” 江小江也不吝啬,丰公虽然还没有开诚布公,亮明身份,但想来围好一个人都是难上加难了,他在此若是围好了一个神明,岂不是赚了大便宜。 “小夭,还是外面打些酒肉来,我要与丰公畅饮一杯。” 江小江喊了一声,语气分外爽朗,小妖似乎听出来了公子很是开心,连忙应了声,遂拉着小白素便上街打酒、买肉。 “坐。” “江公子先请。” 两人坐下。 “丰公,咱们先喝酒,再吃粥?” “全凭江公子吩咐。” “好说,好说。” 小夭很快便回来,心情愉悦。 “怎么这么快?” 江小江想过,白天打酒,自然会比晚上快,但也不会如此之快。 几乎是出去溜了一圈就回来了,而且菜还一应俱全地摆在了桌上。 黄酒是三斤,肉更是多的离谱,红烧鱼、牛肉、猪脚、狮子头、红烧肉、腐乳肉,都是硬菜;砂锅、菇汤、凉拌豆腐,还有糖炒板栗。 “公子,镇上的人都知道你啦。” 小夭笑靥如花。 “再不像从前说公子是异类啦。” 小夭仰头瞧天花板,似乎洋溢着崇拜。 “老板说,大大喝了公子布施的粟米粥,不仅精气神好多了,而且身子骨一下子好像又硬朗了,还能劈叉了呢。” “噢?” 江小江与小城隍老头几乎异口同声。 “可喜可贺啊,江公子功德一件,看来造化匪浅啊。” “丰公过奖了,丰公过奖了。” “仙人哥哥,他们还说,自己了喝了粥,都感觉能御寒了呢。” 小白素欢欢喜喜地跳过来,挨着江小江。 “仙人哥哥,你能教小白素仙法吗,小白素想要活我大大。” 言毕。 小白素眼眶红润,有了泪珠挂在了眼睫毛中。 “小白素,大大是去了一个地方修行了,小白素长大了就能见到大大了。” “真的么仙人哥哥,大大并没有死?” “没有,没有。” 江小江说着,顿感心中沉重,想着小白素多么可爱,居然因为自己的过失,变成了孤儿,从这点上来说,自己带她将养到大,也难赎罪过了。 “公子,你们喝着,小夭去给公子洗茶。” “这倒不急,小夭,煮上一锅粟米粥,让丰公也尝尝。” “嗯啊。” 小夭惊讶了一句,似乎很是心疼,不过在看了几眼丰公后,还是照着江小江的话,把锅上炉灶,准备煮粥。 然后小夭洗着茶,小白素就一边盯着,好似看得津津有味,也忘记了大大的死,对江小江的话深信不疑。 “江公子。” 小城隍老头说道。 “此女不凡啊。” 小城隍老头从小白素的身上移开,语重心长地说道。 “凭老夫这一双慧眼,居然没看透小娃娃,可见小娃娃也是慧根不浅,前途无量。” “是么。” 江小江应了一声。 小白素确实与众不同,尤其小白素的前尘,也是江小江在意的事情,不知道那棵榆树,与小白素的渊源有多深。 “咱们走一个?” 小城隍老头率先起身,江小江一怔,便满杯了黄酒,站了起来。 “走一个。” 说着两人一饮而尽。 随即两人坐下,直喝到粥米下锅。 “小夭,上桌来吃些硬菜吧。” 江小江把提前拣好的一些干净肉、干净菜,端在了桌子一边。 “都给你们盛好了。” “公子,你又偏爱小夭了,公子总这样,小夭都快以为自己不是婢女了。” “本来就不是婢女啊,小夭。” 江小江停了几息。 “小白素,咱们都是家人。” 话音一落,小白素跳跳闹闹地上了桌,只小夭还杵着当下,半晌感动不过来。 “过来啊,小夭,喝一杯黄酒暖暖身子。” 说罢,小夭又感动得激灵了一下,然后似乎又在脑补着什么,眼神都开始流露着迷离。 ------------ 第二十九章 小夭劝酒 桌边腾出来的两个碗内,各种肉层层铺开,小白素倒是张嘴就吃,唯独小夭激动的手,都不能夹稳筷子了。 “吃啊小夭,你看小白素多乖,真让人省心。” “小夭让公子费心了。” “怎么会。” 小夭开始终哆嗦着手,江小江急了,遂拣了块瘦肉多的腐乳肉,夹往了小夭的薄唇边。 “啊……” 江小江一双眼神,十分期待,可小夭却更慌了。 慌得脸开始泛红,慌得眼眸沁出了泪花。 “公子待小夭太好了。” 小夭微唇轻启,眼神好像在一息息感受着美好,既有端庄稳重,又不失惹人怜爱。 “这就对了么。” 江小江开好了头儿,小夭终于鼓起了勇气,擎高了黄酒,说道。 “小夭敬公子一杯。” 江小江还未端起来,小夭的酒,就早下肚了。 “好,好,好。” 连说三声好,江小江亦将酒一饮而尽。 “丰公,咱们一起再走一个?” “走一个。” 面前的小城隍老头会意,端了起来,随后江小江把酒杯一环绕,小夭又添满了酒,等待共饮。 …… 三人几乎在同时,酒入腹内,听到了空杯落桌。 “嘭,嘭,嘭。” 而后,小城隍老头终于眼巴巴地瞧了眼锅台上的粟米粥,不好意思问道: “小夭姑娘,粟米粥是不是好了,老朽闻着香味都出来了。” “丰老爷子,你可真识货,我们家的粟米粥可非同一般,你算是得了大便宜了。” “是极,是极,都是沾了江公子的光,都是沾了江公子的光。” 小城隍老头更显内敛,不过还是催促了问道。 “是不是好了。” “好了,好了。” 小夭瞟了一眼小城隍老头,眼神中颇有抵触,但奈何公子说给他煮的粥,当下就站了起身,开锅。 浓烟雾缭,白气蒸腾。 随后醇香的米味扑面而来,惹得小白素一抹嘴,就嚷嚷了起来。 “小夭姐姐,小白素要喝粥,小夭姐姐,小白素要喝粥。” 只见小夭顺手排了四个碗,江公子一个,丰公一个,自己一个,小白素一个。 然后,小城隍老头就开始抿嘴,瞧他那个形象,多半是等不及了。 “丰公。” 江小江唤了一声。 “丰老。” 江小江又提高了嗓门,唤了一声。 “唉。” 小城隍老头终于转身过来,与江小江一对目后,忙低了下去,似是觉出了自己的不堪,而羞愧难当。 “粥还有晾晾,咱们先喝酒。” “唉,听江公子的。” “吃菜。” “好嘞。” “喝啊,丰公。” 不知不觉,几圈酒又喝了过去,只待小夭坐回了原位,小城隍老头还是依着米香味,瞄过去了一眼。 “吃菜。” 一旁的小夭看在了眼里,似乎是故意给小城隍老头夹菜般,他越是心急想喝粥,小夭就偏催促着小城隍老头,喝酒。 “喝酒啊,丰老。” 小夭笑嘻嘻说着,小城隍老头见躲不过小夭的为难,只得看着小夭满了一盅酒,当下喝下。 “喝完了?” 小夭问了一声,又要倒。 “小夭姑娘,老朽再喝可就要醉了。” “喝了这盅酒,小夭给丰公端粥。” 小夭话音一落,小城隍老头竟然一反常态,不等小夭劝,居然端了酒盅,就没入了喉内。 “咕咚。” “丰公海量,哈哈。” 江小江说着,方温和地朝小夭示意。 “行了,小夭,端粥吧,丰老爷子给你灌了不少了。” “唉,公子。” 小夭应了一声,却将粥先端过来了给公子,然后是小白素、自己,偏让萧城隍老头多等了一会儿。 “这个小妮子。” 江小江暗乐。 “瞧把小老头等的,俩眼望眼欲穿。” “好嘞丰老爷子,粥端跟前来,你不谢小姑娘一杯?” 小夭很是奇怪,直到现在江小江才悟了过来。 这个小妮子是在心疼她公子的粥又少了一碗,所以才对小城隍老头不依不饶。 “该喝,该喝。” 小城隍老头乐得两眼冒光,不知道小夭的小九九是在赌气,却真将一杯黄酒自己给自己斟满,然后就喝了。 “唉,丰老,小妮子是想要给你亲自斟一杯呢,这杯酒不算,不算。” “好好好,不算,不算,老朽奉陪姑娘了。” 说着,小夭斟酒,小城隍老头想都没想,便喝了。 小城隍老头,摆明了是醉了,那头开始摇晃,那嘴都开始漏酒了。 “丰老,小妮子再斟一杯。” 小夭瞧着气出够了,便最后给小城隍老头,再上满了一杯。 小城隍老头低头一看,随后望了望自己的手,居然开始说起来胡话了。 “唉,小夭姑娘,老朽刚才没喝吗?” “……” 江小江怕小夭过火,本想劝一劝,岂料还没开口,小城隍老头一仰头,就喝了黄酒。 “海量。” 小夭夸了一句,然后小白素跟踪起哄,拍手,笑。 “丰公,喝粥吧,该喝粥了。” 江小江略感不好意思,本来这场酒就有答谢小城隍老头的意思,被小夭这么一胡闹,顿时就觉着自己理亏似的。 “粥?我粥呢。” 小城隍老头确实醉了。 粟米粥明明在眼前,小城隍老头端了几次,都没端到正地方。 “咿?” 小城隍老头,还自言自语。 “这粥还会跑?果然是仙家之物。” 或许是小城隍老头对粟米粥的执念很大,都这么醉了,确实对粥情有独钟,似是不喝了,今天的事就没着落一般。 “……” 江小江汗颜,执着聚骨扇轻轻敲了一下小夭,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 “瞧瞧给丰公闹得,丰公是客人,怎么这般没轻没重。” “江公子,老朽高兴,老朽高兴,百姓终于解厄,老朽终于得偿所愿。” 话音刚落,小城隍老头终于端到了粟米粥,随即乐呵呵地笑着,谨慎着,生怕醉了的自己,把粟米粥给洒了。 “好粥,好粥。” 小城隍老头,一仰头,大口大口地喝粥,然后小夭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还是没醉,粥居然没漏。” 当下,江小江瞧小白素居然乖乖地喝完了粟米粥,才瞧着小夭喝粥的功夫,也把自己的粥喝下。 ------------ 第三十章 剧变、惊变 待江小江一放碗,两股氤氲之气,便围绕了小城隍老头,与小白素周身上下。 “他们。” 小夭惊讶地站起来身子,一指,两眼眸瞪得比江小江还大。 小城隍老头的白发正在变黑,而小白素的身子却在一瞬间,欲要出落成了大姑娘,要风华绝代了。 “这!” 江小江想过他们两人喝粥,或会各有机缘, 也不是没做心理准备。 但做准备,与亲眼所见,还是判若云泥。 尤其对于小夭而言,冲击不可谓不小。 小夭本不知道江小江是在喝过粟米粥后,获得了双眼神通才决定留了下来。 如今直接见到一位童颜鹤发的老翁正在逆流着岁月变着年轻;一位小不点正在出落成一位出水芙蓉的大美人。 一下子,小夭就惊得不会说话了。 面前。 江小江心中嘎登了一下,貌似小白素的衣衫,开始不匹配。 眼见着衣衫正要当众扯破,小夭眼疾手快,好像想到了什么,就一把褪下自己的小襟袄丢地上,赶紧把自己的外裙给小白素罩了个满身。 而小城隍老头确实喝得烂醉如泥,还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遂一头磕在桌上,倒头便睡。 脸上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还看不出来。 徒留江小江一个人,左看看小夭,右看看小白素。 不。 是白素。 江小江想得果然没错。 白素确实有美人之骨。 尤其白素的下颔,微尖,仿若为美人专属所生。 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眸又在长睫毛的点缀下,居然堪比皎洁月辉上的走云,半遮半掩。 “呀。” 小夭恍惚了一下,自己的外裙褪下,就等于葡萄脱了半皮,白素虽然罩有外衫,但终究是一层薄薄的水纱而已。 江小江顿时醒悟,虽转了身过去,但还是迟了。 两人婀娜多姿的旖旎倩影,就牢牢的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噔噔噔。” 一声急促地上楼音传入了江小江耳畔,遂往上一看,更是了不得了。 江小江的位置居然是正中,还是以下观上,忙归正的身子,心中轰轰乱炸。 “小白素跟伊甸园偷吃了禁果一样,貌似还开智了,她跑的样子明显就是有羞耻心了。” 这时,江小江想到白素刚刚那紧紧窝着双臂搂自己的状况,那是一脸的红,红到了脖子跟,而且似乎还与小夭的酡红颜容还微有不同。 江小江本想闭眼,拿可见光打掉脑海里面的画面,可没想到,可见光之强,强出了江小江的意料。 几乎在可见光中,薄纱的水裙,和低抹的内衬,跟形同虚设一般。 “呼!” 江小江倒吸一口长气,忙睁开双眼。 又过了好几息。 江小江才略微的心无杂念。 “……” 时间过得很快,江小江也不知道围着三十六开的屏风,转了几圈。 尤其待街上的锅台已经尽被雇主收去,酉末的月辉淌了下来。 屋里方传出来了一声长音,听着是醒来了。 “呼喔,真舒服。” 江小江赶往了内屋。 “丰。” ‘公’字音,江小江并未喊出。 不是江小江出于不尊重。 而是目前的小城隍老头,或许已经不需要‘老头’二字了,故此,公字也就不太形象。 “丰公子。” 江小江趣味性地一改口吻,遂一拜。 “什么丰公子?” 小城隍老头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江公子,你怎么把老朽喊年轻了。” “丰公子,你还不知道吧。” 江小江停顿了一下。 “丰公子可知,若是吃了瑶池仙果后,身体会有什么变化吗?” “瑶池鲜果吗?” 小城隍仍未发现自己没了胡须,依然把手来捋着胡须,然后接着说道: “书中有言,是长生于岁月,延寿于泰山,气贯泥丸,三花聚顶。” 说罢,小城隍似乎觉察到了自己已经没了胡子。 “老朽。” 小城隍老头愣了半晌。 “老朽感不到大限了?” 小城隍随后闭眼,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啊。” 小城隍老头蓦然转身。 “老朽,老朽!” 小城隍开始结巴。 巧在屏风的西外缘处,刚好是一面小夭整装的铜镜。 小城隍这才怔怔得瞧着铜镜里面的自己,难以置信。 “老朽,老朽。” 小城隍语无伦次。 “怪不得江公子称呼在下公子。” 而后,小城隍精神抖擞。 “这个样子,老朽有几千年都没见过了。” 小城隍炯炯有神的目光,久久不忍移目。 铜镜中。 小城隍虽是旧衫穿着,老麻披身。 但轮廓有型的面庞,泛出精神;粗黑宽大的眉毛,吊在眼梢,小城隍老头以前还多半有些驼背,但现如今却已是直挺伟岸,可用容貌甚伟四字形容。 “多谢江公子的粟米粥。” 小城隍转身就是一拜。 “多谢江公子不吝赐了大机缘。” 小城隍再拜。 “多谢江公子令老朽又多了修行的资本。” 小城隍接着又大拜特拜。 江小江本以为,如今的小城隍会对自己开诚布公,表明身份,遂没有回礼,就等待着小城隍接下来的感激之言。 “江公子” 小城隍说道。 “粟米确实堪比瑶池鲜果蟠桃。” 小城隍根本没有打算给江小江接茬的机会。 “怪不得镇中百姓因此得缘,驱除瘟疫。” “江公子果然有比老朽高明的手段,老朽没看错人。” 然后,小城隍站直了身,貌似就说完了话,接着就是自己欣赏自己,乐不思蜀。 “完了?” 江小江甚疑惑。 “完了啊。” 小城隍边转身享受着,边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这个老登。” 江小江心中吐槽了一句,本还期待满满的以为,小城隍怎么着也要说出他的神明身份,岂料谢了半天,江小江还是没有等到。 “什么完了?” 小城隍才悟过来了江小江似乎话中有话。 “呃,没事,我就是替丰公高兴。” 这时。 丰公开始围绕着江小江周围打转。 “丰公子,你干嘛呢。” “老实说江公子。” 小城隍停了几息。 “你是不是不比老朽年轻啊,你到底骗了老朽多少个‘江公子’了。” “……” 江小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话噶然中止。 “哪里,哪里。” ------------ 第三十一章 知道羞耻了 江小江实未料到小城隍居然有此一问。 若说自己十万年了,恐怕会吓着小城隍,可若说自己还年轻,现在的小城隍,铁定是会唏嘘。 “鄙人不过凡胎,丰公子多大年龄,鄙人也就多大吧,你说是吧,丰公子。” “这个,这个。” 小城隍似乎觉着再聊下去,可能自己会露,忙岔开了话题,说了话,就跑。 “江公子,老朽来的急,没备什么大礼,老朽这就给江公子带过来。” “唉。” 江小江一怔,小城隍就出了迎客来,待再唤,小城隍的背影,居然隐没在了月辉中。 天黑的真快。 “咿呀,小夭、白素在上面怎么还不下来,换个衣服而已,怎么这么久。” 暗忖着,江小江寻目上去,但听嘎吱嘎吱的动静。 两位姑娘总算是出了闺房了。 江小江心里想着,这回终于能够大大方方地看了。 遂仰头一望。 两位明月皎洁般的可人儿,形同姐妹,手挽着手,气度风采一致。 一位挽着发箍,却吊有小尾;一位偏在额顶鬓边,将流水黑发斜吊。 倘若仔细她们的脸庞,却发现,不仅眼中流光,似那薄唇也若打了蜡般,反出了水晕。 “咯咯……” 二女共同一笑,翠悦的音儿,比黄鹂更嘤,比出谷的莺鸣还甜三分。 “公子。” 白素欠身一躬,光滑的耳背正好映入眼帘,江小江还迷恋着飘来的麝脂暗香,岂料再一瞧白素眼眉下的淡粉,便知道是小夭搞得鬼了。 “公子,小白素今后就跟着姐姐为公子学斟茶,以望服侍公子修行。” 说罢,白素婀娜起身,江小江眼尖儿的都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哪里像一位山村猎人养大的闺女,跟一门书香之第的大家闺秀居然也没了差别。 “粟米粥真给小白素开智了?” 江小江狐疑起来。 “不是单纯的变大?” 小白素突然之间,没了小字,江小江分外不适应。 比如还能不能抱? 比如还能不能亲? 比如还能不能捏捏脸? 比如还能不能扭扭鼻子? 总之一句话,今后再跟白素搭讪,恐怕都得生疏三分了。 “一位返老还童;一位宛若谪仙,我这粟米可当真造就了不少功德。” “公子说什么?” “公子,功德是什么?” 江小江感慨了番,二女便口吻一般地问来。 “公子,小夭给公子斟茶醒酒好不好,白素妹妹,来搭把手。” “醒不醒吧,都没必要了,酒意都下了。” “那怎么行?” 顿时,两女异口同声,江小江一时没适应,便觉好不有趣。 “行行行,你们看着办。” 然后,江小江坐在屏风前,小夭洗茶,白素搭手。 小夭久经茶艺,手熟心熟,白素心灵手巧,居然一上手就学会了。 江小江一想到自己还曾给丰老冲茶、洗茶、醒茶,都醒成什么样了,实在没脸拿嘴说出去。 “公子,咱迎客来什么时候大开业啊,现在有了白素妹妹帮忙,小夭可要轻松不少了。” “姐姐,白素还没认全茶呢。” “你多聪明啊,我瞧不见得一日,也就全认识了。” 江小江瞧着她们,真以为小夭是在问自己开业的事情,却听了一会儿后,仿若自己就是局外人一般,根本融入不进去。 “诶,有了两位开店,茶水的生意肯定要蒸蒸日上了,谁还不愿意喝喝茶养养眼呢,一位生的白净;一位生的粉饰,跟玉雕似的。” 江小江心情大转,尤其心中对于青梗镇被风雨洪流洗劫的负罪感,少了三分。 遂赤足踏地,走往了街外。 “戌时一刻,家家安康。” “戌时一刻,神佑百姓。” 远远的,一老一少打更者走来。 “是江大善人。” “是江大善人!” 两位打更人还未近身,先就提了灯晃向这边,江小江下意识去抵触光源,他们的喜出望外声,就到耳根了。 “江大善人。” “二位辛苦了。” “江大善人,托您的鸿福,今个就是再冷,我们的身子都够暖和的。” 说着,两位打更人笑得很真诚,江小江打眼一看,两位还真不是说什么假话。 往日。 两位打更人,都会披身袄出来,今日他们居然敢穿着秋衫。 可见一点点粟米,就养得他们气血十足。 “江大善人,我俩家都在东边,有空了去坐坐,我让老婆子炖大鹅,给江大善人尝尝。” “岂敢岂敢。” “真的,江大善人,我家也有大鹅,幸是养在了楼顶圈了,不然可就遭殃了。” “店里边都还好吧,洪流没倒灌吧。” “瞧我这嘴,遭打,遭打,江大善人,您歇了,我们还要报令呢。” 或许打更人觉着自己出言不逊,真打了嘴,便尴尬地要走。 “二位辛苦了,天黑路滑,安全第一。” “诶,谨遵您嘞。” 说着,一老一少打更人终于卸下了心中负担,一个敲锣,一个晃灯。 远去。 而江小江独自陷入了‘江大善人’四个字中,好不快活。 十万年来。 头一次被人称作江大善人,可比什么神明、公子,强多了。 “不错,不错。” 江小江笑了笑,扇着聚骨扇。 “走,瞧瞧二位姑娘茶醒得如何了。” 江小江踏步入内,居然是白素准备了好了要一旁伺候,反而是小夭就远远得瞧着,好像白素已经出师了一般。 “公子。” 白素唤了一声,将壶把提高,江小江刚落座,一杯不烫不凉的茶便送在了眼前半空。 “白素,学得够快啊。” 江小江顿感兴趣,不禁夸了一句。 而白素呢,则是一脸的羞红,似是她这一长大,就会了不少的麻烦。 “公子,你是不是觉得小白素很奇怪。” “没有,倒没有吧。” “你看不是,我就觉着你看出来了,小白素也觉着神奇,喝了粥,就跟在浮尘过了几世一般,小白素初为及笄,居然就知道了什么是人。” 一句话下来,江小江显些没接住,没想到一碗粟米粥还喝出了浮尘。 “会不会跟小白素的前尘有关?” 暗忖着,江小江再次打眼观去小白素的脸。 但见小白素是绝对知道羞耻了,知道躲避他的眼神了。 按照江小江的认知,小白素可能不单单是知道什么是人了。 或可能还知道,什么是女人,什么是男人了。 ------------ 第三十二章 多了一枚神息 否则,羞赧是怎么来的? “好,很好。” 江小江真觉着小白素有悟性,单单浮尘二字,便是多少人也不知其中所含。 “公子,你喝茶啊。” 言毕,江小江终于恍惚了过来,敢情白素这杯茶现在还在半空给自己吊着,没接在手中。 “喝茶,喝茶。” 江小江蛮感觉尴尬,这要不是家人在给自己斟茶,叫换做旁人了,是定要淬一口下流才是,哪有这么看姑娘的。 “江公子!” 一声喊,江小江望外瞧去,赶紧放下空盏。 许是自己的注意力刚刚全在小白素身上,以至于丰公去而复返了,自己居然没察觉。 江小江忙去相迎。 “是丰公子。” “唉,江公子,还是叫在下丰公吧,叫公子,老朽真不适应。” “喔,丰公。” 江小江笑了笑,本想打趣几句,忽然丰公便从内怀中,掏出了一本《仙踪要传》,给递了过来。 “《仙踪要传》?” “一些不入流的微末法术,还望江公子不嫌弃,权当老朽孝敬江公子了。” 小城隍似是不好意思,继续解释道: “得江公子大机缘,老朽总得知道有来有还啊,只是在下实在修行浅薄,拿不出更好的东西,给江公子了。” 小城隍甚有愧色。 “唉,言重了,言重了。” 江小江佯装着面不红,心不跳。 心中则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小城隍是神明,江小江心知肚明,而小城隍又拿出来了《仙踪要传》,江小江则是完全没有料到。 要知道。 就算小城隍不折返、不拿出《仙踪要传》,江小江也绝不是那种常把付出挂嘴边的人。 “丰公坐。” “江公子,咱们改日聊,时候还长着呢,鄙人现下正有要事在手,就不能多耽搁了。” “噢,丰公请便。” 两人互拜,小城隍这就转身,江小江本要现在就翻开瞧瞧《仙踪要传》都写了什么,却忽得感觉,院落外出现了异常。 令人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 除了往夜这个点儿出现的一缕神息外,旁边竟又多了一缕神息。 前者不仅比以往浓重,连神息里面,也蕴藏了极大的能量,江小江虽然不知那是为何,却极为慎重,不敢轻易挪动它。 而说到那多了的这枚气息。 江小江则更加的警觉。 它与前者最大的不同是,要轻盈的多。 要更容易散得多。 而且,江小江的感知越靠近。 江小江就越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 江小江拧了拧眉。 “小白素?” 江小江心中好不纳罕。 随后,江小江多方位的感知这缕神息,怕是自己的感知出了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 越是如此,江小江便越肯定,这枚神息的确与小白素息息相关,而非白素。 紧接着,江小江按照心中的预想,微动着右手中指。 果然。 新神息蠢蠢欲动。 虽然还不能像浓重的神息一样,被抬得老高,但感知上,是错不了的。 自己的确能够控制它。 “呼……” 江小江长吁了一口气,一来怀疑小白素并非凡胎,二来对这枚新出现的神息,更加的好奇。 待江小江还想探究。 两枚神息便在同时。 开始消失。 “要消失了?” 在心底,江小江问了一句。 而后。 就在新神息消逝的最后一刻。 江小江居然产生了一种了感觉。 貌似他看到了小白素在长大的那一瞬间都看到的事物。 枯叶落地。 世间几何。 浮尘人多难。 浮尘人多苦。 “……” 江小江愣了愣,那种感觉居然和十万年如此相似,只是比较短罢了。 一时间,沧海桑田的感觉再次萦绕心头,好不让江小江心悸。 “什么鬼。” 江小江猛然瞧去了白素,吓了白素一跳。 “公子,白素脸上是有什么吗?” 白素忙翻出柔夷摸脸,再又是焦虑。 “公子,你吓着白素了。” “喔,没事,没事。” 江小江好久才平复心情,开始对神息重新审视。 当初自己用气息探知小神龛,导致了第一缕神息的出现;现在小白素喝下了自己种下的粟米,便出现了第二枚。 那是不是就是说,凡是与自己牵连出来的机缘,尽会是如此。 接着。 江小江摇摇头。 “说不通,说不通。” 那大风大雨,又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与自己牵连的不还有孽龙么,怎么不凝聚黑煞阴息呢。 难道是因果还未真正成立? 想着,江小江更觉着自己是有必要去一趟隐晦门铺,倘若将来真有那么一股阴煞气凝聚在外,至少证明自己的猜测,多半是靠近真相的。 “小夭,白素,你们上楼歇了吧。” “不。” “不。” 江小江回去坐下,本想要一个人去研究一下那造成风灾的气息,岂料两女居然先后都回绝了自己。 “公子不睡,白素也不睡。” “这!” 江小江本来已经忘记了不睡,忘记了可见光,但被白素一下说出,自己就感到了好不苦楚。 “是啊,什么时候是个头。” “哈欠也没打几个。” 顿时。 江小江又联想到了张阳,小城隍。 然后就是更郁闷。 “白素妹妹。” 小夭极其善解人意,忙抽身去往白素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啊,那公子怎么办?” “公子,都怪白素,都怪白素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素一脸的委屈,好似犯了大错,一双黑瞳裹挟着光的大眼睛,就扑簌簌,落下了清泪。 “哟,咋还哭了呢。” 江小江连忙哄去。 “不哭不哭,公子不怪你。” 说着,白素扭去一边,肩膀却还在抽泣起伏。 “要不公子我给你变个戏法?” 江小江实在没辙,普天之下,怕是哄女孩子不哭,是江小江最怕的事情了。 “好。” 白素转眼抹了泪,一本正经。 “公子变吧。” 然后小夭居然也不帮忙劝着,还一双大眼睛盯过来,像是也期待似的。 “小夭,公子我真变?” “嗯。” 小夭居然还点点头。 “公子,小夭也想看看是什么戏法。” 说罢,江小江嘴边抽搐了抽搐,这可就没法了,实际上这句话说出来,其实就是个欺骗罢了,怎么还当真。 小夭也是。 这会儿就不善解人意了。 “嗨。” 江小江叹口气,只好说道。 “那你们去把门窗全关好,公子我就变戏法给你们看。” ------------ 第三十三章 公子坏 关于戏法,江小江一窍不通。 不过。 小夭她娘在小的时候,也就大概小白素那么高时。 江小江为了哄哭闹的冬儿,便在凤娘面前,把小拇指的气息,举起来了冬儿,冬儿见自己居然在空中转圈圈,也就转哭为笑了。 想到这个事情。 江小江遂觉着,如今该是能将两位姑娘也若举冬儿那般,飞向半空转圈。 只是右手小拇指上的气息如今令人心有余悸。 怕万一控制的不好,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天灾人祸。 所以方才让她们关紧了门窗,自己则将《仙踪要传》暂时搁在案板上,准备试一试。 小夭、白素很是期待。 尤其白素,心中一直惦记着仙人哥哥的形象,就是气息驱雾的模样。 如今仙人哥哥为了哄自己,说不定还会用出法术。 “是法术吗?” 白素半咬着薄唇,忍不住地问道。 “差不多吧。” “嗯。” 白素嗯了一声,点点头,然后两柔夷扣在下颔,一双眸子便锁定了江小江。 “……” 江小江未先施法,而是回过神先瞧了两女一眼,且在心中仍是对气息没什么保票。 “呼。” 江小江长吁一口气,右手的小拇指终于动了一动。 但只是微微动,气息就涌了下去,很柔,很轻。 江小江缓缓控制,尽量不敢闹出动静。 两女看不出空无一物的迎客来,现在已经暗流涌动了。 江小江如果冒失地动了桌椅板凳,或其他挂饰,两女说不定会以为是闹鬼。 “来了。” 江小江大胆了些,貌似浓厚的气息,已在可控范围之内。 “咿……” 小夭一动未动,却低了头,瞧着自己的裙摆下方。 “小夭姐姐,公子真施仙法了,白素觉着好像有水在脚脖子处游动,好有趣。” 江小江小心翼翼地感知着气息,只待气息牢牢托起来两位姑娘,她们就能悬于半空了。 “咿?” 江小江纳罕了一下。 自己相隔两位姑娘几丈远,居然仿若触及了她们。 “噌。” 江小江的心底,无名窜出来了燥热之火,不知道还敢不敢托起她们。 想是冬儿当时小,江小江并无杂念,但面前两位姑娘已经出落的出水芙蓉,若心无杂念,那是多半不可能的。 “呼……” 江小江长吁一口,明显觉着自己的脸热了。 幸亏两位姑娘离自己远,否则她们定要问他,脸怎么红了。 “好有趣。” 白素拍拍手,有点小激动。 她们的脚已经缓缓起了三寸之高,且没了着地之感。 江小江见很稳妥,遂开始控制着气息,缓缓分散,并试图去包裹着两位姑娘。 如此,孩童一样在半空中转圈圈,便也能够实现了。 “嘎登。” 江小江愣了一下。 本以为气息浓厚下,方有触及之感,岂料气息分散去裹挟着身体后,感知居然还这般大。 “这。” 两位姑娘起了有半丈高,江小江却终止了动作。 而是顿时。 一股糕米软糯之感迎上了心头。 “别乱动。” 江小江正在想着要不要退去,不玩了,岂料两位姑娘不仅手挽着手,就开始挺胸抬头,朝外展臂了。 “啊。” 顿时,两女脑瓜子嗡嗡响。 “公子。” 一声喊下,江小江的手指便不可知地抖了一下。 然后分散的气流,遂从两位姑娘的衣服下,钻入了进去。 “呃!” 气息滑不溜秋,或冰或火。 也不知道感知了什么。 江小江一时间就流出了鼻血。 “啊!” 小夭、白素惊吓着抱着自己的温怀,又蜷缩了下肢,可越是这样,三人便也在同时,打了个冷战。 “啊。” 半空中的两女掉了下来。 江小江吓了一跳。 赶紧一甩手,浓重的气息却总算是分了两股接住了两位,方扶正了落地。 “嗯!” 小夭、白素先是面面相觑,好久才望了望江小江,并瞧见公子居然在擦拭着鼻血,就开始瞎脑补了。 “公子坏。” “骗人的戏法,公子是在戏弄咱俩。” 唰的一下,两女脸上潮红,而后,又先后哆嗦了一阵儿。 “没有,没有。” “还说没有。” 两女咬了薄唇,更不愿逗留当下半刻,然后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跑往了二楼。 “……” 江小江擦拭完鼻血,想着将气息收拢了回来,就去拿《仙踪要传》直读到天亮。 岂料刚收拢在手气息后,江小江就一动不动地瞧着《仙踪要传》。 “刚刚桌案上就有了它么。” 《仙踪要传》的旁边。 是一枚如意大小的白玉圭。 白玉圭是帝王的象征。 通常象征着权利和地位。 帝王通常将白玉圭赐予有重大军功的将军、或有突出贡献的文臣。 “怎么多件物实?” 江小江挪步,转了一圈。 难道方才是有神明进来了,或者是其他什么进来么。 “……” 江小江又瞧去白玉圭。 白玉圭是对称的葫芦形,头部吊着弯柄。 柄块为六瓣状,若一朵玫瑰。 整个身上光洁皎亮,纹路清晰可辨,再靠近一点细看,原来白玉圭的通体,都是镂刻着水流图案。 “精致。” 江小江放下聚骨扇,便拎起白玉圭拿在手中。 “我去!” 江小江刚拿起来,却又放了下去。 而且在一瞬间。 江小江居然打了冷战,且在脑海中,出现了两句关键性辞藻。 “隐晦气。” “孽龙?” 暗忖着。 江小江不经意间瞧去了灶王牌位。 但它却毫无异样。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江小江不知所以然,只得冒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拎起来了白玉圭。 “江仙人。” “啊。” 江小江一拿在手,白玉圭似活了一般。 “你,你是孽龙?” “仙人,在下刚才造访,不敢打搅仙人的雅致。” “你放下这白玉圭是为何意?” “嗨?” 孽龙的隐晦气,顿时有了起伏。 “它既是在下的福报,也是在下的孽报。” “怎么说?” “还望仙人移步阁楼,在下当面求教江仙人。” “……” 江小江并没有马上应承。 想来孽龙刚才来的时候,是再不敢通过小夭、白素来与自己交流,这才拿出来白玉圭,放在了案板上,等待着他,拿起它。 “还算恭谨,比上一次的冒失不要强太多了。” “仙人,这是答应了孽龙么。” “姑且走一趟吧。” “谢仙人,孽龙恭迎大驾。” ------------ 第三十四章 孽龙的来龙去脉 江小江本就有意去会一会孽龙,想以此来验证一些事物,奈何还没有想好怎么去为宜,这才往后放了放。 既然孽龙来请了,江小江也便借坡下驴,走它一遭。 关上门。 江小江再次赤足迈入了黑夜。 一手执聚骨扇,一手握着白玉圭。 只少待。 阴晦气就浓厚多了。 “看来孽龙是等不及了,阴晦气居然都逸散了出来。” 走上两步台阶,阴晦气两边恭敬的散开,江小江方一把推开了旧铺大门,赤足迈了进去。 “仙人哇,求仙人赐我一跳重生之路。” 昏暗的门内。 蛛网尘封。 但见一团阴晦气拢成了一团人形,头上拱出来了两角。 “果然是龙。” “在下本就是龙,仙人。” 孽龙仍跪着,怨气很大,即便没说话,他周身上下,便也在抖动。 “我该怎么帮你。” 江小江直言不讳。 “是不是先跟我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才成这样的。” 想了想,江小江决定,还是等孽龙说说来龙去脉,否则突兀说一个帮字,总显得没头没尾。 “仙人。” “在下是一条镇上的井龙。” “只因三百多年前,有三滴奇怪的甘露,滴落井中,孽龙就糊里糊涂地成就了人形,还生生会了一身的法术。” “孽龙初成人形,极感念形而上的大恩德,所以常常化形访在镇上,积善行德。” “或行云布雨化旱;或为走脚僧人护路;或把迷路的外乡人领出桎梏,或在狼虫虎豹的口中,延续人命。” “只是有一天,孽龙兴致所致,便开了这一家六爻卦铺。” “也正是这一天,孽龙的厄难也降临了。” “那是一位面冠如玉之人,所以孽龙一眼就瞧出,他是生为帝王家族之人。” “此人慈悲太过,总想着造福百姓,故花重金求了在下九日,让在下为其披了三年六十四卦。” “嗨。” “起初,孽龙本以为造福百姓是福报,却不曾想,百姓安居乐业了三年,孽龙的厄难却强加己身了。” “那三年,孽龙保国泰民安,家家风调雨顺,却在一日夜晚。” “神将临凡,就捉走了吾去。” “说孽龙,泄露天机太多,是犯了天条。” “故在剐龙台上,将孽龙一斩二身。” “孽龙怨气冲天,无六道去处,幸在下得见了李长庚故地重游,令在下于此地等待大机缘的到来。” “孽龙本是阴晦气凝聚,日久便会祸害苍生,太白李长庚不忍百姓受厄,便在梦中给当今陛下拖了一梦。” “故此,陛下为在下于另一处僻静之铺,立下了虚位灶王,孽龙才幸存至今。” “只可惜日日太久,沧海桑田,听说太白李长庚又仙逝了,孽龙便心灰意冷,故未在大机缘到来前,害了不少无辜百姓。” “岂料越是如此,孽龙越是身不由己,直到今日,怨气竟不单单是吾自己了。” “仙人啊,阴晦气太难熬了,哪怕让孽龙转世为猪、为狗、为臭虫,也成啊。” “……” 说罢。 寂静了好久。 江小江长叹一声。 没想到孽龙的造化居然会如此的离奇,如此的曲折。 “你想让我怎么帮?” “谨凭仙人教诲,都行啊,尤其孽龙经仙人前一番教诲,更不敢造下无边恶业了。” “这!” 江小江立刻犯难。 不是他不想帮,而是真不知道怎么帮。 可是若不帮,他们之间,也就存在不了真正的因果,如此,江小江想印证的事物,恐怕也会成为泡影。 “……” 江小江想了好久,背对着孽龙。 “孽龙,你这阴晦气,最小能凝聚多小?可否能附着于物?” “能。” “这就好办了。” “仙人有法?” “你先不要高兴的太早,能不能行的通,吾也不知。” 江小江瞧着白玉圭,觉着太过碍眼,然后又瞧了瞧自己的聚骨扇半晌,才点了点头。 “孽龙,吾教你附着在吾的聚骨扇上,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孽龙愿意重新修行,重新证道。” “那来吧。” 江小江执开聚骨扇,遂等着孽龙附着。 但见阴晦气顿时聚拢一起,成了一条偌大的黑龙。 然后黑龙抖了抖身子,便朝着江小江的聚骨扇上,一拥而入。 只是几息,聚骨扇上多了条枝头角龙,栩栩如生。 “好,好,好。” 江小江说着。 “你且成聚骨画,咱们来日方长可好?” “谨遵主子,孽龙还望主子启个新名,孽龙想斩断前尘了。” “不赖不赖,悟性不赖。” 江小江点点头,遂赤足踏出了银行店铺,急步拐入了胡同。 “丑时二刻,阴寒驱除。” “丑时二刻,月郎乾坤。” 一老一少临过阴晦店铺,瞧着店铺的门居然在开着,便有意停了一脚,很感奇怪。 “咿?咱哥俩每走这段街,都是恨不能快跑,怎么今晚,没往日打寒战了啊。” “老伯,狗蛋也是,是不是江大善人的粟米粥帮的咱啊。” “谁知道呢。” “老伯,关了门,咱们放令吧。” “哎,你等着啊。” 一老一少打更人关了门,便再往前边寻路,边晃荡笼灯,边瞎聊了起来。 “那段路,咱居然不害怕了。” “就是,老朽也这么觉着,以前总觉着有东西似的,可刚才关门,都没有以前的感觉了,貌似那个有传闻的店铺再没那么害怕了般。” “嗨,咱青梗镇,啥时候多了这么多奇怪的事。” “你个狗蛋,又在套老伯我的话不是,你不就想老伯我说是那位江大善人来了之后才有了这些个奇奇怪怪的事情么,嗯。” “嘿嘿,老伯,狗蛋发现老伯您跟着我,脑袋瓜居然都灵光了,怪新鲜呢。” “去你丫的。” 江小江收回了感知,刚好回到了迎客来。 脚还没踏入。 一边一只素手,就拦了过来。 “公子,你是越来越随性了啊。” 小夭突然出现,貌似心里拱了不少火儿。 “深更半夜的老出去,还一声不吭。” “就是,这习惯可不能有。” 白素一边随声附和着。 “我不是寻思你们去休息了么,就出去走走。” 江小江理亏,执了扇子就想将两人的手抬开,自己进去。 “公子这么喜欢溜达,就外面溜达吧。” “对,外面溜达吧,迎客来得立规矩了。” ------------ 第三十五章 老员外 “就是,俺们俩都合计好了,明日就准备大开业,指望着公子开业,看来是指望不成了。” “……” 江小江顿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待想混过去就算了,岂料两女一对眼,登时就把门合上。 “外面呆着吧,这是规矩,以后子时不许出门。” “喂,你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江小江立刻郁闷。 “喂,你们这是公报私仇!” “……” 喊了几声,里面并无动静。 “那公子去茅院休息去了。” 江小江并无移步,而是扒门偷听着。 可两位姑娘是铁了心不给自己开门,江小江只好转身,准备走。 “公子,小夭也要去。” “公子,茅院是哪里?” 两位姑娘忒有意思。 小夭的背囊里是木炭;白素的的手腕上还有铺盖。 江小江都没说让她们俩跟着,两位姑娘居然关了门,就跟在后面。 “走啊,公子。” 小夭赶在前头,白素一旁肩并肩。 江小江瞧着她们居然走在了前头,扑开了聚骨扇,就笑了。 “现在开门了?” “不是开门,是关门。” 两位姑娘异口同声,又均指着了江小江身后,好像是在解释着什么。 “妥。” 江小江回了句,就随她们身后一并走。 拐了胡同,便途径了小城隍神龛。 江小江一感知,却发现小城隍并不在其中,不知道晚上,他会去哪。 青梗镇的百姓很有作息,一般亥时三刻,都要睡去了。 这跟百多年前,很有不同。 那时的百姓稀,房子也少,多数的人们,也会选择胡同里拢着一些干柴、火炭,聚一块喝酒避寒,熬夜。 “难得。” 江小江暗自庆幸,没想到无心之举,却让江小江的心情,更为的宁静。 白天虽然没有打出哈欠,晚上又历了许多缘。 按道理说,如今的自己,怎么也该翻开《仙踪要传》看看,但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却不急。 “既然明天两位姑娘就要开店了,自己也该收收心,种种庄稼,一连几天,都陷在浮尘里追求真相,怪累的慌。” 暗忖着,三人近身了旧迎客来。 “唷,公子,大晚上的,山麓上居然还亮灯呢。” 三人举目望去,小夭嘀咕了一句。 “好像还是咱们院外的龟甲碑处。” “瞧着火把,好像人还挺多哩。” 龟甲碑三个字眼,在江小江的脑海里面荡了一圈。 想当初外出求医,每次回来便会往龟甲碑走走,现在常驻青梗镇了,倒没有去过。 “对对对,把碑刨正一点,往西,往西,唉,正好,行了。” 几位壮汉,正扶着龟甲碑,领头的员外,在喊过了后,又退后了几步,提灯晃看,方点点头道。 “埋吧,都小心点啊,别碰坏了碑。” “员外,你就放心吧。” 回应了声,外缘扛着榔头的雇佣工,就开始动土,不用几息,龟甲碑就稳当了。 “各位好啊,大晚上的不睡觉来动碑,是有什么说法吗?” “哎呦妈呀。” 江小江收回了感知,轻飘飘问了句。 员外不知后面来了人,一时间魂吓飞了九成,整个人就跳过了壮汉一边。 “瞧,瞧瞧,是个什么东西。” 员外唬得还在哆嗦,几位壮汉刚抬起来笼灯,在场百姓的心情方松懈了下来。 “是人,是人。” 有人说了句。 “那姑娘就是迎客来的茶女,人家这是来老房子瞧瞧了,咱们却跟这儿大惊小怪的。” 晦暗的笼灯中,不知谁给大家伙解释,然后小夭就先开了篱笆进了茅院亮灯,白素才满眼瞧着空落落的院子,抱着包袱进来了。 “跟我家院外动土,谁许你们的,问过我家公子了吗?” “就是,这要是破坏了风水咋办。” 众人停了手中的活计,小夭一个个认人,白素却俩柔夷掐着腰,似要骂街的样子。 “老员外,咱们是多久没见了啊。” 江小江一眼就认出了老员外,正是勋贵李家的家主,太白金星的后代子嗣。 “啥,小伙子认得老朽?” 老员外这时抬高了灯,咕噜噜转起来了眼球。 “小伙子,老朽咋不认得你嘞。” “呵呵,你不就是春开么,当初给院里的粟苗浇水,你还借给了在下扁担呢,话说扁担不知还在不在,我这就找找还你。” “小伙子,别忙活了,一把扁担而已,不值几个钱,各位,咱们回吧,大晚上的动土,也该休息了。” 老员外招呼了一声,众人开始散场,待老员外近身了江小江,则从内袖中,摸出一贯铜豆。 “小伙子,晚上动土,忘了给你们打招呼,老朽考虑不周,还望多担待。” “呵呵,无妨,无妨。” 江小江并不接铜豆,一动不动,却是老员外执拗,把江小江手泰起来,方硬塞了过来。 “小伙子拿着,钱不多,也了表老朽的心意。” “好说,好说。” “走了,小伙子。” 员外摆了摆手,就转身提着灯笼远去。 岂料都走了半截下山路了,老员外居然调转了个儿,意外地喊出。 “哎不对啊,小伙子,春开这个名字,是老朽小时候的叫法,都近百年没人这么称呼老朽了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 江小江并没有回话。 许久,只听员外嘟囔了句奇怪,方慢悠悠地跟着雇佣工,一起寻了回家的路。 “扁担?” 小夭嘀咕着,江小江把身上的白玉圭掏出来,便一起和铜豆,都递到了白素的手上。 “呀。” 江小江寻思着要往储物间瞅一瞅,刚弯腰要去找,小夭想了起来。 “公子找扁担是不是,那是个老物件,小夭一直给公子收在内屋床底下呢,怕坏。” 不一会儿,整个茅院的火光,亮了起来。 外头挂有笼灯,屋子里面则是晃荡荡的油灯。 “公子,找着了。” 小夭背着扁担,就出来了房檐,江小江一把接过,只是刚拿在手中,一种过去事的氛围,便油然而生。 那还是冬儿小的时候,凤娘也在。 凤娘那个时候在外面卖茶,江小江就趁着员外他爹在复位龟甲碑时,借来了扁担。 江小江记忆犹新。 小春开一听能回去,便露着开裆裤一溜烟跑回了大宅。 再回来的时候,小春开满头大汗,脸上都是灰粑粑。 ------------ 第三十六章 人鬼殊途 春开将扁担递过来时,另一只手就从布囊里掏出了青蛙玩耍,把绳子系在腿上,另一头就在手里拽着,然后青蛙蹦跶一下,春开就哈哈笑着蹦跶了一下。 “呵呵,没想到时过境迁,老员外居然还活着,看来是没少沾了李长庚的光,透支了福报啊。” 一声感慨过后,小夭和白素面面相觑。 “小夭,先收着扁担吧,我明儿再送去,今儿个你们俩非要窝着院子里受罪,就去屋子里挤一挤吧。” 江小江递过去扁担,白素拿着,小夭当即就又搬出了铺盖,就地打地铺。 这时的铺盖要厚的多,原来小夭让白素拿着被褥,就是这个意思,足足摞了五层,才罢休。 “还打地铺?” “公子你睡吊床,白素妹妹就睡里屋吧。” “睡里屋?” 白素晃了晃里边,又瞧了瞧地铺,忙一旁搁置了扁担、铜豆、白玉圭,嘟囔了起来。 “我又是包袱,又是给你们拿东西,现在就撇下我一个人扔屋里了?” 白素还用手比划了比划。 “这么大个地铺,就真容不下白素了?你们两个想干嘛?” “白素妹妹,说什么呢,公子不睡这儿。” 说着,小夭胀红了脸。 “那就更不行了,这么暖乎乎的,姐姐不给妹妹分享?” 白素天真洒脱,小夭都还没准备就寝,白素就一扑,妖娆着娇躯,享受了起来。 “哇,好软,好暖,白素要睡,白素也要睡,你们睡哪,白素就睡哪。” “呼……” 江小江都看傻了。 当初小夭一个人睡,都把自己吓个半死,现在又加个白素,自己岂不是更不能粗心大意了。 “白素,现在是冬天大寒啊。” 江小江提醒了一声。 “会冻死人的。” “冻死就冻死吧,反正你们也不心疼白素,要扔白素一个人儿搁屋里。” “这话说的。” “公子真坏,变戏法的时候变着法的沾光,现在搁你跟前睡觉,你又不乐意了,白素都不知道你们仙人居然这么虚伪。” “这话说的,这话说的。” 直到此刻,江小江害怕了白素。 一脸都是红,全身都是热。 白素实在跟小夭不同。 如此的话,也就白素敢说,打死小夭也不会明张旗鼓地踅摸人。 “得,算我白说,你们就赶紧睡吧。” 而后,江小江拴起来了吊床,又支好了灯,小夭和白素拿被褥盖好了身子后,就在被褥都侧着身,瞧着江小江,进入了梦想。 “丑时三刻,碑土已动。” “丑时三刻,山中有光。” 打更人从山麓前巡视过来,在山麓还停了一会儿,等晃了几晃笼灯,才继续赶路喊令。 白素真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孩子,江小江总觉着,自从她变成人后,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可她不说。 自己便也不好去问。 闭上眼。 江小江好不烦恼。 在这种可见光下,你几乎都不会再去烦扰其他的屌事。 尤其睡意如此重,还不能睡。 这个愁的啊,令人生无可恋。 “呼。” 小夭打起了小呼。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 不知过去了好久,小夭又开始说梦话,江小江一皱眉,却瞥去目光。 “小夭的这个小病,也是个事,或许明天就去问问大夫,看有没有法给治治。” 暗忖着白天的计划,江小江下意识地在找什么。 “诶,白素呢。” 江小江心中打着疑问,整个身子几乎都侧了过来。 “这妮子,睡觉也太不老实,怎么蜷缩到被子里面去了。” 江小江先粗略得判断了下,然后整条目光随着被褥瞧去。 只是不经意间,一条旖旎的倩影映入了眼帘,江小江噔楞一下,就跳下了吊床。 “什么鬼?” 江小江调转过身,再次审视着小夭的一旁。 “白素什么时候起来的,居然能避开自己的感知?” 江小江蓦然就是警觉,而后就追了过去。 但见白素一步步向前走去。 整个身子几乎都是睡梦中状态。 “大大,大大。” “什么?” 随着白素喊着大大的名讳,江小江激灵了一下。 只在龟甲碑处。 白素的大大居然真得就显现了半身,那整个状态也都是轻飘飘的,并非人态。 “先生。” “喔,是壮士啊。” “先生,在下生前多有冒犯,还请先生勿怪。” “好说,好说,壮士这是在托梦?” “算是吧,也是来见先生一趟。” “怎么说?” “先生,鄙人要感谢先生一渡。” “壮士,说来惭愧,惭愧,实在当不起‘渡’这个字啊,说到底,还是我害死的你。” “先生大义,若非先生一渡,匹夫来生恐怕不过还是个屠户,还要还孽。” “……” 江小江愣了一下。 “先生。” 白素的大大极为恭谨,继续说道。 “匹夫本还有罪,若非乱牛蹄踏而死,轮回的苦,匹夫可是还得几修。” “愿闻其详。” “嗨,往尘,匹夫做过多世的屠夫,尤其害了不少的耕牛,于是耕牛就联合在三生石上供述了匹夫罪状,匹夫就有了厄衍,如今厄衍灾满,便可投胎秀才去了。” “原来如此。” 白素的大大如此说,江小江顿感心中的愧疚,又少去不少。 “先生。” “壮士,请说。” “素儿并非我亲生女儿。” “……” 顿时,江小江的脑洞不够了,噶然中止了对话,任江小江再怎么转换思路,都想不到,壮士竟然说出了白素的身世。 “就在这龟甲碑地,匹夫拣了这孩子。” “什么?” “所以匹夫隔两年就会来一趟镇上,看能不能寻到这孩子的生身父母。” “不是为了打猎换钱吗?” “怎么会。” “那壮士可有白素的身世消息么。” “还不曾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过先生,匹夫有个不情之请。” “壮士勿要见外了。” “素儿这孩子确有灵性,还望先生调教。” “调教不敢说,带一带,还是理所应当的。” “那先生,就请再受匹夫一拜。” 说罢,半空中的上半身影子,越来越浅,江小江寻望东旭,却原来是朝阳就要出来了。 ------------ 第三十七章 还扁担,访镇医 “先生,再会。” 壮汉言语忽然哽咽。 “素儿……” 还未说完,壮士就去了。 江小江再一转身,白素遂躺在了地上,还没有醒来。 “大大……” 白素梦呓了声,眼含了半滴热泪,江小江不忍白素还躺在地上,就环开了双臂,弯腰去公主抱。 “呼……” 白素仍睡着,江小江已经来到了小夭一侧。 “公子,你偷偷摸摸抱着白素干啥?” “嗯?” 江小江寻望前看,却原来是小夭醒了。 “嗯,对啊公子,你又不规矩了是吧。” “这话说的,这话说的。” 连说了两遍,江小江反应了过来,这话根本不是小夭在白活,而是怀抱中的白素,醒了。 “哎呦。” 江小江登时六神无主,放,放不下,抱,又抱得心中忐忑。 “白素,公子要是说问心无愧,你信不。” “公子……” 白素嘤咛了一下,江小江的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然后白素明显得地打了个寒战,那整个脸便埋入了江小江的温怀,而她耳根后也在这时,红了一大片。 “坏了。” 江小江想到了什么。 他这话虽然问心无愧,但不代表,他可以跳不进黄河。 俗话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是这个意思了。 江小江放下白素,起来、踱步,哪哪都是手足无措。 “公子,喜欢么,抱得爽吗?” “爽你个大头鬼。” 江小江执聚骨扇,敲了一下小夭的眉头。 “哎呀。” “你们快快起来拾掇吧,迎客来大开业,你们今天有的忙了。” 江小江撂下话,拔腿要走。 “公子,你去哪。” 小夭喊了一声,提醒了江小江,扁担得还回去,白玉圭就暂时留着。 随后,江小江调转回身操起来了扁担,没想到扁担放到如今,还能给人一种怀旧的感觉。 怀旧不是说它有多老,而是一拿起来,它的故事就好像镶嵌在了皲裂的纹路里,令你可以无限遐想。 “小夭,收起来白玉圭,别弄丢了。” 说着,江小江不敢和白素对视就逃离了院落。 出来院落的江小江腿都是软的,方才的白素虽然在避免着跟他过多的交流,但是越避免,越逃避,她那眼眸流转就越说了不该说的话。 “白素。” “白素。” “嗯,小夭姐姐。” “想,想什么呢,公子都走了。” “没,没想公子。” “那你发呆,脸还很红。” “嗯。” “白素。” 小夭拾掇着铺盖,又唤了一声。 “白素。” “呀,小夭姐姐。” “瞧瞧你,公子抱了你一下怎么就抱成这样了,还魂不守舍呢。” “不,不,不不不,白素,白素,白素昨晚上梦到大大了。” “什么……” 至此,江小江路过着旧迎客来,想着白素的大大说白素是拾来的,不知道梦里,对白素说没说,要是没说,他是否要继续守口如瓶。 挑着空扁担,江小江想了一路。 偶尔会心一笑,脑袋瓜里居然就蹦出了李家的老员外。 老员外称呼他为小伙子,不知道他要是想到自己就是他小时候遇到的小伙子,会不会吓一跳。 勋贵李家,是在西边。 如果穿胡同拐过去,就走远了路。 所以江小江约莫着方向,随便就拣了一条道,新道的感觉令人耳目一新,虽然有点陌生,但也有点小刺激。 明知道自己走不丢,但就是莫名的有点害怕。 “灌汤包哩。” 街道上的晨市噪杂起来,江小江寻望右边瞧去,却是没先到勋贵李府,偏正巧路过了一家医馆。 “有来医馆。” 江小江走了进去。 “豁,还是个女中医。” 打一进门,江小江便锁定了人群的尽头,搁下扁担坐下,也不急着排队。 江小江不能不说没见过女中医,但她们的形象多半都是花甲在身,鬓白若霜。 可是眼前的女中医,年龄上可就小太多了,尤其她的眉尖的挑度与眼睑尾翼的走向都是一个方向,江小江甚至都怀疑,她还没有小夭大。 “不知道医术怎么样?” 望了几望,只是几息的功夫,门口排的长队几乎就万头攒动。 “江,江公子,老,老朽没眼花吧。” 江小江正饶有趣味地欣赏着人多,一声颤抖音,引起了江小江的注意。 这位老汉,差不多李员外的年岁,但神态举止,可比李员外精神,李员外稍微有些弓背,老汉,倒有些躯体依就不减风采的健朗感。 “老汉认识我?” “不敢认,不敢认。” 老汉瞅了半天,左晃晃右看看,江小江刚给老汉贴上老一辈的标签,老汉便兀自哆嗦着腿,一颠一颠地远离而去。 “怎么走了,聊聊啊。” “昂,老汉认错了人,认错了人。” “没认错,我就是江公子,江天士,江小江。” “噢,江公子。” 老汉流着汗,很着急地回了句,然后继续逃去,摆明了是在有意躲避。 青梗镇的人,老一辈儿年龄大的,几乎都往生了。 虽然镇上前些日传言着江小江近妖,但若比他们老一辈儿人的亲眼所见,或许本就不是一个层次。 “……” 江小江本想着与他们这些老古董聊聊过去,可瞧着老汉的境况,貌似是什么话题也谈不上了。 老汉不知道跟女中医的耳边嘀咕了什么,女中医就停下了问诊。 “江公子,小女可以为你把把脉么。” “喔,女先生,在下不必了。” “不,不必了,难道哪位天才,给先生治好了不睡病?” “不睡病?” 江小江豁得站了起来,女医生可是头一次跟他说话,就算老古董跟她耳中嘀咕了什么,江小江也绝不会想到,他们会说到不睡病。 “江,江公子。” 老汉害怕着,可是依然靠近了过来。 “老朽有生之年还可以再见江公子的风采,真是三生有幸了。” 老汉的言语颇为感慨,褶皱的皮下,眼球微微有些润湿。 “江公子,这是小女,给江公子问诊抓药的爹爹,往生了。” “噢,是这样啊。” “江公子,爹爹没治好江公子的病,很是愧疚,故此将余生的经历都留给了不睡病。” 老汉言语中略带悲伤。 “可惜老汉不中用,只会抓药,于医道确实是一窍不通,若非小女天资纵横,有来医馆的招牌可就没了。” 说到‘有来医馆’,江小江好不回想,当初是在青梗镇问过些镇医,但‘有来医馆’的印象却不曾留有。 ------------ 第三十八章 小女子怎么有感觉了 “先生,小女子可以为你诊脉么。” 江小江并没有想到关于‘有来医馆’的回忆,只记得那是一所家徒四壁的草房中,搁有一张医案,颤巍巍的老头曾给江小江问过诊。 不过最后,是以失败告终。 “先生,祖父遍寻古书,半生心血都耗费了,还是只能够治疗个深度失眠。” “嗯,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所以本公子几乎放弃了。” “不能放弃啊先生,小女子也研究过祖父的医案,现在或许还摸不到不睡病的边,但是先生,小女子可以让公子舒缓睡意。” “是么。” 顿时,江小江来了精神,眼睛里面写满了女先生可以帮他问诊。 女中医开始激动。 即便排队的人还在增加,但女中医仍是率先招呼着人移动了医案面对着江小江,先要为江小江切脉。 “先生。” 女中医准备好了脉垫,右手几乎都等不及,早早就伸出了切脉的三指。 而现在。 医馆排队的人虽然又多了,但在有人认出了此是江大善人后,便不曾有半个人出言不逊,或催促按号排队。 反倒是他们看出来江大善人也有疾病后,排队等候的人,便开始陆陆续续地自动退出。 “萧郎中,我们改日再拜会求医。” “江大善人,我们不急。” “散了吧,散了吧,萧郎中今日闭馆,咱们还是改日再排队。” 一行人说着,各个恭敬有加。 然后退出医馆时,仍是面对着江小江拜了一拜,不敢怠慢。 “哎。” 江小江有些不好意思。 “别介啊。” 跟前排队的人越没有怨言,江小江就越觉着心里不是滋味。 今日前来,其实不为瞧病,只是想要打听一下关于小夭的梦症该如何处理罢了。 “萧郎中,都怪江某人来的不是时候,怕是要让贵馆流失很多营业额啊。” “江先生。” 萧郎中眼神流露着对江小江的惧怕,心中却丝毫不敢怠慢。 “无妨,江先生,若不能给先生驱除疾病上的痛苦,祖父在天之灵恐怕都会心里不安,而小女则更是有愧为医。” “言重了,言重了,看不好不要紧,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说过,江小江的期待感反而更重,嘴上说不要紧,心里忐忑得却是希望能得到些突破性的进展。 “……” 江小江不再打岔,急急就放了手在萧医生面前。 这时。 萧医生的父亲貌似减了三分的惧怕。 “江公子,江大善人,老朽眼拙,居然没认出来江公子和江大善人是同一人,还望恕罪,担待。” “小事,小事。” 旋即,江小江屏住了呼吸,萧郎中开始切脉。 “果如祖父医案所记,脉搏中坚厚实,五脏毫无实症,只是心速有些过快了些。” “呵呵,心速能不快吗,如果萧郎中真能让江某人缓解了睡意,江某人一定要送一柄锦旗给萧郎中。” 暗忖着,江小江仍是表现着天塌不惊。 “怎么,怎么样了?” 见萧医生越来越切脉,越来越沉寂,江小江有些心急。 “有法么。” 江小江又问了一遍。 “呼……” 萧郎中长吁一口气,随后凝住清眉。 “江公子,小女子斗胆为江公子试针,不知江公子可否同意。” “针灸么。” “嗯。” “当然,当然。” 江小江点点头,心肝乱颤。 “噔噔噔。” 过后。 萧郎中终于将醒过的银针取在手中,又稍微稳定了情绪,才不再哆嗦着手,来到江小江身后。 江小江高兴坏了。 往日求医。 不是没有遇到过什么针灸大咖,可他们在为江小江切脉后,大部分都是无从下手,不知道该如何施针。 但萧医生一走去自己的闹后门,江小江就觉着有谱。 而且这个感觉史无前例。 至少萧郎中敢下针,哪怕是试验,自己也无所谓了。 “先生,小女子动针了,有什么感觉,一定要提前说出来。” “动吧,动吧。” “好。” 萧郎中共拿两枚银针在手,生怕有一点差池会惹了江小江,反而江小江在感知到银针在靠近着太阳穴后,差点就兴奋得开心到爆。 “有感觉么。” “没有。” “有感觉么。” “没有。” 银针已经慢慢刺入了太阳穴位置,但让江小江奇怪的是,像这种大穴,一个弄不好便会要人命,可他这边却丝毫没有任何躯体上的反应。 甚至连神经的电流感,也没有产生。 “……” 好久,江小江渐渐觉着是自己想多了,或许没有感觉,就证明萧郎中失败了。 “还没有感觉么。” ‘么’字音还未落地,萧郎中的柔夷却麻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就跟闪电雷了一下般,令人大惊失色。 “没感觉,完全没感觉啊。” 江小江越发的失落。 “先生,先生,小女子怎么有感觉了?” “啥?” 江小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萧郎中是说,给我针灸,我没反应,你有反应了么。” 江小江的脑补速度很快,但转了几圈,也不得其理。 这是什么道理,哪有针灸的医生有了针灸的感觉,患者却丝毫没反应呢。 “先、先生。” 萧郎中更是对江小江恭敬。 “小女子可以插得再深一点么。” “呼,只要萧郎中感觉有门,就插吧,反正现在是真没感觉。” 江小江其实已经放弃了。 针灸刺入了多少,江小江心知肚明。 按照他来的那个世界判定,其实针灸就已经结束了。 “江公子,此法只是记载古书当中,小女子也不敢确定有效无效,更怕……” “没什么可怕的,插吧,死不了。” 此时,江小江的心中,从未有过的平静。 或许他来此,本就没有欲望,才导致了现在的更平静。 “好。” 说罢。 萧郎中面露尴尬,她也纳闷为何刚才自己居然有了被针灸、被雷击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江先生与众不同的地方。 “呼……” 萧郎中调整了心态。 可即便如此,萧郎中在触摸到银针的时候,几乎给吓坏了。 “嗖……” 一番电流的感觉仍然从萧郎中的指尖窜过,并延伸到了自己的脑门。 “嗖……” 电流感不断,萧郎中还是没有松手,而是一转银针,银针瞬间便又没入了半寸。 ------------ 第三十九章 怎么回事 “嗯啊……” 萧郎中先是嘤咛一声。 而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掀飞了出去。 “哧溜……” “噗通……” 几乎在同时,银针从江小江的太阳穴中,弹了出去。 而萧郎中,则撞在了身后的木板床榻上,一瞬间把床榻砸烂。 “啊喔。” 萧郎中一阵剧痛。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已摔地上的萧郎中开始喃喃着,而老汉亦从惊骇过度中惊悸过来,大喊。 “女儿啊,你有没有事,没伤到哪吧。” “昂啊……” 江小江转了过去,好不崩溃。 直到现在,自己连个毛都没感觉到,反而萧郎中倒是差点被撞死,这让江小江根本不能接受。 “怎么患者没有一点反应,反而是大夫的反应强烈了呢。” 眼前发生的一切,江小江根本悟不透。 关键是直到现在,身体上连个针灸的感觉也不曾有过。 “不睡病这么无解么。” 刚失落。 一顿哈欠感涌上心头。 “啊……” 江小江伸展双臂,哈欠就从嘴上跑过来鼻子上,来到了眼中。 “嗯昂。” 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前提下,江小江居然打完了哈欠。 而后。 眼中还感着有些模糊。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感谢萧郎中。” 江小江知道。 这个哈欠其实和萧郎中的针灸,毫无关系。 而是到点了。 因为左眼前尘,右眼神明的时刻,来临了。 “萧郎中,你没事吧。” 江小江略微有些愧疚,让萧郎中这么狼狈,只能说明他这个病太硬了。 不过好在今天能舒舒服服地打个哈欠,江小江还是觉着,收获不小。 并且,这个收获恐怕都要归功于萧郎中。 “咿。” 一瞬间,江小江如同做了一个梦,然后直直盯着萧郎中,开始注意到了微妙的变化。 左眼,不仅仅是前尘了。 有那么一瞬间,江小江有种穿越到了萧郎中前尘中的感觉。 但还没有穿过去,左眼便还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前尘模样。 萧郎中的前尘,还是一位行脚医。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 萧郎中的前尘不是女性,而是男性。 他在一片山林中,尝着百草,就命丧黄泉了。 “江、江先生,刚,刚小女子发生了什么。” 萧郎中感觉自己失态,脑子晃荡了晃荡。 “江先生,恕小女子失态,把先生吓坏了吧。” “哪里哪里,都怪在下。” 江小江还在想着方才的穿梦感,哪怕有神将靠近这边,江小江也选择了对那种感知视而不见。 “江先生,是不是小女子失败了。” 顿时,起身后的萧郎中,很是失落。 “倒也不算吧。” “江先生就不要安慰小女子了,小女子定会继续钻研医道,给江先生舒缓一下睡意。” “……” 江小江并没有选择打断,而是选择了中肯地旁观。 说实在的。 江小江也并不希望,没医生关注这个病。 “嗯。” 江小江应了一声,遂抱拳要走。 “真是打搅贵宝馆,江某深感歉意。” 江小江已经调转了过身,却突然又想到了小夭的事情。 “嗨,看我这个记性,差点把这个忘了。” 江小江一抱拳。 “敢问萧郎中,一直好梦,有没有法医。” “有法,有法。” “那就好,择日,我就将得这怪病的正主带来,给萧医生见见。” “江、江先生,好梦不是怪病,医术均有迹可循,有辩证方可开。” “呼,如此,江某便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小夭看来是幸运了,再不用做同一个梦了,或者说再也不用日日做同一个梦了。” “什么?” 萧郎中一时间张开了嘴。 “怎么了。” “日日做同一个梦是什么鬼?” “就是一直好梦,而且是好一个梦?” “……” 空气瞬间宁静,江小江审视了一会儿,从萧郎中的脸上,就写满了悔恨二字。 貌似萧郎中开始后悔自己的大放厥词,苦笑笑不出来。 “江先生,怎么怪病都被江先生遇到了呢。” “啊!” 江小江咽了口津液,心里打着嘀咕。 “萧郎中,难道此病也是毫无手段可医么。” “那、那倒不是,只是做梦怎么会做同一个梦,还日日都是,这也太难以被理解了。” “呼……是难理解,而且还有更难理解的事情呢,就是梦后跟干了一个月苦力一样,身上哪哪都疼。” 江小江露出了对小夭的心疼,很为小夭焦虑,若是受这个折磨时间长了不知道还会不会生出其他什么事端。 “江先生,再难理解,萧某也能接受,比起来先生的症候,好梦还是有办法治的。” “你这么说,我就多少放心了。” 说着,江小江望了望老汉,再语重心长道。 “还是要感谢萧神医,在下择日再来,再来。” 说了两遍‘再来’,江小江出来了医馆。 然后萧郎中追了好远,还喊了声。 “江先生常来哇。” 见江小江远去。 老汉才追着过来问女儿,为什么要江先生常来,莫不是看上了江先生。 “爹爹,说什么呢。” 萧郎中说道。 “刚才女儿与江先生对视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感觉,总感觉先生在我的前世里,指点过我呢。” “啥?” 老汉听得云里雾里。 “前世,那这么说,先生就是仙喽?” “爹爹,不是仙还能是什么?” 萧郎中的言语极为肯定。 “爹爹不是自己都说了么,小的时候见先生的时候,先生就是这样,这都近百年了,先生还是这样,当然而且,就是仙。” “江先生、江大善人、江仙人。” 喃喃着,老汉一连说出来三个名讳,然后眺望着想要再睹一番江小江的背影,已是不能了。 “那确实得让先生常来,是得让先生常来。” 老汉刚要再问女儿两句,却发现女儿已经进了‘有来医馆’内。 萧郎中一进医馆,就开始揉着胳膊、腿,刚才砸那一下,差点没把孩子给他砸出来。 感觉内脏都要拉出来了。 “女儿啊,‘有来医馆’将来就靠你了,咱们遇到了大机缘,说不定就能摸到修行的边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第四十章 老员外门口的神将 “爹爹,你说江先生的年龄真的比你还大么?怎么一点也瞧不出来?” 老汉言语的焦点,并没有引起萧郎中的好奇,反而是江先生的样貌,更让萧郎中纳罕。 “女儿啊,你祖父给江先生把脉的时候,江先生就这个样,你说江先生的年龄大不大。” 萧郎中的爹爹不由得拎起来扁担。 “就说这扁担吧,敢不敢深究?一深究,搞不好比我这个老古董都还老嘞。” “大!江先生怎么把扁担落咱们馆里了?” “啊昂……” 萧郎中话音落下好久,老汉似乎还慢了半拍,待到萧郎中抢在手上,老汉一拍脑门,爽朗得高兴起来。 “孩儿啊,咱们的大机缘,大机缘,这下有理由造访江先生了。” “我现在就给江先生送去。” “嗯?” “江先生现在还没走远。” 萧郎中追了出去,扁担若及时还回去,说不定就能引起江先生的好感了。 “江先生。” “闺女啊。” 萧郎中跑得极快,伛偻的老汉还想一起陪同,却发现身体已经不中用了,没几步,便气喘吁吁。 “江先生。” 萧郎中跑得喘着白气,脸红彤彤的,可是为了‘有来医馆’的未来,哪怕赢不了江先生的好感,江先生至少也不会说她不好。 “昂。” 江小江停驻不前,一收聚骨扇,便立刻转身瞅瞅,貌似身后有人在喊自己,不知道是谁。 “原来是萧郎中啊。” 江小江暗忖着。 “瞧我这记性,怎么还落下了扁担。” 不远处的萧郎中,追得急赤白脸,江小江看在眼里,顿时便觉着麻烦了萧郎中。 “萧郎中,麻烦你还跑一趟,在下多谢了。” “哪里,哪里。” 萧郎中站定,似乎距离上离了江小江近了些,便蓦然退了半步,不敢亵渎江小江的贵气。 “江先生。” 萧郎中把手中的扁担递了过去,然后就开始恭敬、寂静等待,似乎整个脸上,都写满了盘算。 “萧郎中,还有事?” 江小江扛过来扁担,问道。 “是这样的,江先生,不知江先生现居何处?” 萧郎中虽说面露腼腆,但还是搓搓手,搓搓脸蛋,把心中所愿给提了出来。 “江先生今后无须前来小女子处问诊,小女子可不可以定期前去给江先生出诊?” “出诊?” 江小江怔了一下。 “可以么,那多劳烦萧郎中啊。”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能为江先生出诊,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医者仁心啊。” 江小江心里油然升起了感慨,这在他前身的那个时代,都算作私人医生了,定期出诊,能让自己时时刻刻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定期出诊怎么算费用?” 江小江的心里分外的高兴,忙在袖袍里摸出一锭银子,出诊是件辛劳的事情,在银子上面可不能亏待了萧郎中。 “不敢,不敢。” 面前的萧郎中,瞧银子都递在了脸上,登时推诿着后退,连连解释。 “爹爹不是一次说过,江先生的出诊费,祖父收得都手软了,不然‘有来医馆的招牌也不会立起来。’” 萧郎中说什么也不肯,这使得江小江不好把银子再收回来。 可越是如此,搁在半空中的银子,萧郎中就越不肯收,仿若收了,此次的还扁担赢好感就功亏一篑似的。 “嫌少?” 江小江又要摸银子。 “使不得,使不得。” 萧郎中几尽结巴。 “‘有来医馆’都能算作是江先生的馈赠了,小女子只是觉着愧对先生,没给先生缓解痛苦,才自愿出诊的,怎么能再谈钱,祖父若是看到了,在天之灵也要羞愧了。” 说罢,江小江甚觉不妥。 有道是,无商不利,无利不商。 萧郎中又是这么个好姑娘,还给她送来了扁担,若真让她给自己悬壶济世来出诊,自己可就不好承受了。 “……” 江小江尴尬着把银子纳入了袍袖,忽然灵光一闪,就笑嘻嘻地问道。 “不知萧医生现如今贵庚?可是出阁了?” “江先生说笑了,小女子刚及笄,还未有如意郎君。” “那就好办了。” “好办了?” “嗯哪。” 江小江点点头。 “若让萧医生定期出诊,江某实在不敢领受,可是萧郎中又执拗,不收银子,所以江某就斗胆为萧郎中说个天赐良媒,不知萧郎中意下如何?” “啊?” “不愿意?” “不是,不是。” “那就是同意了?” “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 江小江挠挠头,如果萧郎中拒绝了自己,那定期问诊的事情,自己便不好答应了,不然金钱有价,人情可是无价的。 “江先生美意,小女子自然是不敢推诿,只是家父还尚在世,婚姻的事情,还是江先生沟通家父为好。” “噢,是极,是极,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江小江扑开聚骨扇,方才说道。 “萧郎中,在下就是迎客来的掌柜的,如果萧郎中闲暇无事,尽可前去,我让姑娘们给萧郎中斟一壶上品茶,好好款待。” “多谢江先生。” “多谢江先生。” “那咱们回见?” 萧郎中连说两声‘多谢江先生’,还拜了四拜,尤其江小江都已远去了,萧郎中目送的样子,亦还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然后江小江的身影终于隐没在人群中,萧郎中脸上那飘忽不定的战战兢兢,才彻底消失。 “呼……” 萧郎中长吁了一口气,方转身回去,而后江小江便把感知调转了方向,向着李府靠近。 只是不调个儿,江小江还察觉不来,刚把感知对准了李府,感知里面的两位神将,遂引起了江小江的注意。 这两个神将,可不是现在才出现。 而是在‘有来医馆’的时候,他们的行迹就很刻意,像是跟踪着自己,又像是敬重着自己。 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们不像小城隍初见自己的时候,靠近自己,观摩自己。 而是自己越靠近李府,他们似乎就越慌张。 直到终于来到李府。 门就自行开了。 江小江知道。 其实门不是自己开的,而是两位神将比自己先跑到这儿,给他开开的大门。 “哎,门怎么没自己开了?” ------------ 第四十一章 是故人 门内。 老员外李春开正躺在摇摇椅上,嘴里嘟囔着,他怎么知道我小名,怎么知道我小名,没道理啊。 然后,大门就自动开了。 老员外特意半正了老腰,向外瞧了瞧,门内外,并无人影,只是一位少年渐渐走了进来,看着还有些熟。 “老员外。” 江小江笑着。 “你是?” 老员外春开,在管家的搀扶下,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可看了许多眼了,都没认出来面前的人,正是昨夜在龟甲碑旁,回老家的人。 “在下江小江,昨晚上咱们见过。” “噢,那个小伙子,小伙子啊。” “……” 老员外再次呼唤着江小江小伙子,使得江小江分外的诧异,十多万年的大龄了,被连叫了几次小伙子,总感觉怪怪的。 可也不好说破,不好计较。 “嗯啊。” 许久,江小江勉强回应了一声,此行前来,就是为了还个扁担,做到有始有终而已。 “老员外,江某送扁担来了?” “扁担?” 老员外春开先是一愣,然后问了句管家,这段日子可往外借出过农具? “老爷,不曾借出!” 一旁的管家回答地斩钉截铁。 “小伙子,你是不是找错门了,我们没往外借过东西啊。” “呵呵,老员外许是忘了,不要紧,扁担我就放这了,江某这就告辞。” “哎,你这小伙子怎么那么奇怪。” 老员外春开在管家的搀扶下,靠近了大门,而江小江一调头,就慢悠悠地离去了。 “老爷,这人看着面善,好像是江大善人?” “老爷,扁担也太旧了吧。” “是啊,这个小伙子的精神头可是真足,大冷天都是赤足出行。” 然后。 老员外春开便接过来管家手中的扁担,瞅了几瞅。 “我的娘嘞啊,这扁担,扁担。” 老员外几乎瘫软了全身。 “是,是故人?故人?” “老爷,你怎么了?” “他,他,他怎么还是这个年轻样子,没怎么变啊。” 老员外开始摸着自己额头,仿若怀疑自己是发烧了,而远去的江小江,则一顿苦笑、摇摇头,就知道会是这种境况。 幸亏自己走得快,不然老员外一不留神,假牙都可能掉地上。 “豁。” 开辟着陌生街道,勾连到了闹市,江小江离迎客来还尚远,就远远地已经看到,自己的新茶舍,大开业了。 门前,人流涌动,来客络绎不绝。 “大开业了,不知道小夭、白素这俩妮子忙成什么样了?” 暗忖着,江小江居然有点小期待,闹哄哄的迎客来让江小江萌生了一种猎奇感。 “走。” 兀自说了句,江小江加快了脚步。 果然。 迎客来内。 别有一番风景。 两个小妮子配合的极为默契。 一个温茶、醒茶、斟茶;一个迎客,上茶。 整个迎客来内,除了原有的装潢外,两位姑娘还在大开业的境况下,添了些彩头。 顶梁上吊着红绳结,门的两边还摆上了劲松作为迎宾友。 只在三十六开屏风核心,空荡荡留着一桌,二椅,摆有一把白玉圭作为装饰。 然后围着桌子的圆心周围,还有花,江小江刚坐下,花香、茶香,便扑鼻而来。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白素把早备好的茶端过来,给江小江满上。 “公子,怎么样,还满意么。” “满意,满意,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着,江小江撇来了靠在斟杯边的茶盖,先刮了两刮茶,方缓缓地擎在唇前,抿了一小口。 “咿?” 有两位新客,惹的江小江一愣。 “这不是方才的两位神将么。” 有了判定,江小江打量着两位不速之客。 “他们怎么还跟来了,还显现了真身,只是演技太拙劣了,活像两位偷偷摸摸的贼。” 暗忖着,江小江泰然自若,不好一直盯着他们看,也不好撵他们出去。 “公子,来客人了,我去迎迎……” “嗯。” 示意了下,白素前往了两位神将跟前,简单的一番招呼,神将被白素排在了靠窗的位置。 江小江能够透过屏风瞧见他们,他们看自己,怕是只能看成个影子。 “他们来这的用意是什么?” 江小江嘀咕着,继续喝茶,见茶见了底,遂再斟些,便佯装着对一切都视若无睹的神情,十分惬意。 “这是江大善人的茶舍。” “茶舍真不赖,茶好,人好,美人更好。” “俗气了不是。” “那又怎么样,咱们本就是俗人,难道还要扮演高雅么。” “呵呵哈哈……” 迎客来内,闹闹哄哄,茶客的谈资也各有不同,不过他们的话前话后,要不离不开女人,要不就是离不开他江大善人。 “我说,咱们现在就过去,是不是鲁莽了些。” “对啊,我也顾虑,怕有失稳妥。” “那咱们今天就喝喝茶,瞧瞧江公子,得空了,再找机缘,免得惹了江公子不高兴。” “是极,是极,你说的不错,咱们今天就只喝茶,好饭不怕晚。” 说着,江小江终于将视线隔着三十六开屏风,放在了两位神将的身上。 从感知上来判断。 他们的来意应该是友好的,至少不是找茬。 似这样的朋友,江小江就希望来一打。 他们访人有道,敬重有分寸,不像某些人,若是为了拉扯上什么关系,便恨不能化身成狗皮膏药。 “哎呦,老朽怎么瞅着两位这么眼熟?” 一位外来的宾客,从两位神将面前路过,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番。 “是么,老哥哥,许是我们长了个大众脸,呵呵,呵呵。” “不对,不对,我瞅着不对,两位不仅不是个大众脸,貌似还长的有点凶神恶煞。” “……” 顿时,两位神将不知道怎么搭茬了,江小江看在眼里,便似看了一个乐子。 “呵呵。” 江小江笑着。 “可不是眼熟么,门神神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不熟悉,只是这个老汉,讲话也太直接了,说他们凶神恶煞,这不直接把天聊死了么。” 好久。 两位神将不再续接老汉的话茬,边连连喝茶,边躲避着老汉的异样神情。 直到老汉走远后,两位神将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没给吓个半死。 “咱们刚才是不是被认出来了。” “说什么胡话,怎么会!” “那老哥哥走的时候为啥还偷偷瞥了咱们几眼。” “人家长了一双眼睛,你还不让人看还是咋地……” ------------ 第四十二章 两锭金子 江小江依然选择了各自安好,不过去打扰,如此两位神将便也慢慢地喝得随性洒脱。 这是与小城隍交涉那么些时日,得出的经验。 两位神将今日造访,你不知道他们什么目的,更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显现了真身光临迎客来,若冒然接触,势必会显得突兀。 再者。 说什么也是个问题。 这时候,小夭得空过来换了新茶,然后继续去忙碌,顾客们一见自己喝的茶水居然与江掌柜同出一壶,油然间就很开心、满足。 似乎在这个小细节下,顾客便看出来了,迎客来虽经的是商,但行的却是阳谋,诚信、无欺。 “啪。” 落下杯盏,江小江心中嘀咕起来。 “小城隍这个小老儿,现在却往店里跑的勤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面……” 一想到小城隍,乍然间,江小江就对《仙踪要传》提起了兴趣。 见小夭、白素忙得磨不开手,便自己过去拿过来了《仙踪要传》,看一会儿。 《仙踪要传》记录的不是法术。 则更像一本记录修行精辟法术的窍门摘抄。 有意思的是,江小江在里面,竟瞧见了气源一章。 而且气源的字里行间,所叙述者,就很贴合如今的境况。 修行,就是修气。 或可兴雨、或可布风、或可引雷、或可焚火,亦或者出电等。 “气源之于大道,合乎风、雨、雷、电、火五象。” 江小江沉下心来默诵,右手小拇指便不自觉地按照叙述,比葫芦画瓢起来。 “呼……” 微风冉冉。 一众顾客立刻停止了酗茶,不禁得左顾右盼。 “咿?屋里怎么起风了?” “风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啊,迎客来的悬窗可都比较高啊,不管从哪个方向来,都不该吹咱脸上啊。” “是啊是啊。” 一阵喧嚣,江小江睁开了双眼,风,什么风? 旋即。 三十六开屏风微动,满屋子的人悉数盯来了异样的眼光。 起初,他们聚焦的是有扰动的屏风,而后聚焦在江小江的身形上,一聊就聊到了江小江的过去。 两位神将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得,聚焦的人们,亦被各种话资吸引,一时间忘记了微风来过,开始推杯换盏,奉茶。 “呼……” 江小江终于挨过了紧张时刻,遂悄悄地回笼了小拇指气息。 他们嘴上谈及的风,应该就是它了。 如书中所示,气息与风在很大程度上同属一类,而遵照此修行手法后,江小江愈发觉着,得心应手了,似乎控制它,真正靠的应该是意识才对。 “研习的迟了,不然也弄不出狂风暴雨。” 江小江颇为感慨,小城隍降霜、降雾,应该就是此类手法。 按照书中的解释,狂风暴雨实则是控制不当,天灾人祸才是神明的有意为之,而不管哪一种形势,无非就是功德二字,非人力所能为。 此时。 迎客来换了一波新顾客,打更的狗蛋和老汉结伴同行,便挨了神将坐下。 “二位面生的紧啊,外地来的?” “幸会幸会。” 两位打更人稍一照面,并不深究神将的乡邦。 可于神将而言,神色就有点仓惶了。 貌似怕两位打更人也认出他们来,这才起身就要离去。 只在桌子上搁了两枚金锭子,锭子下面还压了张字条。 “咱们晚上再来,为江公的迎客来守夜如何?” “也好,也会,是该守守夜,是该守守夜。” 两位神将走得匆忙,跟家里着了火似的,尤其在听到一群人说什么他们身上怎么有烟熏味的时候,两位神将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刚出门右拐,两位神将便一溜烟跑成了兔子。 不过他们一走,江小江半挺着的上半身,终于卸下了伪装,有板有眼的坐着,是有点累人。 “公子。” 白素拾掇了茶桌后,把两枚金锭子和一张字条递了过来。 “刚才的两位先生,付过了头儿,就算是买下来一年的茶吃,也要不了这么多啊。” 白素寻望店外,根本晃不见方才的两人。 这时江小江站了起来,就依着字条,念了出来。 “一年的茶钱,不成敬意,望江公笑纳,勿嫌少了。” 江小江步出屏风,手里掂了掂金锭子,两枚金锭子可真够阔绰的,他们二位跟了自己一路,绝不会单单是为了喝茶。 况且两枚金锭子都够买下茶铺了。 “公子,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两枚金锭子不能收啊。” “嗯。” “那素儿出门撵上他们?” “已经迟了。” 江小江心情复杂,依着他们两位临走时候的口气,貌似他们还会晚上来守夜,只是他们如此敬待自己,又是给自己开门,又是准备守夜。 “白素,金子和字条还归原处,他们还会再来的。” 递出金子,江小江高兴不起来。 他来的那个年代,叫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来路不明的钱财若授受,轻者陷入因果,重者便会欠缘。 “公子,都还归原处了,他们是些什么人啊,刚才他们的貌相可不像是达官贵胄啊。”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白素,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江小江岔开话题,接着说道。 “素儿,今天大开业,有什么要我做的么,尽管开口。” 江小江吐露着心声,可心却还在逃之夭夭的神将身上,他们一路逃到李春开的府前,遂趁着人少便当场消失了。 “公子,你就安安稳稳做您的大掌柜就行,尘俗的事自然有我们尘俗的人来做,大大一直教导素儿,要手勤绝不能懒惰。” 提到了大大,白素眼眸中闪了一息恍惚,貌似托梦的事让她耿耿于怀。 “白素妹子,迎客迎客。” 小夭一声唤,打断了两人的思绪,白素一抹眼眸,忙将江小江扭回原位,似是示意江小江只做好甩手掌柜就行。 进来的人,足有一队,像是行侠仗义的江湖客,店里一下静了下来,瞧着一群外乡客,均露出了狐疑。 “兀那姑娘,咱们是山那头的临乡客,初来乍到不懂镇上的风俗习气、烟火行商,能打些酒肉来吗,咱们喝饱了吃足了晚上还要进山扫兽。” ------------ 第四十三章 还是狼妖 本来。 外乡人的口吻,就足以引来青梗镇人士的注意。 没想到他们还远辞故里,居然绕开了一座大山,来到了青梗镇。 歇脚客就更一头雾水了。 虽说青梗镇上的人很少有翻山越岭的,到临村一行。 但不是没有。 像猎户、砍柴人、扒蝎手、采药童、牧羊人等,都是径直走的山路,直达的临村。 只是他们口中的‘扫兽’一词,大家伙都比较茫然。 青梗镇数往万年前,是一片堤坝川水,可自从伶仃的人口入驻,且渐渐形成了镇,就很少听说过有狼虫虎豹袭击人的。 青梗镇背靠的山中,有麋鹿、有犀牛、有野猪、有袋鼠、有狐兔熊黄,更有满林的鹰噙。 猎户擅狩猎,更独骑射,久而久之,青梗镇的狩猎人,便宣扬了三乐。 一说。 天下太平,家给人足。 二说。 草浅野肥,以礼畋猎;弓不虚发,箭不虚中。 再说。 六合大同,万方咸庆,张乐高宴,左右欢洽。 故此。 即便在猎户的口中,也尽是‘宁可三日不食,亦不会一日不猎。’之言,奉为了座右铭。 迎客来店铺中就有猎户。 狼虫虎豹倒是没怎么见过,倘若有幸碰到了,有兴趣试一试弓箭,倒也可传为一佳话。 “公子,大大狩猎了好多时日,就没见过什么兽,他们口中的‘兽’就是狼虫虎豹对不对。” 不说面前的白素好奇心泛滥,单江小江的心里就泛起了嘀咕。 平日里感知了青梗镇不下数次,可背靠的山脉,倒是给忽略了。 今日得了《仙踪要传》的窍门,运转气息更是得心应手。 若果真如这些外乡人所诉,那耍一耍风息,感知一下山脉形制倒是蛮有趣的。 “或许吧。” 江小江随便应付了一句,心念却早动了。 随着小夭获得了首肯,就外出打酒。 江小江一撇小拇指,那气息便冉冉出了铺,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遂从小夭的脚下,急转升空。 径往了山脉深处。 山脉中白雪皑皑,梅弄苍天,竟别有一番天地。 虽说其中寒风凛烈,但一小波一小波的麋鹿,去啃食着残留的草、树枝、树皮、苔藓,则吸引了江小江的叹为观止。 尤其小麋鹿的蹄子,正在刨开着雪层,很精准就寻觅到了其下的苔藓。 “好风光。” 江小江不禁脱口而出。 “公子,你说什么?” 面前的白素挠挠头,似乎江小江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可即便问了句,等候了半晌,江小江居然也没有再回话,而且神情专注的样子,倒不是眼前的外乡人。 “公子,白素忙去了。” 白素退了出去,很不情愿地只将屏风,单留了一个出入口。 与公子相处的几日,白素渐渐领略了小夭的意思,公子的身份的确是说不清道不明,不能简简单单地用一句‘仙人’概括。 反而那凌驾于其上的认知早告诉了白素,当初的自己确实是小,居然只将公子贴上了‘仙人’的标签,真是够单纯的。 像现在的这个样子。 白素的心灵,就很拘谨,公子处处都能让她感受到半家人半外人的感觉,既能亲近,又必须远而观之。 “一头雪狼……” 江小江喃喃了一句,这分外使得白素停驻了脚步,可外面现在只有她一人张罗,即便想偷听偷听公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嗨!” 白素叹息了一声,不得不继续照顾生意,哪怕屏风里面的人影再怎么神秘,她也只能得空的时候,瞄上几眼。 尤其公子站了起身,一个屏风上的虚影就惹得白素把茶水倒漫了。 “漫了,漫了。” 顾客一声提醒,白素方回过了神。 而站起来踱步了几圈的江小江,额头上却沁出了汗珠。 “不对。” 江小江怔了一怔。 雪狼居然能注意到他的气息。 再仔细一瞧。 雪狼的真身居然背高五六丈,影若参天巨木。 单雪狼的獠牙,居然就能匹敌了雪柏的长度。 “仙人。” 雪狼匍匐的身子一抖,竟然开口人语。 江小江始料未及,脑子里就问出了一句话,他麻的是在跟我打招呼? “……” 江小江屏住了呼吸,并没有回应。 半晌,雪狼居然谦卑更甚。 “仙人。” 雪狼道。 “三百年来,吾一直视青梗镇人士为人上灵,从未敢冒犯,从未伤及无辜,哪怕偶遇了猎户,都要退避三舍,以示尊崇仙人之意。” 三百年来?江小江呢喃了一声,这头狼妖通灵到了此步田地么,他居然默默敬了吾三百年来…… “你怎么知道我?” 江小江语气缓慢地问道。 “三百年前就知道了我么。” “仙人,小狼不知。” 雪狼更加的恭敬,似乎能得到与仙人的神交,它便知足的服服帖帖了。 “只是青梗镇的人,身上都独有一份得天独厚的灵气。” 雪狼顿了一顿。 “方才仙人临凡,雪狼就察觉了出来,原来那灵气的源头,就是仙人。” “是么。” “仙人,小狼不敢诳语,更不敢欺瞒仙人。” “呼,修行千年不易,你既然已经通了人性,何必厚此薄彼,难道不想化形了么。” “仙人真是一语中的,小狼做梦都想化形啊,难道,难道仙人是点拨小狼,不能厚此薄彼,害了其他生灵么。” “你害过么,比如害过其他人么。” 江小江在问出这句话前,其实已经有了判定。 从外乡人的口中得知,大概‘扫兽’就是要扫它了,否则外乡人何必长途跋涉,翻山越岭,或许外乡人觉着直捣黄龙有些许的危险性,这才改变了行径,想要对其出其不意,以谋奇招。 只是他们低估了雪狼,它不仅仅是兽,还是妖兽。 虽然未化形,但该有的本事,恐怕是少不了的。 “呃……” 雪狼沉吟良久。 越如此。 江小江就愈发地肯定。 雪狼吃过人,恐怕还不在少数。 “仙人。” 雪狼终于开口。 “自保吃人,不知算不算害人,猎户箭无须发,凌厉无比,若非小狼还有些道行,恐怕就身死道消了。” “这就是了,若是碰到了我呢,你又该如何自处,难道以你狼性的道行,就只知道弱肉强食么,这是道么。” ------------ 第四十四章 神将夜降迎客来 江小江并不知,何为道。 但他目前的道,似乎是只有一条,倘若外乡人真是狩猎妖狼,那他们绝对是会凶多吉少。 既然妖狼会对青梗镇的百姓格外放生,那在外乡人真碰上妖狼前,或许还能凭借着这股气息,救一救他们。 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都一行人了,怎么着,也有六七十级浮屠了。 “不是道,是不是道,听仙人一言,胜小狼千年苦修啊。” 雪狼兀自质问着自己。 “想自己执着化形,却偏偏误入歧途,若真碰到了仙人,小狼千年的道行,必定是要毁于一旦了。” “这就是了。” 江小江言尽于此,不想过多的参言。 否则陷自己于太多的因果轮回,势必会影响道果,而这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外乡人的造化了。 “……” 江小江已经语言匮乏,若再不走,恐怕雪狼还会喋喋不休。 “仙人,别走啊。” “仙人,小狼还没悟啊。” “仙人。” 喊声愈来愈小,气息越来越靠近迎客来。 直到‘嗖’的一下,复归了江小江的小拇指尖。 江小江豁地一下,坐了下去。 “呼。” 江小江心神俱疲。 “没想到控的远了,会这么累。” 江小江缓了缓。 “看来控到山头的深处,就到了我的极限了。” 江小江又凝神了几息,方才稳着了情绪,而外头的他乡客,酗酒,也到了白热化阶段。 “哥几个,咱们绕到了头狼身后,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咱多喝几杯,等夜深了,咱们就能分头行动了。” “对,咱们夹击头狼,就算豁出了性命,咱们也不至于全部都客死他乡。” “喝,夜已经降临了。” “喝。” 一行他乡客,推杯换盏,直到深夜,直到迎客来从屏风前的人影幢幢,变成了烛光摇曳。 江小江踱步出去,满屋子的歇脚客,居然就剩下这一群歇脚客了。 “咣当。” “戌时一刻,开业满收。” “戌时一刻,灯火通明。” 一老一少打更人从迎客来门口过,再不似往日般匆匆而过,而是饶有趣味地回味茶香、人香,一言一笑地提灯远去。 “狗蛋,你喜欢喝谁的茶?小夭,还是白素的。” “白素妹子的吧,主要是白素妹子的茶里蕴含了一股含苞待放的感觉,既有手艺的青涩感,又有茶香满杯的浓郁感,很难得,难得。” “你小子,又是在慌媳妇了吧,别做梦高攀了,她那番的谪仙,怎么连你都敢想啊。” “想想也不行啊,大伯,狗蛋就想想,不多想。” “你呀你呀。” “咣当,戌时一刻,狗蛋做春梦喽。” “哎呦大伯,怎么瞎喊令啦你……” 渐渐的,一老一少打更人远去。 这时。 江小江本打算打趣一番脸深红的白素,岂料门口晃悠悠就慢慢靠近了两位神将降临。 “他们果然又来了。” 江小江警觉着感知着,神将并非白日那般,是以形象示人,而是以神明的身份虚位以待,遂恭敬地从江小江身边绕开,再坐上了茶位。 不显山,不露水。 “哎呦,咱们的两枚金锭子,江公未收啊,这咋办啊。” 两位神明刚坐下,金锭子和字条便映入眼帘,似乎江小江不收下,就等于给了他们一记挫败感。 “各位。” 江小江外表是在靠近外乡客随便攀谈,一举一动,却等于是在靠近着神明,他想确切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兀那掌柜,咱们可都羡慕死你啦,一甩手就是一天,钱赚到手痒不说,美人还一侧,毫无怨言。” “谁说不是呢,一个谪仙出尘、一个小家碧玉,怕是看上你家的这位娘子了。” 外乡客已经熟醉,压根就判断不清江小江的穿着,甚至他的一双赤足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没注意到。 “说什么呢你们,小女子可敬你们是客啊。” 白素率先不悦,而后小夭也淬了几口。 “一群醉鬼,早知道不给你们打酒了,就知道胡言乱语。” “恕罪,恕罪,姑娘们莫怪我家兄弟,他们平时不这样,都是给那霍乱故里的凶狼害的,兄弟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哼,又在胡说八道,我大大在世,也是数一数二的猎户,怎么没听说过凶狼。” “怎么?你们没有被凶狼祸害过么,这一片山的前后,可就咱俩镇啊。” 为首的猎户稍微有些震惊,似乎按照他的理解,凶狼肯定也祸害过青梗镇,毕竟一头畜生吃人,再怎么着,也不会分什么亲疏远近。 “没有就是没有。” 白素不知是撒气,还是看不惯他们刚说的话,欲要再跟他们掰扯几句。 江小江就逢在神将的一侧,坐下,示意白素不要动气。 “呼。” 两位神将一愣,居然忙站了起身。 然后神将莫名得尊崇着江小江的位置,不敢与江小江背靠背。 “咿……” 江小江暗忖了奇怪,小夭却已经给他斟满了茶,还暗瞥了外乡客一句,就是。 “刺刺……” 江小江刮了一刮茶面,而后便一吸溜,遂抿了一小口,说道。 “小夭,镇后山,是有凶狼,他们并没有说谎。” “什么?” 江小江的话语刚落地,小夭和白素几乎异口同声。 “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为首的外乡客,不禁间秃噜了嘴,表示纳罕。 因为江小江的话,似乎就是在说,凶狼会分人,吃人看亲疏远近。 “兀那掌柜的。” 莽汉笑了笑。 “看你怪文静的,怎么说话不经过大脑,一个畜生怎么可能害人还分人呢,这,这有点天方夜谭啊。” 莽汉又吃了口酒。 “兀那掌柜的,是不是书读的太多,出不来了,这样可不行啊,咱们猎户虽然读书少,可是常识还是有的,一下子,掌柜的水平,可就不高了啊。” 莽汉越说越多。 “白天听铺里的不少歇脚客夸掌柜的是江大善人、江大善人,怎么江大善人一出口,就、就这么前言不搭后语了啊。” “她们说没有凶狼,你却不光说有,还说这畜生会分人。” “若畜生会分人,那它不成妖精了么。” ------------ 第四十五章 孽龙说话 一行他乡客说什么也不相信凶狼吃人,还分人。 那他们还凭什么前去‘扫兽’。 若真有如此精怪,就算他们再善射,也难免会成为狼口下面的牙祭。 白天的时候,他们听店里面的人聊过,说山中野味丰富,他们镇没少有猎户发了横财。 就拿桌子上面的兔肉来说,没准就是山脉中的野味。 他乡客误以为江小江和茶女,无非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目的正是吓唬他们。 或许怕他们打了无数野味,也跟他们镇上人一般,发了横财。 为首的他乡客,已经醉上了眼,至门口不过才半丈的路程,他却晃晃悠悠地走了两个来回方出门。 “公子,山脉里当真有凶狼吃人么。” 白素有点小不开心,这一群外乡客打出门的时候,都还在风言风语,说她诓骗他们,话里话外,就连他家公子也成了他们饭后的话资。 “有。” 江小江在方才目送他乡客的时候,也是打心理上站在了他们的角度,理解着自己的话。 说实话,他面对狼精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心理也很震惊。 说面对狩猎的人,狼精竟可以做到退避三舍,且给青梗镇的猎户们一条活路,听起来本身就有点天方夜谭了。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依着狼精所言,青梗镇百姓的气息,并不与他乡人相同。 貌似狼精是忌惮着他们身上的独特灵性,才如此倒反天罡。 “那怎么办。” 小夭心善,哪怕方才的对话,有些不愉快,小夭还是秉着她淳朴的天性,为他乡客焦虑。 “公子,会分人的凶狼,已经不是凶狼了,是精怪,他们只是寻常的猎户,若是客死在山上,岂不白白送了性命么。” 小夭跑出了店铺,还往夜下望了望,貌似貌似眼睁睁看着他们要成为狼怪的口中餐,良心上便有点过不去。 “随他们去吧。” 江小江虽说不是万分肯定精狼会饶恕他们性命,但白天的一番交谈,精狼应该是有所顾虑了。 至于精狼会不会还是若以往般吃人,怕也是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江小江还是愿意相信,精狼应该是不会吃了他们。 江小江虽然没有明着给他说什么是道。 但似它那般以人作粮的秉性,肯定不是什么造化之道,所以它要是想有所进展,那面对这一群外乡人的性命,精狼就应该会三思而后行。 “主人,孽龙愿意替主人跑一趟,护他们周全。” 忽然,聚骨扇自发性地颤了下,吓了江小江一跳。 由于店铺里边还有神将在,江小江只得压抑着惊诧,用右手小拇指的气息,来与孽龙神交。 “天啊,你怎么开口说话了。” “主人,孽龙冤孽至深,幸有主人留了个去处,如今尚未报答主人,故此斗胆为主人跑跑腿。” “可是实质性的忙,我还没帮,讲道理,我还不知道怎么帮你。” “主人多虑了,孽龙栖息在主人的聚骨扇内,每日怨念都要清除不少,怎么能说没帮孽龙呢。” “原来如此。” “那主人,孽龙现在去?” “也罢,如果护了他们的周全,也算你功德一件了,或许对你将来的涅槃有所裨益也说不定。” “谢主人,孽龙这就去。” 孽龙获得了江小江的首肯,好不激情亢奋。 聚骨扇连续得还在颤着,眼前孽龙的五爪虚影,便若藏在氤氲的云气中,给吊了半空。 江小江再一看聚骨扇,孽龙的尾巴居然还夹留了一截。 “就这么明张旗鼓地现身了?” 暗忖着,江小江的头都大了。 小夭、白素还好说,她们一直都视江小江的身份为说不清、道不明。 如今就算看到一直蜿蜒的青鳞苍龙从江小江的聚骨扇中爬出,或可还不至于太惊讶。 只是一旁未显露的神将恐怕就不这么认为了。 “噌。” 一旁的茶桌凭空地动了动,江小江看了一眼,就情知是那两位神将所闹出的动静。 “公、公子。” “龙,龙啊。” 小夭、白素哪里见过这场面,一边怕得不要不要的,还一边凑了一起地睁眼看,想要拉开了距离,又怕看得不真切。 龙登时都朝着门外飞去,两位姑娘竟还嫌看的不够,竟撵了出去,嚷嚷、嚷嚷了半路。 “兄弟,看到了么,看来咱们兄弟俩是押宝押对了。” “是极,是极,能为江公守夜,咱兄弟俩跑这一趟是跑对了。” “可是咱们的金锭子江公不收啊,这可怎么办?” “那是咱俩一年的茶钱,江公怎的不收,要不咱们今夜先给江公守守夜,待明日咱化形了来问问,看是怎么个情况。” “也好,也好。” 说罢,两位神将在江小江木讷的神情下,绕开了望门边而去,就算江小江知道他们过去了,也只能当做现下不知。 之后。 两位神将极庄重。 便在门的两边,一边一个。 虽说门上没有贴他们的庄严法相,两个神将亦是激动地幻出了法器在手,情愿给江小江守夜。 “小夭。” 江小江追了过去,口里虽然是在唤着小夭,但那整个五官感知却是都聚集在了神将的身上。 “白素。” 经过门边,江小江下意识地停顿了下,有点小紧张,无奈只得又唤了一声白素,来吸引两位神将的注意。 “小夭、白素。” 江小江慌得不要不要的,因为但凡他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那么他和神将之间,恐怕就得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而从今往后,那由距离产生的相互尊崇,便也荡然无存。 “回来。” 现在的江小江语言匮乏,似乎除了喊着小夭、白素外,脑袋里空转的,也就回来、回来这两个词了。 “回来。” 不过幸在两位神将的姿态,也是够拘谨的。 在江小江的感知下。 他们两位似乎除了一动不动外,便数那急促的呼吸能够表明,他们也很紧张。 莜地。 江小江的手背、脸颊,顿感了冰凉意。 一拧眉下抬头往上仰看,就连江小江的眼睑上、厚唇间,居然也点了几滴水珠似的。 “下雪了。” 镇上的灯光氛围,照不亮房檐之上的昏暗夜空。 不过江小江也只看了几息。 那点点滴滴的细雪,遂换了飘絮样貌的形制外衣,一朵朵落了下来。 紧接着。 鹅毛大雪竟有点收拢不住,地上、笼灯上、房檐上顷刻间,就覆盖了一层。 ------------ 第四十六章 是何神明行暴雪令 “哇,下雪了,下雪了,好漂亮的大雪哇。” 终于,两位姑娘的动静,从远远的夜下街道间传来,虽说她们没追上渊龙,但好在一片汪洋大雪,倒是让她们侥幸给碰上了。 “公子,青梗镇往年都这么下雪么。” “是啊公子,小夭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见过这么大的雪,哇,好漂亮啊。” 两位姑娘哪还顾得了冷,迟迟不肯进屋。 江小江遂转身一瞧另一头。 确实是好场大雪。 “怎么有这么大的雪呢?” “对啊,是哪位神明行的暴雪令啊?” 身后的两位神将,显然有点吃惊。 “难道城隍公的法令又升了一个台阶不成?” “没道理啊。” “我记得城隍公虽能控制节气,但行如此的大雪,却是不能够的,倘若是大雾、下霜、雨夹雪,倒还好说,可行这么大的雪令,法力就不是一般的深厚了。” “嗨,青梗镇真是越来越让神明捉摸不透了,咱们俩个小小的看门神将,看来是越来越走下坡路了。” “是啊,前不久是狂风大雨,如今又是鹅毛大雪,真不知道是哪位神明在此,让青梗镇在风雪里飘摇不定啊。” ‘飘摇不定’四字,让江小江的背脊,登时发毛。 按照神将的法令叙述,行二十四节气令,恐怕就能印照着神明的法力了。 法力强者,或许能够行更多的法令;而法力弱者,或许便只能行一下谷雨、小满、霜降什么的。 若是如此。 像如今这般的鹅毛大雪,确实是一种可怕的未知,比如它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它下的范围又是多大,会不会成灾,又会不会闹死民。 “咣当……” “亥时四刻,大寒暴雪。” “亥时四刻,积雪满街。” 远远的,一老一少打更人晃灯而来。 “江大善人,还不早歇啊。” “不急,两位姑娘正玩得兴高呢。” 说着,狗蛋瞟了一眼白素,跟恋爱了一样,老伯吧唧一下敲了一下狗蛋的背,狗蛋才从恍惚里惊了下,差点没跌倒。 “江大善人,这大雪老汉我可没见过啊,不知道青梗镇能不能够顶得住。” “怎么,百年都未有大雪吗?” “不是百年啊江大善人,老汉打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了,咱们青梗镇向来有神明护佑,怕是三百来年都不曾有暴雪啊。” “是么。” 江小江的心咯噔了一下,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兆。 若说前不久的狂风暴雨是自己所为,那现如今的暴雪,又该怎么解释。 “嗨,江大善人,早点歇了吧,或许明个一早,镇上就该忙活了。” 打更老伯怕得要命,方才来的时候,地上也只是能印一个脚印,可没过一会儿,雪就积成路,连街道、房墙,几乎都成了浑然一体了。 “江大善人,俺俩还要忙令,咱们回来聊?” “好,好,回来聊。” 随着打更人没入了雪中,江小江不禁间担忧起来了一老一少。 这么大的雪,都是为了几两碎银子,若是雪下不了多久停了,倒好好些,一旦暴雪连下了半个时辰,恐怕一老一少走那边缘的山麓地带,性命都得堪忧了。 “公子,暴雪怎么越下越大了哩。” “是啊公子,白素都有点怕了。” 两位姑娘刚才还是开心满怀,可暴雪不一会就没了脚板,姑娘们的脸庞登时就晴转阴了。 青梗镇没见过暴雪,可江小江来的那个世界,可没少经历暴雪。 暴雪不仅可以压塌房舍、猪圈、牛棚,若成了半丈厚,镇上百姓的生活都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而且镇上没见过这么大的暴雪,又是下在夜里,一旦存粮没那么多,饿都可能饿死不少人。 这时。 手红、脸红的小夭、白素联手抬过来炉子,然后烤了一会儿身子后,就一起过来江小江的身旁,寻看着漫天大雪。 如今的暴雪,已经不在是鹅毛了。 简直成了恶梦。 雪毛的密度空前的紧密,夜空里虽然看不见它,可房檐下却全都是它。 暴雪虽然不是雾气,但行在路上,怕也看不了多远了。 甚至在笼灯前有光照耀着,街道间的整个可见度,也是极其有限。 更别说天黑,还是暴雪的帮凶。 ‘他娘的雪怎么还不停啊’,江小江边审视着暴雪,边忘记身后还有神明在看。 一句吐槽过后,江小江的心里,焦虑就更甚了。 不知过了多久,积雪已经积到了一尺的程度,江小江再一寻望整个街道,骂娘的话,就又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 “这可如何是好?” 江小江也没了法子。 “轰咚!” 一声巨响传来后,江小江遂赤足走出了门檐。 声音是从南边传来的,是小城隍神龛的附近。 有了这个判断,江小江忧心忡忡,那一带南缘边,有不少是些草庐的房体,似这么大的雪,连他那个年代下的信号塔都能压塌,就更别说简陋的草庐了。 “公子,不会是谁的房子压塌了吧。” 小夭也想到了这点。 “不好说。” 江小江雪中徘徊,口上虽说是说了些能缓解小夭心急如焚的话,可是心里却缓解不了自己的焦躁。 “哄咚!” 又一声巨响传来,江小江转往西边眺望,那一带是白素大大往生的地方,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牛棚塌了。 “咩闷啊……” 寂静的夜空中,噪乱的牛叫声惊扰了整个镇,然后一个个百家灯火通亮后,夜的暴雪下,就传来了人们的惊恐声。 “这么大的雪啊。” “这兔狲的暴雪,非把俺家的果木、小麦压死不可。” 不一会儿,雪街的对边,开始露出来了一张张脸,有的惊恐,有的来回徘徊。 江小江一皱眉,当下就甩出来小拇指尖的气息,冲往云霄。 “顾不得那么多了,看到就看到吧。” 暗忖着,江小江恨不能自己插上翅膀,跟随气息随往云霄。 随着气息越来越接近云层,江小江莫名地萌生了一种应激反应,气息还未冲入云层,‘噌’的一下刹车了。 “什么情况,怎么是孽龙的阴晦气息?” 江小江杵在当下,气息不敢冲入云层,隐隐中,江小江察觉到了一点。 恐怕这次的大雪,跟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 第四十七章 暴雪卷冰雹 面前的云层,是孽龙整个阴晦气的凝聚,难道从聚骨扇冲出来的青鳞五爪龙,已经全没了阴晦气了么。 气息停滞在云层前。 江小江迟疑了许久。 说实在话。 气息冲入云层,能不能破溃阴晦气的凝聚,江小江心里没底。 可再不做出举措,不消片刻,青梗镇的受灾程度,就会远不止冻雪了,可能还会导致大面积的房屋倒塌,且造成百姓葬身雪海。 “青鳞五爪龙是从聚骨扇爬出来的。” 江小江回想了当时的场景。 “似乎孽龙说过,自从栖身聚骨扇后,每日的阴晦气便骤减了,难不成自己的不作为,反而促成了孽龙的修行么。” “轰隆隆。” 阵阵干雷响彻云霄,堆积如石的厚雪亦已差不多能淹至幼童的眉额程度了。 “去。” 江小江来不及多想。 稍微的迟疑,对青梗镇而言,都是致命的,你很难想象,只是数息,青梗镇的下半肢就跟半入了黄土的境况一样。 气息涌入了云层。 尚未去作为。 阴寒的晦暗冷流便通过气息,令江小江浑身冷颤。 气息置入云层,亦等同于江小江置身冰窖了。 “这种感觉不正是与孽龙附身小夭时候的境况如出一辙么。” 江小江暗道。 “本以为找寻了方法后才去帮助孽龙,岂料事与愿违,事情远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更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孽龙的阴晦气一直都存在,正是由于自己的不作为,或不注重,才致使了云层堆积,暴雪降临。 “怎么办。” 江小江心乱如麻。 一边整理着头绪,一边还要催使着气息,找寻突破口。 不知提了速的气息,能不能宛若一把镰刀,将整个云层割裂开来。 至此。 江小江顾不得那许多,他小拇指尖一撂,意念便疾控了气息,遂促成了一股急流,便在云层的核心处,企图撕裂北缘的阴晦气。 “咔嚓。” 隐晦气骤然被撕裂,整个黢黑的夜空,也乍然被焦雷,炸开了一道西北大裂口。 “噔噔……” 江小江心口一震,未料到那焦雷居然如此大音震天。 耳中仿若嗡嗡音徘徊了许久,江小江方才能站定。 “咔嚓。” 气息的速度远超江小江的预料。 只摩擦着阴寒气流的火花,亦能堪比百丈雷龙。 “轰隆。” 紫雷若条条赤练蛇,几乎将阴晦气的云层,割裂了若干部分。 “嘿,暴雪小了。” 江小江好不兴奋。 “咔嚓。” 随着暴雪转机的到来,江小江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 “嗖!” 正当江小江通过意念来操控那快速的气流时,反转打脸几乎让江小江的期待,瞬间降到了冰点。 暴雪是小了。 但更可怕的是。 若鸡蛋大小的冰雹居然随之而来。 “这。” “咔咔嚓嚓。” “唉哟。” “哇哇,造孽啊。” 说是迟,那是快。 没想到只片刻的功夫,暴雪就夹着了大量的冰雹,侵袭了整个青梗镇。 旋即。 青梗镇的情况,就更为不妙。 暴雪虽然恐怖,但绝对不及大冰雹。 大冰雹不仅个头大的吓人,单速度而言,恐怕也足够摧毁坚硬的房梁了。 不好。 自己弄巧成拙了。 江小江若遭到了背刺般,背脊生冷,没想到被气流割裂的云层,居然转了性,成了冰雹的加工厂。 “哇哇……” 虽说是黑夜里,但哀嚎声,江小江别提听得有多清晰了。 “噗噗咚咚。” 噪音虽然无章,但从整个惊心动魄的BGM来看,江小江能够想象青梗镇的惨烈程度,已经不亚于狂风暴雨了。 “我操你奶奶的腿。” 江小江骂了一声。 可由于冰雹下砸的声音太过繁多、太过猛烈,旁人恐怕是听不到江小江这是在泄愤了。 “哄咚。” 若爆破的声音,一个个接踵而至,江小江凭感知,大体上判断了,这黑夜下的青梗镇,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应该是瓷罐被打破的声音;架子坍塌的声音;房屋悬梁崩折的声音;农具、灶台、锅碗瓢勺等被冰雹狂暴的声音。 江小江提心吊胆地一听,里面又已经多出来了许多难民的哭喊声了。 “阴晦气这么难搞?” 处于冰雹下的江小江虽然毫发无损,可解决不了青梗镇当下困境的他,已经是身心俱疲、心乱如麻了。 “……” 气息骤停,江小江再不敢莽撞,然后整个被割裂的云层在没有气息的摩擦下,焦雷的数量,顿时骤减。 而后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冰雹的个头,也小上了不少。 “呼。” 江小江暗自庆幸。 得亏先下了场大雪,不然凭方才的大冰雹,整个镇民的伤亡量恐怕会呈指数级上涨。 先前的大雪毕竟覆盖了半丈余高,后来居上的大冰雹就算破坏力再强,覆盖的大雪,也多多少少缓冲了大冰雹。 江小江摇摇头,准备撤回气息。 现在不说是无能为力罢,说成黔驴技穷,其实也不为过了。 “嗖。” 气息已经返程,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涌上心头的负罪感,裹挟了江小江。 不仅没给青梗镇谋到多少福,反而还害了青梗镇,一时间,别提江小江的心有多痛了。 俗话说。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想必就是这种心境吧。 “那是什么。” 正当江小江万念俱灰之际。 貌似阴晦气聚拢的云层,稍稍有了变化。 虽说鹅毛大雪还在下着,冰雹亦是在侵袭着青梗镇,但是,气息之后,竟是更纯粹的阴寒气,正伴随其后。 “什么情况。” 江小江懵了。 这种转变太过突兀。 而且紧接着。 在阴寒气下来的同时,云层其余的水汽,竟然在阴寒气脱离的同时,被硬生生的蒸发、消散。 而且。 气息、阴寒气还未彻底下来。 云层的覆盖面居然也小了一半。 “有、有救了?” 暗忖了一句,江小江完全没想到,撤回了气息,居然还因祸得福。 云层不仅在急速衰减,纯粹的阴寒气,似乎还与江小江的感知,有了某种联系。 然后江小江再一抬头。 鹅毛大雪已经轻成了柳絮,大冰雹,已经渐有了成冰粒的景象。 ------------ 第四十八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嗖。” 气息之后,阴寒气更加纯粹。 阴寒气似乎在气息的带动下,正脱离了杂余之气。 “难不成阴寒气还想跟气息做个伴不成?” 江小江想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环顾四周,幸亏转折的及时,像方才的大冰雹若是下了一整夜,后果不堪设想。 “咿……” 渐渐的,阴寒气竟小到了尺许,江小江刚收拢的气息在小拇指尖,阴寒气的大小,居然在江小江的脑海里面,有了雏形。 “我怎么能感知到了它?” 江小江还未整明白,阴寒气一刹车,居然悬浮在空。 而后,从江小江手中的聚骨扇中,少量的阴寒气似乎惺惺相惜似的被吸往上去,且与那悬浮着的阴寒气凝聚。 “……” 有道是十指连心,江小江尚在狐疑着自己怎么就能感知着阴寒气的大小时,右手的无名指,便下意识得动了一动。 接着。 那已经凝聚成型的阴寒气似乎已经认了主一样,便尽归于江小江右手无名指的指尖之上。 成我的了? 而且它还常驻于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了? 那要这么说,岂不是伴夜的神息,跟自己的右手无名指无缘了,可是自己以前明明能够靠右手的无名指去催动它们啊。 那小城隍、小白素的神息又该如何自处? “公、公子,小夭怎么没以前那么暖和了。” “呃呃哆哆……是啊公子,白素也冷得哆嗦。” “阿秋!” 只一个照面,小夭、白素连打了两个喷嚏,然后两位姑娘跟冻的冰人一样,忙跑往了火炉前,瞬间打了个热战,方舒服了许多了。 “是么。” 小夭、白素的脸,一下子便有了冻红的痕迹,小鼻子一上红,明显就是在流清涕了。 难道是阴寒气的缘故? 还是说,是下了场暴雪、大冰雹的缘故。 江小江的心头若有万般麻绳般,打了好多死结,当下就在内耗着。 “江、江公威武,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青梗镇空空色色、色色空空,一切皆是幻,一切皆是梦。” “先前有狂风暴雨,如今是大雪、冰雹,果然大手笔非江公不可。” “是极,是极,青梗镇的百姓着实是造化匪浅,正所谓劫后余生,方证大道哇。” 门两边的神将攀谈了两句,令江小江一怔,莫非这神将哥俩,就已经将暴雪、冰雹认定到了他江小江的头上。 就这么轻易地下结论么,连个考究都没有么。 “呼,雪终于小了,冰雹终于停了。” 江小江展开双臂,背对着神将笑看着暴雪大景不见、冰雹声销声匿迹的景象,分外的高兴。 可高兴之余,这哥俩的言行,却怎么也让江小江真高兴不起来。 笑着的时候,江小江连自己都感觉出来自己假了,似乎自己的脸是皮笑肉不笑,再随便一感知着青梗镇的满目疮痍,江小江便更笑不出来了。 随即。 江小江暂时逼着自己放下那诸多的执念,佯装着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就从神将的旁边入到店铺内,喝茶。 “公、公子,你的龙怎么还不回来。” “是啊公子,白素真是长了见识了,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有龙的,还是公子圈养的,公子真厉害。” “我的龙?” 江小江的注意力全在方才的神将有没有特别地关注他上,全意料不到两位姑娘会提到龙。 难道孽龙今夜若不回来,她们还想要陪着神将守他不成? “咳咳……” 江小江咳嗽了两声,方才只顾着想事,都忘记了嘴里还含着半盏茶。 “咕咚。” 江小江略显尴尬,一方面要归功于‘你的龙’三个字眼上,一方面也要归功神将的身上。 毕竟现在的店铺里,看似是他们两女一男,实际上旁边还有四只眼睛,两对耳朵在旁看、听。 所以江小江又喝了半口茶来压压惊,以免显得不太自然。 “公子,你是不是总在大半夜才给龙放风啊,不然你怎么老喜欢后夜出门溜达啊。” “噗。” “瞧,瞧,小夭姐姐,你说对了,不然公子怎么尴尬地把茶吐出来了。” “你们这两个小妮子,脑洞是真大,连‘放风’居然都能想到、说出,什么我的龙,什么放风。” 后半句话,江小江刚说出,顿感自己低智了。 龙是从自己的聚骨扇出来的;龙也是口口声声称其为主子,虽说‘放风’两个字眼很敏感,但用在当下的这个语境,似乎他江小江也百口莫辩。 “算是吧,你们两个臭丫头,快去睡觉吧,你们看看你们的腿,在火前都还打着冷颤啊。” “不,我们要看龙。” 几乎同时,两女异口同声地喊道,似乎期待感已经上升至顶点了。 龙在这个节骨眼的地位,哪怕是他江小江本人,恐怕都未能撼动了。 “……” 江小江知道再磨嘴皮子,也会徒劳无功,遂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随便,即坐下了旁边的座椅上,静静地去感知着整个青梗镇的灾情。 大夜、深夜。 不少百姓摔断了腿。 镇上满目疮痍。 尤其寒夜中的雪层,渐有冻冰之劲儿。 感知再往外扩散。 一老一少的打更者似乎被困在了坍塌的茅草蓬下,现在正有一群壮汉,在喊着一二三起,抬柱救他们俩。 而且。 他们俩人的境况还算略好一些,只是狗蛋的腿似乎摔断了,可大批的其他居民,似乎就没这么幸运了。 瓦房被砸了许多豁口,尤其睡梦中的他们,头上居然也有在大量流血的、雪呛在喉咙里的。 然后就是哭喊,就是死了家人的镇民了,他们不需要感知,仅凭悲痛欲绝的声音,江小江便不愿再感知下去了。 冻雪极其厚、硬。 如今还不到大亮。 不到顷刻的功夫,整个镇就已经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彻底惊醒,然后便是亮灯、火把、脚步声、忙碌声、搀雪声,以及救援声。 “我是郎中,别乱动,他的腿需要固定。” 一声喊,狗蛋不再乱挣扎喊痛,江小江正要屏住呼吸,看来者是不是萧医生时,在店铺外的神息出现地,一种振奋人心的景象,令江小江心头一惊。 似乎除了小城隍神息、小白素的神息。 龙息果然应运而生。 江小江往日的判定果然不错,一旦因果铸就,自己的周身旁,便会理所应当地出现一枚凝聚出来的气息。 ------------ 第四十九章 不对劲 三枚外在气息,其形制上并无什么大的区别,只是内在的息源各有不同,但有什么用呢? 又不是与自己的原始气源一样,又不是如同冷寒气息一样,可以调用,就这么孤零零排着队,干什么? 难道跟自己凑一桌麻将么。 江小江的心理有多少说不出的好奇,就有多少说不出的失落。 明明气息凝聚,与自己相关,可它就只是存在,暂时没有其他的用处,便令人心情沮丧。 虽说确定了气息是怎么出现的,但它更深一层的意思,江小江却毫无头绪。 可它们就是这么的到点便悬在自己的身边,江小江很难不去想它们。 而且。 它们也不是无限持续着凝聚的状态,只要一小会儿,又定会重归虚无,若想要再探究它们,江小江就得再等一日。 想到这,刚刚在江小江心底泛起来的一丝惊喜,荡然无存。 反倒是冷汗气的独特,让江小江获得了慰藉感。 想那漫天大雪的天灾,已近乎无解了,谁会想到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事情会一百八十度得发生呢。 况且。 自己还是最终受益人。 只是苦了青梗镇的百姓。 青梗镇的百姓,铲雪的铲雪,刨冰的刨冰。 但劳动力所依赖的器具毕竟有限,比不得工业化社会。 所以,搀冰雪还没有什么进展时,那漫地流的水又再经寒凝后,却成了百姓脚底下的最大障碍。 百姓即得开雪通路,还得照顾身体的平衡,没等雪搀干净,手脖子就已经酸胀红肿。 更可怕的还不仅如此。 尤其寒冷还是在其次,伤员可怎么办。 路不通,就没有供给,然后救援也便不及时,久而久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百姓气馁,失去了耐性。 断腿的人很多,可郎中少得可怜,血流的很快,可路却开通的有限。 “这可怎么办啊。” “饿都把人饿死了,地窖又冻的死硬,红粟都取不出来。” 随着怨声载道传入了江小江的耳内,悬浮于外面的三息,也渐渐消散,于是江小江将重心又重新归于了现状。 心情沉重。 “公子,咱们的街道都堵死了,根本过不去人。” 门边。 小夭借着手上的笼灯,晃看左右,虽说许多人都拥挤了出来搀冰,但瞧进度,怕是到明天晚上,都不一定能铲除两米的冰层。 江小江心急如焚。 这会不会就是因果业力所导致的? 难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业力由孽龙所铸,还得孽龙来化解不成。 暗忖着,江小江目及到了两边的百姓,多数都已经滑倒,照这种境况,莫说是开路,走路恐怕都是一个问题了。 而且。 冰层坚固,才导致某些墙体并未翻塌,前边只是冰层稍微掘开了个小口。 ‘嘭’的一声响,冰层遂在平衡力被破坏的情况下,裂了一道深缝。 随后由于冰层的侧滑,南边街道上的房缘外墙,却已经应声被截断,靠在了半丈高的冰层上。 如此,开路就更是个问题,一个弄不好,墙倒冰碎,可能就会压死好多人。 “公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白素心地善良,怜悯之心当即大发,可江小江虽说一万个想要替百姓解忧,现下却也是心有气而力不足了。 “办法么。” ‘没有’二字,江小江实在说不出来。 先不说业力是怎么照旧的,单看着一个个的百姓在天灾面前活像个蝼蚁、蚂蚁,江小江的心,就很感伤。 前不久的水患瘟疫,大家伙恐怕还心有余悸,现在又造就了雪灾、冰灾,百姓怎么不骂娘,怎么不怨声载道。 “什么办法,公子。” 白素追问着,眼眸却不曾离开可怜的百姓。 江小江一皱眉,话就哽噎在了喉内。 是啊,有什么办法能够解燃眉之急。 怎么现在门将也像销声匿迹了般,连话也不交涉了,他们在干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恪尽职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么。 “……” 江小江特意屏息凝气,想听听门边的神将会不会有什么高见,可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是偃旗息鼓,就好似人间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他们压根不在乎似的。 “真扯淡。” 江小江暗骂了一声,难道自己就真没什么办法么,活活看着百姓堵死、冻死、饿死、累死,没救援的疼死么。 “哎大家伙,咱们的手能化冰,不用凿,不用凿。” 忽然,不知谁喊了一声怪异的话后,一个个的百姓遂出于好奇,就开始上手了。 但见,手刚触及冰雪,还未彻底顽固成冰块的雪,便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化开成水。 而且被化开的水,还不会立即冻冰。 “怎么回事?” “咱们、咱们怎么不感到冷。” 百姓刚问及,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以手化冰雪的阵营。 “唉,你们发现没有,自从喝了江大善人的粟米粥,咱们的确不那么怕冷了,有没有。” “对对对,咱们的身体还抗造了,很硬朗。” 随着冰层化开,小夭喜不自胜。 “公子,公子,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街道的冰层,终于退化成水了。” “公子,公子,你听,百姓都说公子是活菩萨呢。” 白素指了指,激动得像个孩子。 只是百姓这一番化冰,江小江却蓦然感到了一股寒意过体,冷得发汗。 而且化冰的手越多,江小江就越觉着冷。 就连赤足都不像从前那般,红润白透了,上面居然起了霜,跟冻住了一样,然后江小江便感觉一阵脚麻、腿麻,不能动了。 “哈秋!” 江小江打了个喷嚏,连呼出的气,都成见雾。 “靠,怎么这么冷,三百年都没见过这种事,什么情况。” 江小江极度纳罕、又极度恐慌。 虽然感知着百姓在欢呼雀跃、在夸他是活菩萨,但就江小江自己而言,可不是那么良好。 “公子,呀,你的脸怎么这么发白。” 不经意间,小夭终于瞧见了‘稳如泰山’的江小江,跟根冰棍似的,杵了木桩。 “不对劲。” 江小江暗自发问,而后一股滂沱的寒气居然在顺着经络、奇经八脉,在他身体里面找路。 不一会儿,寒气似有了径路一般,开始向双瞳进军。 “我天,你们麻呢,都奔那干啥,我的眼可有病,别介啊,寒气都聚往眼眸,不得把我眼疾冻得更狠么。” ------------ 第五十章 身体新变化 江小江全身体发寒,心下阵阵恐慌。 而且。 正如江小江所料。 寒气一过双眸,自己便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睡意大大的憋在眼眸,可见光还越发的放肆。 直到此刻。 江小江都有点后怕把粟米均分给百姓了,他们不知道的是,只要他们坚持化冰,他们倒是不知寒冷了,江小江这儿,可遭了老罪了。 “我去。” 顿时,百姓化冰的决心如同洪水泛滥般不可阻挡,有多少手化冰,就有多少只手抚摸着江小江的眼球似的。 试问,谁知道眼冷是什么冷,谁能体会那种痛苦。 火辣辣的,冷嗖嗖的。 可见光令人心神俱疲;寒气令人折胶堕指。 并且最大的问题是,江小江越寒冷,自己就越不可动弹,此刻的炭庐,明明就在眼前,自己却是不能走到跟前。 “呀,公子的身子怎么这么冻。” “白素妹妹,白素妹妹,咱公子要冻僵了,快来、快来。” 一声喊,别提江小江多激动了,关键时刻还得看小夭的洞察心,若是白素这个妮子,指不定自己就被冻成冰棍了。 “啊!” 白素还为百姓的化冰行动,精神鼓舞,小夭一喊,白素终于看着江小江,差点没吓死。 “呀,公子,你咋冻成这样了。” 恐慌了一下,白素跑过来了近前,纤纤素手刚触碰了江小江的脸颊,‘嗖’的一下,素手当即就给白素撤了回去。 “咋办啊小夭姐姐,咋办啊。” ‘咋办’,江小江心里跟着问了一句,‘凉拌’,江小江恨铁不成管,心里吐槽了一句,这个节骨眼能怎么办,还不赶紧跟你小夭姐姐给我抬过来炭炉啊。 “咋办,咋办……” 随着白素慌不择路,小夭情急之下,居然也失去了分寸。 “公子,公子。” 小夭恨不能抱过来,可刚一过坏,冻骨的寒气却直接吓的小夭,缩回去了暖怀。 “不是,你们干嘛呢。” 江小江冷汗直流,此刻的他莫说是动上一动,就是说话,双唇都抖个不停,吐字不清。 “公子,公子,你刚说什么?” 小夭、白素异口同声地问着,终于小夭注意到了炭炉,忙催促着白素先别管她们家的公子说了什么,搬过来炭炉要紧。 “呼,谢天谢地。” 江小江好不感动,小夭终于发现了炭炉了。 但见炭炉来到的身前,一股心酸‘噌’的一下便涌入了江小江的心头,多亏了小夭还有点世面,不然自己就算不死,也都遭了老罪了。 “好、好些了么,公子。” 两位姑娘一离手,白素忙追问着江小江,此刻小夭又是把一堆的锦衣小袄、铺盖、被褥收罗了过来,给江小江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不是,怎么没感觉呢。” 江小江几乎绝望。 明明炭炉烧得那么旺、身边还有这么厚的被褥、小袄,怎么就不暖和一点。 “这么不符合逻辑么。” 江小江的心好慌。 忽然。 一股熟悉的感觉迎上心头。 先是打更人老伯、接着是打更人狗蛋,而后是老员外、萧郎中、李班主、陈掌柜,甚至驼团老板。 这一股一股寒气过眼的时候,江小江明明就觉着,通透了。 若在萧郎中药铺一样。 似乎他们的梦中,就是自己的梦中。 只要他想进入到他们的梦中,自己便可。 “不对。” 江小江强行压抑着寒冷,重新审视着双眸感觉。 与其说是双眸。 倒不如说是寒气是经由右眼进去的才对、而不是聚拢双眼,然后才是从左眼出来。 只是这种寒气经过的太过迅猛,以至于惊慌失措的自己一时间分不清而已。 而且。 现在细细品味。 似乎自己刚才认知的百姓梦、入百姓梦,也总结的不太准确。 说是梦,倒不如说是进入了他们的前尘。 虽说每个人的感觉几乎都是稍纵即逝,但由于镇上的百姓数以万计,一个个都是如此的感觉,量上来了后,江小江不由得心头一震。 所谓量变产生质变。 刚才虽说是冷、是睡意猛增、是可见光骤亮,但与此相对的,哈欠的感觉居然也是越来越酝酿的持久。 待稍微缓和了心境。 从巨冷中,江小江似乎还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感。 “啊。” 江小江心中唤了一声。 因为这些大量的寒气,聚拢了右眼、途径左眼后,好像还带出了点什么东西般,跟寒气经过了净化,才一个个窜向了右手中指。 “呃……” 忽然,一股灼烧的痛觉,在右手是中指指尖呈现。 江小江整个身子虽说是在巨大的冰窖里抗冻,但经过双眸后的一汩汩寒气,似乎在经过了洗涤后,成了一缕缕火气,便聚往了右手的中指。 “这。” 起初的时候,是冷寒气占据了全身的主导感觉,可随着寒气直逼右手的中指过程中,江小江惊异地发现。 那根本不是寒气。 或许说成是自己眼中的可见光才对。 可见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寒气给带了出去,然后便在江小江的右手中指尖前,凝聚了一团酷热气,令人好不灼痛。 “啊。” 这时候。 江小江注意到,偌大的冰层工程,居然快要到了收尾阶段,而后是一道道流水从西向东流去,街道上才渐渐得恢复了人群的川流样貌。 “呼。” 当下。 江小江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的身体寒气已经不是主导作用了,而是热量占据了全身。 “……” 只是几息,江小江顿感自己的身子黏答答的,像是都是汗,而后一股睡意的哈欠正好被推到了至高顶峰,令江小江实在不愿意去中断这种感觉。 “喔啊……” 江小江深情体会着哈欠的美妙。 谁能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心境居然来的这么快,上一秒还是冰天雪地,可下一秒——虽说热了点吧,但已经不妨碍江小江去体会那美妙的哈欠了。 哈欠上至眼皮,江小江顿感舒坦。 “黑、黑了?” 而且江小江闭眼的那么一瞬间。 泪腺不仅润湿了他的眼眸,眼眸里面的可见光居然在瞬间的哈欠下,黑了一息。 “好、好、好。” 江小江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终于盼望到了一点点黑了。 十万年了。 谁知道没黑的痛苦是怎么样的。 ------------ 第五十一章 孽龙回来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江小江秃噜了一句后,方得空发觉到自己的身体,便开始渐渐的消暑。 待睁开双眼,江小江顿感神清气爽,就跟补了觉一样。 “原来是小夭撤去了炭炉啊。” 江小江心情顿时爽朗,就连方才的阵阵寒意、惊悸,也被一扫而空。 “公子,小夭刚才觉着公子是要打哈欠,就不敢惊扰公子,怕耽误了公子的事,所以现在才撤去的炉子,是小夭怠慢公子了。” “公子哈欠打完了么,看公子一脸的舒爽。” 小夭说罢,白素那两亮眸遂恨不能怼到江小江的脸上,看得津津有味。 “做的不错,小夭,公子刚刚因祸得福,好像还睡了一觉。” 江小江心情愉悦,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是刚才是在冰火两重天下,锻造了锻造,所以刚一抬步,就差点晕倒。 “啊。” 江小江这一晕不要紧,那双腿顿时就跟下了锅的软面条般,没了直拔的劲道。 而且再一看。 是两位姑娘一边一个,在紧急下——吓得赶紧搂住了自己。 “嗯。” 两女嘤咛一声,一时间,便惹的江小江呼吸急促。 “呼……” 可江小江实在太虚弱了,根本直不起来。 尤其还是两位温香软玉的姑娘在自己的臂弯之内,所以本就虚弱的身体,就愈发得骨软筋糯,毫无气力可言。 “公、公子怎么这么虚。” “是啊公子,你还这么大汗淋漓的,究竟怎么了。” 两位姑娘一言一语,虽说她们现在也紧张、也迷糊,可江小江越是如此的仰仗她们,她们似乎就越是乐不思蜀。 只有江小江愿意这么抱着她们,她们宁愿被这么抱着,直到天明也无所谓。 “呼,没什么,冰火两重天太劲爆了,我的身体差点扛不住造。” “说什么呢公子,什么两重天,你、你!” 两姑娘的脸蛋瞬间愠红至耳根,似乎半懂半懵。 “公子我怎么了,是不是你们想岔了。” 当下,江小江意识到可能自己说到什么这里的禁忌词,才导致她们的脑洞上了高速,不然她们怎么可能这么脸红、身子这般的抖、烫。 “公子坏,你怎么还说。” 或许是小夭、白素觉着江小江冒犯了她们,两人便在异口同声下,把江小江一股脑扔在小锦袄上,遂逃之夭夭。 “唉,你们。” 两姑娘刚一离事,瘫倒在衣服、被褥上的江小江便想靠着自己起身,‘哎呦’了一声,江小江立即就发现,自己跟干了一个月的农活一般,哪哪都疼。 “呼!” ‘不管了’,江小江起不来,根本起不来,索性就躺在小锦袄上,懒一会儿,也是好的。 顺便回忆回忆方才的哈欠,也瞧瞧百姓们,有没有灾后狂欢。 “太,太神了。” “兄弟,江公神乎其技地救了镇上的百姓啊。” “不,哥们,我更好奇的是,百姓们是怎么做到的,江公又是如何做到的?” “唉,江公怎么躺下了。” “法力是很耗神的,你我再清楚不过了。” “今日咱哥俩真是不虚此行,不仅见了真龙,还见到了江公的手段。” 一顿吹捧下,江小江刚想瞧瞧的百姓的心,顿时便被门边的两位神将吸引、打断,他们的话虽说言过其实了,但听在耳内,却极为让人受用。 “大机缘,大机缘,怪不得小城隍一直往江公店里钻,咱们可算是摸对门路了。” “摸对了、摸对了,你我修为或许不及其他神明,但跟对了团队,也难保大机缘不降临。” “不错,不错,江公就是咱们的机缘,江公就是咱们的机缘啊。” 听他们俩谈话至此,即便闭眼盯着可见光的江小江,也是分外开心,且心情更是没以前那么淤堵、郁闷了。 事已至此,江小江终于大喘了口气,“喔啊”。 然后感知雪水东流而下,忙碌的镇民又开始了救援、生活,顿时便体会了一个世纪的世态沧桑般,感悟颇深。 “浮尘太渺小了,几乎经受不住一点的风吹草动,可他们如此苦,还如此向往着生活,倒真是难得、难得啊。” 暗忖着,江小江注意到了不少尸体,正被一个个地抬了过去、集中,再一抬头望天,天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大亮了。 “又死了一批人。” 江小江颇感神伤。 “整个镇几乎都是千疮百孔,看来要好一段时间修整了。” 蓦然间,江小江想到了一种可能。 既然自己的右手现在有了三股气息了,谓之一酷热、一寒冷、一原本源气。 那何不利用利用,以造福黎民百姓。 自己这一段时间也是够累的,得空了就去锄锄地、浇浇水、摊摊牛粪,可千万不能再介入因果了。 原来介入因为还会有如此多的未知数,保不齐自己没了好运,更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至于雪狼么。” 冷不丁,江小江想到前事,决定不去招惹。 只要青龙回来、猎户没有性命之忧,自己便还是清静几天吧。 否则青梗镇可就真成了‘伶仃飘摇’的村落了。 才短短几天,就死了那么多人。 “龙,有龙。” 一声大喊下,本打算就收拾收拾、且闭馆准备一天睡觉的小夭、白素,顿时就来了劲儿。 也不上楼了。 噔噔噔几下。 两个女孩就跑了出去,疯跑、疯跑的。 “龙,龙。” 小夭指着天,又来回向江小江示意。 “公子,真的是龙,公子圈养放风的龙回来了。” 白素吆喝了一声,江小江好不惊悚。 “你小点声,这事是拿来招摇的么。” 接着。 大街上乌泱泱聚拢了一批人,对着天空的青龙指指点点。 但见青龙一摆尾,便朝着迎客来的方向,倒头就下去了。 “主人,孽龙回来了。” 一声恭谨的唤声后,江小江登时支起来了腰板,瞪着大眼,瞧了瞧青龙、再瞧了瞧小夭,和白素。 只是几个照面,江小江就流出了大汗。 “这下镇上的百姓恐怕又要疯传了。” “主人。” 江小江愣了一下,青龙又唤了一声。 “……” 江小江不好说些什么,连忙紧急地摆摆手,示意青龙快回自己的聚骨扇内,其他的,之后再说。 ------------ 第五十二章 孽龙渊再续功德气 然后龙一摆尾,甚是尊崇江小江的话,登时就向扑水入江般,没入了聚骨扇内,不见了踪影。 “龙,龙。” “公子,你让龙多待会啊,小夭还没见够呢。” “是啊,公子,白素也想要瞧瞧龙,长这么大了,可稀罕着呢。” 两女直嚷嚷着。 “嘘。” 江小江刚伸出了‘一字决’手指,门口集聚了一批批的百姓,东张西望,好胜心极其重。 似乎一条龙,便能让他们彻底忘记那刚来不久的暴雪、冰雹大灾。 “龙,龙进去了,江大善人。” “是啊,江大善人,你看见龙了没,好大一条,是青色的。” 百姓的八卦心理高涨,难道重整家园还没有一条龙重要吗? 江小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如果不正面矢口否认,百姓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即使是矢口否认了。 百姓亦不会善罢甘休。 一条青龙腾在半空,接着就扑向了迎客来已成了不争的事实,可要直接就承认了,他们又要像小夭、白素那样吆喝着看龙,那可怎么办。 “各位乡亲们,公子刚才都怔傻了,小夭看见龙了,它确实是扑进了我们迎客来了。” 寂静了许久,小夭率先打破了宁静,江小江一瞧小夭这是要背叛组织的节奏,当即就慌慌张张地给小夭打手势、挤眉弄眼。 “江大善人,你怎么还给夭妹挤眼色啊,难不成江大善人知道了龙进了迎客来,就想要独吞了龙的去向不成。” “啊。” 江小江听着村民离谱的猜测,哭笑不得,连忙挥手,招呼着乡亲们,表示不是,也不再朝着小夭发暗号,神色尴尬。 “那是什么……” “是啊江大善人,咱大伙一辈子都没见过龙,你就让大家伙稀罕稀罕呗。” “……” 江小江一时语塞,这要给他们怎么说,难不成说青龙跑进了聚骨扇,就藏在自己的扇子里面?这要是说出去,还指不定他们外面怎么瞎传。 “乡亲们,乡亲们。” 小夭站了出来。 “我告诉大家伙龙在哪,好不好,你们这么逼着我家公子,他没看清,也说不清楚不是。” 小夭一下子就调动了乡亲们的情绪,令江小江一阵儿心头乱麻,小夭不会真出卖了自己吧,这要是真给说出来了,他们接下来可是要看龙的,到那时,自己可就不好狡辩了啊。 “龙跑那里了。” “昂啊……” 小夭当即一指,江小江砰砰乱跳的心,顿时便摸不着头脑了。 “是了。” 愣了一息,江小江旋即明白,原来小夭这是给自己解围了。 小夭指着的方向。 是井龙渊的灶王牌位。 那是一鼎尺高大小的木牌,下蹲着方块底座,顶端朝外,还冒着牌檐, 整个木牌边缘镂刻了网格状,中心位置,竖着写有‘井龙渊’之尊位,偏右下隅还诠释有‘灶王’二字。 “喔,原来是条井龙哇。” “还是个灶王。” “乡亲们,这就对上了,怪不得青龙扑向了迎客来,原来江大善人供奉着的灶王本就是一条龙。” “江大善人,常言道,龙为瑞兽,乡亲们给‘井龙渊’上枝香,江大善人该不会介意吧。” “啊……” 江小江忐忑的心终于落地,真是辛苦小夭的应变能力了,不然矢口否认的话,场面恐怕更难收拾。 “啊,大家拜拜也好,拜拜瑞兽,也给镇上祈福祈福,蛮好的。” 说罢,江小江舒缓地吁了口气,‘呼,’直到乡亲们点了香案,一个个拜‘井龙渊’后,小夭一扭头,江小江便偷偷地给小夭出了个大拇指,以示褒奖。 “公子。” 白素退出了人群,悄悄靠近了江小江。 “小夭姐姐好棒啊,当时我都不知道给公子怎么解围了,连白素也想瞅瞅龙呢,太大了。” “哎呀。” 江小江登时敲了聚骨扇在白素的脑门上咣的一下,白素躲不及时,忙揉着额头,瞟了眼江小江。 “就你调皮。” 江小江退回至屏风内欲要坐下,白素便跟在其后,吐了吐舌头,方前来重新给江小江换热茶,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累坏了吧,一夜不合眼。” 江小江表面上瞧着白素在打着哈欠,内心实则是回味着自己今日的哈欠,那种感觉太过美妙,以至于白素打着哈欠时,就能让江小江酸死。 “呜啊,主子,孽龙又感到了功德气了,百多年了,重要又来了。” 孽龙凭空说话。 “怪不得主子让孽龙快快回至聚骨扇,原来是在成全孽龙啊,多谢主子,孽龙粉身碎骨恐怕都无以回报了。” 孽龙的情绪有点高亢,江小江震惊之余,忙打量了门边的神将,瞧他们那边会不会感知到孽龙的话声。 “还好。” 门边没动静,江小江放心多了,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在孽龙身上,说道。 “功德气于你大有裨益,你能收获如此,还是你自己的造化,即便要谢,你得闲了还是谢谢小夭吧。” “主子,孽龙还是感觉是沾了主子的光。” 孽龙的口吻似是在缓和着高亢的情绪,转为感慨。 “百多年前,太白李长庚就示意孽龙这青梗镇上会有孽龙的大机缘,直到主子出现,孽龙就明白了。” “什么?” “主子才是孽龙的大机缘,不然孽龙怎么能够蜗居在主子的聚骨扇内,屏除了阴晦气呐。” “那小夭呢,你不打算谢谢她么。” “怎么会,小夭姑娘心地善良,在孽龙面前,都算孽龙半个主子了,孽龙怎会不谢。” “哎哈,你的嘴倒是跟开过光似的,滴水不漏。” 江小江挑了挑一边的黑眉。 “那等人走光了,你出来便跟两个姑娘打个招呼?这两个妮子,可稀罕着你呢。” “谨遵主子吩咐。” 一顿神交后,白素刚好把茶奉了过来,并说道。 “公子,小夭姐姐都给公子解围了,等人都走光了,你没啥表示表示?” “表示?” 江小江戏谑地笑笑。 “难道二位妮子的八卦情绪没了,只是想要公子的表示表示,而不是把龙唤出来,再看看……我还寻思着,等会把龙叫出来呢,你们俩既然只想要表示,那……” “别、别、别,公子,白素要看龙,不是想要公子的表示。” “看龙?” “看龙!” “好,那一会儿,就给你们看看龙!” ------------ 第五十三章 果然是江公救命 江小江明显地感到,在百姓一个个给井龙渊上香跪拜后,聚骨扇内孽龙的精气神,是比以往更膨胀了。 而且孽龙每得到一份功德气的馈赠,便会不禁地哆嗦一阵,貌似它很压抑着高亢的情绪,怕会开罪了自己的主子,江小江。 “乡亲们慢走啊,慢走。” 井龙渊刚有些安分,江小江就注意到门前的小夭已经将乡亲们都给打发走了,本以为忙碌了许久的小夭这下会忘了龙。 没想到。 乡亲们刚后脚跨出迎客来,小夭便高挂了‘闭馆一天’在外,随后猛得关上了街门,背靠着门激动起来。 “公子,公子,人都走了,可以让龙出来了。” 小夭一喊,‘噗’的一下,江小江便吐出来了半口茶,难怪小夭偃旗息鼓这么久,原来都是‘黎明前的寂静。’ 这个小妮子刚才有多恬静,现在就有多期待。 “公子,公子……” 小夭又喊了一声,江小江这才赤足踏出了三十六开屏风,对着靠门歇着的小夭,摇头苦笑。 “你们俩啊,才是最大的八卦心。” 江小江分别指了指小夭、白素,暗叫滑稽,这会儿子要是让她们上房睡觉,恐怕她们肯定就不乐意了。 她们明明知道龙就圈养在聚骨扇内,怎么肯罢休。 “得,自己的家人,就得自己宠着,谁让家里真有条龙呢。” 暗忖着,江小江当下就准备放龙。 但没想到的是。 偌大的青龙刚化形窝在了狭小的半空中,门外就敲响了叩门音。 “笃笃笃!” ‘是神将’,江小江只纳罕了一下,就猜到他们是刚趁着小夭关门,化形出来了。 “这两个老登,可真会挑时候。” “怎么办公子,有人来了。” 龙已经出现,小夭好不激动,可听旁边有人敲门后,小夭遂幽怨地瞟了眼门前的晃动黑影,甚是无语。 “有人了,就给他们开门吧。” 江小江吩咐了句,情绪上没有太大的涟漪,毕竟门外的是两个神将,不是人,不好将他们拒之以千里之外。 其实他们什么都已经知道了,瞒是瞒不住了,就看他们接下想要怎么表演罢了。 “那龙怎么办,公子是不是还要圈走。” 说着,半空中的孽龙跟恍惚了一下似的,差点没从半空中掉下地上。 “不会,该放他们进来,放他们进来,你该关好门,就关好门,说了给你们看龙,就给你们看龙,公子决不食言。” 江小江不得不抚平小夭、白素的疑虑,不然小夭要是不开门,跟他们哥俩僵持着,也不是个事。 “那放他们进来?” “嗯。” 小夭话虽然是问着放外面的人进来,实则是在询问江小江有没有欺骗她,她那两溜溜圆的小眼睛,根本藏不住任何事。 “是送金锭子的两个客人。” 小夭先开了个门缝,然后回望了一眼江小江嘀咕了一句,然后似乎是瞅准了时机后,忙大开了门,一把就将两位神将拽进来。 “嘭!”的一下,便再度关了门。 “哎呀!” 两位神将猛得趔躯,压根没反应过来,踉跄了半路,差点跟江小江撞了个满怀。 “江、江公!” “差点冒犯到江公,还望江公海涵。” “好说好说,你们又没真碰着我,二位来此,意欲何为啊,也是来看龙的?” 说着,江小江权当做跟神将是初次会面,一指半空中的龙,询问了句。 “公子,他们肯定是奔着龙来的,刚才开门的时候,小夭就觉着他们在门外偷听着咱们的动静,不是为了龙,是为了啥?” 话毕。 神将顿时尴尬,面面相觑。 “小夭姑娘。” 一位神将并没有在江小江面前,直视半空中的龙,而是瞟了眼桌子上的金锭子,说道。 “我二人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喝茶的定金前来,昨日走的急,怕留下的钱,不够一年的茶钱。” “怎么不够,还多了,我们公子正想要给二位送还呢。” 这时。 白素连忙拾掇了桌子上的两枚金锭子,并一张字条,然后便递给了神将。 “多了二位,昨天撵出去的时候,你们就没影了,给,这些给你们。” “不、不、不,还望江公收下,收下。” 另外一名神将,吓得轻推了一下白素的手腕。 “对,白素姑娘还是收下吧,我二位一年下来,可能也不仅仅是单喝茶,平日里说不定还要拜托二位姑娘,给打些酒肉,这些金子,怕是不够呢。” 说着,两位神将恭敬地又掏出两枚金锭子,举过头顶,奉在了江小江的眼前。 “噢,是这样啊。” 小夭盯了半天,似是懂了他们的意思,便会意地朝着江小江一看,遂过来把四枚金锭子,就全收拢了在手。 “这个好说,好说,打打酒,打打肉么,都是小事,小事。” 小夭接过来了钱,面露笑容,虽然有几分假,但有钱不赚王八蛋,还是至理名言,江小江一看,就知道小夭是见钱眼开了。 “行吧。” 江小江终于首肯了两位神将,随后两位神将恭恭敬敬地站着,似乎不敢对江小江有丝毫的懈怠。 而小夭、白素两位姑娘。 则是终于瞪大了眼,围着青龙相对着绕了两圈。 “好龙,好龙” “二位姑娘,在下见礼了。” “啊公子,龙说话了,龙居然说话了。” 孽龙渊一开口,小夭、白素先后跟吓飞了魂一般,躲在了江小江的身后,可即便怕着,还是探出了小脑袋,看个不停。 “公子真神了,圈养的龙还会说话。” 两位姑娘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 “小夭姑娘、白素姑娘,孽龙吓到了二位,给二位赔罪了。” “不用、不用、不用!” 两位姑娘终于壮胆出来,挥手示意。 可孽龙渊还是微动了动蜿蜒的长躯,整个龙首像是低过了龙尾。 “公、公子,龙这是在给我们招呼么,好、好有趣哇。” “嗯呐,尤其是你小夭,青龙还要多感谢你呢。” “我?” “对,小夭姑娘,孽龙稽首了。” 莜地,孽龙颔首,龙角前驱,小夭、白素这次看明白,这条龙原来是真地在感谢着人。 “轰!” 门突兀地被撞开。 江小江一阵震惊下,忙挥了挥手,示意青龙回来聚骨扇内。 可即便如此。 门外的七八个满身伤痕的大汉,还是瞧见了青龙入扇,‘嗖’。 “恩人,原来真是恩人相救啊,恩人,请受在下一拜。” 登时,七八个大汉一个个掉下了双膝,均随着为首的壮汉跪倒在地。 连连匍匐而拜。 “江恩人,请恕我等不识真神,还言语上冲撞过江真神、江菩萨。” ------------ 第五十四章 你们俩捣什么乱啊 “各位,快请起,快请起,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江真神,我等性命差点折在山脉中,要不是有恩人的龙现身,我等猎户,可就成了狼怪的牙祭了。” “是啊江恩人,是啊江恩神。” 随着一片拜谢声纷纷入耳,江小江连忙吩咐小夭斟些茶过来,给这些猎户们压压惊。 猎户们确实应该吓坏了,喝茶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不过这倒没有出乎江小江的意料,江小江心血来潮,第一次得见狼妖,也吓了一大跳。 谁见过五六丈高的狼妖,莫说猎户箭无虚发,就是他们七个一起射箭,狼妖又有何惧,只怕是箭尖连狼妖的皮甲都不能穿透。 “我们刚进山,山里就突然冷了起来。” 为首的猎户姓曹,他们的兄弟,都叫他曹哥,江小江还不急着问他们,曹哥便放下了杯盏,惊恐地说了起来。 “那一带的雪很厚,我们找不到藏身之所,本来想窝在雪窟中探一夜再计划,谁知,天、天更黑了。” 曹哥心有余悸,嚼舌的同时,可能都在咬着后槽牙。 “江掌柜的,狼妖太大了,我们都吓傻了,我还以为是天更黑了,谁知道是狼妖的身躯过于庞大,竟把我们的雪窟口给挡住了。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的,可它的的确确是会分人的,还一眼就认出了我们。 “掌柜的,这畜生还会说话,还一口咬定我们不是青梗镇的人士,是山另一头的乡民。 “兄弟们一时间吓坏了,直接便开始放箭。 “可我们的家伙什,怎能对付得了精怪,狼妖压根就不惧怕,它只吹了口大气,咱们雪窟里面的兄弟,就被口气掀翻,撞在岩石上,头破血流。 “我想我们完了,毕竟面对这么个大畜生,我们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尤其这精怪只扑了一下爪,咱们的雪窟洞就成了齑粉,待我张眼来看的时候,恶臭的糜烂味遂迎面而来,我只看了眼狼怪的獠牙,连反抗的精、气、神,都给吓没了。 “它要吃我们,江掌柜的,” 曹哥双眼涣散,几乎身临其境,他就顿了这一小会儿,整个身子就好像瘫痪了一样,吓得他又掉在了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当时、当时我吓坏了,除了祷告神灵,别无它法,可天那么黑,还冰天雪地,就算是山神,怕是也不会来救我们了。 “呼呼……” 曹哥缓了口气。 “就、就是刚才的龙出现后,我们才侥幸没有成为狼怪的过肠粪,活了一条烂命。” 曹哥歇足了劲儿,然后一个劲儿地再给江小江磕头,江小江始料未及,完全没想到猎户竟又来酬谢他的十八辈祖宗、感激涕零。 难道龙救了他一命,就把他救傻了么,就算要磕头,不是也该磕龙渊么。 “……” 江小江朝着小夭、白素使了个眼神,再不能让这小子磕下去了,再这么肆无忌惮的头撞地,他额头非磕烂不成。 “曹猎户,起来吧,曹猎户,我家公子心领曹哥的美意了。” 终于。 曹哥的情绪缓和了不少,从曹哥的眼神来判断,江小江寻思着,他们应该是视他为信仰了,那种尊崇胡大的信仰。 “曹哥,究竟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谢在下,坦白说,在下愧不敢当啊,又没帮你太多。” “江掌柜的,狼怪本来就不打算吃我们,是我们射它在先,狼怪才恼羞成怒的。” “是吗?” “是,是、是,狼怪都亲口承认了,说受了你的点拨,想要积点阴德。” “噢,原来是这样啊。” “还有,江掌柜的龙真是神了,就说了三句话,狼怪居然就朝着我们道歉,还请求原谅。” “三句话?” 三句话点燃了江小江的兴趣,原来猎户们此一番来龙去脉,跟一场猎奇一样,处处都能写一步网络小说了。 “曹猎户,不知是哪三句话。” 江小江执了聚骨扇,轻敲在左手的虎口,看来当初令孽龙先栖息于聚骨扇内,是栖息对了。 “龙说,‘狼兄你不想要化形了么,不想要大机缘了么,难道千年修行都没能令你醒悟到害人终成不了大道么。’” 曹猎户接着又模仿着狼怪的口吻,喃喃自语。 “化形、大机缘、大道,那位先生,是那位先生,龙兄真来的及时,在下差点就铸成了大错了。” “不知龙兄可知那位先生,在下隐隐约约能从龙兄的灵体中感知到那位先生的存在。” “那位先生?喔,狼兄应该是说在下的主人吧,主人就在迎客来,入世、出尘,此番前来,也正是主人授意,令小龙来搭救他们。” 曹哥模仿了一堆话,江小江听着有些乱。 但最后一句话,江小江是听明白了。 孽龙不仅向狼怪露了他的老巢,怪不得连曹哥他们,也奉自己为在世神明,崇敬非常呢。 “咕噜噜。” 曹哥一股脑把一堆积攒了的金银财宝倒往地上。 “江公,鲁民不知道如何感恩江公,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还望江公收留兄弟们在此干些粗活,以报活恩啊。”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从阎王殿逃出来的人,还请江公不吝,容我们给江公做牛做马吧。” “谢江公了,谢江公了。” 江小江还未答应他们七人,七人已经匍匐在地磕头收留,若是当面驳了他们的谢意,是有点不近人情。 一时间。 江小江有点为难。 “公子,店里的生意确实人手不足,他们打打杂,迎客来还是能养活的起的。” “是啊公子,小夭姐姐说的对,素儿也觉着他们身强力壮,收拢在迎客来,咱们店也不冷清了。” “两位姑娘,两位姑娘。” 这时。 两位神将突兀地站了过来。 “江公,我们两人也愿给江公孝犬马之劳啊。” “不是,你们俩捣什么乱啊,我们公子要你们干嘛,瘦得跟猴一样,一看就不像干粗活的人。” “小夭姑娘,别瞧我们俩瘦,我们俩能看门啊。” “看门?一个茶舍,又不是青楼武馆,看什么门,难道我们姐俩经营的茶舍,还要你们迎宾么,不妥,不妥!” ------------ 第五十五章 萧郎中如约问诊 “小夭姑娘,咱们有的是手艺啊,人来了当然是喝茶,可是……” 正要继续说,另外一位神将突然打断,且分外奉承起来江小江。 “江公,他们七个人能给两位姑娘打打下手,咱们俩专程给江公做牛做马如何,实在不行,咱们每天给江公上供也成啊。” “……” 说罢,江小江的脸上显现了股说不出的苦笑,店里的人手是有点不足,这两天的生意江小江也看出来了。 不说宾客如云吧,说钱是大风刮来的,都说得通了。 可是。 真要是令门将过来守门,总觉得有点太过招摇了,而且一旦如此,恐怕自己日后就得更小心。 “二位。” 江小江拱了拱手。 “在下的茶舍小门小户,怎敢劳烦二位屈尊守门,咱们大伙认作朋友不好么,平日里喝喝茶、聊聊天,岂不美哉。” “可是江公啊,我们俩!” 神将还想把握把握,江小江忙给小夭、白素示意,让她们好茶招呼两位,他们要是真过来迎客来日夜坚守,江小江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其他的神明。 首先就是小城隍,相必他们间比与自己熟络。 “不忙,不忙,二姑姑娘休息吧,昨二位也忙活的不轻,咱就不打搅喝茶了,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说罢。 两位神将情绪低落,只得告辞,白素忙给他们送出去,且挠挠头自言自语。 “公子,他们怎么知道咱们忙活了一夜呢?” “他们!” 江小江一时语塞,他们二人从未离场,当然清楚店里发生的事情,可是又不能直白地告诉白素,他们是神将,他们本来就在场。 所以江小江移目看了看到面前的猎户,就知道用什么去岔开话题了。 “小夭、白素,给曹哥儿他们拣间大客房先休息吧,龙也看了,你们还是不要熬了,瞧你们的眼睑下,黑眼圈多重。” “是么,是么。” 说罢,小夭、白素两人哪还管得了神将是怎么知道她们一夜没睡的,忙对着一旁的铜镜左瞧右瞧,生怕黑眼圈会影响容颜,降低了颜值。 “走,走、走、走。” 顿时,七位壮汉还在愣着,似乎是惊喜过望,小夭、白素给他们摆手,他们居然还杵着原地,一动未动。 “江,江真神,你、你同意了。” 半晌,曹哥等七人又是叩头,又是把地上的金银财宝拣起来,并全堆到江小江的一旁桌上。 然后拘谨地连连回头、连连摆手感谢,方随着小夭、白素上去了二楼客房。 暴雪、冰雹;百姓、渊龙;猎户、神将;神息、气息,终于在寂静的迎客来中,令江小江有了闲暇回味。 而且。 可喜可贺的是。 双眼也有了进展。 哈欠不仅打了出来,眼睛里面好像还黑了一瞬间。 只是外面的神息是怎么个存在,实在让江小江费解。 它们不若原本气、冷寒气,以及酷热气那般,可以聚在指尖,它们只是出现在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究竟有什么玄机呢。 “……” 一片沉浸其中,江小江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 一股哈欠劲儿登时要来。 江小江一时间便手足无措起来。 今天的事情太多,令江小江忘记了一个重要时刻。 这个时候门还大开着,要是有人进来,自己的哈欠可就又打不成了。 当下。 江小江别无选择,赶紧闭眼。 毕竟哈欠稍纵即逝,只要一会儿没打成,他心里都会很难受。 也管不了来人不来人了,或许今天点好,没人来了呢。 “呜!” 哈欠一点点颤着心尖、勾连全身的感觉真好。 尤其眼睛湿润的那刻,江小江就大张开了嘴。 眼见一丝丝黑影就要淹没可见光,忽然门前来了一女子,令江小江好不沮丧。 “打啊,打啊。” “别说话,你别说话。” “是萧郎中,萧郎中,你来的可也太是时候了啊,我正打哈欠呢。” 江小江哭死的心都有,敢情是怕什么来什么。 要知道。 哈欠到来的此刻。 江小江甚至都不注意那左眼前尘、右眼神明的事情了,只要他打完了哈欠,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往后稍稍。 “……” 幸好萧郎中并没有率先开口,而只是等待,似乎萧郎中很会察言观色。 只是几息。 江小江遂伸展了懒腰,整个脸庞都沉浸在一瞬间的哈欠当中,然后双眼黑暗了一丝,方睁开了双眼,好不享受。 “呜。” 江小江未有如此满足,心情遂跟着好了起来,甚至半晌,都还余意未消。 “萧郎中,快请进,请进,刚才没有第一时间见礼,是江某人的失礼。” “不敢,不敢,萧某一生望、闻、问、切,刚看到江仙人正在期待着哈欠,唯恐打搅了仙人,这才静候仙人,免得仙人怪罪萧某。” 萧郎中说着话,并不敢真进来迎客来。 江小江瞧旁边展台上,还晾有一壶热茶,忙准备了杯盏,给萧郎中沏茶。 “不敢,不敢,萧某一介凡夫俗子,怎敢劳烦江仙人。” 萧郎中忙跨进进步,整个脸上都写满了歉意、歉意,不敢让江小江给自己斟茶。 “萧某自己来,自己来。” 萧郎中伸过来了柔夷,江小江实在是拗不过,若是江小江还是执意着给萧郎中斟茶,萧郎中一定会更加得彷徨。 “那劳烦萧郎中自斟了,江某实在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江小江从未对一个外人产生了好感,或许是因为萧郎中令江小江打成了哈欠的缘故。 故此,江小江还解释了一番,说今天实际上是歇业了,所以店里边的姑娘,都在楼上休息,昨个忙了一夜。 “了解,了解。” 江小江先坐下来,示意了萧郎中坐,萧郎中才说着‘了解’,不谙世事地坐了下去。 “江仙人,按照咱们的约定,萧某是来给仙人定期诊疗来了。” “有劳,有劳。” 江小江打成了哈欠,瞬间感觉什么事情都跟着带有喜感。 “江仙人,昨晚上镇上又来了大灾,不然萧某昨晚就该来了。” “没事,没事,萧郎中不必太在那些意枝节末叶,能来诊疗,江某便无不感谢了。” “言重、言重了江仙人。” ------------ 第五十六章 萧郎中兴奋再针灸 “只是萧郎中,天赐良缘恐怕还得等些时候,到时候我亲自领上小伙子,去见令公,好给姑娘下聘礼。” “啊!” “萧郎中,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不都约会了么,你还说全凭令公做主,萧郎中忘了?” “不是,不是,仙人蛮可以不操心小女子的婚事,婚事、婚事,小女子……” 萧郎中一时脸红,有些怯场,明显在婚姻事情上,还是有些羞赧。 不过。 提媒也是情急下想出来的招儿,不然萧郎中硬要定期过来诊疗,自己若不拿出点实际行动,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江某明白。” 江小江知道小姑娘脸薄,这种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一来还需要他们俩看眼缘,二来还要有一定的天时、地利来管。 否则就算是说了媒,那也不会成,老叙儿话讲,这是婚约不透。 “江仙人,那咱们先诊疗?” “啊昂!” ‘是得先诊疗’一言,从江小江的脑海里一闪即逝,随即江小江伸出了胳臂,等待着萧郎中问诊。 而后。 萧郎中一脸的严肃,比之方才的小家碧玉模样,简直判若云泥,萧姑娘果然不愧是天生的郎中。 但凡问诊一开始,脉枕在手。 萧郎中的那个医生劲儿,就上来了。 并且,江小江对萧郎中给他垫着的那个‘脉枕’还极有感触。 曾经三百年来,江小江都忘记了自己的手腕下,搁有多少的‘脉枕’。 像有长方形的、腰圆形的、云头形的、花瓣形的、椭圆形的、银锭形的,甚至孩童状、伏虎状的脉枕样,江小江都能历历在目。 可萧郎中的脉诊,就比他们的特别。 上一次问诊的时候,江小江就已经注意到了,只是没有深究,如今再放在此脉枕上,待萧郎中问诊,江小江便特意留意了几分。 脉诊里面应该放了些硫磺,江小江隔着虽然不远,但淡淡的硫磺味,还是从脉枕里,逸散了出来。 而且。 这个‘脉枕’给江小江了另一种感觉,别看它外面包裹着朴素的布袋,其硬瓷实的程度,居然不比石头低。 江小江甚至极度怀疑,萧郎中的脉枕,说不定就是一块石头,也未可知。 “嗯,果然还是老样子。” 正闭着眼的萧郎中喃喃道。 “不浮不躁,节奏均匀,而且比之上次,气血的流通还更顺畅了,脉搏从容有力。” “是么。” 江小江心情愉悦,觉着自己或许应该把打哈欠能看到一丝黑暗的事情也给萧郎中说说,否则对于病情的把握,萧郎中会有偏差。 “萧郎中,刚才你也见江某打哈欠了。” “嗯。” “刚才江某打哈欠的一瞬间,眼睛有了一丝的黑暗。” “什么?” 顿时,萧郎中纳罕地站了起来。 “萧郎中,这是好事,你怎么还站起来了,吓江某一跳。” “江仙人,多久了?” 萧郎中眼眸里闪出了一丝兴奋,似乎比江小江还起劲儿。 “没、没多久,最早的一次,也就是昨晚、昨晚暴雪小了的那会吧。” “暴雪小了的那会儿,暴雪小了的那会儿。” 萧郎中边激动地来回踱步,边琢磨着时间。 “十二时辰内,十二时辰内!” 喃喃了两句,萧郎中几近痴迷。 “江仙人,这就说明,咱们的针灸有了疗效,有了疗效。” 忽然,萧郎中一把把江小江的脉搏再压在三指下,感知着脉搏跳动。 “怪不得顺畅多了,怪不得顺畅多了,江仙人,要不咱们再针灸一把?” “啊?” 江小江怔了许久,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敢情萧郎中是把他打哈欠能看到黑暗的事情,都归功到那针灸上面了。 “萧郎中,江某打哈欠碰到了一丝黑暗,跟针灸全然没有关系。” “不,江仙人,虽然你的身份太过崇高,但萧某很是自信自己的过硬医术的,仙人千万不能讳疾忌医啊,针灸有了效果,咱就得一鼓作气,再针几把。” “不是,萧郎中,这其中的原委,江某实在说不清。” “江仙人,萧某懂,萧某懂,咱们这就针灸,就算萧某拼了命,再有几次电劈的感觉,萧某也在所不惜。” 说罢。 萧郎中打开医囊,取出针灸带,里面都是醒着各式的长针、短针,江小江一看就知道,萧郎中有期待了。 而江小江呢。 则是一脸的不可名状。 打哈欠能看到黑暗的事情,江小江再清楚不过了,可是面对萧郎中,前后因果,是绝对说不清的。 难道要给萧郎中说说,自己怎么怎么了暴雪、冰雹?自己怎么怎么了冷寒气,又是怎么怎么了酷热气? 但凡这要是能说出来,也得有人信。 尤其萧郎中还恰巧在昨日给自己针灸过,又出现了那种状况。 不能说针灸没一点效果吧。 但打哈欠碰到黑这事情,确实应该跟针灸没什么联系才对。 “哎,哎,萧郎中三思啊,我怕你的身体遭不住啊,要是再麻倒了,江某难辞其咎啊。” 江小江有点着急,上次针灸,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萧郎中却又是电,又是麻的,倘若震了萧郎中个三长两短,自己岂不是等于是害了萧郎中。 “嘶。” 说时迟,那是快。 江小江倒吸凉气的时候,还是太阳穴的位置,银针已经没入了皮下。 只是令江小江更在意的是,却再也不是自己是,他情知自己还是跟上次一样,没什么感觉,而是时时刻刻都在感觉着萧郎中,怕她有个闪失。 “咿呀!” 江小江心里诧异,上次的这个时候,萧郎中应该会麻一下才对,怎么现在却没了。 “啊啊……” 江小江等了好久,萧郎中终于反应了出来。 “萧郎中,我就说么,别针灸了,是不是你又有感觉了,又被麻了是不是?可是江某还没感觉啊,算了,别辛苦了。” “不是仙人,有进展,绝对有进展。” “什么?” “仙人的针性变了,萧某并没感觉到麻,而是感觉到冻!” “啊昂?” 这种结果,江小江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怎么会感觉到冻呢,没道理啊,为什么每次针灸,自己都没感觉,偏偏令大夫有感觉,这不是倒反天罡么不是。 ------------ 第五十七章 前尘中的十日孝恩 “江仙人,确实是冻,连着萧某的骨头都冷得嘎吱作响呢。” “是吗?嗨,我这病难为萧郎中了,鄙人没感觉,还连累了萧郎中。” “仙、仙人,萧、萧某转针了。” 萧郎中直接转针,江小江则是感不到波澜,虽然能察觉出银针没入太阳穴的程度,但是江小江已经放弃会有疗效了。 不过。 江小江还是将心思放在了萧郎中的身上,怕萧郎中有什么闪失,经过前车之鉴,江小江极怕萧郎中再被轰飞出去,她一个浮尘中人,若是磕到了不该磕到的地方,未免会生死攸关。 “嗯。” 萧郎中哆嗦了一下。 “咯噔。” 与此同时。 江小江的心,随着萧郎中的反应,连手心里都握了把汗。 “江、江仙人,有、有感觉么,萧、萧某太冷了,要坚持不住了。” 萧郎中的牙齿打着颤,江小江有些不忍,只得劝说着萧郎中。 “萧郎中,要不还是算了吧,其实萧某的一丝黑暗,与针灸的关系不大。” ‘不大’二字,还未落地,江小江的瞳孔顿时放大,什么情况,怎么方才的感觉和上次如出一辙。 上一次。 江小江误以为自己是进入了萧郎中的梦境,而后才判定到,那是萧郎中的前尘。 萧郎中的前尘,是一名行脚医,还是位男性。 当时恰逢江小江打哈欠,江小江还只当是自己左眼看到了什么,并没有往深处联系到针灸。 此次。 感觉再度袭来。 江小江屏息凝神后,就全神贯注地去感觉着那微妙的前尘世界、闭眼,好深究深究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 一家院落中,老妪正舀着瓷缸里的水淘米,忽然一倒地便开始抽搐了起来。 随即一张熟悉的脸从草屋内出来,惹的江小江一顿震惊,这脸,怎么是他? 前尘的他,是一位穷酸秀才? 这么说,张阳还不只一次临凡渡劫么。 “娘,娘,你怎么了。” 前尘中的张阳虽推嚷着老妇,唤娘、着急,可他的手里,还依然握有半本蜡黄的《黄庭》在手,并没有丢弃。 老妇有些岌岌可危,恰在此刻,一位行脚医恰从篱笆前经过,为张阳的母亲,就地诊治。 “呼,兄台,太迟了,太迟了,你母亲病入膏肓,没得救了,在下权能活她十日,不知兄台。” 行脚医并无话完,前尘中张阳,已经叩头在地,匍匐不起。 “先生救我娘,先生救我娘,莫说十日,就是十天,也望先生救我娘亲。” “如此,在下就勉为其难吧,悬壶济世本就是在下的宏愿,既然兄台孝在心,在下一定全力而为。” 说罢,行脚医取出了长银针,给吐白沫的老妪施针,虽然老妪在针灸的过程中苏醒了,脸上的气血却再不似方才。 或许正如行脚医所言,前尘张阳的母亲,只能活十日了,所以即便活了,干瘪的双唇,都分外显得发白干涩。 接着,前尘中的张阳又一番跪拜了行脚医,嘴里还喃喃着,一定要还先生的大恩,来世再报。 “走了。” 行脚医很是匆忙,似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貌似救人是他分内之事,救活后立刻离开,也是他修行的分内之事般,分秒必争。 “先生,先生,来世,一定报答先生。” 可直到前尘中的张阳跪着追出了篱笆,行脚医却早已没入了山林,不知去向。 “原来如此,没想到张阳和萧郎中,还有些前尘中的纠葛,剪不断、理还乱,真是蛮好的。” 江小江本就有意撮合着‘文曲星’张阳,和萧郎中的天赐良缘,不自觉地便在心内,唠叨了一句。 “谁,是谁在说话?” “咿呀,前尘中的秀才,居然能听到我的心声?” “谁,谁,是哪位神明,神明……” 篱笆前的秀才,吓得脸色发白。 “秀才。” 江小江说道。 “你今生欠了行脚医的恩惠,来世恐怕真要还她恩情了。” “神、真是神明,神明在上,梁秀才这厢有礼了。” 惊慌失措下的秀才,依然记挂着那个情况略有好转的老娘,在扶着老娘抗自己肩前后,便仰天嗫嚅地恭敬喊道,不敢怠慢。 “嗯,十日恩情,恐怕就是十年之缘啊。” “神、神明,秀才没懂啊,什么十日恩情,就是十年之缘。” “今时之恩,铸就来世之情,因果已经铸就,怪不得。” 江小江没有继续说下去,心里却是对因果的认识更加的清晰。 怪不得自己会联想到把张阳说于萧郎中做媒,敢情他们之间的姻缘,连前尘都种下了恩惠机缘。 “神、神明明示,还未神明明示,秀才鲁钝,这、这令人参不透啊。” “无妨,无妨,来世你自然知之,你只需清楚,自己的誓言就行,恐怕梁秀才要一语成谶了,来世,你要还行脚医恩情了。” “真的么,真的么。” “不打诳语。” 言毕。 梁秀才的精神面貌,出乎了江小江的意外,没想到秀才于报恩一事,真的铭记在心,不是随意的说说,尤其那种笃定的眼眸,令人一看下,就能感知到正能量满满。 不虚、不空、不假。 “萧郎中啊萧郎中,十年尘缘,既到瓜熟落地了。” “呼……” 萧郎中倒吸一口凉气。 几乎在同时。 江小江睁开了满是可见光的双眼,神情清爽,当真是有心插柳柳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对于针灸而言,江小江的落空感,要远远大于期待感。 岂料意外之外,还得到了这么些个香饽饽,事后里的江小江,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接受方才的突兀喜悦了。 说开心吧,事情已经过了;可说不开心吧,在前尘中时,江小江明明就觉着,自己的心,没有一刻不是憧憬、好奇、兴奋的。 “江仙人。” 萧郎中愣了好久,说道。 “好奇怪的梦啊,怎么梦中的自己像是上帝视角一般,明明知道自己就是梦中的那个男的,可就是控制不了他;更可怕的是,那位行脚医的感觉、想法,似乎就是自己的想法似的。” “很正常,不就是第三视角么。” ------------ 第五十八章 弄的江小江心花怒放 而不管如何,艾莉丝总归是最关键的那一个主角,和她打好交道没有坏处。 她说,她也曾经被伤的遍体鳞伤,也曾绝望过,甚至,想过结束这一切。 一周之后,蔡奋正式通过审查,晋入党委会,接管李楠的分管工作,成为第十个成员。 不过暂时他还是相信自己能够完全掌控魔二胡的,包括魔二胡琴杆之中藏着的摄魂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皱起眉头一脸愤恨的神情,他倒是觉得很惬意。 孙有道和金素妍面对阿里托安的土石风暴以及岩浆攻击,早就节节败退,完全支撑不住。 待得吞下腹中的药力吸收殆尽,狄舒夜再次睁眼,又是一堆瓶瓶罐罐中的东西导入口中。 “坏人,让我怎么去见母亲她们?”韩江雪俏脸含羞,轻声啐道。 “傻瓜,比起在家陪我,事业更加重要。这是你的梦想,老公永远支持你。”他轻轻的笑着,即使隔着电话,苏蔓也能想象到他眼角的笑容有多么的温柔。 只是。这个世界,却如何有人能够短时间创出这样一套武功,只是,若是那人早已经知晓倾城之恋的奥秘。或者知晓类似的武道,那么,为何这套武功却是和曹子诺与风云探讨时候理出的倾城之恋描述不差分毫。 有着退路,又有着对方退让的企图,张远航他们就这样轻易的踏入进来。 准确的来说,刚才白云道人的自爆威力如此之大,不死显然是不可能的。 “老刘!你居然敢这么对我,等我回去,我一定会告诉我爸!”李大少躺在地上,依旧以为自己是一手遮天的人物。 虽然都未成熟,不可食用。贺豪还是在这些食物转移到辉煌基地车上的时候,带上了20株。 他不动,在城墙那里偷窥的人们也不敢动,直到几分钟后,曦等人逐个站了起来,脸色绯红气恼难耐的站在他的身边。 青山城的城主亲自带人接待了长枪军团的军团长赵海山,这位皇家赵氏的子弟,拥有着极限白银的力量,而且看上去颇为年轻,让青山城的城主看的颇为羡慕不已。 孙悟空回头,看见那供桌上香花蜡烛,正面一个金字牌位,上写灵感大王之神,更无别的神象。 “人人都说主子荒淫残暴,是个五体不勤的白痴?难道是真的?”这是一个年轻人问声音。 只不过是除了支援和治疗以外什么都做不到的大司祭,除了皮厚以外连站着的敌人都打不倒的十字骑士,还有一发以后就变成拖油瓶的蹩脚大魔法师就对了。 虽然一开始就觉得他长得很帅,闪闪发亮的,但也就是欣赏式的那种,像看电视上偶像帅哥那样,觉得很好看但没什么特别的心思。 而经过J市的事件以后,方里的人气迅速攀升,一下子便是超过了大多数的英雄,最后,竟是不可思议的凌驾于甜心假面之上,位居第二名,仅在席尔薇雅之下。 在比比东和千道流的不懈努力之下,也用这七年时间,将武魂殿的教学体系完善到几乎完美。 “真的不必,以前没车,不也照样生活么?”朱慕云笑吟吟的说,当初为了买一辆自行车,他可是存了好几个月的钱,最终才买了辆二手的自行车。 无论是大成的王者,还是成道的圣人,都没有能力看清那轮太阳的根本,只能够感受到一种浩瀚的生命力,冠绝诸天。 “这段时间,所有出城的人、货、车、船,都会严格检查。区座,我建议,你暂时在城内待段时间。”朱慕云说,邓湘涛很关心他的安全,其实他也很关注邓湘涛的安全。 一个光着膀子有些肥胖的男子,正坐在那木桌子边,一边拿着酒碗慢慢喝着,一边不时的细眼朝里面的监牢看着。 男人似乎很晚才回来,醉薰薰的掰开她的腿就直接冲了进去,疼痛和耻辱让叶锦华觉得自己差不多要晕过去了,她只能痛恨自己为什么还清醒着。 “无虞遇水则溶,就将它化在水中,若是下次需要,再找就是了。”绝对不能让夜凉漪发现。 配合着白荷上玄境四印实力,这一路走来,七成的攻击都被尽数抵挡了下去,但是哪怕只有三成,也足以让秦川凌雅等人吃不消了。 前朝末年,混战几乎到了最为严重的时期,西北王所占据的地方天时地利,正因为苦寒之地,所以并未有人前去强抢。 “不能,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婆娘,还没生娃呢,他肯定不愿意。”村长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听到白猪族长哼了哼两句,苏川就知道它肯定不相信自己的话,所以就从口袋把那颗夜明珠掏了出来,放到桌子上。 ------------ 第五十九章 送门神对子 “这个李员外。” 江小江摇摇头,放下了手上的礼物,随后又回味着萧郎中的针灸,心情又是一番耐人寻味的高兴。 “好,好啊。” 江小江得到了开心事物的加持,看什么都是开心的,即便两位神将又进来,再惊讶的事情,在江小江看来,都是小事了。 “哎,二位,来、来、来,坐,坐。” “江、江大善人,怎么突然客气了,是不是我二人卷土重来,惹的江大善人反感了呢,毕竟今天是‘歇业一天’。” 其中一位神将,为江小江的突兀盛情,感到诧异,忙一手指着门上的‘歇业’牌,指了指,并不敢依着江小江的招呼,真的就坐下来。 “怎么会,店铺歇业,又不是朋友歇业,坐,二位坐。” “哎呀呀,江大善人啊,吾等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两位神将更显紧张,直到江小江过来要搀扶他们,两位神将只得坐了下去。 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七位猎户的礼物;另一头,还有两位神将的四锭金字。 神将在看了财物居然还都是原封不动后,两对眼睛中,似乎对江小江的崇敬,又多了三分。 貌似财物都搁在最显眼的地方,才越能证明着江小江超脱世俗,反而他们神明,有了这些财物,都会早早的藏起来,攒够了,还要到浮尘里挥霍去。 “二位,又有事?” “啊。” 江小江坐了下去,得意的合不拢嘴,即便两位神将失惊打怪,江小江也毫不在意。 “是,一点小事,小事。” “嗯,说。” 说罢,江小江收拢了笑意,怕两位神将误会他轻视他们。 “是这样的,江大善人。” 其中一人,终于江手上的一卷纸,放到了桌面,江小江一看内面还透漏着红,就想着两位神将这是又要闹哪出,卷纸大小、样式、内红,分明是一对春联,这又不逢节过年,送什么对子。 “江大善人。” 另外一位神将的眼神躲躲闪闪,似乎有什么猫腻。 “不成敬意,两张对联,我二位寻思着得给新店开业送点什么东西,又怕发财树、玉白菜摆件有些俗气,故此想到了春联,给江大善人,迎迎喜庆。” “噢,二位有心了、有心了,这个可以,可以,既不轻慢,又显情谊,不错,不错。” 江小江将春联拿起,解开了麻绳,遂大开一瞧,两位英武的神将风采,惹的江小江一阵愣。 “这对活宝,可真能整活。” 暗忖着,江小江那还在为哈欠高兴的心情一扫而空,转而替代的,是又好笑,又无奈。 两位神将将他们自己的门联送过来,无非就是还想给自己守门,可这若是不要,那可见说不过去了。 “江、江大善人,咱也听说了七位猎户说什么精怪的事情,有了他们给迎客来守门,什么魑魅魍魉,也休想染指迎客来不是,毕竟喜庆才是最重要的不是,还是得讲究讲究的。” “是,是。” 两位神将一唱一和,找的理由,江小江也不好反驳。 而且迎客来开业至此,门上是没有什么像样的春联,可若贴上了门将对联,总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就算贴,难道不是贴个‘福’字、‘财’字什么的么,看着简单,也大方。 “二位有心了,有心了。” 冷了会场,江小江也不好拒绝,只得承了情,心中各种吐槽。 两位神将为了看门,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能留下的方法,也几乎都想到了,看他们这么尊崇自己,自己实在不好有违他们的面子。 而且。 这样也好。 即便城隍来了,看到了门联,也不会起疑,就是不知道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会不会有些局促。 想到这儿,江小江的心底,居然萌生了好奇,也对,他们若是以这种方式见面,不知道会怎么样,那种初次的会晤场景,一定别开生面。 毕竟小城隍年轻了,神将给迎客来看门了,都是各有各的看点。 “好,好。” 找到了期待感,江小江终于有了贴门神的理由,随即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对联,卷好了,置于手边。 “小夭她们睡了,等得空,就借着二位的喜庆,给店里添添喜庆的红彩头。” “是、是么。” “嗯呐。” “哎呀,那我二位先谢过了江大善人了。” “……” 两位神将忙起身躬身一拜,使得江小江意料未到,就只是接受了他们而已,他们也太把这个当成事了,还拜自己。 “不敢,不敢。” 为了示意尊重,江小江还礼。 而如此后。 两位神将又是多拜了一拜。 “那我们这就拜别了江大善人了。” “江大善人,你歇着。” 两人一说,江小江也不好挽留,这就礼貌性地伸出了臂弯,即表示宾客要走,喜相送的意思。 “二位慢走,慢走。” 随后,两人刚出门,江小江就狐疑了一下,其中一人怎么还偷偷摸地催促着另一个快走呢。 直到两位神将出门、不现行踪、归来,及站到了门边露出来了那傲娇的神情,江小江一下子就不会了。 他们隐匿了神明行踪,大大方方地站到了门边,江小江瞬间就瞪大了双眼。 好在两位神将太高兴、太兴奋着他们的表情,江小江才立刻转过了身子,装作风轻云淡地模样,好不头疼。 两位神将太心急了。 几乎是无缝衔接。 他们既然要为自己作迎宾使,自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呼……” 江小江缓了缓奇怪的心情,甩出来一枚气息,就关上了门,而后踱步上楼,任由气息去感知着灾后的镇建。 “咿?门自己关上了?” “好像是类?” “咱是不是眼花了,陈家他大娘。” “该不是吧,李班主。” 说着,李班主和陈家大娘,悉数揉了揉眼睛。 “李班主,想必江大善人有神明佑护,神明方为江大善人保驾护航,想想江大善人的店铺都有着庆龙现身,无缘无故地关个门而已,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嗯,对,对,有道理。” “哎,李班主,听说你们还拍了庆龙的戏份,这个神明护佑的关门,也能加进去啊,到时候看戏的人,一定看得津津有味。” “是哩,是哩啊。” ------------ 第六十章 可小夭还是没反应 镇路两边,都是残雪摞的堆儿,人们的脸上越露出平静,就越显得苍凉,他们看似不再介怀暴雪、冰雹的侵袭,但枝枝桠桠的路障、残垣败墙间的惨景,已经说明了一切。 哪怕偶有人还谈论着龙,也仅仅是兀自慰藉罢了。 浮尘的沧海桑田就是如此交替。 多年前这边是堤坝,将来,又会是新的房舍淹没了旧的残墙,循环往复,谁也不能永久的占据土地,谁也不会永久的缅怀灾难。 李班主家的戏台,也在翻新重建,为了避免来年又会遭遇大雪,戏台的搭建,便选择了稳固性更牢靠的榫卯结构。 江小江再往外缘去感知,小城隍终于回来了,他旁边似乎还有土地爷跟着,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嘛呢,我才离开短短几天啊,城隍神龛就又翻新了?” 小城隍暴跳如雷,他不是不能接受新神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能接受新大灾。 “行了,丰老,你都有俩新家了,我的土地庙由于太过偏僻,以至于到现在才有了翻新的机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 土地爷面露调侃得自嘲着。 “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过立春吧,镇民可都是希冀着五谷丰登呢。” 土地爷提到了五谷丰登,小城隍的面色才顿时舒缓了过来。 立春节气。 镇民多会选择耕种粟米、土豆、芹菜、生菜,和春萝卜,这些多为耐寒食物,有了它们,乡民来年的春天才会过的有底气。 “丰老、丰老。” “唉。” “咱们什么时候拜会先生啊,你也给引荐引荐,咱们忙活的这两天不就是想将咱寻到的果树推广给镇民种植么,有了它们,咱们俩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要不就趁现在?” “现在?” 土地爷愣了一下,然后才补充道。 “那咱们现行去打点酒肉?” “应该的,应该的,我拜会了先生好多次,都是空手去的,这次怎么说,也不能再空手了。” “好、好好,我同意丰老的想法,要不了多久天就黑了,咱们边喝点黄酒,边请教先生怎么推广果树种植。” 土地爷满脸都是期待,丰公刚抬手作了个‘请’字,两人便趁着人少,现出了行迹,打酒。 “老板,四斤黄酒。” “好咯,四斤黄酒。” “再来点大骨头吧,来三斤。” “好嘞客官,三斤大骨头。” 酒肉铺的掌柜的很会生意,黄酒、大骨头刚打包好,又就给小城隍送了些骨头汤、宽面,作为搭配。 “客官你收好嘞黄酒、大骨头,噢还有骨头汤、宽面,您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熬汤下面就成。” “多少钱?” “您给八十个铜豆就成。” “骨头汤、宽面呢?” “骨头汤、宽面是送的,不值几个钱。” 说罢,小城隍付了八十铜豆,嗅了嗅黄酒,内心就颇为满意,待两人又到家酒菜行打了些牛肉、腰果、回锅肉、菜烩、红烧鱼后,就寻进了胡同里、边赶边谈笑风生。 “过来了。” 江小江收拢了原本气在指尖。 “又多了位土地爷光顾。” 江小江暗忖了一句,忙站了起身。 怪不得这两天小城隍不知去向,原来他们是要给镇上推广果树? 镇上是没有什么本产的水果,像梨、苹果、桃这些,也大都是外乡的二道贩们过来赚镇上的差价。 小城隍也是有心了,看得出来,自从小城隍首次与他神交后,便不再是出尘修道,而是入尘修道了。 想必积攒功德对于神明而言至关重要,或许他们认为,只要是推广了果树,镇民就会更加的尊崇他们,以至于信仰他们,并给与他们神明以功德气。 想到了功德气,井龙渊当时的激动,就又浮现在了江小江的脑海。 貌似镇民的信仰,直接关乎到了功德气的凝聚。 “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接触到功德气。” 兀自想到自己,江小江莫名地对功德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关于气,他右手指尖,已经具备了三种,原本气、冷寒气、酷热气;关于神息,现在也有三种,小城隍、小白素、龙渊。 既然神明可以修行功德气,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修行功德气。 想着,江小江陷入了沉思,在他刚出了卧室后,迎客来重新营业的景象,映入眼帘。 有了曹哥七人的加入,小夭、白素终于能腾出手得闲了。 小夭只干出帐、入账,出茶。 白素则得心应手地醒茶、斟茶。 而至于打杂、跑腿的活计,均有曹哥七人代劳。 如此一来,门庭若市的迎客来,就热火朝天地再经营了。 “小夭。” 江小江唤了一声,心思却在准备着迎接来朋。 按道理说小城隍、土地爷应该早到了,可是门口,也只是有两位神将的隐匿了行迹在把门,并没有小城隍、土地爷的行踪到来。 “……” 小夭似乎没有听到。 “小夭。” 江小江再唤了一声,随即下楼,没想到终于能腾出手来的小夭,现在反而没洞察力了。 如此喊了她两声,她都没反应。 若照着以往,江小江刚出现在楼板间,小夭都该发现他了。 “小夭。” 江小江摇摇头,下楼梯的速度也加快了速度,可即便距离小夭只有丈远,小夭依然是专注地看账本,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这个小妮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花花肠子,跟我闹着玩呢。” “小夭!” 江小江执着聚骨扇,指着小夭,亮大了嗓门。 “唉!” 纳闷了一声,小夭还是没事人般。 “小夭,再不搭理公子,公子我可就生气啦。” 江小江刻意板着脸,聚骨扇也不放下,就连嗓音也分外添了些生气的韵味,看着小夭。 “哎呀,这个小妮子。” 江小江‘嘭’的一声,把聚骨扇打了下自己的左手虎口,小夭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样,连公子我都敢怠慢了。 “不是。” 江小江刚要假装发火,从自己的身上,曹哥就堂而皇之地穿体而过了。 “……” 什么情况? 陡然间。 江小江大为震撼。 自己就跟隐形了一般,曹哥刚才端着茶水,明明就这么过去了?就跟他不存在似的。 “小夭!” 猛转身,江小江用极致的嗓门大声喊到,可小夭还是没反应。 ------------ 第六十一章 感觉天塌了 这! 江小江一时间下开始左右环顾着自己。 就自己而言,并无看到什么具体的异常,怎么曹哥就那么过去了。 “白素、白素。” 慌得不要不要的江小江,连忙跑到了白素的眼前,嘴里不光喊着,比划的手也没有停止在白素的眼前晃。 “你听不到我的话,也看不到我么。” 不知不觉间,江小江的心跳加速,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简直能让人癫狂。 难道是打了俩哈欠的缘由? 江小江脑海回顾着萧郎中给自己针灸的情形。 可是没道理啊。 就算针灸的时候,萧郎中的感觉不是麻、电了,也不至于把自己针没了吧。 再说,春开老员外来的时候自己好好的,俩神将给自己送他们的自画像时,自己不也是好好的么。 怎么上了个楼,体察体察灾后的镇情,自己就这样了。 “小夭姑娘、小夭姑娘,江公子在么。” 门前,小城隍、土地爷姗姗来迟,土地爷手里还提着一只扒了毛的大鹅,小夭刚过来迎接,土地爷就笑着递了过去。 “不成敬意,还请小夭姑娘帮忙炖了,在下韩风,是来拜会江先生的。” 小夭接过大鹅,顺便瞟了眼丰老手上的大兜、小兜,这就笑着迎接着,并请到了三十六开屏风核心内。 “二位这边先坐,小夭这就上楼请我家公子。” “有劳、有劳。” 然后,在屏风前,小城隍、土地爷依次而坐。 “小夭,我在这儿,你家公子在这儿!” 江小江更加的惊慌失措,凭小夭的洞察力、尊崇,他要是在她眼前,小夭绝不会视而不见。 “公子。” 小夭在江小江的面前朝着楼上喊了一声,然后提着群角一跑,便也从江小江的正前方,穿体而过。 “……” 顿时,江小江跟炸了般,犹如五雷轰顶。 “不是。” 随着小夭加快脚步,江小江也就转身目送了过去。 “小夭,不用上楼啊,你家公子在这儿。” 江小江握紧了聚骨扇,强行压制着紧张。 可即便如此,江小江也发现,并无卵用。 他的身子,是在自发性地颤抖。 他的脑子,也是在自发性地空转。 “怎么办、怎么办……” 江小江问着自己,忽然,小城隍、土地爷给到了江小江希望。 他两人是神明,自然不是小夭、白素二人可比,若是他们二人,应该能够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对。” 江小江抚摸着自己的胸膛,尽量保持冷静,然后一脸平静地转身,就过到屏风前,拜了过去。 “二位,有失远迎,江小江失礼了。” 好一会儿,江小江双手托举在额前,可小城隍、土地爷,依然兀自谈着他们的,并不理会江小江。 “不是。” 江小江立马挺直了腰背。 “连你们也!” 江小江吓地说不出下文,若是小夭、白素她们凡人看不到自己,也还罢了,怎么小城隍、土地爷这些神明,也对自己不理不睬。 “这、这不等于天塌了么。” 江小江好不苦笑,不知道怎么个事,自己就成了透明的状态,说话、举动,就跟不在这方世界似的。 “难道!” 蓦然。 江小江想了自己曾以上帝视角去过萧郎中的前尘世界,莫不是这个举动,让自己成了这幅模样? “不对,不对。” 江小江边分析着,边排除着。 “可是连他们神明也看不到我了岂不是糟糕了,我这个要怎么变回去。” 暗忖着,江小江没有放弃在小城隍、土地爷面前招呼着手臂,可无论再怎么用力挥舞,他们也确实是看不到、感不到、知不道。 “呼……” 江小江倒吸一口凉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不那么纷乱。 只有保证了平常心,或许还能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唉。” 忽然,江小江想到了原本气。 原本气本就代表了自己的感知、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嘴巴,若用原本气神交神明,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嗖。” 说时迟,那时快,江小江立刻甩出了原本气,想以此来和小城隍、土地神交沟通,尽快验证。 可也是这个时候。 江小江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除了抛出去的原本气。 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冷寒气、中指的酷热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 自己右手的食指上面,又多了一枚若隐若现的气。 只是它太过微弱,只能被自己看到,而不能被自己感知到。 “难道跟它有关?” 刚想到这儿。 一旁的小城隍、土地爷,脸‘唰’的煞白了,紧接着就是站了起来,且朝着江小江的原本气,恭敬拜了拜。 “上、上仙,我们又见面了。” “小城隍,没想到数日不见,你的法力又高深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依小城隍如今的这个形象,老朽差点都没认出你来。” 江小江苦笑了一下,实在没找到什么好词交谈,只得胡乱得组织些语言,把交谈进行下去。 “喔,都是托了上仙的福,自从上次一别,在下每每念及上仙,都会感恩戴德,莫不是上仙提到的缘起性空、不可道,在下也得不到如此的机缘!” “原来如此,莫非小城隍的机缘,是跟这迎客来的店主有关么。” “正是、正是。” “这位是?” “噢,在下青梗镇土地韩风,见过上仙。” “好说,好说。” 江小江的心情逐渐好转,好在原本气的神交还没有失灵,倘若连神交都失灵的话,真不知道接下来可要怎么办了。 “不知上仙临凡,有什么教诲。” “教诲不敢当,只是有点小问题,想要当面请教一番。” “哎呀,折煞老夫了,折煞老夫了,上仙但问,小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呃,是这样的,修行到什么程度,可以把自己修行得不见,又是如何修行,才可以把自己修行的可以被看见。” 话音落地,江小江立即就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小城隍、土地爷知道不知道这个情况,若他们不知道、没见过,自己可就没有办法了。 “另外,什么气会若隐若现,可以被看到,却不能被感知到。” ------------ 第六十二章 半截功德气 小城隍、土地爷面面相觑。 “怎么,不知道么。” 面前两人的奇怪表现,令江小江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不、不,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喔,那快、那说来听听。” ‘略知一二’几个字眼,让江小江听到了希望,遂缓和了整个情绪洗耳恭听,生怕漏掉什么具体的事情、情节。 “是,上仙。” 小城隍拜了一拜,然后恭恭敬敬地说道。 “所谓看不到,应该就是灵躯的气修行到一定的阶段了,所谓看到,应该就是灵躯的气超脱了。” “昂!” 本以为小城隍可以说得明白一点,岂料小城隍刚一开口,江小江更懵了,这话说得没有毛病,可处处都是毛病。 什么叫一定的阶段? 什么叫超脱了? 这不等于没说么。 那要这么说,自己要修到什么时候,才能超脱。 况且。 自己还有不睡病、可见光这种大麻烦。 难道大麻烦没解决,连这种小麻烦,都是个问题了么。 “能、能不能说点听得懂的。” “喔,上仙,都怪小仙没有说明白。” 小城隍诚惶诚恐。 “是这样的,所谓灵气,其实就是功德气,至于上仙刚才提到的可以被看到而不被自己感知到的气,应该就是功德气的半截,阴德气。” “噢,接着说。” 说到这儿,江小江终于恍若隔世。 “上仙,功德气分外阴德气、阳德气,阴德气来自阴间的崇敬,或香火;阳德气,来自阳间的尊崇,或香火,两气并作一处,才为功德气。” “喔啊。” 一句话落地,江小江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似乎按照城隍的意思,自己右手中指的气息,就是阴德气了。 “上仙,其实阴德气不是完全不能被感知。” “嗯,是么。” 江小江的沉思被打断,转而聚精会神地继续听着。 “是的。” 小城隍接着说道。 “阴德气之所以不被感知,是因为其气形虚,还没有阴阳调和,若神明用其真源本气去感知,还是能有察觉的。” “而且,之所以不被看见,正是由于功德气只有其阴没有其阳的缘故,似我等神明,皆是凝聚有阴、阳功德气,这才可以或隐或显,行走浮尘、仙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阴德在鬼;阳德在人,阴阳相续,正如昼夜交替、四季更替、人体阴阳平衡,才是为真,才是为道。” 江小江情不自禁地说着,又联想到了孽龙渊的灶王牌位被乡民膜拜的情形,依着他的状况,似乎收拢自己的阳德气,就有了下文了。 找到了源头,江小江才松了口气,看得见、看不见果然有的治,它不比不睡病、可见光,似乎没有头绪。 只是知道不睡病、可见光的进度条很慢,如今的他只是在打哈欠的时候,才有一丝黑暗过来,想要完全睡觉,恐怕路还很长。 “阴德在鬼;阳德在人,阴阳相续,正如昼夜交替、四季更替、人体阴阳平衡,才是为真,才是为道。” 这时。 小城隍丰公、土地爷韩风,似乎颇有感悟,均在喃喃其词。 “二位。” 江小江兀自不解,便想要询问他们怎么了。 “多谢上仙赐教,我们二位顿悟了,怪不得上仙临凡询问些小事情,却原来是在渡我二人,多谢上仙、多谢上仙。” 面前的小城隍、土地爷相继一拜,江小江彻底懵了,什么顿悟、什么赐教,自己没有啊,难道功德气还有什么更深奥的东西。 不是。 你们说说啊,我、我或许也需要。 暗忖着,江小江心中虽然在纳罕,可面对着小城隍、土地爷的再拜,江小江似乎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凡说出了口,可就不知道他们二位的顿悟会不会被自己打乱了。 再则。 他们已经认定自己是赐教了。 为今之计。 只有先处理眼前的功德气,才能走一步瞧一步了,至于他们的感悟,毕竟来日方长,那些都是小事。 先让小夭、白素他们,以及小城隍他们看到自己,不然一直这样,都不敢想象小夭、白素她们会不会脑补,会不会瞎想。 “二位,那咱们再会、再会。” “恭送上仙。” 说罢,小城隍、土地爷等江小江的原本气消失,方松了口气,落在了凳子上,坐下。 “丰公,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上仙么,怎么样,刚才有没有探知、确认到什么,是不是江公子。” “韩老,刚才来的太突然,老朽我都没敢太去感知,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公子,再说咱们都到迎客来,想必江公子也不会以这种方式见咱们,估计他们都是上仙,咱们都别得罪,就对了。” “是哩,是哩。” 土地爷擦了擦汗。 “没想到上仙的威压这么大,老朽我刚才连气都不敢喘,哎对了,小夭姑娘怎么还不来,这都去了好久了。” “是啊,是好久了,我也纳闷。” 说着。 小城隍丰公、土地爷韩风直接透过江小江,搁在屏风,朝着二楼瞧去、听去,但听‘噔噔噔’急跑声一响,小城隍、土地爷面面相觑了一下。 “不会这么巧吧,怎么听着小夭姑娘的脚步声,似是没找到江公子啊。” “韩老,或许刚才的神交正是江公子,若是小夭真的没找见江公子,或许咱们俩就来的不巧了。” 说罢,江小江的嘴角抖动了一下,心情虽然不那么糟糕透顶了,可要说好,也没那么好。 他明明就在他们俩的面前,他们都看不到自己,自己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本来。 江小江回笼了原本气,是想要直接通过原本气去先感知那半截功德气的,可他也听到了小夭的脚步声,心情一复杂,就皱起了眉头。 小夭的脚步声,不仅有急,还显着烦躁、慌张。 待江小江又甩出原本气,去感知小夭后。 一时间,江小江不会了。 小夭已经泣不成声。 看样子。 小夭的确是又在脑补了。 或许小夭在想的,就是他不辞而别了,毕竟小夭知道,他的不睡病没有治好。 “嗨。” 江小江叹息了一声,现在的他也没有办法,因为小夭不是神明,不能通过神交告诉她,他没走。 小夭看不到、听不到,即便江小江干着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 第六十三章 公子是不是不在 只是一看到小夭的脸,满是泪花,江小江便有点心疼。 没想到相处的这些天,自己于小夭来说,就已经成了如此的家人了,不可分割。 这时。 小夭大开一个门没人,大开一个门还是没人。 “公子,你怎么说走就了,呜呜……” 小夭抹着泪,继续推门,公子的不睡病没有治好,小夭极清楚,可公子不辞而别,小夭说什么也接受不了。 “公子、公子。” 小夭已经看到门里边没人了,可还是泪人一个,喊来喊去,这种打击太大了,完全没有征兆,小夭只恨自己怎么只知道招呼生意,现在店里的人那么多,根本没必要她事必躬亲。 “公子。” “噔噔噔。” 整个二楼,小夭已经转了一圈了,这又临近江小江的实际卧房,小夭反而不敢再踏进了。 “公子!” 喊了一声,江小江的卧室内空荡荡的,只有回音,并没有回声,小夭实在想不清楚,自己尊崇备至、悉心斥候,从来都不敢悖驳公子,怎么还是惹得公子不辞而别了。 跑着跑着,小夭似乎接受了现实,依着走廊扶手一坐,整个脸庞的汗液、泪水,滑落成两道线,流进了小夭的嘴里。 “公子,你在哪啊,呜呜,难道此生无缘了么。” 这才是小夭惧怕的。 依着小夭对秀珠曾祖母、凤娘祖母、冬儿母亲的三辈儿了解,江公子外出寻游治病,动不动就是百年期,想她凡人一个,终是没有机会了。 越想,小夭越害怕,然后蜷缩的身子,就哆嗦了起来,不敢再脑补一样,闭上了眼眸。 江小江感知在心里,也就越怜惜,照着小夭的脑补进度,江小江大概率是猜到,怕是已经有了整体的小说结构了。 “呼,小夭,公子我没走,怎么才能让你知道呢。” 忽然,江小江只得先置阴德气先不顾,把原本气抚摸着小夭的发髻。 “嗯!” 小夭嘤咛一声,忙抹了泪花起身转头。 “公子。” 小夭左右看下,居然没人。 “公子,是不是你啊。” 小夭再喊了一声。 然后,江小江一下子把原本气窜入了小夭的脖颈,顿时吓坏了小夭。 “啊。” 小夭喊了一声,然后闭着眼的小夭若小家碧玉的模样,羞红了脸,直通至耳根。 “公子,你在是不是,你在是不是,刚刚的感觉,就是,就是。” 小夭只敢说出前半句,不敢继续往下说,而对于江小江而言,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因为只有这样,至少能小夭明白他还在。 至于原本气所触及的光、滑、软、热,江小江只得屏住呼吸不想,而向小夭传递着特殊信息。 “小夭姑娘,江公子是不是不在。” 等了好久的小城隍、土地爷朝楼上问着。 “噢。” 小夭答应了一声,遂羞答答地搂紧了衣领口并稍微整了整容颜,跑下去了。 而江小江见小夭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便也强行压制着自己的燥热情绪,把原本气收拢了回来。 “二、二位,小夭刚才找遍了,似乎,似乎公子不在。” “似乎?” 小城隍似乎没听明白。 “小夭姑娘哭了?” 土地爷韩风问道。 “没、没,可能是汗吧。” “呃,这么说公子确实不在?” “不好意思二位,小夭没找着。”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不打搅了。” 说着,小城隍、土地爷二人相互一点头,就拱了手要走。 “唉,菜,酒呢。” “姑娘们让大伙吃了吧,我们改日再登门拜会你家公子。” 远远的,小城隍回头说了一句。 白素终于忙完了手头的活,方吩咐了曹哥他们收拾,自己则着急忙慌地赶来,像是心事重重。 “小、小夭姐姐,他们怎么走了,公、公子呢。” “白素妹子,说了你可别急,我寻思着公子走了、也可能没走。” “什么意思啊,小夭姐姐,公子到底走没走啊,素儿听得都有点懵了。” “大概、或许没走吧,只是、只是咱店里边没有公子的影了。” “……” 好久,白素愣在原地不动,而一旁的江小江看在眼里,也是颇为苦恼。 小夭的叙述没有毛病,店里边确实没有他的行迹了,不过经过方才的原本气捣乱,小夭应该能联想到以前的戏法,所以小夭才告诉白素,他没走。 “小夭姐姐,能不能说点白素听得懂的。” 白素问了一句,然后把含光的眼眸打量去二楼后,便撂下了小夭,急急就上楼了。 “公子、公子。” 白素这么一喊,江小江登时无语,按照方才的景象,怕是白素也得经历一遭。 “公子、公子!” 随着喊声渐渐多起来,白素的脚步声也开始凌乱了。 “公子,你在哪?” 江小江想的不错,白素跟小夭一样,也是在卧室里转圈圈,没人也还是喊。 而后,江小江刚把原本气又甩出去跟过去,白素就疯了一样,跑得比方才的小夭还快。 只是白素与小夭截然不同,没有哭,但薄唇却咬出了血。 “公子,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白素跑得比小夭快,推门的速度也是比小夭猛。 “嘭、嘭嘭。” 白素接连推开数门,就朝着楼下喊道。 “白素姐姐,什么没走,公子分明就是抛弃咱们了。” 喊了一声,白素急速奔下楼梯,然后就朝着小夭,站定,把薄唇咬得更狠。 不消一息,白素唇边的血迹,便更显现了。 “走了就是走了,怎么诓我,楼上没人,咱们一个人都没发现么。” 白素撕心裂肺地喊出后,迎客来内的曹哥等人也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 “怎么?公子走了?” “没有、没有。” 小夭忙打着手势,向曹哥他们示意。 “那楼上怎么没人。” 白素盛气凌人,似乎是小夭得罪了她般。 就连看在眼里的江小江,也是头一次见白素发这么大的火,没想到她也跟小夭一样,把自己看到极重了。 “公、公子,你在的话,就,就跟刚才一样,告诉白素妹妹吧,这、这,小夭实在解释不清了。” 话毕。 江小江的聚骨扇‘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而那原本气,本来还想从白素的袖口钻入进去,像刚才一样,小夭一说,原本气反而刹住了车,不敢真的逾越雷池一步。 ------------ 第六十四章 事情总算是有了解释 “这。” 江小江有点发懵,他是想这么办来着,可小夭这么一喊,自己反而紧张了,心头‘砰砰’乱颤。 “公子,你快啊,不然白素妹妹的误会更深了,你没听见白素妹妹埋怨我诓他么。” “小夭姐姐,你在跟谁说话啊,公子走了。” 白素幽怨的眼眸,顿时暗淡,脸色也是青一块、黑一块,或许在她看来,公子怎么着也不该不辞而别的,就算走,也要说明白再走。 “公子。” 小夭催促着,不经意间,就瞧见了地上的聚骨扇。 “白、白素妹子,瞧、瞧,是公子的聚骨扇,公子一定在咱身边,刚、刚才都没有。” “小夭姐姐,别再骗白素了好嘛,那个聚骨扇说不定就是公子不辞而别,落地上的。” “不是,不是,公子,公子,你快快让白素妹子相信咱啊。” 又催促了一声,江小江方晃了一眼聚骨扇,又晃了一眼着急的小夭,实在没有办法了,让白素明白这一切,恐怕也只有这个办法,快、准、狠了。 “嗖!” 想罢,江小江故技重施,猛然间就将原本气没入了白素的袖筒内。 “……” 但见白素瞳孔陡然变大,然后就是双臂怀抱了自己,双腿情不自禁地就成了空姐的侧挂式,膝盖和另一边的小腿并拢。 “啊!” 慌乱之余,白素一声骇然的尖叫,像这种情况,前不久她就经历过一次,而后整个脸红成了柿子,说不出来的心如撞鹿。 “嗯。” 紧接着,白素嘤咛一声,似乎小夭说的什么意思,她也懂了。 就是公子确实没走,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见了行踪了而已。 况且照着公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出现这种状况,似乎也不是很难理解。 “呼。” 这时。 江小江本就紧张的心情,更惶恐了,方才的感觉,比起来小夭,更显刺激,不仅有光、滑、糯的感觉,还有紧致、冰寒的感觉。 或许跟现在白素的姿势有关。 “呼……” 江小江长吁了口气,这才收拢了原本气回来了右手,尴尬之余,脑洞就跟不听使唤似的,无限遐想。 而白素终于一换容颜,不再铁青着脸,而是任由红到耳鬓边的热通穿全身,就大大咧咧地跑来聚骨扇旁。 “公、公子,白素相信你和小夭姐姐了,这是怎么回事?你要是在的话,就拾起来聚骨扇吧。” 说着,白素环顾了一下四周,就又盯着地上的聚骨扇,而一旁的小夭见白素如此说,也是盯着聚骨扇,不敢旁移目光。 “……” 江小江终于摆脱了邪念,既然两位姑娘说了,他只好弯腰下去。 但见聚骨扇忽然就没影了后,两位姑娘就确信了一件事,公子在,一直都在。 “江仙人,果然是江仙人。” 这时,听得云里雾里的曹哥等人,似乎也明白了怎么回事,聚骨扇在他们眼前就消失,就已经证明了一件事。 他们的主子江公子,的确不凡。 “……” 面前的姑娘面面相觑,而后又都羞赧着旁移目光,似乎方才的景象,她们也在脑补似的,这一画面,不得不令江小江兀自尴尬了起来。 “怕是到以后,两位姑娘就会记仇了。” 暗忖着,江小江落座了一旁,事情总算是有了解释,而小夭终于招呼了曹哥他们继续收拾店铺,然后便许他们关门上楼休息了。 好久。 两位姑娘就这么站着。 直到曹哥他们一个个远去,白素才高高兴兴地把账台前的温茶,端来,边走边说。 “我就说么,公子怎么可能抛下咱们不辞而别呢,咱公子就不是那样的人。” “公子,素儿早给你备好了茶了,给你斟这儿,你过来喝。” 一连说了两句话,‘咕咕’一响,茶水便顺着壶把,顺势而流。 “你个小妮子,嘴可真会说,方才急的时候,可没这么信你家公子。” 江小江吐槽了一句,而后擎了茶杯一饮而尽,便再度放下了杯盏。 而在白素看来。 如此斥候着公子,反而是越发的有趣了。 她明明斟满了茶,接着茶杯就若方才的聚骨扇般没影了,然后不到几息,茶杯就又出现在桌子上了。 就这一种现象,就挺好玩。 “公子。” 白素说道。 “咱也不知道你咋回事了,但公子若是今后还是这样,咱们就约定的信号如何。” 白素顿了一下,接着说着。 “公子你没影了,咱也看不到,可是素儿还得斥候你不是。 “所以公子,咱们就以聚骨扇为信号,你坐哪,就把聚骨扇放哪,咱看到扇子了,也就知道去哪斥候公子了。” 话音一落,小夭好不兴奋。 “白素妹妹,你真是太聪明了,小夭怎么没想到。” 小夭顿时高兴,遂‘啪啪’地就跳起来的拍手。 不过。 江小江也因为此事,重新审视了一番白素。 白素的确机巧,和应变快的小夭各有千秋。 所以江小江便将聚骨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以做回应。 “咯咯……” 白素银铃般的笑声,在聚骨扇落在了桌上后,传到了江小江的耳畔。 “公子,那白素伺候公子喝茶?” 询问了一句,白素也不需要真听见公子的回应,便对着空杯续满,好不得意。 “公子,白素聪明吧。” 问过后,江小江扫了一眼白素,便想到了另外一种回应白素的方法。 江小江拾起来了聚骨扇,便执聚骨扇,敲桌。 而后桌子‘咚咚’,响了两声,白素就知道公子这是在夸她了。 “呀,白素妹妹,公、公子这是不是回应你了。” 看在眼里,别提小夭的的眼里有多羡慕了,而后江小江依然是‘咚咚’敲了两下桌子,以回应小夭。 “嘿,小夭姐姐,公子这是回应你了。” “哈哈,对啊对啊,公子,你没走,小夭真是再高兴不过了,小夭、小夭还以为公子会抛下我们呢。” 说着,一股清泪顺着小夭的粉颊轻轻滑落。 “呼,别哭了小夭,青梗镇已经是公子的家了,就算是走,也会带上家人一起走。” ------------ 第六十五章 再看仙踪要传 夜幕深深降临。 “酉时三刻,乡民安寝。” “酉时三刻,茶馆通明。” 一老一少打更人从门前经过,江小江终于等到了一个人呆着的时间,并开始去拿原本气来感知那阴德气了。 阴德气的来源很突兀,却不是凭空出现。 尽管江小江很迷惑,可是当原本气渐渐靠近阴德气,似乎一切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不禁间,江小江颇感激动。 阴德气中,有白素大大的虔诚尊崇,然后是镇民,他们或是死在了狂风暴雨中,或是死在了暴雪冰雹里。 这一世,他们虽然遇到了飞来横祸,但于解脱自身的轮回厄难,却大有裨益。 比如白素的大大,虽然在牛棚中被牛蹄践踏而死,却已经偿还了往尘的孽缘,屠戮牲畜生灵的罪愆,也就一并消散了。 都知道,鸦反哺,羊跪乳,生灵虽然生之为畜生,可是作为向道的灵性还在。 所以白素大大作为屠夫的前尘,罪孽就会更多。 尤其牲牛流泪,大概是即悲哀自己的处境,又恐惧着人为刀俎它为鱼肉的恶果。 但身为畜生道,他们也无可奈何,虽然此是自己咎由自取之果,但屠夫斩断了它们赎罪的路,便等于是介入因果了。 再者。 暴雪、冰雹中,死的人,大多数都令江小江感到陌生,但由于粟米救灾,或许才致使他们认知到了江小江非是一般之人。 再经此死祸,他们更是了解到,原来他们的罪孽也是不小,比如被横梁砸死的妇女,她的前尘就是一位拐卖青楼女子的老鸨。 反而早死,令其重获了再为人的渠道,再也不用为奴,整日受到小姐的毒打了。 “呼。” 江小江顿感压抑,没想到原本气不仅可以感知到阴德气,还能将来龙去脉探知到,这倒是令人出乎意料。 这么说,反倒是他的介入,才导致了因果现报,并促使了他们虔诚的信仰转换成了阴德气的聚拢。 江小江笼回了原本气在右手小拇指指尖上,心情平缓了许多,恐惧来源于未知,未知一解开,慌乱、没底的心境,也就消失无踪了。 接下来就是获取阳德气了。 总这么没有行迹、影子,可不行。 “那小城隍口中的行走仙苑是什么呢?” 随即,江小江想到了小城隍的话,难道神明的神龛、春联、庙宇就是仙苑么,还是说仙苑是一切区别于浮尘人间的统称。 地府是不是仙苑;三十三天是不是仙苑;亦或者道场、海外仙岛是不是仙苑。 一时间,江小江想了很多,不知不觉,心里居然感到烦躁。 眼病、可见光是一个事;外围的神息也是个事;现在又多了一个没有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一个囫囵觉,美美地忘记所有。 “戌时二刻,镇间起雾。” “戌时二刻,一阵小风。” 外面又传来了打更人的喊令。 “戌时了啊。” 一阵感慨,江小江下意识地往店外的廊前感知,果然三枚神息恰好就聚拢起来,渐渐有了形制。 “小城隍、白素、龙渊。” 喃喃着,江小江刚拿聚骨扇打了下左手的虎口,心里就想着,该怎么去搞阳德气的事。 现在的自己又成了隐形人,设身处地地想来想去,江小江颇感为难,怎么去具体实施?难道要自己搞一个牌位、神龛,让百姓拜我吗? 井龙渊的灶王牌位是帝王为其所立;小城隍的神龛也不是空穴来风,倘若自己厚着脸皮去搞什么牌位、神龛,未免有点自甚过高了。 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镇民自发呢。 “传梦。” 几乎在同时。 江小江一站起来,嘴里的两个‘传梦’二字,就落地了。 没有什么比传梦更简单方便了,既不用在梦里解释,也不用一个个去向镇民教化,既省事,还方便。 可是怎么去具体传梦,却成了一个实际问题。 虽说萧郎中给自己针灸两次,自己似乎有能透穿其前尘的能力,可现在一来还不到针灸的时候,二来,透穿前尘,似乎还跟自己的左眼,有着密切的关联。 而且。 前尘又不是传梦,似乎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传梦……” 暗忖着,江小江越想,就越觉着自己是在哪里听过、见过这样的字眼似的,可是话到嘴边,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噔噔噔!” 江小江来回踱步,心越急,记忆就偏跟自己作对一样,一会儿出现的事物跟传梦八竿子打不着;一会儿又出现了空白。 待江小江闭上眼睛以后,可见光的出现,就更令江小江静不下心来。 “我这个暴脾气。” 江小江吐槽了一句,今天是该教育教育你,谁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谁才是脑子的主人。 神息。 顿时,江小江集中注意力,什么也不想,就一个劲儿地把思绪放到那即将消散的神息上面去。 此时。 神息的形制逐渐消散,渐渐的,便只能瞧见,地面上留下了三对类似脚印的事物。 前面,江小江还得意自己主导了脑子,可随着耳畔中静静地能听到过堂风后,神情开始不自然了。 脑子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越是不去想传梦在哪里出现过,‘传梦’的字眼就偏偏出现,而且出现的南辕北辙,压根就不是传梦在哪出现过。 甚至到了心烦意乱的时候,原本气捣乱小夭、白素的场景居然都能出现,令人咂舌、脸红。 “好吧,我输了。” 江小江控制不住杂念,关于传梦的出处,也毫无收获。 这时。 待想了《仙踪要传》后,扑的一下,江小江大开了聚骨扇,心情爽朗。 接着。 江小江赤足小跑了起来,便直奔自己二楼的卧室。 《仙踪要传》里面记载气源,还有各类法术的小窍门,在里面看到过‘传梦’便就不稀奇了。 二楼。 卧室。 江小江紧张地大气不接下气,没想到这么快又要用到《仙踪要传》了,小城隍的礼物,果然不虚。 “传梦、传梦。” 暗忖着,江小江翻开了《仙踪要传》,直接便按着目录一个个查找。 ------------ 第六十六章 白玉圭铭文 可找了半天,‘传梦’的字眼也没出现。 而后。 江小江加快了翻书的节奏,刚开始是正着翻,而后是倒着翻。 可无论怎么翻,传梦果然还是没有找到。 也就在这个时候。 江小江的脑子都要炸了。 传梦,传梦,传个蛋的梦。 “咕咕咕……主子,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蓦然,聚骨扇一阵抖。 “孽龙愿为主子分忧。” “呼。” 江小江倒吸一口凉气。 “是不是打搅你了,也没什么,就是我总觉着自己在哪看到过传梦二字,可就是想不起了,本以为小城隍《仙踪要传》里面会有,没想到却是有大蜡!” “传梦啊,主子,你是不是在孽龙的白玉圭上面见过这样的字眼啊,那上面有。” “是么。” 本来没找到,江小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可经孽龙一提醒,江小江顿时就来了兴趣。 “是的主子,白玉圭是当今陛下所赐,当初李长庚点拨孽龙的时候,一并将传梦的窍门留于其上了。” “这样啊。” 江小江瞬间打了鸡血一样,不再靠着太师椅坐着,而是站立起来,两眼冒火地盯着自己书桌上面的白玉圭。 “原来如此。” 江小江暗忖了一句,当初自己审视白玉圭的时候,主要看的是棋形制、轮廓、纹路,其背面是有些铭文什么的,自己记不清了。 或许自己就是那个时候再不经意中晃看到了‘传梦’的字眼,才导致自己回忆不起来的。 “孽龙,不错,提醒的好,你忙去吧。” “是主人。” 龙渊答应了一声,聚骨扇的颤抖便停歇了,江小江这就奔了过去,将白玉圭翻开在手,仔细瞧了铭文。 其说。 阴德气控于泥丸宫之上,原本气控于浮尘之上;整个躯体瞬间缩小,想到谁,便进入了谁的梦境了。 “这么简单?” 江小江好不激动,阴德气控于泥丸宫之上;原本气控制于浮尘之上,意思无非是说将自己的肉躯裹挟其间,然后便可入梦了。 “哈哈。” 江小江得偿所愿,胸腔中紧绷的一根筋顿时就松了,首当其冲,便先想到了小夭。 然后江小江驱使着阴德气、原本气,依法炮制,但觉‘一息’下,自己就来到了小夭的梦境当中。 梦境中先不是小夭的身影映入眼帘。 反而是自己曾经请匠师为自己在聚骨扇上面题词的场景。 “客观,想题些什么呢。” “什么,让我想想啊。” 登时,入梦的江小江愣了一下,因为他虽然入梦了,可是自己却不能左右梦中的事迹,只是看、听、想,或者是说。 “怎么小夭的梦境跟自己有关呢,而且还是自己题词聚骨扇的场景。” 江小江不得其所,待到一声轻唤,入梦下的江小江为之一颤。 接下来出现的场景,还不是小夭,居然是冬儿,小夭娘亲冬儿的声音。 “小夭,快来啊,公子就在这里,你要坚持住啊,就快找到公子身边了。” “是啊,小夭,你娘冬儿给你引路,我来给你助力,不要停,不要停,继续赶路啊。” 话音刚落。 江小江更是魂不守舍。 没想到在冬儿的说话后,还有凤娘。 她们居然两代人的执念这么深,一直都在梦中,给小夭打气。 难不成她们两人至今都没有轮回么,只是因为我的缘故,一直都留在小夭的梦里? 想到这里,愧疚感油然而生,江小江实在不能理解,她们两代人怎么这么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梦中的自己说出了这番话,怪不得令小夭魂牵梦绕的就是这一句横渠四句。 再一看。 江小江说不出的神伤。 崎岖坎坷的路上。 小夭不畏风吹雨打,不畏荆棘丛生,翻山越岭,就按照冬儿的指引,不停地撵着他的脚步。 再一看小夭是身后,模模糊糊中,是有凤娘的轮廓气息在给小夭助力,如此一来,小夭醒来后浑身哪哪都痛,便能够被理解了。 “嗨。” 江小江叹息了一声,终究是自己害苦了她们。 “公、公子。” 梦境中,小夭骤然停止了脚步。 往四下张望。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公子的悉心教导么。” “……” 入梦的江小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夭,这一番横渠四句,其实跟小夭并无多大关系,只是梦境中小夭不知道什么原因听到了而已。 或许是由于冬儿的缘故,又或许是由于小夭前尘秀珠的缘故。 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当下的江小江无言以对,反而是一股令人神伤的沧海桑田感,萦绕心头。 “算是吧。” “公子、公子,你在哪啊,小夭怎么找不到你,小夭找你找的好辛苦好辛苦。” “苦了你了。” “公子,小夭不苦,小夭不苦,呜呜……” 顿时,小夭抽抽搭搭起来。 “小夭,公子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公子。” “看能不能组织下镇民,给我竖立一座丈八金身,届时,我还会给你找些帮手,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公、公子,公子要竖金身干什么啊。” 小夭的问声刚落,江小江就觉自己在身不由己的倒退,而后江小江似乎还感到了凤娘和冬儿的激动,便不知不觉地唤了一声。 “凤娘、冬儿。” 不知道‘风娘、冬儿’听到没有,江小江已经返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而后阴德气、原本气竟然自发性地回到了他的手指上,令人感到好不可惜。 “怪不得梦中的人,互相都不能控制时长,没想到入梦这么耗神。” 想着,江小江累倒在座椅上,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鸡鸣声,天亮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重聚了凤娘、冬儿的意识,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顿时,江小江百感交集,不知道小夭的梦记了有多少。 按照江小江的认知,很多人在做梦后,大概率是还原不到全貌的。 何况小夭还那么累,梦里一直在执念着他的行踪,能记多少,恐怕就得看天了。 ------------ 第六十七章 一个哈欠没影了 歇息了好一会儿,江小江还是起不来身子,难道是动用了原本气的缘故,才让自己这么累的。 原本气,究其根本,不就是自己的精气么,所谓头七回魂,或许就是亲人在弥留之际,用自己仅有的一丝阳气,才换了他们的一个梦而已。 俗话说,阳气不足百病生,损阳行为须避讳。 恐怕这就是原因了。 怪不得自己最后的时候跟倒带一样,根本不受控制,若是再多逗留一会儿,不知道会怎么样。 “呼。” 江小江长吁了一口气,顿感脑门上的汗少了好多,待刚站立起来,想要抬步,小腿肚便顿感了一阵的肌肉酸胀。 “喔啊!” 江小江来不及反应,一个趔趄,差点没跌倒。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被自己推开了。 “咿呀,公子,你吓我一跳,你起身出门了,白素正要喊你下楼喝茶呢?” “噢,好好,我这句去。” “公、公子!” 白素又喊了一番,江小江才反应过来她听不到自己的话,接着强忍着腿上的酸痛,就执着聚骨扇敲门,以作回应。 “邦邦吧!” 白素还在缓缓地探身卧室,突然门边响了一下,差点没把白素吓死。 “呀,公子,这么斥候公子,白素的胆子都能练大了。” 白素嘟囔了一句,然后就说道。 “公子,你什么时候下来坐下来了,就放聚骨扇啊,我们等你、等你。” 一连说了两个‘等你、等你’,白素才神经质地离开了卧室门缘,其实在江小江看来,他是要多尴尬多尴尬了。 江小江靠着门的时候,白素的脸都快怼到他脸上了,若不是自己的行踪受阴德气的影响,这会儿他的状态,就跟靠白素身上没啥区别了,几乎是脸对脸。 “喔,真尴尬。” 江小江兀自说了一句,然后尾随着白素,就也下了楼,期间,白素回眸了三次,那场景,就跟她小时候的回眸,如出一辙。 “好嘞客观你嘞,上等了碧螺春一壶。” 今天的营业,曹哥他们分外地比以往活跃多了,或许是跟白素、小夭熟络了,亦或者是熟悉环境了。 总之前些天,曹哥他们可没这么生龙活虎,一个个若闷葫芦般,就知道个上班端茶倒水、下班打烊收摊,几乎连个懒儿都不会偷,他又不是周扒皮,硬要他们创收那么些个三瓜俩枣。 “男宾两位,里边请。” 曹哥吆喝了一句,然后看得津津有味的江小江这才转入了三十六开屏风内,坐下,放下聚骨扇。 “啊哈哈,小夭姐姐,快快,公子坐下了,公子坐下了。” “我知道,我知道,别催我,跟催命似的,你小夭姐我长眼了。” 虽然如此说着,小夭明显就慌了,比起以往的娴熟不同,小夭醒茶的期间,竟能连掉两次茶盖。 “呵呵,有心了。” 小夭的举动,惹的江小江颔首一笑,遂瞧了瞧三十六开屏风似乎还被小夭、白素她们动了手脚,乍然就夸了两句。 三十六开屏风,几乎是背朝着客人,口朝着账台,即便有客人算账离身,他们也不会注意到屏风内,因为他们算账的时候,大多也是背对着屏风口。 “这两个小妮子估计是怕伺候我的时候被人看到质疑吧,毕竟自己是没影的,她们两个还要斟茶伺候。” 暗忖着,江小江又环顾了下四周,然后便又想着不知道小夭有没有把那个梦当成个事,恰在这个时候,萧郎中居然如约过来了。 不看见萧郎中,江小江的心情倒还可以,都是梦,一看到萧郎中进店,登时就令人不快乐了。 不是萧郎中令人反感,而是萧郎中一进店,江小江就意识到,今天的两个哈欠算是泡汤了。 就现在自己的这个状态,别说针灸了,就是小夭、白素向萧郎中打着天窗说亮话,恐怕教化成本就很不低。 “姑娘,姑娘,江、江大善人在吗?” “你是?” “鄙人是有来医馆的萧郎中,是来给江大善人定期诊疗的,昨天就来了。” “喔!” 小夭恍然大悟,而后小夭、白素先后往三十六开屏风内望了望,神情古怪,似乎眼睛里面,已经写满了她们家公子不在的答案了。 “萧郎中?我们家公子不在。” 白素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或许是她人生第一次撒谎,不然绝不会是如此得不自然,像欠了谁三百块钱似的。 “不在么?” “是、是不在。” 萧郎中还是进来了,左右环顾之余,小夭又补充了一句。 “那公子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要不我等等公子?” “还是别等了吧,公、公子出远门了,十天半个月恐怕都不会回来?” “啊昂,那公子的不睡病咋办,不治了么,好不容易了有了起色了。” “啊,萧郎中,你说什么?公子的不睡病有进展了?怎么没听公子提起过?” 小夭一连三问,然后就是朝着聚骨扇的方向瞧了瞧,神态古怪。 “嗯啊、这个、这个一言难尽,要是公子出远门了,那鄙人等过一段再来吧,两位姑娘,萧某告辞。” 萧郎中不善言辞,但礼仪却很是周到,仅仅是话尾,萧郎中就拜了三次。 “嗨。” 听萧郎中要走,江小江好不痛苦,对于江小江而已,不是萧郎中要走,而是自己的一个哈欠要没影了。 瞧这个没影没踪迹的事给闹的,正经事是一个也办不了了,只能期望那一个哈欠能如约而至,可千万别出啥子差错了。 不然心脏受不了。 若是一个哈欠都打不了,那打击可真够沉重的。 “啊,那萧郎中请便,公子一来,小夭就前去请萧大夫。” “好说,好说,在下告辞,告辞,唉,不用送、不用送。” 说着,萧郎中摆了摆手势、就走,而江小江一站起来,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边,似乎萧郎中的走,跟割了他一斤肉那么疼似的。 “公子、公子,喝茶了。” “公子、萧郎中什么时候给公子治不睡病了,也不听你提过。” 小夭、白素先后赶来,白素刚把托盘上面的茶具搁下,小夭就倾倒了壶、倒茶。 “公子,公子是因为治病才不见的么,公子,小夭昨晚做了个梦,还望公子启示,昨个儿的梦比以前更奇怪了。” ------------ 第六十八章 传梦惹出的意外 “……” 江小江沉吟不语,不作回应。 小夭的梦境,自己大体上了解个差不多了,一直作同类的梦,很可能就是凤娘、冬儿的执念不浅。 累得哪哪都疼,是由于小夭在梦中就没停歇过。 现在。 自己为了获取完整的功德气,需要铸建庙宇、金身,甚至牌位,这才传梦于小夭,由小夭传播、聚集群众,建庙、立像。 “公子。” 小夭试探性地又喊一声。 江小江无法只得敲了三下桌角,胡乱地应付过去。 “公子。” 小夭说道。 “塑金身、立牌坊,公子是想要通过民间、还是官府。” “民间的话,快点;官府的话有点拖,不过通过民间,最后还是绕不开官府,需要备案。” 小夭话音落下,江小江过了一遍脑子,走官府的话,会不会走成孽龙渊的老路子,为百姓祈福风调雨顺,最后还走到了剐龙台的尽头。 不成。 走民间,想必会好一点,不仅快,而且能省去不少的麻烦,况且自己在镇民心中的形象颇为丰满,没有了从前的弯弯绕绕,实行起来也会畅通不少。 “公子,咱们走民间吧,快。” 江小江还没回应,小夭便说到了江小江的心坎,小夭这丫头真是善解人意,每每到关键时刻,总能和江小江想到一块儿去。 “笃笃笃!” 江小江不禁间敲了三下桌角,表示肯定了小夭的想法。 想当初龙渊就是应陛下的要求,太过激进,以至于百姓虽说风调雨顺了,却触犯了天条,先不说天条的制定合不合规,光跟官府打交道,是有点令人不省心。 县太爷开明了还尚可,若不开明,或是个贪污受贿、搞权钱交易的货,那还不如躲得他远远的,不然别建庙建得不顺心,还惹了一身骚。 “好,公子,小夭傍晚便去发动群众。” “笃笃笃!” 发动群众,正合江小江的脾气,江小江本就打算到前夜的时候,再到梦中去会一会老员外春开。 老员外是镇上的老户,又有点威望,他若能出面与小夭配合着发动群众,估计要不了多久,铸建金身的事也就落地了。 然后自己就能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让萧郎中给自己针灸,打两次哈欠。 “唉,时候不早了啊,以往的这个刻点,自己不是早在打哈欠了么。” 江小江冷不丁地环顾了一圈,去感知着时间,难道自己昨个入梦,以至于出门早了? 不该啊。 暗忖着,江小江期待哈欠的心思遂就越发的浓重,想到自己现在是隐秘的形制,再不会受人打搅了,江小江一阵舒畅,便张开了嘴,准备哈欠。 “喔啊。” 江小江惬意地等待,刻意伸展了双臂,没人能打搅到他,想必就是隐秘的最大好处了。 “呼……” 一息、两息、三息,过去,哈欠感迟迟未到。 “什么情况?” 江小江瞬间阖上了厚唇,感到了异样。 时候应该到了。 又暗忖了一下,江小江立即紧张了起来,不知怎么回事,江小江冥冥中就感到,到现在都没打哈欠或许正跟自己虚脱的状态脱不开干系。 可想是如此想,江小江还是不死心。 江小江登时便闭上了双眼,对可见光视而不见,就自发性地想要激发哈欠感,但越是如此,事情越是适得其反。 “不会吧,哈欠没了?” 江小江的心理,莫名地存在了一个解释,就是因入梦导致了原本气消耗过大,以至于哈欠迟迟不来,而且,貌似左眼前尘、右眼神明的功能,也是没有如约而至。 “噔噔噔!” 江小江一双赤足跑出了店外,然后朝着街道上眺望过去,甚至连感知都弱了不少。 “完了,完了,完了,会不会得不偿失啊。” 江小江执着聚骨扇,连连敲击着左手的掌心,街道上川流不息的百姓,江小江再看不到他们前尘,而且就连自己家门口的神将,江小江也是看不见了。 “都到正午了啊。” 江小江急急地抬头看天,日圆已经如盘,即便按照以往的时刻算起,哪怕忽略了感知,也不会对时间流逝没有一点的知觉。 看来今天的哈欠确实是没有了,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如此。 “呼!” 江小江倒吸一口凉气,极力地在让自己不那么颓废,然后立即疾步向店内坐下,大口喝了冷茶。 “哔哔。” 白素续满了杯。 “吸溜!” 江小江再次一饮而尽,可即便如此连饮了三杯,江小江还是发现,自己的心情不那么爽快了。 “公子今儿怎么喝得那么快。” “嗨,一言难尽。” “公子是有什么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么,小夭姐姐为什么傍晚要去发动群众,公子要干什么……” “干什么,干什么,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了。” 没有江小江的回应,白素兀自问了两句,虽说江小江知道白素听不到自己的话,可他现在的状况,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烦闷,好像找一个倾述的对象。 “……” 然后白素见空杯就续,江小江实在想不到,都快了喝了两壶了,怎么今儿的茶连个味都品不出来了。 “酒。” 江小江烦闷之余,瞧见了账台前的三斤黄酒,昨日小城隍、土地老双双临门,他都没有机会尝尝呢。 “对,喝酒把。” 想必,江小江过去就捞来了三斤黄酒,待‘嘭’的一声搁在了白素的旁边,白素这才晃了晃白酒,愣了有三秒钟。 “公子要换酒?” “笃!” “干喝么,要不素儿给公子炖个大鹅?” “……” “那素儿现在给公子斟酒?” “笃!” 一番交谈,江小江烦闷的不想说话,只是分别用聚骨扇敲击着桌面,便等同于与白素作了交涉了。 “溜溜……” 醇酒撞击碗底的小音,响在了江小江的耳畔,得亏是酒意还在,还能感到醉,不然江小江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抚平当下的心情了。 说郁闷,不郁闷。 可说畅快,也不畅快。 就是不舒服,单纯地看哪哪哪都不舒服,跟没睡好觉是一种感觉。 ------------ 第六十九章 要下雨了 不打哈欠的感觉真不好受,感觉一天的时间都要过得慢上许多。 哪怕喝酒微醺,江小江也能深深地体会到,举杯消愁愁更愁。 喝酒确实不是江小江的长项,他人喝酒,渐渐的会上头、会忘记不愉快,甚至会断片。 可江小江喝酒,却是会渐渐地被可见光环绕,越喝,可见光就越强。 所以江小江便不敢喝多,只喝到走路微晃,脑子轻了二两就成。 “哎呀,治不睡病、可见光真是道路且长,崎岖坎坷啊。” 喝着喝着,江小江索性拎起来的黄酒在手,便离去了白素、离去了迎客来。 青梗镇的街道上,还是有些暴雪、冰雹后的残景。 半壁垣墙、竖七倒八的房梁,以及来不及清理的土坯、房石,有些阴凉的地方,连水渍都没化清,就连靠近墙角的一隅,居然还留有积雪。 走着走着,江小江左右环顾。 “怎么来到了老员外家了,难道自己迫不及待地想给春开托梦么。” 暗忖了一句,江小江抖了抖含有重影的眼睛,是老员外春开家不错,不过如今的江小江已经抱有迟疑态度了。 似乎一个托梦可以耗费自己一个哈欠,有点不划算,而且还不敢肯定,若是明日还没打哈欠,江小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罢,还不如回茅院,顺便去一趟龟甲碑地,看看能不能平复心情。” 江小江对于‘托梦’产生了抵触心理,虽然老员外的家就在眼前,江小江还是选择了今日不进,先瞧瞧明日会不会打哈欠再说,以再做计较。 时间过的是慢,江小江无论走在什么街铺,人们生活的节奏都没有中止,他们看不到江小江,甚至很多人都在穿透了江小江,行走、忙碌。 龟甲碑地并没有多远,可三斤黄酒都已经见底,江小江还是没有路过旧茶舍。 反而是熟悉的话音传在了耳畔。 “是这个方向吗,韩老,那不是江公子老家?” “正是。” “井水真的下沉了近一米?” “丰公,韩某也不敢断言,只是近来打水的人到庙里边进香,韩某听乡民说的,是否属实,咱们得前去验证验证才知。” “是,韩老请。” 说着,小城隍、韩土地现行,穿过了江小江,‘喔,’江小江打了个酒嗝,不知道他们去验证井水下沉干什么。 “呼。” 徐风吹来,江小江跟得越来越紧,直到小城隍、韩土地聊到了天色,乌云遮天蔽日的场景,江小江才尽收眼眸。 “要下雨了?” 江小江乍然下醒了三分酒意,首先就是先警觉起来,再就是抬来右手一惊一乍地瞧瞧原本气是不是还在。 “呼,自己吓自己。” 见原本气还在,江小江方才的神经质才趋于平缓,想必上一次的暴雨太过令人痛定思痛了,一看到乌云,就能让人神经紧绷,还以为又是自己闯祸了。 “叽叽喳喳。” 三人一前一后,刚攀在山麓前,从冬日的山林中,就扑棱棱跑出来了一群群长尾山鹊莺。 按道理来说,山鹊莺喜静,常常独来独往,哪怕寒雪中捕食昆虫、幼虫、蜘蛛、冰虫等,它们也不会如此般群飞,跟受到了惊吓一样。 莫非山麓前来了什么令它们惧怕的事物? 江小江的瞬间涮了遍脑子,山麓后有狼妖,所以有什么其他精怪,也不足为奇。 “轰隆隆。” 天空中传来了焦雷之声,江小江不认为是天气惊扰到了林中山鹊,想当初那么大的暴雨、洪流,林中山鹊也没这么失惊打怪。 “到了,到了。” 韩土地喊了几声,三人这才放慢了脚步,停止前行。 这个方向是一个岔路口,寻往上走是江小江的茅草院落,寻往下走,则是一口水井地。 当初老员外借给江小江扁担,江小江就是从这口井中打水、挑担的。 井边聚有不少乡民,提灯的狗蛋、陈家大娘、李班主也在其中,看来井水是下沉了米深不错,狗蛋刚把量深度的枝杆拿上来,水痕只盖了个枝头。 “丰公,你怎么看?” “韩老,风云变幻,皆有印证,记得初遇上仙,上仙就曾说天象有守时,星辰有变化,福祸吉凶是机缘,天地相去亦是机缘,天地相远八万四千里,心肾相近八寸四分。” “福祸吉凶是机缘?” “应该是吧。” “井水,鸟飞,乌云?” 韩土地喃喃其词,眼神随之望了过去。 “还有蚁群。” 小城隍提醒了韩老一番,随后捏来右手便是卜算。 “怎样?还是只能算到雨数?” “韩老,确实如此,老朽跟你一样,只是能算到雨数,若是江公子在,或许能比咱俩老不死要高明,嗨,可惜江公子不在。” “谁说不是呢,丰公,老朽正是惴惴不安,才约您前来此地,一探究竟。” “确实如此,韩老,明明知道井水、天气异常,可就是不知其所以然。” 接着,二老又各自卜算吉凶,不过瞧着他们‘难产’的样子,江小江已经有了答案。 蚁群搬家,确实有雨天的征兆,只是井水下沉一米过于蹊跷了,依着江小江来的那个世界来看,井水下沉多半与地壳运动有关。 但这也不能肯定到吉凶事物的判定,只能再观察观察,多多警惕便是。 “丰公,狂风、瘟疫、暴雪、冰雹,青梗镇近来可是祸事连连啊,不会这次又有什么事情吧。” “不好说,说不好,狂风、瘟疫、暴雪、冰雹,咱们不都没预示到么?” “不错,按道理说凭咱们的卜算,或者说元气的修行,该能有所洞察,但偏偏。” “但偏偏全都瞒过了咱们,就像现在这样。” 韩土地话还未说完,脸色开始凝重,小城隍补充了韩土地的话后,两人均陷入了沉默。 “不知江公子去了哪,我总觉着上仙就是江公子,江公子就是上仙,都怪老朽上一次被吓了一跳,没敢胆大的去感知感知,不然探不出,也不至于全没个判断。” “丰公,老朽跟你一样,也吓得没了形,元气突然就出现了,就跟他老人家一直在咱旁边似的,上仙的原本气怎么就知道了咱们的行踪,莫非真是江公子?” ------------ 第七十章 地震的信号 “谁说不是呢,上仙的原本气出现时,老朽我是一点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小城隍若有所思。 “咱们皆是神明,就算修为再低,也完全不会说是一点都探查不到上仙的原本气,可怎么就这样了呢,老朽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小城隍顿了一下。 “若是江公子的话,或许就说得通了,他的身份说不清、道不明,咱们只能敬之,不得怠之,况且老朽已授其大恩,更是不敢对江公子妄加猜测。” “丰公,你说江公子的本事……” 韩土地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一手指着天,表情极为谨慎。 “说不清,咱们也只能见到江公子后慢慢的了解才是。” “轰隆隆。” 这时,天空一阵大雷,然后就彻底黑了。 “丰公,你说这雨不会跟上次那样吧。” “不至于,上次的雨大,主要在狂风,现在没风,顶多就是一场大雨而已。” “那这大雨又是如何形成的,会不会跟上仙有关?” 说罢,小城隍没有立即搭茬,反倒是江小江眉头紧锁,嘴里、心里,有了一种不详的征兆。 醉熏的江小江上一秒的时候,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没有将山鹊莺、井水、蚁群,甚至乌云,跟自己联系起来。 但‘有关’二字,仿若触及了江小江的逆鳞。 如狂风、暴雨二灾,本就是自己闯下的大祸,已是无可厚非。 暴雪、冰雹的形成,乃是孽龙的隐晦气所致。 虽然不是自己直接所为,但也多半与自己说不清、道不明了。 毕竟孽龙是在自己的聚骨扇中化消了阴晦气,继又而形成了暴雪,灾祸人间。 自己想撇开,恐怕是不行了。 “难道又是哪个环节自己忽略了吗?” “是哪一个因果呢?” 隐隐中,江小江越来越不安。 正是由于前车之鉴——暴雪、冰雹之事,江小江已经不敢刻意地去靠近后山的狼妖了,岂料即便如此,都有自己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这该如何是好。 “咔嚓。” 一条赤练蛇划破西北大空,江小江寻往上瞧去,便再不敢耽搁了,遂撂出了阴寒气,看能不能消除掉云层。 有关‘行令’之法,江小江已经从《仙踪要传》中领略到了要点。 所谓风、雨、雷、电、火,皆为气凝而聚,只要将其本质相近的气靠近吸收、吐纳,行令的大小,也便控制了。 “别跟我有关,别跟我有关。” 江小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焦躁的,只是目前而言,他实在是找不到自己是介入了什么因果了。 或许从韩土地说出‘有关’后,江小江就开始苦笑了吧。 貌似一个人只要在浮尘、行浮尘,因果的大链条,你就是想摆脱也不可能摆脱的掉了。 “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江小江惴惴不安,似乎暴雪云层是阴晦气凝聚的心情又降临了,当初可是吓了自己一大跳,死了那么多人,自己还身临险境。 “呼!” 江小江的冷寒气越靠近云层,云层的反应便越明显,从这点现象判断来说,江小江的心底算是有点谱了。 今时绝不会若上次一样横冲直撞,以致使暴雪成了冰雹。 至少就冷寒气而言,还没进入云层,江小江就发现,冷寒气是可以吸纳云层的,而且越吸越快,要不了多久,暴雨就不会侵袭青梗镇了。 “问题不大。” 随着冷寒气渐渐吸纳云层,傍晚的云空也渐渐地透穿出来了亮光,而后江小江的心理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焦虑,松了一口气。 得亏这时的感知——没感知到与自己有关。 “还好。” 转念间,江小江的心情拨云见日,只要消除了云层,危机感至少能消去一半。 虽然江小江还不能将云层、井水等现象联想在一块,发现什么异样关联,但先消除大雨、暴雨隐患,还算是功德一件。 “完事,收工。” 暗忖着,江小江好不得意,随后就欲收拢回来冷寒气于右手指尖,一幕云层前的光景,吓了江小江一跳。 蓝色的光层勾连了天地,上至云层的边缘、下接地面的山麓,而那渐渐消散的云层氤氲,居然露出了一点点神息的端倪。 虽说神息微弱,但是江小江的感知还是捕捉到了它。 “不会吧。” 江小江哭笑不得。 “真跟自己有关!” 一时间,刚好转的心境,顿时跌落了谷底,江小江隐隐中觉得,此事可能跟自己的神息有关。 “……” 蓦然,江小江手足无措起来,因为除了这个预感外,江小江还有一种强烈的未卜先知感,青梗镇可能又会死人了。 “可是怎么会跟神息有关呢?都这么长时间了?难道神息有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进展?” 猜测了好多,江小江不得而知。 就算江小江想要探知神息有没有新变化,恐怕还得等到晚上才行,大灾眼看就要出现了,青梗镇还怎么能等到晚上呢。 “蓝光、蓝光。” 江小江喃喃其词。 “蓝光、乌云、井水、山鹊莺、群蚁……” 愣了好久,江小江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的灾情,如果镇里还出现鸡鸣狗跳、田野冒水,恐怕就能暗合了这是要地震的信号。 “不,绝不能地震,青梗镇的百姓再承受不住了。” 想着,江小江背脊生寒,忙回笼过来冷寒气的同时,甩出了原本气和酷热气。 一路原本气窜回了镇中,以感知有没有什么狗狂吠、鸡乱跳的场景。 一路酷热气猛得从井口窜入,便深入地底,一探究竟。 “上、上仙?” 这时,随着原本气、酷热气同时出现,小城隍、土地爷愣了不过三息,就震惊了起来。 “刚才是不是上仙的气息窜入了井底了?” “不对,是上仙的气息跑下镇中了……” “丰公,丰公,咱们镇定点,既然上仙出手了,那是不是就说明咱们的感觉对了,青梗镇又有大难了啊。” “韩老所言极是,丰某也是这种感觉,不过上仙既然出手了,或许可以转危为安吧。” ------------ 第七十一章 地蕴之力 还好昨夜托梦的元气,恢复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江小江还是明显得感到,控制两段气息,是空前难受。 这几乎是身体承受的极限了,疲惫感、肌肉紧绷感纷沓而至。 “镇上怎么样,地下怎么样?” 江小江高度紧张起来,地震的量级不大——在他来的那个世界来说或许还好些,毕竟有抗震建筑、地震波预警,或多或少能够给百姓争取些安全的机会。 可是青梗镇不行。 百姓的宿舍多为木梁结构、茅草堆积,一旦发生七级左右地震,灾情将不可估量。 “咕咕嘎。” 家禽果然开始暴躁,一群大鹅架在了篱笆边缘,跟疯了一样争前夺后地抢夺逃跑的先机,篱笆‘嘎吱’作响,鹅绒四处翩飞。 “吼隆隆。” 另一头的地下。 酷热气越是挤入岩层的缝隙,爆发式的岩浆热气便越是若利刃般去割裂着大地深层的皲裂纹路。 “咔嚓。” 不知哪里传来的大音,惊的江小江骨骼打颤。 然后酷热气开始大量地吸收着地蕴能量,不消片刻,才有了热气转为的氤氲湿气出现,聚拢成滴水。 这时,正在错位运动着的壁立千仞,终于减缓了速度。可以想想艮在上为山、艮于下为势的能量该有多大。 江小江根本不敢估量,若是真的地震了,会有多少人会丧生。 “还好发现的及时。” 江小江兀自安慰着自己,不管酷热气能不能彻底吸收了地蕴,江小江都责无旁贷,哪怕对自己不利,江小江也不能容忍,跟自己有关的灾难再降临了。 “呃……” 地蕴之力果然非同小可,江小江的双眼居然在酷热气吸收能量的同时,有点扎疼,连可见光都变得剧烈刺眼了。 “咯咯咯!” 一声由急转缓的鸡鸣声响彻在了江小江的耳畔,江小江只得忍受了可见光的刺眼,分神过去。 但见原本气前,整个村落的境况好了大半,大鹅不再扑腾、鬣狗不再狂吠。 江小江再又去感知了田野,那冒出来的沸水便也渐渐得失了势,不再冒泡了。 “呼。” 江小江乍然虚脱,第一反应就是惧怕明日的哈欠,可能要泡汤了。 “轰隆隆!” 大地不知怎的一阵摇晃,江小江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 “怎么回事?” 暗忖了一句,江小江好不叫苦,自己一人之力或许势单力薄了,大地蕴势确实强烈,自己的酷热气都吸收了这么多了,大地居然还能震颤起来。 “嗡嗡。” 从酷热气那边传来了壁仞相互摩擦的巨响,江小江无暇分神,忙又抖转了注意力,来到了地下。 原来地下之艮,停止了能量释放,不再剧烈攀升、下降,由于岩层中少了不少的热势,氤氲之气方一股股地凝成了水汩,不知渗透到了哪里。 酷热气终于来到了岩浆地。 江小江不用真正地亲临此处,炽热的温度,都能让江小江肝颤,得亏酷热气的本源与其异曲同工,并不会相克排斥,否则会不会发生异常,就不得而知了。 “啊。” 可见光刺眼的程度,如同眼眸沉浸在了烈酒当中。 睁开已是不易,眼角还流出了滚烫的泪,哪怕睁开一点,都有一股辣椒水灼烫眼白的痛苦直逼心头,令人撕心裂肺。 “回来!” 江小江心有余悸,不敢盲目地汲取地蕴能量。 既然地下岩脉造成的艮势威胁已经无大碍,想必地震也不会阵发了。 有了初步判定,江小江迫不及待地要将酷热气撤回,可是刚调头,一汩汩令人熟悉的神息感便萦绕了江小江的心尖。 “……” 神息怎么能触及地蕴,江小江的小脑登时都要搞萎缩了,远处的感觉分明就是神息,江小江只好忍着眼瞳之痛,硬生生控制了酷热气,去靠近熟悉之地。 果然不错。 逸散至岩浆中的气息,正是神息。 而且神息越靠近岩浆,岩浆就愈发地滚烫,渐渐的,沸腾的岩浆面积扩大,能量就是这样一点点被聚集了起来。 “我了个去。” 江小江惊骇之余,似乎想到了地震的源头,是如何形成的。 先是小城隍的神息逸散至此,再就是小白素,其次是龙渊,再然后竟然又加上了两位神将,以及韩老的神息,悉数往岩浆中倾倒。 “……” 恍惚了一下,江小江注意到了时间。 井边的村民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徒留小城隍、韩老两位神明傍山而靠,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归来。 “酉、酉时三刻了?” 江小江好不震惊,随后仅仅是一息,身体的疲乏和眼睛的灼痛已经让江小江的情绪困扰到了极点。 “神息、神息呢。” 强装着思绪镇定,江小江在茅院的外围,寻到了几处神息的踪影。 确实。 神息又多了几位。 两位神将,以及韩老。 现如今,神息共有五处。 直到此刻。 江小江愈发觉着,事情的棘手,恐怕已经远超想象。 该怎么办,照着神息顺着地脉逸散的境况,要不了多久,积蓄的能量还是会引发地震的到来。 若是不解决神息的逸散问题,危险始终都在。 “呃。” 江小江头疼炸裂。 可即便如此,江小江也不敢懈怠。 江小江所料不错,酷热气顺着神息逸散的线路,一点点往上摸索。 原来。 地脉外表的神息,之所以逗留不了许久时长,是由于其内在的能量顺着岩层缝隙,像水流一样,都走空了。 神息的能量太过巨大,大部分都滞留在了岩浆当中,而天空的乌云之所以也蕴含了点神息的能量,恐怕是由于岩浆气冲出了地表、升空凝聚成了乌云的缘由。 来不及深究,酷热气已经顺藤摸瓜,来到了神息之地。 也就仅仅一瞬间。 酷热气刚靠近了六处神息,一种意外的收获被江小江的感知捕获到了。 神息不仅仅只会逸散至地脉中,似乎还有一部分,正以诡异的方向,靠近着茅院。 “什么情况。” 嘟囔了一句,江小江心有疑惑,可刚想迈步靠近,双腿居然软成了柿子。 又虚脱了。 江小江哭笑不得。 ------------ 第七十二章 神息能量有了去处 忽然。 江小江想到了明日的哈欠已经泡汤,来不及思量躯体上的疲惫,心理上先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好不沮丧。 “算了,还是先探测神息吧,不然要不了多久,神息溃散的时间就要到了。” 江小江无奈,只得忍着身体的剧痛,靠近茅院。 而随着江小江的移动,神息竟然神奇地也在靠近茅院。 “这。” 尤其神息越是靠近茅院,其所逸散溃逃的能量,居然大都又调转了头,便向着茅院靠近。 “是、是粟米?” 江小江极为纳罕,纵然江小江想过了一千种的思路来考量神息的能量为什么靠近茅院。 他也想不到,原来是自己种的粟米在汲取着这种的能量。 “噗。” 神息的能量如此强烈,以至于麦苗破土而出的声音,都令江小江听到了。 破土的声音虽然微弱。 但可能由于江小江那酷热气还未回笼指尖的缘故,以至于粟米苗破土而出的声音,江小江才听得极清。 “肥料?” 粟米苗居然能将神息的能量为养分汲取过来,那么地震岂不是再不能发生了,问题岂不是就解决了? 可是第一次的时候,怎么没有感觉到神息的能量被粟米汲取走呢? “或许是能量微弱的缘故吧,现在神息增加到了六处,所以自己就感知到了。” 江小江勉为其难地找到了个原因,不管是不是吧,总算没有白忙活。 随即。 江小江收拢回来的气息在指尖,心头的神经顿时便松懈,而在此刻神息也终于熬不住了时长,弥散不见。 “汩汩。” 蓦然,江小江靠在龟甲碑前,坐了下去,而后山崖下就传来了井水上涨的声音。 “丰公,丰公,有情况?”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井水涨上来了,井水涨上来了。” “韩老,今天真是太神了,乌云不仅能够消散,就连井水都涨了上来,看来上仙就是上仙,他一来,问题果然不在话下了。” “叽叽喳喳。” 一声山鹊莺的群鸣声凫游而来,不那么焦躁,也不那么群情激奋了。 “回来了,韩老,鸟也回来了,哎呦喂,神了。” “是、是回来了,是回来了。” “丰公,咱们再卜算卜算如何。” “……” 许久,两人相视一笑。 “没有灾了,没有灾了。” “哈哈……” “丰老,那咱们是继续等上仙的踪影呢,还是回去?” “回去吧,韩老,来日方长,况且上仙或许也不喜欢你、我如此的粘人,上仙不是教导过你、我么,万事不过一个缘字。” “说得好,那咱们这就走?” “走!” “韩老请。” “丰公请。” 随后,两人的行迹终于隐没在月下流光中,徒留江小江抬头望了望月明,神情暗淡。 这么累,这么乏,这么困,这么眼酸。 就是不能睡,就是有可见光,真是受罪啊。 “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声喊了一句,直到江小江能体会到了气短的感觉后,方停止了嗓音吐纳,跟泄了气一样。 “仙道崎岖,各种因果定数隐藏其中,没想到稍有不慎,便能给浮尘掀起来一场轩然大波,看来今后得更低调,更小心了,青梗镇遭受了两次危机,实在不能再死人了。” “呼……” 江小江长气短吁,虽然极好奇粟米是不是有了新进展,但是由于太困乏了,好奇心便也提不起自己的精神。 不过。 关于神息是怎么回事,或者说什么用处,江小江总算是有了眉目,接下来只要任其发展就行,看会不会出现什么量变导致质变了。 “龟甲碑。” 江小江喃喃其词。 “以这种方式见你,我还是头一次。” 江小江扛着困乏的身躯,想要站立起来,岂料指尖上的重量太过出乎意料,江小江差点趔趄了身子,便要右倒。 “酷、酷热气?” 奇怪的念头涌入了心尖,江小江才发觉,酷热气吸收了太大的能量,以至于重出了几倍。 “……” 硬撑着,江小江终于挺直了身躯。 若不是肉体太酸胀、疼痛了,或许关于酷热气中发生了如此微妙的变化,自己还察觉不了呢。 “算了。” 江小江拖着赤足,开始走回家的路,只是眼睛兀自一酸,江小江不禁下,便伸手过去揉着。 “呜啊。” 顿时,双眸疼出了泪水,江小江再一闭眼,那强烈的可见光居然还能刺眼。 “……” 无奈,江小江睁开了双眼,再疼再有睡意,也得忍着、撑着,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亥时二刻,镇禽安宁。” “亥时二刻,月明星稀。” 一老一少打更人穿过了江小江行走的躯体,兀自一热,不知道咋回事,就出了一身的热汗。 “狗蛋,你热不热。” “怪稀罕嘞,就刚刚一下,不知道咋回事就冒汗了。” “是啊,不知道咋回事。” 狗蛋提了灯晃了晃身前身后,老翁一敲锣,‘咣’的一声响,他两人才继续赶路,继续喊令。 “亥时三刻,一身热汗。” “亥时三刻,热热乎乎。” 两人的身影、喊令越来越远后,江小江才在疲乏的眼睛重影下,瞄见了小夭、白素的身形。 “白素妹子,公子还没来么。” “没、没有。” “会不是公子来了,咱们不知道哇。” “怎么会,我一直守在门外,公子回来了怎么能不知会一声呢。” “也是。” “公子、公子。” 随即,小夭、白素先后喊了几声,可是黑咕隆咚的,除了回音就还是回音,江小江的反应是一个都没有。 “呼,家里亮着灯的感觉真好。” “有家人等的感觉真好。” 蓦然。 一阵阵暖意,眨眼间就驯养了全身的困乏。 自从看到了小夭、白素后,江小江身躯上的疲乏感居然就去了一半,什么酸胀、睡意便跟温顺的小猫一样,再不敢张牙舞爪了。 “啪。” 江小江以落地的聚骨扇为信号,刚站定,就提醒着两位姑娘,自己回来了。 “公、公子。” “呜呜!” “你怎么才回来啊,吓死小夭了。” “小夭还以为公子不回来了。” “就是、就是,公子最讨厌了,最最讨厌了。” ------------ 第七十三章 死压一头 小夭、白素吆喝着嗓门对着虚空置气,以至于李班主探出了脑袋左顾右盼,可身子却不敢走过来。 “茶舍那俩小妮,你们跟谁说话呢。” 李班长哆嗦了下。 “老妇我可看半天了,黑灯瞎火的,可没半个人影啊。” “昂,李、李家大娘,我们没跟谁说话,公子大半夜都还没回来,咱们是在发牢骚呢。” 小夭草草搭了句讪,没什么话题可说的。 这时,地上的聚骨扇在不吱声下没影了后,小夭、白素便朝着李班主打了下手势,进来了迎客来、关门,或许她们还以为江小江进屋呢。 “嘭!” 然后李班主盯了几盯地面,好不揉眼睛,“聚、聚骨扇呢?刚地上不是有把扇子吗,怎么、怎么说话的功夫又没影了。” 李班长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便不敢逗留更久,一声‘嘭’响后,李班主凌乱、窸窣的脚步声,成了深夜中的主旋律。 “喔!” 门将二兄弟现出了神迹。 “哥们,刚你看到了么。” “看、看到了,嘭的一下,凭空掉下了一把聚骨扇,然后、然后就没影了,难怪李大娘吓的魂都飞了,咱们俩神将看在眼里,都瞧得有点毛骨悚然。” “你说会不会是江!” “嘘,咱们别碎嘴,万一江仙人还在呢。” “对,说、说得好,咱们的职责主在守夜,仙人的行踪,不是咱们可以妄加揣测的,咱们守夜、守夜。” 说罢,两位神将当着江小江的面折返回了门联内,单是江小江仍留在门外没进到迎客来内,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坦白说。 把聚骨扇掉地上,就是单存地为了给小夭、白素打个招呼而已,告诉她们自己回来了。 可吓到李班主、两位神将,原不是他的本意。 “当、当家的,我刚才见鬼了,迎客来那两妮子还诓我呢。” “神神叨叨的,说什么胡话。” “真的,当家的,两个小妮子对着空气说话、地上嘭的一声掉下了把扇子,然后又没影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的啥,她们干嘛对着空气说话,什么扇子又没影了,我都听不懂。” “哎哟喂,你不记得我前几天跟你说过她们家的门会自己关么、我肯定她们俩小妮子是在跟她们家掌柜的说话啊,只是她们的掌柜的是鬼,咱们看不见啊。” “快闭嘴吧你,就算江大善人的鬼,也是鬼仙,你忘了你的肺痨是吃啥吃好了的?” “也、也是喔。” “行了,别背后嚼人家江大善人的舌根了,当心现眼报,对了,小夭今儿就没来咱们戏班么,我可听说陈家药铺他们家要给小夭筹集什么善款呢。” “哎呀,当家的,瞧我这记性,傍晚的时候小夭是来过说了这么一回事,好像是要给她们家掌柜的集资,塑什么金身像。” 话赶话赶到了这儿,李班主恍惚了一下。 “老、老头子,那我刚才见到的岂不是、是真的嘞,江大善人当真不是人啊,活人他建什么金身啊。” “管他活人、死人,这一份子咱必须出。” “老头子,你怎么在这事上那么上心。” “不为别的,你就想想咱们家能不能圈养龙就能想通了,龙是祥瑞,怎么可能给死人的店铺里面盘卧,我可给你说啊,咱们不能落后陈家药铺,不管他们家出多少份子,咱们都得死压一头。” “知道了,乌拉乌拉的,睡吧,睡吧。” 李班主、李家掌柜终于入睡后,江小江的心情方才颇为好转。 原来小夭跑过了塑建金身的事情了,单说这一点,江小江就好不舒心,至少自己的后方有一位识大体的家人张罗,治疗不睡病便指日可待。 “小夭。” 情不自禁下,江小江喊了一声,想到她们两人还不能听到、见到自己,一踏赤足,江小江进到了迎客来。 “公、公子。” “公子你上楼休息了?” 迎客来内,小夭、白素各自穿梭在不同的地方,遍寻江小江,哪怕是座椅板凳底下的犄角旮旯处,两小妮子都不忘喊上一声。 “公子,你在么。” “嘭。” 江小江来到三十六开屏风处,搁下了聚骨扇。 “小夭,过来,公子坐下了、坐下了。” 白素听到、看到了聚骨扇落在了桌上,遂指着桌子喊了小夭一声。 “才过来?” 小夭狐疑了一声。 “怎么才过来,难不成咱们把公子落在门外了。” “嘭、嘭。” 江小江转手又拾起来了聚骨扇,敲了两下桌角,以作回应。 “哈哈,小夭姐姐,看来你说得对了,咱们是把公子落在门外了。” “落就落了吧。” 小夭嘟囔着嘴。 “公子,没影后,你怎么老爱瞎跑啊,塑建金身的事情,还办不办了。” “嘭。” “还急不?” “嘭。” “白素妹子说公子溜达的时候还拿走了三斤黄酒?” “嘭。” “干喝那么多酒弄啥,若伤了身体可咋办……难道还遍访名山大川,寻医治病么。” “就是。” ‘伤了身体可咋办’一言,登时就环绕在了江小江的心头,待江小江要再敲击一下桌面接着回应,刹那间便暗觉不妥了。 这事不能回应。 小夭说得话虽说说在了自己的痛处上,可言之凿凿下,并无没道理的地方,倘若回应了,岂不是摆明了自己不听忠言逆耳么。 随即江小江认可了小夭的数落,并轻轻地将聚骨扇置放在了桌面一角,随之小夭怄气地提来了温热的茶水,白素斥候斟茶。 “溜溜……” 暖茶落杯,水流轻微地荡出了水花面,只斟至八成满,白素方住手,待江小江喝茶。 “咕咚。” 江小江一饮而尽,刚想着要不要找什么方法问一问小夭民建金身的进度,小夭竟然善解人意地率先开口了。 “公子,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镇民大多都没有太大的抵触,只是官府那边好像有事,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愿不愿意给备案。” “……” ‘愿不愿意’四个字倒是提醒了江小江,似乎从小夭的表述来看,官府不太像是不给备案的意思,他们之所以支支吾吾,无非是落在了‘人事’上面。 毕竟办浮尘的事,就得按照浮尘的规矩,若是没有上下打点,鬼都可能不会拉磨。 ------------ 第七十四章 俯瞰浮尘 小夭的嗓门拔高了不止一个台阶,委屈、当即,江小江把目光落在了账台后边的珍珠玛瑙上面。 那些人事有一些是曹哥他们的、一些是春开老员外送来的。 既然官府明里暗里得提点了,拿给他们也就是了,毕竟爱财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过,只要他们肯办事,钱都是小问题。 不一会儿,江小江抱着珍珠玛瑙咣当一下堆在了小夭、白素的面前。 “公子是要给官府衙门么。” “嘭。” “公子,不是小夭多嘴,瞧衙役的意思,他们县太爷的胃口大着哩,可能还不止这些。” 小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衙役们表示,县老爷想见见公子,说凭什么一个活人要受香火供奉,是不是眼红了神明的香火钱啦。” 小夭的口吻、面目表情范水模山、活灵活现,江小江通过看小夭模仿衙役的嘴脸,大概是个什么情况,就了若指掌了。 “公子,镇里边的神龛、庙宇、牌位,县衙都要收走七成的供奉,说这是规矩,到公子这儿,他们偏敢狮子大张口,说要十成,咋不去抢呢。” 抱屈、为难各种情绪都交织在脸上,江小江看在眼里,愣了不下十息。 纵然走的不是官办,到头来还是绕不开官府,看来小城隍他们也是没有吃到多少供品,全被县令给中饱私囊了。 “公子,小夭给衙役们说过您做过的贡献了,可他们说不吃这一套,要是做做贡献就能塑造个金身吃香火钱,那行好事就轮不到咱了。” 小夭越说越替江小江感到不公,小拳头轮圆了砸桌,疼也憋着不吭声。 “小夭姐姐,县衙就一点也不看看民情舆论么,在百姓的眼里,咱家公子已不仅仅是江大善人了。” “谁说不是呢,发大水那会,衙役、县老爷也没说不吃粟米粥,不受咱们公子的恩惠,现在却说是咱们当时在造势,还舔着脸跟咱公子要十成的香火,凭什么啊。” 言罢,江小江的心情反而为青梗镇的镇民感到造化、欣慰。 衙役、县太爷的嘴脸已经这么丑陋了,神明都没有怪罪到百姓的头上、降祸,还一心为百姓着想、造福苍生,这就说明百姓的福报要大得多了。 又转念一想,不知不觉间,江小江更是高看了小城隍、韩土地一眼,凭他们有心给镇民推广果树一事,就已经说明他们的心是真实澄清的。 “公、公子,你还在么。” 良久,小夭喊出了声。 “公子已经去见县老爷了么。” 连着两声打破静谧,江小江转过神,‘嘭’的一声回应了一声,就想着怎么去见县令会合适。 托梦是绝不可能的,今天忙活了一日,光负重那膨胀变沉重的酷热气,江小江   都 感到元气不足,再一托梦,谁知道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住。 所以江小江起身拿来了纸和笔,写上了明日亲自造访县衙。 “造访县衙!” 落笔、腾开手,小夭、白素照着字迹一念,既然县令要求见他,就去见他一遭,够不够享用香火的格,也只好全仗县衙拿捏了。 “现在去?还是明日?” 白素问了一声。 然后笔、纸没影了一会儿后,才又映入眼帘。 但见纸上附有一句话,苍劲有力。 “明日,白素随我一起去,小夭照管着迎客来就行,现在你们歇着吧,公子我要一个人待会儿,太累了、眼也酸胀。” 念完了话,两女子十分懂事,先后离了屏风,便去歇息了。 “小夭姐姐,公子刚刚俯瞰浮尘的感觉你有没有,凭咱们再怎么急,公子都是处之泰然。” “嗯。” “没有么。” “我现在感觉感觉啊,主要是县令太贪婪了,居然跟咱公子要十成的香火。” “怎么样了。” “白素妹妹,听你这么一说,刚刚确实有,县令越是贪婪就越显着了浮世的烟尘了,可到咱们公子的眼皮底下后,咱们公子就跟俯瞰浮尘一样,恶也接纳、善也接纳。” “不错,所以白素刚刚没说话,起初还跟着姐姐一起气愤,可目睹了公子的作为后,心情反而敞亮、平静了许多,不知道怎么回事。” ‘噔噔噔’,江小江的耳畔在听到楼板上传来的响声后,思绪的重心才从俩妮子的谈话上,重新回归到右手中指指尖上的酷热气上。 凝聚的酷热气渐有蒸发的态势,江小江虽说还没觉察出有多大的变轻感,但整个屋内,都仿佛通了暖气般,热。 刚刚没怎么注意。 小夭的拳劲竟然能劈开木桌,明明没有动它,从木头皲裂的裂纹中,便能传出异响、啪。 然后可能是屋里更热了,在冷热交替中的木质裂纹,咔咔嚓嚓地竟在兀自开裂,江小江只是试探性的挨了一下,桌子的一角,遂整个的掉落下去。 “小夭的劲这么大么?” 暗忖了一下,江小江回顾着过往,曾经倒是听过小白素说小夭的力气非同一般,今天要是不看到桌角掉落,江小江很可能都不会注意到。 起身。 江小江顿感轻盈了不少,脑子不仅不再昏昏沉沉,连眼中的针刺、辣眼感,都要小上了不少。 难道是由于酷热气的能量转移,才让自己的负面状态减重了么。 产生了判定,江小江跃跃欲试。 因为随着入夜越深,从江小江潜意识中逃逸出来的睡意就占据了江小江的全身。 负面一减重,江小江的心底反而萌生出了脱小鞋的感受。 虽然还是难受无比,但稍微获得了点快感,却能令人欣喜若狂。 “噢。” 江小江好不舒服,待酷热气所蕴含的能量随着蒸发的速度的加快而变小,整个胳膊的坠胀感也减轻了不少。 待得空偷眼环看了下四周,整个迎客来的内饰上,居然都凝聚了不少的湿气,像在桑拿房一样。 “喔,主子,孽龙太热了,这一拨阳气,孽龙无福消受啊。” “太困了。” 聚骨扇中蓦然传出了喊声,然后就是孽龙飞身而出,它整个龙鳞身上湿漉漉的,尾巴尖还耷拉着滴水。 ------------ 第七十五章 摸到化形的边了 “不行了主子,孽龙先睡一会儿,眼皮都睁不开了,喔啊。” 随即,江小江定睛一看,孽龙不光是嘴上说说,他缓缓落地的庞然身躯,居然在渐渐缩小,而且还有了卧睡之相,不像是装的。 “咣。” “丑时三刻,灯火又明。” “丑时三刻,镇民生汗。” 随着打更人的喊令声愈来愈远,江小江才注意到酷热气终于挥发的差不多了,难道巨大的能量不仅逃逸在迎客来里,还传递给了外头么。 一道原本气划破夜空。 江小江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 丑时的青梗镇亮起了百家灯火,很多镇民为了散汗,竟敢腊冬起夜到外头纳凉。 “怎么这么热,浑身都在冒汗,跟过夏一样。” “谁说不是哪。” “冬夜也不说来点风,整夜这么热的话,还不如铺凉席外面熬一宿。” “不行吧,毕竟是寒冬,虽说立春快要到了,那也得十天半个月啊。” 街道上零零星星的几个人衣着单薄得在攀谈打趣,江小江怕它们真地敢睡在外面,忙调转了原本气,轻轻地带过去了一阵清风。 “呼……” 徐风拂面,镇民的脸上眨眼间便洋溢出了舒坦的变化,没享受一会,一个个裹挟了薄衣,继续爬进了炕头。 “喔,这会儿有睡意了。” 随着万家灯火相继熄灭,一道原本气降落,继又而溜进了门缝,在八尺长的青龙身上拂了过去。 “喔。” 青龙先是哆嗦了一阵儿,再就是抖了抖鳞,待彻底满足了身心的享受,才将慵慵懒懒的困倦神态一扫而空。 “主、主子。” “舒坦了?” “舒、舒坦了。” “怎么就睡着了呢,羡慕死我了。” “孽龙也不知,只是栖窝在聚骨扇中时,热的极其困倦,而且困倦下,孽龙好像又要摸到化形的边了。” “化形?” “是,主子,孽龙得了三滴甘露化形过,对那感觉再熟悉不过了,孽龙相信,要不了多久孽龙就能再化形了。” “可喜可贺,造化、造化!” “都是托了主子的福,沾了主子的光,未来可期。” “嗨,羡煞旁人、羡煞旁人啊,能睡能醒就是好。” “主子,那孽龙现在就回去?” 龙渊升腾在半空,整条尾巴跟鲤鱼打挺一样欢快,江小江刚伸出聚骨扇,孽龙便一个‘扑’字,栽头进去了。 “进去吧,进去吧,有了收获就行,有了收获就行。” 喃喃了几句,江小江复又坐回了屏风旁。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打发时间,待到迎客来营业后,白素就可以跟随自己,去见见那位镇民的大老爷了,不知这位县太爷见了他会如何,他现在的状态,才是真真正正得能够吓死人。 卯时一刻。 街道上陆陆续续起来了一批小商小贩,运营起来了衣、食、住、行,随着某处传来了一声‘炊饼’声,整个镇便都跟着活跃了起来。 尤其杂碎汤店铺,迎来送往,南来北往,萧郎中落了几个铜豆在餐桌上,起了身,却往熙熙攘攘的迎客来赶去。 “嗨,郎中是个好郎中,只是我现在的这副样子,是打不来哈欠了。” 暗忖了一句,江小江感知着镇情的心态,突然拔凉拔凉的,身体虽然恢复了点,但明显觉着元气大伤了。 昨天的情况太过紧急,以至于自己玩了命的补救,看来企图哈欠、企图双眼的神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企图不了了,但赶紧地去见见县太爷,再塑金身方为正事。 “有人在么。” “是萧郎中?” “没事,我就路过顺便问问,江仙长还没归来么。” “还、还没。” “呃,没事,你、你们忙,我就是问问。” 萧郎中摆了摆手离去,小夭、白素忙接着去备一天的茶叶,江小江等了好一会后,白素才拾掇出来了空闲时间交代了曹哥几句、一切料定。 “公、公子在?” “嘭。” “那公子咱们走?” “嘭!” 白素先是到处找聚骨扇的影子,而后是竖起了耳畔倾听,但听两声聚骨扇的回应有了回应,白素方才结束了寻觅的身姿。 “走了,公子。” 白素没敢直接走,脸上露出了苦恼,江小江看在眼里,难受劲儿也是骨鲠在喉。 只能嘭、嘭的敲扇子做回应,是有点交流费劲了,尤其白素走在前头的步子,一走一停、三步两回头,还没出铺子,围观的人就上来了。 “白素姑娘是要出去?” “出、出去,到一趟衙门。” “白素姑娘,江大善人塑造金身的事情,老汉我也打算凑一凑份子,待会算茶账的时候,份子钱一并搁桌子上了,我、还有狗蛋两人的一点孝心。” “唉,白素记下了。” 说罢,白素微微点头,加快了步子左拐出门,还没走出多远,就又是停了一停,回眸看了一眼身后。 “白素姑娘是在等人么,后边没啥人啊。” “没、没等人。” 这时,路过的陈家药铺掌柜的,伸着脖子好不看了一会白素的身后,确定白素身后真没什么熟人后,才回正了身子,继续问道。 “白素姑娘,份子钱是给你,还是铺子里头记礼账。” “陈大掌柜的,还是上铺子里边的礼账吧,将来好有个回礼。” “好说,好说,白素姑娘你忙,我就是打算给上礼账呢。” 说着,陈大掌柜的走了过去,白素一拧眉,脸色是要多焦虑就有多焦虑。 直走到县衙门口边上。 白素实在是忍不住了。 “公、公子在?” “嘭!” 问了一声,白素的眼眸便开始四下找人、听声。 江小江见四下少人,忙把聚骨扇掉在了地上以为回应,白素才拍了拍胸脯,泄了一身的焦虑劲。 “公子,白素上前叫门啦。” 说着,白素一个劲儿地紧盯着聚骨扇,见聚骨扇很快就没了影,方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县衙的门口。 “差官,麻烦通禀一声,迎客来白素、掌柜的前来备案塑建金身。” “白素、掌柜的?” 差爷值夜的劲头儿像是没去尽,整个都是昏昏沉沉的样子,所以白素一说明来意,差官便就四下里张望,哪有俩人。 “啪。” 差爷打了自己一巴掌。 “白姑娘,是小爷我没睡醒,还是你睡懵了,掌柜的不是江大善人么,你报你一个人就行了呗,还报什么江大善人啊,他又没来。” ------------ 第七十六章 很是微妙 “啊,昂,还望差爷通禀通禀,塑造金身的事情挺急的。” “去去去,白姑娘好不懂规矩,来衙门办事,怎么能空手来,还不如昨个傍晚来的小夭姑娘哩。” 差官鬼鬼祟祟地晃了晃里外有没有旁人,赶紧比划了手,继续说道。 “没这个么白姑娘,昨个县老爷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要是我这里你都过不去,还想指望县老爷给你们备案塑造金身的事?” “差爷,我家掌柜的已经为你备了份薄礼,劳驾先通禀通禀,事后补给您,您看成么。” 白素下意识地瞧了瞧旁边,眼神里边俱是懊悔,公子昨晚特意抱了一堆的珍珠玛瑙在面前,今一早来得急,怎么给忘了。 “补?” 差爷狐疑了一息,转身就换了一副嘴脸,里外不认人。 “走走走,昨个县老爷热得一宿没合眼,小的身板就是再硬,也不敢现在过去打扰,这事不急,你们改日来、赶紧走。” “唉,差哥。” 差官下了逐客令,一个劲儿地望外推人,白素心中一急,就喊了声,‘公子。’ “呵呵,白姑娘,府衙大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别说喊我公子了,就是叫爹,小的也不敢放你进去,小的长有几条腿,犯不着为了这小事去叨扰县老爷的美梦啊。” “公子啊,公子!” 小夭的柔弱终于拗不过差爷的聚敛无厌,被推下了府衙台阶,江小江懒得跟这儿耗费时间,便从袖里掏出来一枚银锭子就抛了过去,“啪嚓”。 “银子?” 差官嬉笑颜开,赶紧将拦着白素的手臂撤了下去,顺便拾起来了银子。 “白姑娘真调皮,在这跟你差爷玩欲擒故纵是不是,白姑娘早懂事,小的哪还跟你费劲呐,你外边等着啊,小的现在就给白姑娘通禀老爷。” “谢、谢差官。” 差官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令白素不胜其烦,但碍于还要给公子办重要的事情,酒窝虽说还在抽抽着,依然强行压制了情绪、以礼拜谢。 “嘎吱,嘎吱。” 差官并没有立即撒腿报信,而是啃了啃银锭子,方揣入内怀放好、笑,才一溜烟跑如了衙门通传,‘老爷。’ “公、公子,白素没用,给公子丢脸了。” “啪。” 一枚金锭子掉落在地。 “啪。” 又一枚金锭子掉落在地。 “公、公子。” 白素兀自自怨,一时间便没搞明白江小江的回应、心思,不过随着寂静的时间愈来愈长,白素慢慢地也沉静下了心,不经意间便感受到了来自公子的俯瞰浮尘之意,很是微妙。 “白姑娘、白姑娘,老爷有请。” 差官得了便宜,办事利索多了,还没见影,喊音却已经先声夺人地传出。 江小江望了过去,差官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地面上的两锭金子或许太过诱人,白素没来得及拾起来,差官的两枚王八豆,就已经看见了。 “白姑娘办事真是滴水不漏,比起银子,老爷确实是更偏爱金子,小的给白姑娘转交老爷?” 说着,差官贪婪地跑下台阶,欲要弯腰拾起来,白素尴尬一笑,方抢先拿在了手中。 “怎么敢让差哥麻烦呢,我家公子会骂小女子没眼力见的,还是由小女子面呈县老爷罢。” “公子?江大善人?他人来了?又没来,怎么会知道!” 差官顿觉扫兴,刚弯下的腰很不情愿地直挺了起来,不过差官也没有继续强人所难,请了请手,便邀白素面见县老爷。 “请!” “有劳了。” 两人这才一前一后进府,江小江紧跟。 府衙内的烟尘气果然不小,江小江进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倘若自己是一位县太爷的话,多半也会失利吧。 镂刻的玉雕壁画,占满了整个走廊顶,走廊下面则流有南北贯通的渠活水,渠活水多半是由地下的泉眼供给,放眼过去,突突冒水的泉眼里现在都还在腾腾腾得上浮层白气。 而在渠水的东西两边则是渗水的天然窨道,想必洪流来临之际,多余的水便是从那里被引流的。 “小小的县太爷住得如此阔绰,怪不得镇民多求小城隍,而不进县衙府了。” 江小江吐槽了一句,可想而知,一个七成的香火钱该包含有多少的民脂民膏,不然县丞凭什么敢这么嘚瑟, “吧唧。” 一枚金锭子从江小江的袖袍里面掉了下来,江小江愣了一下,紧接着,扭头转过身来的差官神经质地环看了下四周,并无他人。 金锭子落地的位置离差官有一丈远,不禁间差官似是脑补到了什么,打了个冷战。 “白姑娘,那枚金锭子你看到了吗?” “看、看到了。” “我怎么觉着不真实啊,咱们后边有人么。” “啊呃……” “白姑娘,你手上的两枚金锭子原先可也是先在地上搁着的。” “对、对。” “白姑娘,小的信你们是两人同来了?你就给我交代个实底,是不是你们掌柜的不是人,你们才要给他塑造金身的呀,你们掌柜的是鬼,是、是……。” 不一会儿,差官有了点后怕劲,‘吐出’来了银锭子,然后迅捷地搁在地上就退后了两步,疑神疑鬼。 “江、江大善人,你也来了是不是?小子有眼不认识泰山,竟然将坊间的蜚声只当成了传闻了,罪过,罪过。” 差官的脸色愈发的青紫,白素也有点不知所措,江小江本还想着把金锭子重新拾起来,可差官的惊悸让江小江改变了行动。 一旦金元宝在差官的面前再消失,还不知道他又会怎么脑补,然后正事,可就又耽搁时间了。 隐没行迹,诸事不便,连起码的交流信息都有点费劲。 本来粟米防治瘟疫一事让江小江在镇民心中的形象拔高了不少,要是坊间再传什么蜚声说他是鬼,将来恢复了行踪,便会引来无数人的关注。 先不说教化他们的成本高不高,于自己今后行走青梗镇而言,便会多出一道交流屏障。 ------------ 第七十七章 该当何罪 白日已经近午,哈欠、双眼神通果然没来。 “差哥。” 白素晓得差役是在怕着什么,所以能够理解,只是差役把收入囊中的银子又吐出来撂地上,白素像是没有料到。 “拿着吧,差官大哥。” 白素拾起来了银子朝着差官递出,然后差官便连连摇手、摇头,表现的极为抗拒。 “没什么,一枚银子、一枚金子而已。” 差官的脸色一会儿黑,一会紫,白素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又拾起来了金子,连同银子一并又朝着差官递出。 “不敢,江大善人的钱小子不敢收了。” 差官的双腿终于打软,连连后退的同时,就在白素的面前掉了个屁股堆儿。 “差哥。” 白素近身了差官,把金元宝、银元宝硬生生抵在了差役的眼前,可如此一来,差官本就哆嗦的身躯,竟开始蜷缩一团了。 “有这么可怕么。” 暗忖了一句,江小江那持续了好久的心如止水的心态,终于泛起了一丝的涟漪。 江小江本打算直接会晤了县太爷后,就专心在功德气上面沉沉心,岂料官差的应激反应这么大,一时间令江小江全身心的盯着差官看。 “拿着、拿着。” 白素也不知道说什么去劝慰差官,一味地催促‘拿着’,所以钱一落到差官手里,差官便会本能的推脱,真是一点都不敢收受贿赂了。 “饶了我吧,江大善人。” 差官沙哑的声音几尽沙哑,可江小江的心底在蓦然间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漠视感,居高临下着。 “不对,不是漠视感。” 江小江细细品味了‘居高临下’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来的、是如何的,似乎‘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状态感应,就是如此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不以众生贪婪而感到愤怒;不以众生为财趋之若鹜而感到激愤。 就很平静,很淡然的平静。 “噗通。” 江小江兴致之余,想到了令差官平静的方法,再丢给差官一枚银子的话,差官或许能释怀一点。 “呃。” 只是掉下的银子,一时间先震慑住了白素。 “公、公子是要赏给差哥么。” 愣了一息的白素,脱口而出,顿时,白素便再一次深深体会到了江小江的俯瞰之意、不会说话了。 “白,白姑娘,你家公子没生气,是、是赏给奴才的么。” 一枚又落在眼前的银子,确实是让差官平缓了不少,那一双恐怖的眼睛似乎开始揣摩江小江,好一会儿,眼神里边的恐慌,变成了平静,继又而成了尊崇。 “公、公子,一为之甚,岂敢再呼的道理,奴才懂。” 差官终于敢收下了一枚银子,而另一枚金子则在返还了白素的手中后,怎么说也不要了。 “白、白姑娘,连同、连同地上的这枚银子,你们等见了老爷用吧,奴才真的知足了。” 差官面容上固然还留有几分惧怕之意,但迟缓躲在白素身后的行动却已经说明差官开始敬重江小江了。 尤其说话的口吻、语气,就更显得中规中矩。 “好、好。” 江小江情不自禁下叫了两声好,差官虽说贪婪成性,却还是有点良知,真希望镇民的县老爷也能有点良知,香火钱怎么能要十成呢?这可就不是什么贪婪了,而是无知。 江小江极好奇县老爷的前尘会是什么,他怎么会有如此的福报,贪得无厌还没有果报。 难道小城隍这些神明就真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县老爷拿走的可是他们的七成供品,纵然再不看重修行之外的身外之物,他们神明难道就不会给出明示、或者惩戒么。 “白、白姑娘,咱、咱们走?” 半晌,差官嗫嚅着胆怯,试探性地问问,他问话的同时眼神虽然瞟了瞟周围,但一双受过震慑过的眼瞳,是真的再没有落在银子上了。 “孺子可教。” 江小江夸了一句,然后在白素拾起来了江小江脚边的银子后,跟在他们其后,悉数朝着中院而去。 中院可就没外面富丽堂皇了。 相比之下,反而有些寒酸。 中院最值得入眼的恐怕就是一尊石桌、四个石凳了,其他的除了草坪规规矩矩的外,就属于江小江脚下的鹅卵石,还有些应景。 其他的墙壁、树栽简直不堪入目,墙壁上竟有你泥坯、绿蒲,树栽久经未修,枝丫居然都横七竖八,并耷拉在了房檐角落的邸喙前。 而且。 最最有违和感的,便是石座上坐着的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油腻大汗。 此人胡子拉碴,头发蓬乱,双眼中虽说有神,但举止行动却处处都是慢腾腾的感觉,似乎令江小江觉着,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慢一拍的节奏。 江小江很好奇他怎么敢在这儿,穿着毫不讲究,难道是县令老爷的爹?或者嫡系的亲戚么? “来了啊,白姑娘,本县令不是知会小夭姑娘了么,带你们掌柜的过来一下,本县令想瞧瞧,一个活人凭什么敢立神祇,还走的是民间筹集,你们该不是见财起意的吧。” 县丞的口吻极其戏谑,江小江初听下,耳朵里都震惊得震出了老茧了。 “你们江公子现在可成了镇民心中的信仰了啊,盛名在外呐。” 县丞至此都没有转身,面朝白素。 “赤足、透着黄釉的聚骨扇、身穿黄釉长衫,你们这些刁   民可是什么都敢宣扬啊,说,该当何罪!” 县城终于不屑地转身,江小江一皱眉,心底就油然升起了一番厌恶。 在县城的身上虽说没有那么多的铜臭气显露,但官腔却是比神明还神,十足的很。 县城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说他江小江搞了些见不得人的把戏,才赢来了盛名、信仰,目的就是为了搞钱。 想他一个县令,不体察民情、民灾,连这些蜚声都不知道如何辨伪,怎么能当好一县之长,怪不得目光短浅,只把蜚声做传。 “白姑娘,塑建金身可是功德大事,你们敢走民间筹集,是不把本县令放在眼里么,懂不懂规矩。” ------------ 第七十八章 初见浮尘气 一县之令好会,江小江正要吐槽他可能是青梗镇唯一的‘葛朗台’时,到底还是差官深谙官场、一下就替白素解围了,他一句话就瘙到县令的痒处。 “白姑娘,刚才说好的孝敬呢,孝敬!” 差官察言观色之际,频频给白素递眼神,白素‘喔’了一声,遂把两枚金子、一枚银子摊在县令的面前。 “喔!” 一声长叹,县令立即偃旗息鼓,复又变得肃然起身,江小江正纳罕这县令要干什么的时候,差官招呼了白素,便一同后退。 “好么。” 一时间,江小江叹为观止。 怪不得差官要暗示白素别占着地方,原来县令见了金子、银子,比见了亲爸、亲妈还亲。 县令束发、整衣,双手合十后虔诚地跪了下去,然后朝着桌子上的金银三跪九叩、匍匐了好一会,方才起身。 “嗨,这县令算是没救了。” 江小江叹息了一声,刹那间失去了兴趣,继续多呆一息,江小江就多一分窒息的感觉,只盼望着县令不要太胡搅蛮缠就行,给他们速速办了备案,好兴建金身。 “白姑娘,你们家掌柜的呢,他不来,这事怎么继续谈?” 县令一番官腔丝毫不拖泥带水,眼神蔑视了一下白素,右手遂在金子、银子的上方挥了下。 “公子来了。” 白素咬了下薄唇,饶是露出了对县令的不满,既然县令敢给他们下马威,她就敢实话实说。 “来了么。” 县令像是在回白素,也像是在问差官,接着环顾了一下四边周围就他们三个人,便重重开始斥责差官。 “江公子也算是镇上的富贾了,是不是你们怠慢了,白姑娘,这些下人要是怠慢了你家掌柜的什么,尽管说出来,我打得他们皮开肉绽。” 县令的弦外音太明显了,白素几尽作呕,他这哪是打得下人,这不是等于当着她们家公子的面,打她们公子么。 “县令大人,备案钱,迎客来已经交了,我家公子就在咱们跟前,要谈什么金身香火钱随大人谈就是,七成、十成都行。” 白素不卑不亢,只是在‘七成’和‘十成’的话音中间、十成的后面加了点拖声,然后就像是猎人挖好了坑一样,等待着请君入瓮。 “什么在跟前,你家公子在哪?” 县令的脸色成了温度计上面的摄氏度,在急剧地升温。 “你这。” ‘刁妇’二字还尚未出口,白素盛气凌人,当即打断了县令的话,说道。 “公子,县令大人想要见见您,咱们就让他见见吧。” 白素顿了一顿,言语口吻转为尊崇。 “公子放下聚骨扇吧。” 话音刚落,县令的脸上的愠怒,添了几分抖动,只是差官的脸色由青变黑,显得极为恐惧。 “公子。” 白素催促了一番。 “公子!” 又一番催促下,白素略显焦躁,要是公子还是没有回应,她便怀疑公子没有跟过来了。 当即,白素狐疑地转身,神经质地回看了一下侧后方、走廊,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 不是江小江不作回应,也不是江小江不愿立即结束府衙行程,只是从方才县丞跪拜金元宝后,江小江的心尖遂生出了点违和感,令其极为难受。 这种违和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能够勾连到江小江的心,贪婪、懒惰、自私、嫉妒、虚伪、暴力、傲慢、纵欲、欺瞒,接踵而来。 江小江恍惚了一下,竟有种被深埋其中的感觉,若陷入了深渊泥潭,怎么爬也爬不出来。 “怎么回事?” 江小江抿心自问,难道自己跟县衙八字不合?不能来? “呼!” 江小江长吁了口气,冒似只要几息的功夫,这种违和感便能吞噬了江小江的所有灵性。 “咿。” 江小江无意间,感知到了右手拇指尖的虚幻之气,虽说微弱,但雏形已经初具。 “是、是第五种气?” 暗忖了一句,江小江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貌似这第五种气和前四种截然不同,它虽然能量巨大,但稍有不慎,自己的心智便会深陷其中。 为了探究明白,江小江甩出了小拇指尖上的原本气,向拇指尖靠拢。 因为除了心底萌生的违和感外,江小江对其一无所知。 “烟、烟尘俗气?” 原本气刚靠近了拇指,江小江好不懊悔,早知道进来府衙会沾惹到烟尘俗气,打死他,他都不会进来。 烟尘俗气,在《仙踪要传》中,有过记载,又名浮尘气、寄生气。 浮尘气为神明所忌惮之物,而修行中,又必不可少,只是浮尘气过于犀利,稍有不慎,神明的千年修为都会毁于一旦,故此浮尘气最为鸡肋,没什么用,还会消耗修行者的固元之气。 “这。” 想到此处,江小江崩溃起来了,随着原本气几尽融合了浮尘气,小城隍、土地、神将、游神的香火气出现在了脑海。 “怪不得小城隍对香火被拿走了七成,不仅不恼,反而无视,原来这玩意会消耗元气啊。” 当下,江小江的心情跌落谷底,一旦沾惹了浮尘气,便注定了此物会寄生自己,本来自己的元气就消耗过度,这玩意若是沾惹了,岂不是等同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小江苦笑不得,回笼了原本气,恨不能把浮尘气甩开,但越是如此,浮尘气似乎越稳健,刚才的雏形,居然在大肆地吸收着府邸内的各种浮尘气。 “差官?” ‘对’,江小江极为肯定,浮尘气应该就是在遇到差官开始的,而且在面对了府衙县令后,浮尘气更为的肆无忌惮了。 浮尘气不如原本气可以固元增寿;不如冷寒气、酷热气可以变化行令;不如功德气可以增加法力修为,只是一味地消耗宿主,直到宿主油尽灯枯为止。 “该死。” 江小江懊恼的情绪到达了顶峰,这该死的县令怎么如此的贪婪,他的府衙内到底容纳了多少的香火、民脂民膏,怎么浮尘气到现在了还不中止流出。 “公子!” 白素略显焦急,可即便如此,江小江还是没有回应。 “怎么办,怎么办?” 江小江感到了尾大不掉,拇指间的浮尘气已经在啃食着自己的原本气了。 ------------ 第七十九章 这么犀利么 而且。 似乎自己双瞳内的可见光,也稍有扰动。 “这么犀利么。” 江小江落下了豆大的汗珠,不曾想只是为了获得完整的功德气,反而弄巧成拙了。 “来人,把刁妇打出府衙。” 县令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自己为官、白素为民,怎么会容忍一个民女跟自己不卑不亢,他要的是他们、她们怕他、敬他。 “不行,我得做出行动。” 随着县令一声大喝,府衙内的犄角旮旯处,跑出来了几位衙役,他们各个都手持了杀威棒,举着就打了过来。 “给我破。” 内忧外患的情急下,江小江一气呵成,悉数甩出了原本气、冷寒气、酷热气。 “咔嚓。” 登时,晴空万里,焦雷大作,三种气顿时搅扰起来,便将那虚空中源源不断的浮尘气,给打散了。 “呼!” 江小江长吁了一口气,缓了缓,但见浮尘气终于被本我的原本气、可见光消耗殆尽,方才收拢回来了原本气、冷寒气、酷热气,松了口气。 “大、大人,刚、刚是啥?” 一众衙役胆战心惊加肝颤,似乎冥冥中感到了一股莫大的俯瞰威压在震慑着他们。 “呃,白姑娘恕罪,本县为官不廉,在白姑娘面前出丑了。” 县令兀自反转,不仅搞的白素愣了一息,就是一旁的差役也差点掉下了下巴,张大了嘴。 “都下去,下去,白姑娘是客,官怎么可以欺民、压民。” 说着,拂袖不悦,见一众衙役还杵着不动,县令登时就怒了。 “还不下去。” “喏!” 衙役尽皆退去,白素松了一口气,眼睛里虽然多有不解,但刚才的杀威棒和晴空大雷,也差点没把她吓个半死。 “公子?” 白素一脸的迷茫,再次唤了一声。 “嘭!” 江小江几乎在同时,也将聚骨扇亮到了桌子上,众人还没有从方才的大雷下缓过劲儿,桌子上顿时就出了个扇子,便令县令登时窜了起来,站定。 “桌子上怎么扔了一把扇子,谁扔的?” 县令左顾右盼,似是在询问差役,又似是在询问白素,不一会儿,脸上有点慌了。 “县、县令大人,应、应该是江大善人搁下的。” 差役嗫嗫嚅嚅的开口,终于鼓起了勇气提醒着县令,县令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不了解民俗风情,他以为江掌柜的只是镇民谣传、不可信,恐怕是坐井观天了。 “你、你收了他们的贿赂了,是不是,不然怎么帮他们游说本县令,天底下哪有活人铸金身的先例,难不成你想本县令深陷谣言囹圄么。” ‘难不成你想本县令深陷谣言囹圄’一语的后半句,县令并没有完全脱口,只说到‘令’的时候,县令就闭口了。 因为聚骨扇就在眼吧跟前,消失了。 方才聚骨扇初现桌子上,县令还能怀疑是衙役、白素在装神弄鬼,可自己亲眼见到聚骨扇没影了后,站着的身躯,就止不住的打颤了。 “县、县令大人,坊间蜚声并非谣传,江掌柜的不仅是长衫、聚骨扇、赤足行踪,还圈养有一条龙,这事,都听镇民说过的。” 差役比县令还强些,毕竟没有形成县令那样的断层,几乎与浮尘割裂了,他还要活,还要生,当然就看到过一些东西、听到过一些东西,不像县令,反应这么迟钝。 “啪。” 江小江又搁了一遍聚骨扇。 “嗖。” 江小江又拿走了聚骨扇。 依次循环往复,江小江来了三遍。 “鬼、鬼啊。” 县令终于禁不住了,方才只是全身抖,如今却是一个跳,就跳着颤颤巍巍的丑陋身躯,躲在了差役的身后。 “县令大人,我家公子跟你打过招呼了,这是不是算作见了。” “嗯、嗯!” “备案能办了么。” “嗯、嗯!” “香火钱你是要七成、还是十成。” 白素言语中的口吻好不嘚瑟,似乎县令越惧怕,白素便越得意似的。 “县令大人,到底是七成、还是十成啊。” 白素催问了一下,还极为的彬彬有礼,江小江看在眼里,蓦然间就对白素产生了一个疑问,白素这么好装么,以前怎么没发现。 “得了,还是了了事快走吧,县衙这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江小江吐槽了一句,县衙、白素、差役他们三人到底怎么攀谈,江小江根本不在意了。 甚至县令即便收走十成的香火钱,江小江反而乐得其所了。 只要县令快快将事情办妥,金身能顺利地铸造,就算让他再贿赂贿赂县令,也不是不可以。 “不收成,不收成。” 县令结结巴巴道。 “本县令深以为耻,怎么能够收刮民脂民膏呢,就、就是刚刚在各位面前向、向金钱虔诚信仰,本官都、都羞愧难当!” 县令言语诚恳的模样并不像是装的,也不想是被吓傻了,可正是如此,江小江的神情才显得极度震惊。 难道是由于方才吸纳了浮尘气,让县令清明了么,好像羞耻心一下子回来了一样。 “县、县令,这不合规吧。” 差役有点懵,香火的收成每年都有公示。 所谓香火的收成,其实并不是一成不收的。 一旦备案后,至少要三成的香火才能打底。 入国府需要一成;上头走程序需要一成;他们县衙每年又需要香火的收成来维持秩序、修缮。 所以一旦一成不收,年年都会亏本。 “县令大人,白素怎么能让您为难呢。” “哪里,哪里。” “那备案的事……” “现在办,马上办,立刻办。” 县令支支吾吾地左顾右盼,然后佯装着镇定,催促差役,把府衙公文、印信拿来。 “唉,唉。” 差役答应了两声,虽说有点不敢置信,但县令放话了,他也只能照做。 少顷。 差役送来了公文、印信。 “白、白姑娘,是你签字,还是、还是贵掌柜、掌柜的签字。” 县令的眼神从来没有固定在一个地方,似乎任何地方的风吹草地,都能令其杯弓蛇影一般,心有余悸。 “这公文上怎么是三成的香火,县令大人你是……” 白素不解。 “备案么,衙门也是要开支的,不过白、白姑娘放心,这三成,县衙出了,再怎么、怎么难,也不能让贵掌柜的破费不是。” ------------ 第八十章 要不要去老院躲两天 县衙苦笑着,言语中虽有三分惧怕,但江小江能明显地察觉,县令其实是羞愧了。 只是令江小江感到诧异的是,何以转变的这么快,难道这就是深陷浮尘气的缘故。 “是了。” 江小江暗忖道。 “浮尘连自己都有些顾忌,何况县令的心智,他们本身就不坚定,又怎么能抗的住浮尘气长年累月的侵蚀,若照如此来看,他们其实是作茧自缚了,这是孽,是果报。” 正想得入神,白素喊了一声。 “公子,签字了,备案好后咱们就可以铸建金身了。” “好。” 江小江应了下声,但心理上其实是有疑虑的,县衙清醒了,其实对他而言是不利的。 这意味着,铸建好了金身,他不仅要面临着功德气,连浮尘气也可能大肆传来。 十成的香火里面具备太多的人性了。 若像方才那样,就算自己显现了行迹,还不知道要面临怎么样的窘迫境况。 公文、印信当着差役、县令的面消失。 “江、江掌柜的,届时鄙人一定参拜金身,给江掌柜送枝丈高的长香。” 县令看傻了都,不消片刻,公文、印信再次出现,而且江小江的大名已经写在了签署页眉,‘刺啦’一声响,印信被推到了县令的面前。 “盖戳,这就盖戳。” 县令对着虚空谄媚,手、脚没有停,身体靠近印信的时候,还将印信碰倒,盖戳的中途不能停,一停,手便不听使唤得发抖。 江小江看在眼里,想到了李班主夜里探头偷偷瞧他掉落在地的聚骨扇的模样,早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县令若不说想见见他,他也不想出来吓人。 “江、江仙人,戳、戳好了。” 县令越发的嗫嚅,即使退在了一旁说话,脑子里都可能是在想着他江小江不是人,怪不得塑建金身,受千家香火。 “好!” 江小江答应了一声,索性县令听不得、看不见,不然县令就是吓死,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好。” 白素答应了一声,面容上微表情好不嘚瑟,县令虽说不敢下达逐客令了,但几尽哀求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哪怕是面前的白素,他也视若瘟神,恨不能马上送走。 “算了。” 江小江兀自说着,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离开县衙为妙,周围被打散的浮尘气渐有凝聚汇拢之像,如果还耽搁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出什么麻烦。 “咣。” “哎呦。” 江小江轻轻地敲了白素一下脑瓜崩,示意他们该走了,可怜县令、差役尚紧绷的情绪没有舒缓,被白素突然其来的叫唤给吓了一跳。 “唷!” 县令、差役一激灵,转头瞧向了白素。 “公子,您干嘛敲白素嘛,疼死了。” “公子是要白素走么。” “咣。” “呀。” 白素又白挨了一下,下意识地躲后两步,揉了揉额头瞟了眼衙役、县令,方一手捞走了盖有戳的公文,漫步离去。 “恭、恭送江仙人。” 县衙、差役先后拜了下空无一人的方向,江小江但觉无奈,便瞄了眼浮尘气浓重的县府上空,拔腿也走。 “走一步算一步了。” 江小江神情慵懒,方才打乱浮尘气,耗费了不少的精力,谁知道明天是个什么鬼样,只期盼快快完整了功德气现行,这样的日子,他是一天也不想过了,哈欠也打不了。 很快。 迎客来进入了视野。 门口不知何故,排了长长的队伍,人头攒动。 “他们在干嘛?” 白素疑惑了一句,饶是曹哥七人连下手也不打了,竟全部在外头,维持秩序。 “浮、浮尘气!” 喊了一声,江小江的脚步骤然停下,本以为逃离的县衙,便不会被浮尘气所扰,怎么回来了店铺,竟也里三层、外三层的有一圈圈浮尘气在。 环顾四周。 江小江好不震惊。 根本不是县衙、迎客来存在着浮尘气,而是有人、有物的地方,本就有浮尘气。 只是何以现在才能感知到处处的浮尘气在。 以前怎么感知不到? 是到了这个阶段? 还是触发了什么因果。 一时间。 江小江心头乱麻,回想县衙一行,莫不是自己洗涤了一缕浮尘气后,自己就对浮尘气敏感了? 到处都是浮尘气,躲是躲之不及了,还好大部分的浮尘气并不是聚拢的状态,而是散乱幽浮的形制,只是迎客来人多,或才聚拢了起来。 “……” 好一会儿,江小江不敢回家,只是呆着原地发怵,想着自己要不要去老院躲两天。 浮尘气太可怕了,跟狗皮膏药一样,不用你特别引导,它就能识人、识物,被吸引至你跟儿前。 “管事的,咱们也随礼出份子去么,你要出多少?” “两吊吧,当初江大善人盘下新店时,着实对我不薄,正是赚了江大善人的钱,鄙人的生意才渐渐红火起来。” 管事的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想着当初的自己怕江大善人怕得跟鬼一样,就觉着自己亵渎了江大善人,如今江大善人要塑金身,随点份子,本是应该的。” “也是、也是,管事的随两吊,咱们就随半吊吧,也尽点孝心,小的老娘常年被肩周炎折磨,要不是江大善人的粟米粥,老娘还不知道要痛苦多久。” “是呀、是呀,我就有种感觉,暴雪、冰雹那次大灾,咱们也是沾光了粟米粥,不仅不畏寒,还能以手化冰你敢信。” “就是、就是,出份子不亏,不亏。” “走、走!” 几人越走越近,从江小江的身体通穿而过,江小江冷不丁背生了荆棘,似乎想明白了某些事。 县衙的浮尘气、迎客来的浮尘气,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财物、香火钱。 想必镇民一个个出份子,才将迎客来围得水泄不通。 如此一来。 香火钱不就聚拢在迎客来了么。 望了一眼前方,白素竟也加入了长队中,一会儿招呼着交通;一会儿又迎来送往着宾客。 按照江小江的猜想,小夭大抵上是在记账收礼了,不然浮尘气不会这么拢在迎客来的房顶上,盘旋不散、层次分明。 ------------ 第八十一章 转身换了方向 “这么多不得把我耗死啊。” 江小江兀自哆嗦了一下,浮尘气均是些负面情绪,一旦身心陷入便若深陷泥潭。 想那县衙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令,聚敛无度,横征暴敛,哪怕是神明香火也敢觊觎,不知道赋税上面,是怎么贪的。 不过一点点的浮尘气,自己尚且虚脱,若是再大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江小江想想都后怕,不知不觉,感知随着意识,又回到了县衙内。 “啪嚓,啪嚓。” 县丞正气急败坏地摔杯。 “钱没了,没了,十成的香火啊,十成,我还得倒贴供养着他,凭什么,凭什么,他把我的信仰全都毁了、毁了。” 县丞双眼红彤,肺都要气炸,江小江正好奇着他怎么与自己在县衙的时候判若两人,从府衙财库内上方浮现的寄生气,顿时让江小江看明白了一切。 炸散了浮尘气再度聚拢了,这才是县丞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关键。 财为流通之物,本无褒贬之分,只是人心难测,方使得浮尘气附着其上,随其流通,几经转手,就会使得心智不坚之人色令智昏。 “大人,大人,江仙长仗鬼势欺人,咱们没得法儿,可是镇民不是江仙长啊。” 衙役的一句话,令江小江聚拢的神识关注起他,没想到浮尘气中的衙役连仅有的一点良知都给淹没了。 “大人,镇民多有商铺、劳务、摊贩,商铺上咱们设立一项香火税;劳务上咱们设一项三尺头上神明护佑税;摊贩上咱们设一项流动香火税,钱不就齐活了么。” 衙役好不得意,似乎江小江塑造金身一事,还为县衙赢得了一个赋税的借口,江小江一听若如此以来,反倒是最终的自己,吃了明里暗里的亏了。 在明,塑造金身之后,香火无处排解,浮尘气必定不少。 在暗,县衙看似支持他塑造金身,不收香火,但转身就将损失、贪婪朝着百姓施压、加赠赋税,说到底,自己明面上却不是成了他县衙的挡箭牌了么,如此说来可是大大的不妥。 “说得好,说得好,另外再加一条,人人都得交,叫国泰安康税,想想自本官任职以来,大小案件几乎杜绝。 “百姓乐得其所,人人幸福,纳点小钱,也不委屈他们,再说青梗镇的百姓人人富足,一点小钱而已,还是拿得出来的。” 一番话,县丞说得头头是道,似乎连他自己都已经开始坚定起来,青梗镇的幸福安康,都来自于他上任以来的功劳。 “妙,妙啊!” 衙役竖起了大拇指连连恭维,遂领了差事、任务就屁颠屁颠地出来,而后江小江眉头紧锁,没想到与孽龙打交道、与神明打交道,都没有与人打交道头疼。 人的歪歪肠子也忒多了点,不过是浮尘中的昙花一现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他们怎么如此执迷不悟呢。 怪不得浮尘气,在神明看来,恨不能避而远之,亘古转来转去,还是人最难修、难渡。 “呼。” 江小江长吁了口气,貌似收纳完整的功德气,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甚至背道而驰。 倘若自己控制不住,真希望不要再出现大灾降临青梗镇了。 “走!” 江小江转身换了方向,曲曲拐拐,便径往老院而去。 浮尘太过喧嚣,还不如忙里偷闲,耕几天地来得逍遥自在。 反正迎客来有小夭、白素打点,下面有曹哥他们帮忙张罗,想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待金身塑成之日,自己再来取功德气,岂不是两全其美。 一来近日事繁,消耗了大量的元气,也可趁机恢复恢复。 二来浮尘气总不会跟到老院里来,若是再不能打到哈欠,自己岂不是连基本的乐趣都要没了。 “不错,不错。” 想着,江小江已经身入老院,心情乍好。 老院内充斥着泥土的芳香和宁静,无人打搅、无仙烦扰,哪怕是浮尘气,这里也确实没有。 “咿。” 陷入沉思的江小江终于晃见了粟米苗,前不久粟米苗因为少量神息的缘故,破土而出,这才几日不见,粟米苗居然长高了三寸。 “好、好,好。” 心情颇为愉悦下,江小江就来了兴致。 赤足踏上松土上,江小江辫了辫裤腿,便顺着苗隆边,江小江轮起来了锄头,就给土壤松了松土。 而后,江小江见粟米苗的间隙都成了渠道,便担了挂靠在灶房边的扁担、还提了俩空桶,遂过去井边提水。 不一会儿。 水来,落担,江小江弓了腰,就小心翼翼地给渠道灌输清水。 “哗啦啦。” 水入渠道而流,成田字形把粟米苗围在其内,江小江见一桶水到不了另一头,便提了第二桶水从干燥的一边,又将水灌入苗田。 “呼啦啦。” 水落入田中,江小江虽说有点累,但劳动过后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什么不睡病;什么可见光;什么浮尘气;什么功德气的琐碎事,竟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水还不够。” 江小江见田还是有些干燥,便继续挑水挑了六趟,方均匀地将苗田灌溉完毕。 “完事收工。” 江小江心满意足,似乎干了一会儿活的身体,连前不久虚脱的感觉也给干没了。 他现在精神抖擞,就是浮尘气现在跟自己杠上一杠,他也感到不虚。 “歇一会儿。” 江小江瞧了眼吊床,遂往上躺去,可刚一躺下,江小江又直直地坐了起来。 “天、天什么时候黑的?” 江小江怔了一下,他只记得自己是白天松得土,然后开始灌溉,只是中间过了多久、日月交替,却是没有在意。 若非躺在了吊床上,江小江还不甚察觉,这刚一察觉出来,江小江瞬间就害怕了起来。 干活的期间,确实是跟喝酒断片一样,什么细节都不甚明了,可虽说时间短,但那如白驹过隙十万年的感受确实如出一辙。 “不会又过了十万年吧?” 眨眼间,江小江有点后怕,不知不觉下,身上黏答答的,出了一身热汗。 “不会,绝不会。” ------------ 第八十二章 金身塑像 然后江小江细细分析起来,右手上,还是三道半气,一道原本气;一道冷寒气;一道酷热气;半截阴德气。 而且。 江小江刚要去感知着外围的世界有没有大变样,五处六个神息出现了。 一个是小城隍;一个是小白素;一个是井龙渊;一个是神将;一个是土地老。 只不过神将处是两道气息黏吝缴绕,不算有绝对 分界线,若你要硬说它是两处,实际上也无可厚非。 “按道理不会过了十万年。” 暗忖了一句,江小江略微安定了些,可即便如此,江小江也是十分焦虑、拿不准,因为哪怕是过了只一世,对小夭、白素而言也是致命的。 她们究竟怎么样了,成了江小江现下最为担心的问题,哪怕神息如约而至,甚至开始被粟米苗渐渐吸纳着能量,江小江也无暇顾及。 感知跨过了老店迎客来,经过了萧郎中的店铺,不消十息,迎客来就映入眼帘了。 深夜中,迎客来高挂歇业牌。 待二楼上小夭、白素、曹哥他们的气息还是分外的熟悉后,江小江终于按捺下慌慌不可终的心情。 “还好她们都在,还好她们都在。” 不由得,江小江湿润了眼眸。 讲道理。 现在的他已经有牵挂了,哪怕这种牵挂稍纵即逝,江小江也不忍将其割舍,那种好不容易被抚平下去的孤寂落寞感谁也不能体会,除了他江小江,世上恐无他人。 “咿?” 忽然,江小江在缓缓撤回感知的同时,突然注意到了一件新事物。 它坐落在繁荣的大十字街道中央,形制类似一个转盘。 一下子,江小江来了情绪,分外的激动,恨不能马上观看其周身的面貌。 不错。 这正是自己的金身塑像。 赤足、长衫、聚骨扇,面冠若玉,玉树临风。 甚至在金身塑像的正前方长石桌案上,白玉圭成了其形象点缀物,被竖立在牌位角落一旁。 牌位不低。 大概有一尺的高度。 但见其上写有天士江小江之尊位,括弧:感应救苦救难六个字。 “有一套。” 江小江情不自禁地夸了一句,镇民真是有心了。 尤其长石正前方的大鼎香炉中间,还插了一支丈高的长香,江小江嘀咕了一句,便怀疑这是出自县令的手笔。 再往塑像的外围,是半裹挟的壁画石面,其上篆刻有小字,大体上了描述了些粟米功绩,以及塑像建成所需时日。 又落款了具体日期,还注明了明日大开光,看到此处,江小江喜不自胜。 想来自己灌溉粟米苗不出十日,虽说美中不足吧,也有其可取之处,不然自己怎么能像现在这般,惊喜连连呢。 在望前看,是塑像的正前方的一层铺地的褥席,看样子,前来虔拜祈福的乡民,便是在此处匍匐求福的。 “不错,不错。” 江小江异常感慨,虽说自己不知日月更替,但一想到明日就可以开始吸纳完整的功德气,哪怕是直面了浮尘气,江小江也顿感百无禁忌。 “呼。” 江小江松了一口气,百感交集,一想到明日就能再现行迹了,心理便萌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感。 “等吧。” 江小江闭上了双眼,哪怕直面可见光的困扰,江小江也顿感轻松。 “咣。” “卯时一刻,塑像天士。” “卯时一刻,万民归心。” 随着打更人路过了老院喊令,江小江咧开了嘴笑,而且还是发自内心的笑,抑制不住的笑。 一想到自己再也不用费劲的交流了,江小江的心中就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轻松。 “哈欠终于能回来了。” 江小江兀自感喟着。 “四喜临门啊这是,神息正常了,金身塑像也铸造成了,明天再打俩哈欠,就能完美收官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是走的快,江小江一搭上了篱笆门插销,天就大亮了,虽说是冬日末时,但晨曦已经带来了春煦的温暖。 “吹糖人,卖吹糖人喽。” 吹糖人的流动商贩,停在了杂碎汤店铺前,萧郎中依然是一人背着挎包在喝完了杂碎汤后,遂落了几个铜豆在桌上便寻望了迎客来的方向,奔去。 “炊饼,卖炊饼喽。” 一声声吆喝声使得镇民的节奏加快,不知不觉下,围绕着金身塑像的人们便多了起来。 “咿?” 停驻在塑像前方的江小江怔了一下。 昨晚太过注意自己的塑像了,以至于没发现在塑像的偌大脚边,竟还供有两位玲珑的小人。 小人形同正常人的身高,江小江仔细观察下,两位小人的穿戴,具是形同女子。 “是小夭、白素?” 江小江哭笑不得,这两姑娘真胡闹,怎么还把自己给摆上台面了,这会不会对她们有不好的影响。 “不对。” 江小江细致观察下。 两位的形象虽说有女子的形象特征,但惟妙惟肖中,确实与小夭、白素不同,可若要江小江说不熟悉这两位女子的外貌,江小江也不敢打包票说不认识。 因为这两位小人的女子的形象,江小江肯定见过。 “在哪见过呢?” 江小江扑开了聚骨扇,扇来扇去。 “啊。” 江小江纳罕了一声。 “噗。” 江小江阖上聚骨扇的同时,喊出了两个人的名字。 “是凤娘、冬儿。” 至此,江小江联想到了托梦细节。 自己最后是在小夭的梦中喊出了‘凤娘、冬儿’的名讳,小夭该不是以为,自己喊她们的名字,也是叫她给她们立像吧。 “呵呵……” 这个解释恐怕最为合理,江小江苦笑了一声后,才在感知遍布了迎客来下,炯炯有神地瞩目着小夭、白素,以及浮尘气。 “小、小夭姑娘,从前喝茶不都是五个铜豆一上午么,你们怎么能够临时起意,改了规矩,我们、我们不知啊。” “不知?不知怪我吗?你们长眼了吗,牌子上写没写五十个铜豆的字眼,没有?” “你们,你这是蛮不讲理。” “谁蛮不讲理,无利不商,无商不利,怎么,我们还得一直做慈善么,五十个铜豆一个都不能少,少一个叫曹哥打你们出去。” ------------ 第八十三章 浮尘气下的迎客来 “你、你们店大欺客。” 说着,曹哥等七人撸起来了袖子,见有人敢在迎客来闹岔,就要拳头说话。 “给、给给,以后再不来迎客来了,嗨。” 宾客甩出了五十个铜豆往账台一扔,只好气呼呼地走了,而后白素一拧眉,戾气就上来了。 “小夭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呢,公子不在才七天,怎么就变得专横跋扈了呢,你是不是掉钱眼里了。” “怎么说话呢白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你姐懂不懂,养你不要钱么,还是养大家伙不要钱么,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是公子来了,咱们也不能一直做慈善啊。” “不行,规矩必须改回来,迎客来又不是你一个人说得算。” “唉?还有没有规矩了白素,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说得话怎么吃里扒外。” “说什么呢。” 白素登时火冒三丈,‘啪嚓’一声,就把托盘摔到了小夭的脚边,接着小夭哎呦了一声,像是茶水烫到了脚面上。 “……” 顿时,江小江愣在了原地,怎么短短七日不来,两姐妹怎么还处成了仇人了? “有人、有人在么,请问江仙长归来了么。” “出去出去,你烦不烦啊,天天来天天问,都告诉你了公子没来,你怎么还天天跑的有劲儿啊。” 曹哥戾气也有些变重,遂一把推嚷着萧郎中,就将萧郎中摒弃在门外,待江小江想瞅瞅门神二将会不会有什么异常时,却发现门神二将居然不在了,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这俩货,还怪机灵。” 江小江吐槽了一句,分外注意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恐怕小夭、白素,以及曹哥他们的秉性大变,并非空穴来风。 “呼。” 江小江重新审视起来了浮尘气。 但觉迎客来内的浮尘气,属账台前最为突出,江小江再一缩小范围,便察觉到,一本厚厚的礼账本中,像往外冒水的泉眼般,不停得逸散着浮尘气。 而且浮尘气中,还有县令的身影。 江小江哭笑不得,不曾想自己虽然躲成了清静,却害了小夭、白素性情大变,若长此以往下去,真不知道小夭会变成什么样。 “呼,看来得先回去了。” 一时间,江小江那烦躁的心情,笼罩了他自己的所有情绪,即便金身塑像近在咫尺,江小江也选择了先回去迎客来。 不然等到事情无法挽回,恐怕自己的肠子都要晦清了。 “噗。” 江小江扑开了聚骨扇,一踏上赤足,便急急地朝着迎客来方向,回去。 浮尘气太多了。 江小江刚站定,眼神遂目睹到了楼顶上端的浮尘气,一动不动。 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连周遭的浮尘气,也都被其吸附成了一团,若一朵看不见的乌云般,什么负面情绪,都有其份。 “浮尘气害人不浅啊,看来躲是躲不掉的。” 江小江心有顾虑,迎客来已成了自己的家,他怎么可以丢弃了小夭、白素不管不顾,兀自逍遥呢。 “溜了、溜了,迎客来怎么了,怎么一进去我就浑身不自在,心里还易心生杂念。” “老城隍,谁说不是呢,我二位神将都不敢继续守门了,老城隍,你与江仙长熟络,他这几日都去哪了。” “呼,老朽也不知啊,得有十日了吧,可惜了了啊,白素姑娘底子不错,若是还深陷囹圄,前途可就算是葬送了哇。” “别介啊老城隍,仙长回来若是知道你我神明明哲保身,岂不怪罪咱们。” “这……” 小城隍丰科本就头疼,神将的你一言我一语又说出了他的顾虑,当下心情糟糕透顶,一时间竟也没有了什么良策可以解决迎客来的问题。 甚至神将、小城隍还在为不能替江小江排忧解难,感到焦虑,好一会儿,三人陷入了死寂的氛围,忧心忡忡。 江小江从一旁路过,心情颇为理解神将、小城隍的难处,不能怪他们置身事外,要怪,也只能怪浮尘气的黏性太过,它的厉害,自己见识过。 “……” 几息过去,江小江坦然面对,老院里待了的七日,精力、体力恢复的不错,大不了再耽搁几天去打哈欠,若是浮尘气的事情尾大不掉,自己总不能一辈子也不回迎客来。 “呃。” 江小江心情沉重,还没彻底入铺,浮尘气的浓重氛围,已让江小江窒息,没想到短短七日,一本礼账本的浮尘气便形成了如此的规模,令人好不意外。 “啪嚓。” “啪嚓” “走了,走了。” 小夭、白素的女人战斗进入了白热化,地面上尽是两人摔烂的茶杯、茶壶,碎渣一地,喝茶的人见两位掌事都是不好惹的主,纷纷搁下了碎铜豆,离了迎客来。 “嗨。” 江小江好气,两姐妹本该惺惺相惜才对,现在闹成僵局,他日还怎么相处,尤其曹哥七人,不仅不两边都劝着点,还跟着分了两拨拱火。 “小夭姐,白素妹子就是仗着公子偏爱,越发不给你脸气了。” “白素姐,咱不能示弱,她以为她在刁难谁,咱得让她知道,就算公子不在,迎客来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接着,白素、小夭更是失去了理智,江小江见她们在不消停就要大打出手,一气之下,撂下了聚骨扇,猛地拍在了账台上,‘轰隆。’ 账台为实木架构,算得上是镇里的上等货具,按理说一把聚骨扇而已,就算江小江拍得力度再大,实木的账台也不该瞬间腻为齑粉。 可实木账台就是垮塌了,一股木香的尘粉便在空中四处漂浮,江小江愣了一下,没想到聚骨扇居然重若千钧,不仅将账台压垮,从感知上看,烟尘的地面,还皲裂出了夯土裂纹。 此时。 白素、小夭两方鸦雀无声,那脸色清一色的煞白,像是魂都给吓飞了。 “咳咳。” 众人一阵儿咳嗽着逃出了烟雾区,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尤其白素、小夭两女,更是偃旗息鼓,还没看到烟尘消散中的聚骨扇,便兴奋着喊道。 “公子、公子,你是不是回来了。” ------------ 第八十四章 这下真完了 “公子,小夭姐姐好霸道,她欺负白素,公子快评评理。” “公子,你都看到了,是白素恶人先告状,你可要为小夭评理哇。” 烟尘散去,江小江吃惊的心荡然无存,白素、小夭各执一词,仅仅是两句话,就彻底让江小江厌恶了浮尘气。 “乌烟瘴气的,给我消失!” 江小江怒喝一声,右手挥在了半空,原本气、冷寒气、酷热气当即荡出便高速游走。 它们开始围剿着浮尘气团,不消片刻,浮尘气已无处可逃,遂形成了克莱因瓶的形制,竟有朝江小江拇指尖上赶去之意。 浮尘气本来就正朝着江小江的拇指尖缓缓占据着,三气一加入,缓滚的气流,势成了一股水状,‘咕嘟’一响,就尽被江小江的拇指狂吸。 “呃。” 霎时间,江小江就感到了一股负面能量狂流正在拽着自己深陷泥潭,和县衙内的境况一模一样。 “呼。” 江小江长吁了一口气,稳定情绪,准备好了动弹不得的心理准备,接下来浮尘气势必会开始消耗自己的本源,然后可见光也就开始扰动了。 “果然不错。” 跟江小江预想的差不多,自己确实跟焊死了般,重若泰山。 随着浮尘气在拇指尖再次形成了雏形,江小江见怪不怪,只是其中的内核不知何故有些无比轻盈,一时间吸引了江小江的注意力。 “是、是县衙府内的浮尘气么,它怎么变轻盈了。” 暗忖了一句,江小江想要摒除杂念,好细细地揣摩一下,忽然,顶楼上方的浮尘气居然有了更强的吸附力。 “什么鬼啊。” 哪怕有三种气裹挟了其内的浮尘气,在外围处还是散游状态的浮尘气,不知何故,居然朝此而来。 “不能再多了。” 顿时,江小江好不懊恼,在他脑海中组织的剧本当中,没有什么额外的其他环节,他只想单纯将迎客来恢复如初便好,其他的想先暂时不管。 “这。” 江小江登时傻眼,在县衙的时候,自己曾爆发了原本气、冷寒气、酷热气去打散了浮尘气,才勉强解围。 可是现在。 江小江已经没有机会去控制三种气,再去打散浮尘气了。 “……” 一时间,江小江恐怖的汗流浃背,现在的状况十分复杂,不仅自己身陷囹圄,连三种气似乎也被内外包裹的浮尘气给阻断,重重给桎梏了个坑。 “你大爷啊。” 江小江悔的肠子都青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么,照着浮尘越聚越多,什么时候是个头,难不成把自己耗死,才是最终结果么。 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江小江心生畏惧,岂料当头棒喝下,还是祸不单行。 不知道什么原因,远远县衙的方向,乌泱泱的一大片浮尘气好似感应了这边的状况,江小江心里咯噔了下,心理似乎有了一种感应。 县衙方向的浮尘气准确来说不是被吸附过来的,好似是自己三种气与其产生了某种共鸣,它们才势如破竹地杀来。 “完了,这下真完了。” 江小江想都不敢想,在镇民看来,似乎是天清气朗,风平浪静,但在江小江看来,今天有可能就是他的大限之日了。 “《仙踪要传》里边解释的很清,浮尘气又名寄生气,非得吸食宿主的元阳为生,它……” 越想,江小江的心情越沉重,越沉重,就越不能凝神静气。 “怎么办,怎么办。” 江小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未如此慌乱过,哪怕面对着眼中的可见光三百多年,江小江也扛下来了。 但是现在。 江小江根本不敢预想未来,或许浮尘气非把自己吸食成干瘪的皮囊后才会善罢甘休。 大量的浮尘气已经不能用团来形容了,要不了多久,等浮尘气聚拢一块的时候,它就会有遮天蔽日的乌云轮廓。 “呼。” 江小江心跳加速,比暴雪、冰雹不能动弹的时候还慌,然后江小江刚一转念,遂发现自己的八万四千毛孔气孔源,瞬间大开。 虽说现在的感觉是难受,但初次喝下粟米粥的境况也是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 双瞳内的可见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顺着身躯内的奇迹八脉气流路径,灌入。 不消一息,竟开始与拇指尖的浮尘汇聚,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呃。” 江小江头一次有了疼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而且此种疼痛还是十指连心的疼痛,可见光每碰撞一次浮尘气,江小江的心头就跟得了冠心病一般,疼一次。 很诡异,很令人恼火。 “啊。” 江小江叫出了声。 但也就在这种境况下。 小夭、白素,曹哥他们,能看到自己了。 “公、公子,是公子。”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哇,咱们终于能看见公子了。” “公子你怎么了,你怎么全身冒汗啊。” “别碰我。” 江小江喊了一声,刚刚小夭、白素太过激动,只是柔荑轻轻触碰了江小江的衣衫,江小江就有种魂飞天外的痛感。 “呼。” 好一会儿后,江小江恢复了点神志,如果什么事情还算开心的话,恐怕就是现在了。 浮尘气正以溃堤的潮涌状,源源不断地与可见光分庭抗礼,但其食指上的半截阴德气,不知何时起,正在以轮廓分明的状态增生着阳德气。 “呼。” 顿时,江小江有了种蹩脚后脱了小鞋的快感,虽然这小小的快感以大局来看是有些杯水车薪了,但无疑让江小江的感知有了分神的余地。 原来金身塑像附近,镇民开始祈福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正在张袂成阴的队伍中,拍着队朝着江小江虔诚跪拜,有的大度一点的,还敬有一截半丈高的礼香。 “感念江大善人令我财源广进。” “江大善人,我老伴的肺痨好了,谢江大善人的福佑。” “江仙长,小女子一介郎中,承蒙江仙长挂念赐福正缘,小女子感恩戴德。” “江大善人,老朽的身子骨硬朗了,若不是粟米粥,老朽恐怕一辈子都扔不了拐棍了。” ------------ 第八十五章 将来的我瞎了 越来越多的人,上香、跪拜、还愿、赠礼。 但听‘噼里啪啦’声一响,居然是鞭炮声响彻云霄,江小江怔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身体不那么痛了,鞭炮声响的越厉害,江小江反而产生了快感。 待再一凝神,却发现这是镇民心中的愿力在给自己续元气般。 “韩、韩老,你有没有种感觉,咱们待的这个青梗镇一下子更清爽了。” “是啊,丰公,就在刚刚,老夫还狐疑着是不是我那破庙没人上香的缘故,才导致我一个人有这种感受,没想到来了江仙长的金身塑像跟前,老夫才发现,是自己误解了。” “恩,不错,不错,真是羡煞神明啊,这一波功德,咱们是几辈子也求不来的,只可惜江公子不在,不然迎客来的事情可怎么给江公子交代啊。” “丰公,杞人忧天了不是,两位门将小友刚刚已跟老朽说了,老夫倒觉得这是迎客来的大机缘,咱们的微末法力怎么能够跟江公子比,说不定江仙人比你我还心知肚明,也未可知啊。” “韩老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所言极是’四字落在了江小江的心尖上,顿时令江小江哭笑不得,如今的状况,恐怕他们二老有所不知,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虽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所产生的镇民愿力,减小了江小江的痛苦。 但随着浮尘气一点点啃食着自己的元力,江小江越来越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虚脱的难受。 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都已经吸食了这么久了,顶楼上空的浮尘气,竟然瞧着没有变小的征兆,真是急死个人了。 “公子,你现在是不是好受多了,小夭刚刚看你少了好多汗。” “公子,你怎么好久不吭声啊,也不搭理白素,是不是白素刚刚和小夭姐姐闹了别扭,令公子不高兴了,公子,白素知道错了,你别不理白素啊。” “是啊,公子,小夭也知道错了。” 两女潸然泪下,一个个终于恢复了本来面貌,就是曹哥他们,也登时有了心里过意不去的感觉,只顾着埋头清理着地面上的瓷杯碎渣,甚是有些窘迫。 “如此甚好。” 江小江累得说不出话,但无疑是欣慰多了,至少不受浮尘气的影响,大家都有了过而改之的觉悟,冲这点来说,江小江就觉着还是值得的。 “……” 这时。 江小江正想感慨还算有点收获,却发现神息不知何故出现了,一时间又紧张了起来,怕地震再次出现。 “不是。” 江小江眉头一拧。 随着神息出现,江小江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夜里才露头的神息在白天出现时,自己便在自己的肉眼可观下,再次消失了。 “公、公子,你,你怎么又要变没了。” “公子,你别走啊。” 小夭、白素吓得脸色苍白,待要扑过去搂住江小江不让他走,却是迟了一步。 “公子,你是不是不肯原谅白素、小夭了啊,我们知道错了。” 顿时,两位姑娘抑制不住的哭喊起来,江小江虽然心疼她们,可现在自己何以会出现这种状况,自己也是不敢断定。 只能大致的猜测。 似乎自己的消失,与四气有关。 原本气、冷寒气、酷热气不知道何时回归到了指尖,然后仅仅停留了不到一息,遂与完整的功德气一起,没入了指尖。 江小江正要感知它们跑身体哪去了,却不料其他四指,也跟溃提了般,然后就是可见光跟放风一样,一股脑都跑了出去。 “黑,黑了?” 江小江一愣,此时此刻,自己眼瞳中不是瞎,不是可见光,而是虚无的黑暗。 “难道,难道自己因祸得福,治了不睡病?” ‘噔噔噔’,片刻的安宁下,江小江好不兴奋。 “不!” 可还没兴奋够十息,江小江就认识到,是自己想多了。 可见光是跑出去了,但是它们没有消失。 但见顶楼上空那乌云轮廓的浮尘气在可见光的剧烈碰撞下,根本不值一提,不到一刻钟,似乎就败下阵了。 “难道可见光还会自行回来么。” 刚暗忖了一句,可见光果然回来了,然后双眼又恢复了正常状态,令江小江空欢喜了一场。 “嗨。” 江小江叹息了声,身体兀自动了一下。 “我、我能动了?” 江小江疑惑了一下,顺势就往侧椅子上靠去,直到此刻,江小江才发现,原来能坐是件多么美妙不可言的事情。 “咿。” 登时,江小江惊异地发现,浮尘不仅消失殆尽了,而且那所有被可见光碰撞、洗涤过的浮尘气,只成了一小撮清气,汇聚在了自己的拇指之上。 但没过多久。 一小撮清气似乎也窜入了江小江的体内,便在其他四气的指引下,聚都朝着眼瞳而去。 “它们要干什么。” 江小江狐疑了一句。 可当五指气俱都从左眼进,右眼出的时候,对于自己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大变化,还是累,还是虚脱感压身。 只是可见光的双瞳中,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没以前那么眨眼了而已。 “就个这?” 正当江小江认为与浮尘气的作战到此为止,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出现在了自己的双瞳之中,是自己的未来的一个画面。 自己双瞳煞白,似乎失明了一样,周围看起来是一座破庙,并无什么稀罕之地可供发觉。 而且画面稍纵即逝,当五气又返回了五指尖后,画面在双瞳中便成了一气空濛的状态,不消十息,可见光便再次占领了眼瞳,恢复如初。 “呼。” 江小江想彻底歇息一下,顺便捋一捋思绪,难道将来的自己瞎了还是怎么地,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画面,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公子,你终于又变回来了啊,太好了。” 一声喊下,江小江身躯一机灵,差点没被小夭、白素的喊声吓出魂来,刚刚自己不是又变没了么,现在的自己怎么又回来了。 江小江刚想深究这现象是不是跟功德气有关,一阵大地的剧烈颤抖,惹得江小江心肝乱颤。 “地、地震了。” 呢喃了一句,江小江神经质地夺目去瞅店铺外的神息,神息不比往日,能量巨大,似乎逸散了好久,都仍保持着基本的形制,不散。 “怎么回事?难道跟跑出去的可见光有关吗?” ------------ 第八十六章 这太扯了火山爆发 小夭和白素吓坏了,一屋子的人都跑出了店外,刚刚大地的颤抖是瞬发的事情,眨眼的功夫,房子、地板,以及躯体骨肉,悉数恢复了平静状态。 江小江不明觉厉,许是自己精神紧绷,自己吓唬自己,就算要地震,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神息的逸散需要时间,不是一蹴而就。 想到这儿,江小江略感宽慰,第一时间,江小江先感知了着镇中的家禽有没有异常。 江小江很是疲惫,想着怎么着也得休息个一天半日恢复,虽说地震不是真的来了,可这种事情直接关乎镇民的生死,绝不能掉以轻心。 家禽没有失惊打怪得乱扑腾,不叫,也不奔,就很奇怪,一个个全都蜷缩,如同放弃了抵抗的俘虏一样,就连方才的震颤,也没有惊动它们。 “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家禽均在打盹,说明自己的疑虑都是杞人忧天,可为什么瞧着家禽的安逸,跟等死一样的感觉呢。 “公子,金身塑像倒了。” 门外小夭、白素朝着江小江吆喝了一声,曹哥七人一顿窃窃私语,怪不得刚才有那么大的震颤。 “是么。” 江小江警戒的心,瞬间放松,金身塑像倒了倒没什么大碍,只要没灾没祸,倒了就倒了。 “我去看看。” 江小江招呼了一声,起身尤为得不利索,方才瘫倒在椅子上感觉仅仅是没劲,歇了一会儿,腿肚子反倒跳筋了,酸胀抽爽。 “呼。” 江小江走得很快,不敢停脚,一停下来,酸胀感就会上头,走快了反而疼得能以忍受。 此时的神息还在外溢着能量,包括脑海中诡异的未来预见,江小江 都  无暇东顾,只要不是现在来的麻烦,一切都还有时间。 站在店外,不需要靠感知,江小江举目眺望下,偌大的丈八金身塑像头栽地,背部朝上,搠在地面当中。 这么说来,刚才的大地抖动真得就是金身塑像翻身的缘故? “哪有那么多的灾难,镇民还过不过了。” 江小江暗忖了一句,旋即,江小江将注意力放到了五处神息身上。 神息一般都是在晚上凝聚,怎么大白天出现了,而且停留的时间也比晚上长。 “不对。” 江小江的心思虽然在神息上,但是方才金身倒地的画面还留在脑海当中。 画面中有猫腻。 蓦然,江小江再次转眸,何以金身倒地的景象,镇民漠不关心,他们怎么都在看向一个方向,悉数紧盯着自己的背后远空。 难道有什么景象比金身倒地还具有吸引力么。 “公子,镇前怎么起了一座山坡,上面还在冒着浓烟,冲得厉害。” 随着小夭率先发现了异常,天空中凝聚的厚重铅云,遮盖了大地。 江小江仰往上看。 是一团团浓烟凝在云层上空,遮天蔽日。 “坏了。” 江小江猛然转身,脑海中浮现了‘火山爆发’几个字眼。 “火流石。” 不知谁喊了一声,镇民瞬间慌乱,黑咕隆咚的青梗镇,一下子被烧的殷红的弹丸覆盖,噗噗隆隆地砸落下来。 “艹,这也太扯了,火山爆发?” 江小江刚稳定的情绪,一下子紧张起来,正如镇民所喊,大量的火流石从火山口喷涌而出,如同仙人炼丹炸炉的景象般,蔚为壮观。 “跑、快跑。” 大十字街道上的镇民一时间作鸟兽散,纷纷找着墙壁掩体,以企图躲过火流石的密集轰炸,火流石温度极高,砸一下或许还能躲开,但温度极高的火流石没过几息,就引燃了青梗镇。 “小夭、白素、曹哥,别愣着了,快躲屋里面。” 江小江撕心裂肺地喊出,脑子一下子就萎缩了,地震虽然没有如约而至,但凭空中多出了一个火山,真是令人心生畏惧。 方才的震颤根本不是金身塑像倒地制造出来的,恐怕是剧烈的地壳运动硬生生挤出来的火山所传出来的动静。 “啊。” 镇民的落脚点十分密集反倒安全一点,他们离火山口很远,暂时没有大量的伤亡。 可是黢黑的青梗镇中一大片火球落下来,谁看了都要抖三抖,再加上草多、木多、料多的地方一顿火起,整个景象简直就成了末日到来。 “神息。” 江小江心如刀绞,貌似自己每修出一道气,都会惹来无穷的麻烦,不用说,这个火山喷发,多少自己是抵赖不了了。 “怎么办。” 江小江手足无措,咔咔嚓嚓一声长龙惊雷忽然响声震天,江小江吓得回过了思绪,忙甩出了原本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靠近镇民。 遮天蔽日的烟尘、暖流、粉尘,和云层形成了巨大的能量,瞧那样子,势必会下一场不小的雨。 “丰公,该咱们出力的时候了。” “韩老,我来灭火,你护着镇民,别被火流石砸中。” 小城隍、土地公以极快的速度隐秘行迹、行动,两神将还在发愣,小城隍一脚一个踹了他们,他们才恍若隔世。 “哎呦。” “还愣着干什么,去帮着维持秩序啊,乱则生害。” 小城隍喊了一声,再次隐匿了行迹。 没过多久,小城隍借来了山麓之上的雪水有的放矢,一片片落地的火苗燃了一会儿,就自动熄灭了,易燃的材料上瞬间凝了霜粒,火苗燃到了湿气,自然就没了后续。 只是烟气很重,随着火流石还在吞噬着镇民的家园,背地里小城隍的法力也渐有不支的进气,没想到熄灭的湿气很快就被烘干,刚熄灭的火苗又重新烧着了。 “江、江公子,你还没来么。” 小城隍有点恐惧,就算是铮铮铁骨的汉子遇见这种灾难,也不免心生畏惧,在天道面前,莫说人民若蝼蚁,就是他们神明,又能有什么出息,不过徒作困兽之斗,出点憨力罢了。 “我在,我一直都在啊。” 暗忖了一句,江小江冲入了下火流石覆盖的区域,虽说大部分人都在视野开阔的金身附近,但在火海焰舌中,还是陆陆续续有人跑出来,逃命。 “回来公子。” 逃入屋子里的小夭、白素连往外探身的勇气都没有。 尤其周围充斥的硝石、硫磺的高温气流,都足以烫到她们稚嫩的肌肤。 ------------ 第八十七章 张县令化成了飞灰 每次呼吸一口,小夭、白素都能切身地体会到肺腑内的翻江倒海,很难想象她们若是跟着公子冲过去,就是对自身是人的这个事心里没数了。 “公子。” 小夭、白素二人,就算知道江小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为护佑,但还是过分担心。 “二位姑娘主子。” 曹哥害怕是害怕,但明显坦然多了,经历了狼妖口下逃生,生死有命的笃定,仿若已经深入了骨髓。 “主子非凡,曹某才没有成为狼怪的过肠食,如今镇上天灾人祸连连,曹某总觉着是是主子在,镇民方可化险为夷。” 曹哥言语中流露着虔诚,小夭、白素方才宽心不少,拿镇上当下的惨不忍睹、火海炼狱来说,迎客来到如今不还是安好如初么,或许正是由于公子的缘故,她们所有人才有了避灾避难的庇护所。 “轰隆。” 空中一道紫雷划破天盖,县衙的府邸最为高耸,‘嘭’的一声断响,紫雷炽烈的能量遂崩倒了县衙的房梁,乱石溅飞。 “张县令,快随我来,你不要命了。” 一道原本气在江小江挥手之际,轰飞了县令头上的半截横梁,张县令跪倒在地,双掌竟还在对着断壁残崖啊匍匐而拜。 “迂腐。” 江小江几个跨步,近身县令,张县令似乎已经抱了沉没火海之心,誓与金银财宝不离不弃。 “哇,是江仙长,张某临死前还能目睹仙长风采,真是死得其所了,死得其所。” “昂。” 江小江愣了一下,完全没料到县令说的话竟然如此,难道县令不是在参拜他的金银财宝么,是幡然醒悟。 “江仙长,不知道怎么回事,张某今日的心灵无比的纯净,似乎一瞬间就认识到了钱财乃身外之物。” “那还说什么,快跟我离开这。” “江仙长,张某罪孽深重,来世怕是做不成人了,做猪、做狗、做牛、做羊。” “猪狗牛羊先不论,你快跟我来,今生就还是人。” 江小江举目四望,属县衙的废墟程度空前巨大,硝尘、硫磺、火流石、浓烟,似乎认准了地方一样,完全不给县衙留一点完好的片瓦整梁。 “轰隆隆。” 雷电下劈过来,江小江当即甩出了酷热气,‘嘭’的一声,抵了一下。 “看到了么,张县令,再不走,你会落个尸骨无存的境地。” “多谢江仙长给张某苟延残喘的时间。” 说着,张县令跪了三拜,方才的大雷没有吓倒他,哪怕身死道消,县令也大有赎罪之心。 “仙长教诲,令张某茅塞顿开,若非仙长不吝历凡,张某都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只可惜张某在世,令镇民受苦了,辛劳半世,只能混了温饱,罪过,罪过。” “你。” 江小江无言以对,张县令虽然大彻大悟了,想要放弃浮尘苦修,但是浮尘短短数十载,又怎能做到人人上智的地步。 错不怕,就怕错不知改,还想要以死谢罪,岂不迂腐。 “张县令。” 喊了一声,面前的张县令居然朝着栋摔崩塌的房屋步去,眼见一片火流石就要砸落,江小江触目惊心,想救已是迟了一步。 “江仙长,张某谢过了。” ‘谢过了’三字,江小江是通过县令的口吻断决出来的意思,由于火石的速度太快,温度极高,江小江还没喊出张县令几个字来,接踵而至的火流石,硬生生将张县令火化了,骨肉不存。 “这。” 张县令瞬间成了一截烟尘,江小江一拧眉,说不出的感慨郁结于心,火山爆发太可怕了,似乎它的一缕力量就可以焚烧一切。 “孽龙何在。” 江小江大喝了一声,死者已矣,可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火山的爆发已近白热化,再接着发展下去,破坏力可就难说了。 “轰,主子。” 一条大龙吼了一声,遂从聚骨扇中蜿蜒而出,白素、小夭还没来得及细看,青龙五爪的身形,早成了眼中余影。 “龙。” 一声呼唤,迎客来中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去,何以龙如此的狂奔,连个招呼也不打。 “咔嚓。” “嗷。” 烟尘弥漫,雷电穿梭,火流石纷纷砸落,井龙渊也丝毫不惧。 “龙、龙又出现了。” 紫电中,躲在掩体下的镇民似乎瞧见了龙身,有人喊了一声,可还是被混乱的噪音淹没。 “嗷。” 井龙渊顺身而行下,无所顾忌,但见江小江负手在背,一跃,就已经跳在了龙背之上。 “直取火山口。” 江小江愤指东北向,井龙渊一调头,龙尾急甩,就朝着岩浆爆涌之处飞去。 “神息跟来了?” 龙背上,江小江终于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随着自己身处何地,五处神息俱都紧随在后,而其源源不断的逸散能量,还在被大地汲取。 “还没消散?” 江小江嘀咕了一声,此次神息的出现、凝聚时长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不知道它靠什么积攒了这么多能量,总能保持原有的形制轮廓。 “嗷。” “咔嚓。” 龙吟过处,紫雷洗礼。 而处于其下的小城隍、土地老、神将,终于在打雷的同时,震撼无比,龙背之上形象孤立,但孑然一身的景象,与江大善人一模一样。 “是,是江仙人么?韩老,你能看清么。” “喔唷,是,大概是吧。” “有么,我们怎么没看到。” “韩老,是不是丰某眼花了,江公子还有条龙么。” “呀,丰公,你都还不知道么,江公子圈养龙的事情,镇民皆知啊。” 两位神将几乎异口同声,跟打了鸡血般。 “唉,丰公,龙背上怎么又没有江公子的身影了。” 韩土地喊了一声,小城隍才从惊异的眼神中缓过神来,当即把右手遮在眉前,好一顿眺望。 幸有闪电过云,青龙、五爪才历历在目,但看了几看了,丰科揉了几揉眼睛。 “是条青龙不错,可刚才的人影怎么又没了,是丰某老眼昏花了么。” 蓦然,小城隍转身问道。 “二位神将,这就是江公子圈养的青龙?是也不是。” ------------ 第八十八章 青穗泛黄 江小江越是近身火山口,心情愈是沉重。 地蕴之力太过强大了,地壳运动致使了火山拔地而起,窜出来了地平线,一时间天崩地裂。 伤亡破坏姑且不论,再这么发展下去,青梗镇能不能存在,恐怕都是个问题。 而且。 随着神息一直跟过来,江小江的判定也愈发的肯定,火山爆发与先前的地震危机同根同源,都是缘由于自己的神息能量被大地汲取了。 “龙渊,回老院。” “啊,主子,咱们不是直接来解决火岩的么,孽龙能一口吞掉所有的岩浆。” “不行。” 江小江不敢冒进,更不敢让孽龙真地吞下岩浆,龙渊就算真有抗炎的能力,可他的神息力量,龙渊不一定能吸纳。 当初散去酷热气,孽龙只是汲取了一点,就慵懒地睡了一觉,还说有要化形的感觉,这么多岩浆,量大了怎么办,孽龙睡一觉倒没啥,若是出了意外,可该怎么办。 “走。” “是,主人。” 江小江自有一番思量,不管是治理地震,还是火山,都是治标不治本,它们的根本缘由都是神息逸散的能量,所以直奔老院让粟米苗吸纳了所有的神息力量,就能釜底抽薪。 “轰隆隆。” 火山口的方向,又一次大量地喷发着熔岩,比起来先前的一次,此次的喷发主要是岩浆,火红的岩流,熔掉了一切,枯枝、顽石、枯树,以及边缘的牧场。 “龙、青龙又出现了。” 神将指着天空喊了一声,小城隍、韩土地朝天一望,却见漫天的火流石之上,一条青龙半隐半现的穿梭在铅云里,五爪抓了一片片云,似是在推浮。 “嗷。” 龙渊嚎唤一声,准备扑下去,江小江注意到小城隍、韩老正在沿着龙身跟来,就觉得此时此刻与他们撞破了不好,彼此间还没有熟络到全公开的地步。 “龙渊,不用扑下。” “是,主子。” 江小江来不及思虑周全,但警惕性告诉他,必须让龙渊原路返回吸引小城隍他们的注意力。 龙渊暂浮云头,江小江遂望下界的惨状一看,哀伤不免充斥心头。 一方田亩,一代镇民,田亩尚且不能永驻桑田,更何况不过百余年的镇民,能守半世已是极为了不得的事情了。 青梗镇已面目全非,犄角旮旯中是硝烟与火苗,头顶是火流石、铅云。 青天白云仿若是前尘的事情,现眼下的世界,是只有火辣辣的岩浆光,还有火焰的焰光。 “呼。” 江小江调节了一番自我情绪。 照理说,沧海桑田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自己见惯了这些,该不会轻易地起伏情绪才是,难道自己住的时间久了,就产生了情感了么。 “龙渊。” 江小江说道。 “你就浮在云头来回巡视,若有急猛的火流石危及了镇民,击碎即可。” “是主子,主子是要下去么。” “嗯。” 说罢,江小江赤足一跃,神识已经控制了原本气载住了自己,觉得如此明目张胆可能太过显眼,便又将功德气纳入了身躯之中。 坦白说,纳入功德气就能隐没行踪之事,江小江只是理论上清楚了,还没有真正的实践过,虽然在小夭、白素面前变回来、变回去过,但真正的自我控制,现在还是头一遭。 “公、公子没了。” 江小江刚下去不久,就听到身后上空的龙渊说瞧不见自己了,当下更是自信的负手在背,催促了一番龙渊。 “走。” “啊,昂,是主子。” 龙渊飞去,小城隍、韩老他们终于也改变了追踪行迹,然后江小江松了一口紧张,刚好落在了老院内。 “咿。” 江小江本打算一落地,就先来观察刚好至院落外的神息,可长壮的粟米穗吸引了江小江的所有注意力。 “长这么快么。” 江小江愉悦之余,现来了行迹,粟米从种至熟可以经历十万年,没想到眼前的这一茬粟苗这么快就见到了青穗挂头,要不了多久,就又能丰收一波了。 “好好好好。” 连说四个好字,江小江才将双眸定在了神息上,神息的能量终于不再被大地汲取,而是被粟米苗吸纳了过去。 而更让人兴奋的事。 是青穗的粟米苗在汲取了神息的能量后,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了黄头儿,连麦穗都开始更饱满、更成颗粒轮廓。 “呼。” 一阵低吟声从地底下传来,江小江不得不压抑了扑通乱跳的心,屏住呼吸。 低吟像风声,又仿若水流声。 待江小江刚要挥出原本气去感知,地底下那‘呼呼’的低吟声便越来越快,而神息的浓重轮廓终于有了溃散的迹象,要坍缩一样。 “吸这么快。” 惊喜变成了震惊,江小江遂期待着远眺末日景象,聚精会神。 但见火流石虽然还在下雨一样满地散落,进气却是已在穷途末路了。 尤其火山喷发的岩浆,不过成了冒水的泉眼,从里面冲出来的浓烟,也已经没有了后蓄之力。 “终于改观了。” 江小江‘啪’的一声,拳掌互击,双眼刚放在神息上,神息的形制,却已经近雾,又不过十息,地底下的呼呼声,也跟着消逝了。 “危、危机解除了?” 江小江难以置信地问了自己一句,虽然火山爆发的根本缘由是神息不错,可这种转瞬即安的结果太不真实了,犹如幻觉一般。 “淅淅沥沥。” 忽然,浓厚的铅云好似受到了其自身上下的温差,落下了雨滴,没有风,更没有暴雨倾注。 “小雨。” 江小江说了一句,随后挥出了原本气,靠近着镇民。 一个个镇民伤痕累累,污秽满面,有跛行的,有两两衬托着前行的。 一些侥幸没受伤的人,已经联合了一些膂力在线的耕夫,把江小江的金身塑像给扶了起来。 “一二三、一二三。” “小心。” 眼见金身塑像刚扶在半空,绳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半道里就给截断了,‘轰’的一声响,金身塑像又翻倒在地。 “没事吧。” “没事,来,咱们接着扶,我就不信了。” 镇民开始接管残破不堪的烂摊子,忽然大地摇晃了一下,所有人都神经质的杵在了当下。 “地、地震了。” 一声喊下,惊悸未定的镇民哪料到天灾之后还会继续地祸,江小江忙收拢了原本气环顾四周,骂了一句,‘艹’。 ------------ 第八十九章 形成淡水湖 “轰隆隆。” 赤足下,大地又一番抖动,难道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么,江小江的脑海浮现了一句话,顿时心神俱疲、又累又怕。 神息已经俱被粟米穗吸收了,一点点儿残存的能量,大地都不能容忍么。 “火山口、水井。” 火山口还在缓慢地漫延着岩浆,震颤得也最严重,水井虽说没有上一次的沉落半丈,但是近。 “还是水井吧。” 没有细想,江小江选择从水井作为入口,甩出了酷热气,底下究竟是个怎么情况,不管选哪应该都是大同小异才对。 随着酷热气再次光顾了岩石的夹缝间,江小江发现,即便有一些残存的神息能量融合于露水的湿气当中,也构不成威胁才对。 复杂的熔缝皲裂的如同龟背,到处都积留有水渍气晕,滴水顺着地下断仞本该流入更深层的地核,但由于越往下,温度越高,滴水反而常年都是以气态的形式存在,不上不下。 “奇怪。” 江小江极为纳罕,脚下的余震还在继续,何以底下的熔岩艮仞如此的稳固,难道震源的深度非是接近地下岩浆? “嗖。” 江小江继续下潜了酷热气,此处的岩层更是稳固,不像其上的熔岩,有松软皲裂的迹象,它们大都浑然一体,只是在断层横截面上下错位,一般的地壳运动,该就是它们的位移产生的。 “嗖。” 酷热气仍在下潜,直逼近了深处岩浆。 岩浆地一气空濛,到处都是白蒙蒙一片,其中虽也有神息的残存存在,但并非凝聚态,根本造不成地震才对。 “怎么回事呢?” 江小江浮游着酷热气摸路,震颤确实还存在着,可和上一次却截然不同。 上一次,酷热气遇见了能量,会自发性地应激,这一次不仅没有吸纳能量,反而在远离了江小江这么久后,衰弱了些能量。 除了岩浆地的高温、蒸汽,其他并无异常,所谓的震源更是无从谈起。 “难道不是地震?” 江小江开始狐疑,或者是岩浆蒸汽太多,致使了膨胀熔岩,才导致的震颤? 也不对啊,那么大量的火山岩浆,难道还不能释放完岩浆的能量? “咿?” 江小江愣了一下,再往前居然有水流声,岩浆蒸汽居然还有被风吹如岩层势头。 待酷热气接着行进,江小江明显就感到风口到了,若非自己的意识控制,酷热气都得随着岩浆蒸汽,被吹入岩层的缝隙当中,怪不得地下的岩缝中有大量的水雾、水露,或许就是风口的缘故。 “豁。” 江小江好不震惊,不知道是上次地震的缘故,还是火山爆发的缘故,导致火山口的正下方,形成了一个地锥、漏斗的形制。 怪不得大地在震颤,由于火山爆发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地漏的空间难以想象的空旷,恐怕要不了多久,那突出的火山势必会坍塌。 “垮啦。” 江小江所料不错,一层薄薄的皲裂熔岩根本承受不住地外火山口的重量,一大块巨石,已经率先掉落。 “噗。” 这时。 本来还只是流有小面积的水源,跟击溃了堤坝般,彻底流入了地锥中,酷热气寻往上升,江小江才断定出来,这片水源的发源地,可能是山麓雪山。 “轰隆。” 水击石塌,彻底封死了岩浆与水源接触面,流水越积越续,已经渐渐得要透顶了。 “没有地震就好。” 暗忖了一句,江小江把心搁在了腹内,稍稍退了酷热气在岩浆的一面,好不感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岩浆触及了冰冷的封口石块,瞬间冷却,本来还有皲裂缝隙的碎石,没过多久就成了浑然一体。 “哗啦、轰。” 江小江不知道封口的对面发生了什么,不过通过震颤的程度来说,江小江大抵是猜到了什么,火山口应该是垮塌了。 它本来就不是什么活火山、死活山,只是由于岩浆积蓄的神息力量释放不出来,才导致了一时的地壳运动形成,没有了力量依存,自然是成了不了地外的艮势。 “回来吧。” 江小江不再恐惧,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尅实说来,若是再像上一次那般大量地去吸纳神息,江小江  都 怕自己的身体扛不住造。 浮尘气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除,虽说神息被麦穗吸纳的过程中,感觉躯体的疲乏小了不少,但根完全恢复相比,恐怕还差点。 “……” 几息。 酷热气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江小江的右手中指指尖,江小江刚要欣赏云开日月后的场景是多么的绚丽多姿时,方猛然醒悟过来,不知不觉间,居然过了一天了。 而且这个点,可能就是打哈欠后的点。 “可惜了。” 江小江苦笑了一番,不过好在一举两得,既得了完整的功德气,又有了洗涤浮尘气过后的清气,也算是有点收获,比起什么都没有,才是最要命的。 “吱呀。” 江小江打开了篱笆,踏出了赤足,从今往后不管神息什么时候出现,只要自己能动,就得来老院了,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可不能再害镇民深陷人间炼狱了。 “嗨。” 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镇民养伤的养伤,重建的重建,远远的不知谁喊了一声东边形成了一个淡水湖,镇民也无心看稀罕了。 “呀,江大善人好。” “呃,好、好。” “江大善人,今天你铺的灶王青龙可是救了老夫一条命哇,老夫差点就打不了更了,那么大的火球差点没砸死老夫。” “方伯,何必行此大礼,就算跪,你也该跪龙不是,又不是我救的你。” “江大善人,大伙可都看着了,就是江大善人站在了青龙背上,是不是。” “唉,方伯,我刚从老院出来,怎么可能站在龙背上,许是大伙瞎传的。” 江小江说着,方伯还是执意要跪,跪着跪着,也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江大善人,大伙都瞧见了,青龙又回身迎客来了,就算你没站在青龙背上,老夫也要跪谢江大善人,要是没有你,青龙肯定是救不了老夫的。” “好说、好说,方伯先起来、起来。” ------------ 第九十章 春开往生了 方伯满眼都是余生有了尽头的落寞感,江小江光看着,心里都被其感染到了沧桑。 再赤足走入充满硝硫味道的废墟间,听到一个个伤员凄惨的哭喊声又传入了心底后,身不由己的江小江就开始着遐想着自己化身成了方伯、狗蛋、萧郎中、肉铺的刘大汉他们。 人真是太渺小了,不知道怎么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大自然一有点伤风感冒,他们都得跟着陪葬,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一二三。” 一群赤膀的汉子,脚腕上、裤腰上,都是泥泞,他们不知道用了多少憨力,才令江小江的金身塑像被拉了起来。 江小江不想说话,想着能不能帮助点镇民做些什么,把小雨停了,或是把整个镇都给清理清理。 满镇的乌烟瘴气、土砖瓦砾,使人不免心生疮痍之伤。 “春开老员外倒头了。” “春开老员外!” “哇,哇,老爷,老爷……” 远远的一声大喊,李家府邸的人员俱都哀嚎声一片、悲痛欲绝,江小江心里嘎登一下,春开老员外终究是抵不过岁月如梭,还是走了。 老一辈的人死一个便少一个,春开老员外也算是寿终正寝了,侥幸躲过了天灾,却瞒不过阎罗。 “老员外啊。” 一老者扑倒过去,只喊了一声,就开始嚎啕大哭,江小江从他身型上晃去,方猜是萧郎中的父亲。 待到萧郎中过去搀扶父亲、安抚父亲,江小江叹了口气,‘嗨’,莫名生出了一股孤寂感。 “江、江公子。” “喔,丰、是丰公啊,韩老。” “江公子,老小子稽首了。” “好说,好说。” 江小江一转身,是丰公与韩老前来,两人躬身一拜,江小江就暗忖了他们会不会问及自己曾站在龙背上。 他们多半是跟懵了龙渊了,他们如今的神情很复杂,自然一如既往地恭敬,还有三分是不敢僭越,想问,又恐是问不出口。 “江、江公子,我二位好找啊,都有十日了吧。” “嗯,昂,有十日了吧,二位是有事?” “呃……” 小城隍、韩老对望了两眼,过来许久,小城隍方说道。 “我二位提了黄酒找公子,想问问公子怎么推广种植果树的事情,没想到才转夜几天,镇上就落了大难了。” “是啊。” 韩老口吻悲悯,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惨状,接着说道。 “镇上又死了不少人,飞来横祸皆有定数,即便像春开老爷那样躲过了天灾,也躲不过七十三、八十四。” “七十三、八十四,七十三、八十四。” 江小江喃喃了几句。 “经韩老一说,春开老员外是有八十四岁了。” 江小江的目光又一次旁落在远处的李家一片,勋贵李家久经风霜,能富了这么多代,也算是难能可贵了,若非是李长庚的缘故,或许他们的福报还没有这么深厚。 “呃,江、江公子。” 小城隍吞吞吐吐的样子,还是有些想追根究源的意思,江小江怕自己组织的语音,晃点不过去,忙回到了方才的正题上,胡乱一嘴。 “推广果树,现在不是正是时候么,天还下着小雨,土壤湿润,这日不如撞日,现在播种说不定三五年就能赶上收成了。” “现在么。” 说着,小城隍、韩老往忙碌的镇民身上瞅了一眼,没过一会儿,两人的眼中就写满了不合时宜四个字。 “江、江公子,他们现在忙着修缮家园,推广是不是。” 小城隍颇有疑虑,江小江寻思着他们无非是想着功德的事情瞻前顾后,可若明面上向镇民做出了推广,使他们耕种,功德又有几分。 难道功德是求有回报么。 “丰公。” 江小江打断道。 “何必推广,东边不是天然落下了个淡水湖么,咱们湖边落子,将来有水、又有瓜果,镇民见了岂不喜欢,难道二位推广果树,是有别的动机么。” “啊,没、没,怎么会。” 两位老狐狸吞吞吐吐,江小江只是顺嘴一提,小城隍、韩土地就显露出来了慌张,像是被戳穿了心机般,无地自容。 “那咱们这就去?” 江小江问了一声,实则是自己也是想到湖边走走,瞧瞧淡水湖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 好久,小城隍、韩老一动未动。 “怎么,二位是没带种子?” “不、不不。” 小城隍愣过了神,言语中丝毫不敢违拗。 “全凭江公子的意见,全凭江公子的意见。” “那咱们走着。” “请。” “请。” 说罢,三人一同步行,不知不觉,就到了迎客来。 “呃,二位捎带,我进屋取件东西。” “江公子随意,我二位等等便是。” “好。” 双方均是一拜,江小江这就进去,只见小夭、白素对着地上的聚骨扇发呆好久,曹哥他们也围了半圈,兴致浓浓,江小江已经进去了好久,她们几个都没注意到。 “就这么小个扇子,青龙是怎么飞出来飞进去的。” “还这么重,咱们拿都拿不起来。” “咱们公子从来都是举重若轻,真想打开来看看里面有什么?是有一个屋子么还是什么。” “小夭、白素。” 江小江终于喊了一声,若非门外有小城隍、韩老等着,江小江就不好意思打断小夭、白素,他们八卦得太投入了。 “呀,是公子回来了啊。” 白素转身过来,曹哥他们俱都恭恭敬敬地一拜,也跟着都叫了一声,‘公子回来了啊。’ “好。” 江小江回了一句,斩钉截铁。 “怎么,你们都对扇子感兴趣么,还是想看龙?” 江小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胡乱搭讪了一句,遂过去捞起来的聚骨扇就拿在手上,不像个重若千钧的物件,只这一幕,便令小夭他们震惊非常。 “走了。” 半晌,江小江一转身,只撂下了一句话,想要趁早抽身。 “公子要出去?” 小夭愣了几息,问道。 “噢,与二老出去走走,听说东边形成了个湖,挺好奇的。” “小夭也去。” “还是不了吧。” 江小江瞧了眼地板上面的深坑,边狐疑着聚骨扇的力道居然会如此大,边指着皲裂的夯土裂坑,说道。 “外面挺乱的,你们还是修缮修缮店铺吧,我一早就回来了。” 说着,江小江发现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极为的匮乏,想到自己已经没什么话交代了,便转身招呼了一下小城隍、韩老,急步出去了。